《黑暗女巫立身伟正[穿书]》 作者:木木木子头 文案： 医、法双修的高智商、耿直姑娘海音因一起医闹，无辜身死，胎穿至异世大陆最臭名昭著的德西黑暗女巫之家…… 啥，人类女孩与吸血鬼公爵相亲相爱？海音啃着红苹果，超越种族的爱恋定是坚贞不渝，她会日日祈祷祝他们幸福。 啥，银狼王也爱着那个人类女孩？海音拿起第二个红苹果，银狼王是狼人之王，狼人也是人，爱就爱吧，她祝福他。 黑乌鸦：外面都传海音德西是玛尔大陆史上最强大、最歹毒、最无耻、最残暴、最贪婪的黑暗女巫，作为您的忠仆，黑黑深以为荣。 海音德西斥道：胡说，我明明人美心善，人善心美，行事光明磊落，更是大力倡导凡人、吸血鬼、狼人、巫和平共处，他们一点都不实事求是。 黑乌鸦：和平是因您镇压得好 海音德西斜了一眼黑乌鸦：最近我气色不佳，准备炖锅鸟汤补补 黑乌鸦立马改口：您呕心沥血著的那本《玛尔律法》真是太完美…… 而狼人、吸血鬼、巫空前团结在一起一边画圈圈，一边商议着怎么打倒大魔头——海音德西。 三观正的黑暗女巫*灵魂被黑暗巫术封在黑乌鸦体内的吸血鬼始祖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天之骄子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海音德西 ┃ 配角：推6月26号开的新文《皇后安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自认三观极正 第1章 乌嘛嘛……信德啦…… 伴随着古老拗口的吟诵，摆在阁楼四角的铜灯灯芯有了火花，慢慢地燃起，驱散了阁楼中的黑暗，窝在床上的女孩停止了吟诵，白皙肉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眼皮挣扎着掀起，银灰色的瞳孔中有着迷蒙。 目光扫过四周，女孩嘟囔着：“我这是又在阁楼中奋战到睡着了？”摸了摸盖在身上用羊毛纺织的毯子，看来昨夜她父亲又是等到她睡死了才去歇息。 掀毯子下床，海音取了挂在床头的紫色斗篷披在身上，后转身看向那张精致的木雕小床，发出一声不符合其年龄的深叹：“这床是真的不能留了。” 虽然床是父亲和大哥、二哥亲手为她打制的，她也非常非常喜欢，但把它放在阁楼那就是她成功路上的一块大大的绊脚石。 来到摆在床尾的琉璃铜镜前坐下，海音对着镜中的自己一顿挤眉弄眼，终蹙眉苦笑，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医法双修，坚信科学不动摇的人，时至今日，她仍不敢相信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难道大宇宙中真的存在轮回？ 她的前生是一个孤儿，随了院长妈妈的姓，叫海音，巧合的是这一世她仍然唤作海音，不过姓为德西。 据院长妈妈说，在一个夏日的早晨，她清扫完院子正准备给孩子们种在园子里的蔬菜洒水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极其虚弱的婴孩啼哭声，捉急忙慌地打开院门一看。 一个被包裹在一件棉质衬衫中，脐带还未剪的女婴正咧着小嘴在哭，似饿了又似在求救，身周还围绕着几只绿头苍蝇在转。 与院中很多小伙伴不同的是，她四肢俱全、身体健康还聪明伶俐，正常情况下给口饭就能养活，但还是被抛弃了。 可院长妈妈从小就给她灌输她的父母是爱她的，这从弃婴的地点就能看出，因为他们福音孤儿院是整个大中国条件最好，最不缺钱的孤儿院。 她明面上附和，但心里却认定了自己就是混乱男女关系下的一个小小的牺牲品。 在孤儿院的支持下，她一路过关斩将考取了国内TOP1的名校，修了临床医学和法学，不过相对于临床医学，她更喜欢中医药，后还应了院长妈妈的要求，去了牛津继续进修。 好不容易结束了长达4年的进修生涯，归国供职于院长妈妈家的家族企业——爱和医院，可谁成想才上班不到一个月就遇上了一起医闹。 且这起医闹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上前只是想要给那位激动的患者家属普及下法律知识。 “唉……，”海音.德西幽幽长叹，原那位患者家属在她的劝说下，态度已经软了下来，可惜就在他准备放下手中水果刀的时候，他儿子的主治医师海睿来了，海睿虽没宣布救治结果，但神色已说明了一切。 患者家属疯了，拿着水果刀一阵乱挥，吓退了围着的人，后直刺海睿，她见那人逼近，立马推开海睿，一个不慎，被人一刀直击心脏主动脉，而在那个当下她就只有一个遗憾，二十四年的书全白读了。 要问自己有没有后悔过？答案是肯定的，她没有，院长妈妈辛苦了那么多年，爱护了她那么多年，她不能让她年老了还要承受失子之痛。 不过叫海音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还会有睁眼的时候，只是再睁眼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29岁的海音，而变成了一个刚刚出生、肉身不受意识操控的婴孩，前世所有的记忆都在。 她以为随着自己的成长，肉身操控越来越自如，那些记忆也会跟着慢慢消失，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记忆不但没消失，就连她的成长也如一般婴孩无异，三翻六坐七滚八爬…… 这里的语言不是汉语言，更像是古罗马语，但又区别于拉丁语，经过10年的学习和了解，海音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认知。 今世，她生活的地方被唤作玛尔大陆，是一个真正的弱肉强食的世界，从文明起源可知这里不同于地球，人类也没有站到食物链顶端，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则是一群自封为安德罗氏贵族的吸血鬼。 安德罗氏贵族，也就是吸血鬼，外貌与人类无异，只是无论男女都天生拥有一副绝美相貌，不过这只针对天生的吸血鬼，天生的吸血鬼还可将普通人类转化成同类，而那些后天转化成功者会渐渐地背离人类，变得和吸血鬼一样，喜食人类血液和生肉。 不过安德罗氏贵族也受自然束缚，他们的寿命虽然是以百年计，但血液越不纯净者寿命越短，越惧怕日光，且对嗜血本性的控制力也愈弱。 尤其是后天转化者，不但寿命、战力和自愈力比不得天生的吸血鬼，日光还可直接将其灭杀。 而惧怕日光几乎是吸血鬼的天性，据德西家族的族籍记载，玛尔大陆史上就只有一位吸血鬼始祖是完全不惧怕日光的，可同人类一样生活在烈日之下。 他也是八大安德罗氏贵族始祖中唯一一位反对和约束安德罗氏贵族无度猎食人类的始祖。 不过这位始祖已经消失近两千年了，无人知道他去哪了。 安德罗氏贵族族群中对等级的划分也是尤为严苛，对于后天转化者不管是吸血鬼始祖转化还是普通的天生吸血鬼转化，都为最下等的存在，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就只有生育后代。 因为安德罗氏贵族，血液越纯净，越是难以孕育后代，而后天转化的吸血鬼相对于天生的吸血鬼更易受孕，或是更容易让天生的吸血鬼受孕，不过即便是育有后代，他们也难逃尴尬地位，除非其子女极其强大。 面对强大的安德罗氏贵族，人类几乎是成了板上鱼肉，口中肉糜，毫无翻身之余地，不过人类中也有不普通的存在，便是巫族和狼人。 狼人虽归属于人类，但他们的很多生活习性则更像狼，喜群居，且肉身强悍程度是人类中唯一可以与安德罗氏贵族相抗衡的存在，不过他们极为慕强，所以一直以来就视普通人类为下等人。 狼人群体中以真身毛色划分，毛色越纯，战力越强悍，人类的化身长相就愈英俊，而毛色纯净的狼王中又以毛色接近银白月光的银狼王为首，等级划分同安德罗氏一样，极为分明。 在生育上，狼人也非常雷同于安德罗氏，毛色越纯者越难孕育后代，不过狼人和普通人类一起倒是容易孕育后代，只是诞下的后代中不但仅有50%的可能为狼人，就连毛色也大多都很杂，但有总比没有好。 人类中另外一个强大的存在便是巫族，巫族的经脉和普通人类不同，巫族人的经脉可以凝聚自然之力，归为己用，变换具有攻击、防御力的巫术。 而根据修炼之法的不同，巫族可分为两类，光明巫族和黑暗巫族。 其中靠修炼日华之力得以强大，延长寿命的巫族被称为光明巫族；黑暗巫族则靠凝聚月华之力修炼，不过无论是光明巫族还是黑暗巫族，女巫均比男巫更易修炼，实力更为强大。 虽然同为巫族，但光明巫族和黑暗巫族一直都不对付，当然黑暗巫族不单单是和光明巫族不合，跟狼人、普通人类也多是不睦，但却非常喜欢亲近安德罗氏贵族。 只是安德罗氏贵族并不喜黑暗巫族，反而很喜光明巫族，更叫黑暗巫族气恼的是，光明巫族向来反对杀戮，所以对血腥气味重的安德罗氏并没什么好脸色。 当然巫族中也有异类，便是占据了西海森林的德西黑暗女巫，她们谁都不亲近，只亲近钱。 今世的海音就是投生在玛尔大陆上最臭名昭著的德西黑暗女巫之家，德西黑暗女巫家族的名声之所以臭，是因为只要付得起价格，德西家族可以为雇主做任何事，无关善恶。 这还算正常，但关键是不管任务完成与否，德西家族都要收钱，若是雇主不给，德西女巫就会像幽灵一样紧缠雇主。 她父亲曾告诉她，她母亲在怀上她的时候，接了一单生意，要破除穆林世家庄园外的防护巫术结界，但就在要动手的时候，她的母亲大人突然饿了，便进了穆林家的庄园里找吃的。 恰巧遇见穆林世家的大小姐正在生产，且诞下一女儿，她的母亲大人就挪不动步了，看着软软小小的女婴，顿生恻隐之心，吃饱了便直接离开了穆林庄园，后找上雇主要钱。 一千金币一个子都不能少，雇主是一位转化成功，且育有后代的安德罗氏贵族妇人，那哪肯？给了一千银币，也就是一个金币，便想了事，她母亲自是不饶，在那妇人家的庄园外布上了黑暗结界，隔绝了进出，就转身回西海森林待产了。 直到她满一周岁，那妇人的儿子送来一千金币，她母亲才撤去那黑暗结界，这就是典型的不要脸，但奈何德西黑暗女巫的实力在巫族中算是极为彪悍的，且非常擅于炼制黑暗利器和布置结界，还相当记仇。 不过也因为德西黑暗女巫的蛮不讲理，德西家族的生意是越来越惨淡，惨淡到什么程度呢？自她出生已经十年，她祖母、母亲以及姨母就没接到过一单生意，好在家底厚实，但一直啃老本也不是个事呀。 捋了捋自己的一头油亮的黑色卷发，海音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粮仓要见底了，最近大哥、二哥都不敢吃太饱。”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地位真的是太卑微了，不但干得多吃得少，还要供养安德罗氏和狼人，忍受他们的剥削，谨防安德罗氏的猎杀，有些一辈子积攒下的钱都不够从巫族手里买一块结界护院石。 当然普通人族中有贫苦的，自然也存在富贵的，譬如之前提到的穆林世家，这个家族中女子长相均非常美丽，很得安德罗氏贵族和狼人男子的喜爱，故穆林族中有不少女子入了安德罗氏贵族和狼人的后院。 类似穆林世家这样的存在的，还有凯西世家、汗贝利部落等等，而这些世家中最出名的便是萨哈家族，萨哈家族的族长世世代代都是狼人后裔，虽不身为狼人，但体内却流有狼人的血脉，所以肉身都相对强悍。 后期再加以锤炼，利用兵器，可以与一般的安德罗氏匹敌，当然萨哈家族最大的倚仗还是其族内的女子骨骼均非常清奇，极易受孕，所以自古以来这个家族都与雄霸一方的利兹部落狼人联姻。 而萨哈家族也成了利兹部落的狼人在普通人族中的代言人。 虽然普通人类处于弱势，但好在族口繁多，且经过这么多年地不断渗透，他们早就寻到了一生存之法。 看了下放在书桌上的漏，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整，说来也奇怪得很，这个世界的时间划分竟同她前世一样，而流通的货币，则为铜币、银币、金币，一个银币可兑换一千铜币，一个金币相当于一千银币。 咯吱……咯吱…… “妹妹，你起了吗？” “起了，”海音起身去开门，来的人是她的大哥——大卫德西，和父亲、二哥一样均为普通的凡人，所以在家族中他们毫无地位可言，好在她的母亲墨林德西自觉愧对被强抢来的父亲，对他们一视同仁。 金发碧眼的青年，长相极为英俊，右手中握着一只铜灯，看着年幼的妹妹，眼中尽是宠溺：“快去梳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海音粲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又晚了。” “是你太用功了，”大卫敛下浓密的眼睫，眼底有着自责。 德西黑暗女巫虽然自来强大，但族口却愈来愈少，家中除了年老的祖母，就只有母亲和姨母了，姨母的婚事到现在还没着落，而母亲膝下也只有妹妹一个能修炼巫力，虽然妹妹天赋极高，但也禁不住势单。 海音挠了挠耳鬓的发：“你们先吃，我一刻钟就到，”说完便转身走向屋内，拿了挂在床头衣架上那件相当繁复的丝质长裙。 这个世界的语言虽然类似于古罗马，但衣衫却像极了古欧洲，女子穿裙为主，裙摆很大，腰部和手腕处束紧，以丝绸为贵，麻为贱。 “你慢一点，不急的，”大卫轻笑，未免妹妹着急，他也不等在门口，转身下了阁楼。 穿好衣服，海音来到琉璃镜前，仔细打量着镜中人，要说她对自己的相貌有何不满，那便是这双银灰色的瞳孔。 不过据族籍记载，随着巫力的精进，瞳孔的颜色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变得愈来愈趋近于黑色。 玛尔大陆史上最强大的黑暗女巫就是德西女巫家的老祖宗西海.德西，她修炼至最后，天蓝色的瞳孔变成了纯正的黑。 而老祖宗西海.德西就是她人生要赶超的目标。 第2章 抬手描绘自己的五官，虽然瞳孔的颜色不是她喜爱的黑色，但海音对今世的长相还是非常满意的。 一双欧式大眼搭上浓密卷翘的眼睫，可深邃可灵动，眼窝并不深；长过眼尾的眉毛粗细适中，眉形标准，并无过多杂毛；鼻梁虽挺直，但她的鼻子并没有欧美人那般高，唇口似樱桃，唇珠分明。 可以说除了一双眼睛，她今世的相貌更趋近于她的前世，不过五官的立体程度又更胜前世，再配上这一头长及腰臀的黑色大卷，竟让她徒生了几分神秘，只是她的母亲一直都对她的长相不甚满意。 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脸颊，海音无奈轻笑，拿了摆放在桌上的那本破旧的《启巫录》，走至墙角取了一盏铜灯。 出了阁楼，一条木质楼梯倾斜向下，坡度有些陡，因为年久，铺设楼梯的木头腐朽得很厉害，每次上下都会发出一种似快要承受不住的咯吱咯吱声，海音拎着铜灯，也不看脚下，飞快地下了楼梯，来到古堡三楼的书阁。 穿过设在书阁外的结界，打开门，目的明确地走至一处角落，将夹在腋下的《启巫录》放回原来的位置。 虽然现在德西黑暗女巫就只剩这么几口人，但家族传承却非常悠久，所以藏书自是很不少。 她三岁开始跟随父亲习字，五岁勉强能在父亲的引导下读书，而今年十岁了，她也才捋了书阁中的小小一角，海音用眼角余光扫过右手边那只有脸盆大的小小一角，不禁深叹，前世今生，活了39年，她对“学无止境”是真的领会深刻。 回了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拿了清花草苓膏和用猪鬃毛制成的小毛刷去往古堡后院的井边洗漱，洗漱好后，海音将空着的大木桶放到井台上，后粉嘟嘟地双唇动了：“麻利哄……” 井里本无波的水渐渐地起了波痕，似受到什么牵引一般，拧成一股绳自井中飞出投向井台上的大木桶，直至木桶被装满，海音才停止吟诵，拿着清花草苓膏和小毛刷离开。 德西女巫家现在居住的城堡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虽每年都会用巫力维护加固，但岁月仍然在这座城堡上留下了痕迹，斑驳的灰色墙体透着暮气，黑色的乌鸦立在檐上打盹，时不时地还发出几声难听的叫声，明艳的阳光都难掩寂寥。 将东西放回自己的房间，海音小跑至楼梯口，一跃跳上扶手，顺着栏杆滑至一楼，来到餐厅扬起灿烂地笑朝着坐在主位的年老妇人叫道：“祖母早上好。” 坐在主位满脸褶子的老妇人正是德西黑暗女巫现任家主凯丽德西：“好好，我们小海音也早上好，”她瞳孔的颜色已近深棕，一脸慈祥地朝着海音招手：“饿了吧？快到祖母身边来坐。” 海音跟在座的几位打了招呼，便依老妇人的话，拖拽着一张椅子来到她的身边就座。 大卫德西见状立马将妹妹的餐盘和刀叉送至她面前。 “谢谢大哥，”软软的女童音甜甜的，海音也不想这样娇，但在深受阶级观念束缚的祖母面前，她有必要表现得非常喜欢自己的两个凡人哥哥，这也是希望祖母她老人家能爱屋及乌。 “用餐吧，”凯丽德西取了一块面包放至小孙女的餐盘中，又亲自给她切了一大片蛮牛肉。 看着餐盘中那块中间还带着丝丝红的蛮牛肉，海音拿起刀叉，开始切割面包，坐在海音母亲墨林德西下手的蒙德见女儿这般，微微蹙眉，伸手倒了一碗羊奶递过去：“慢慢吃。” 海音闻声立马站起，接过羊奶：“谢谢父亲，”来了这十年，她还是觉得这里的食物有待改进，若不是自己年幼，不可太异于常人，她早就自己动手了。 将面包吃完，海音便把那一大块半生不熟的蛮牛肉分成四份，像往常一样叉起最边角那一小块熟的，闭上眼睛，张大嘴把肉直接塞进口中，嚼都不嚼就囫囵吞咽了下去，可即便这样，她还是直犯恶心。 见小家伙这般，老妇人凯丽以及墨林和她的妹妹西雅都不禁皱眉。 海音好不容易压下恶心，两眼泪汪汪的，完全就是一副小可怜样，求救的目光投向她父亲和两个哥哥。 “再吃一块，”金发碧眼留着络腮胡的蒙德也是无奈，心中多是担忧，他美丽的小海音还年幼，吃不得肉可怎么好？ “我饱了，”海音扭仰着头看向她祖母：“一点都吃不下了，”这蛮牛肉腥味很重，可在玛尔大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到的，她两个哥哥就很少能分到。 凯丽轻叹，抬手轻抚小孙女柔顺的乌发：“好吧。” 海音像是得了特赦一般，一扫之前的可怜相，笑着跳下椅子，端着自己的餐盘将剩下的三块蛮牛肉分给她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后恭恭敬敬地朝着还坐着就餐的几人鞠了个躬：“你们慢慢吃，我先失陪了。” 不等凯丽出声，她便跑去储物间拿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出来，正想上楼，不过刚到楼梯口就被墨林给叫住了，“海音，明日母亲要去阿纳斯塔城，你要一起吗？” 阿纳斯塔城？海音刹住脚，两眼珠子一转抱着苹果转身问道：“母亲，你去阿纳斯塔城是有什么事吗？”怎么好端端地要带她出门，她可是自出生就极少离开西海森林？ “阿纳斯塔城的城主喜得一子，我们去祝贺，”墨林温婉一笑，眼神在女儿抱在怀里的苹果上掠过，不是说一点都吃不下了吗？ 海音盯着她母亲看了好一会，后眨了眨眼睛：“他们竟然会邀请我们家？”这还真是叫她相当意外。 阿纳斯塔城离西海森林并不远，其城主洛奇.阿纳斯塔可是一个正经的吸血鬼，虽然他的父亲是后天转化的，但他母亲的血统在安德罗氏中实属尊贵，他家有喜事会邀请她们德西女巫？ “没有邀请，我们自己去，”墨林笑着道：“西海森林和阿纳斯塔城也算是比邻而居，阿纳斯塔城城主有喜事，作为邻居，我们不去道贺未免太失礼了。” 她听到了什么？海音直直地望着她娘，若不是自己切切实实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还真有可能被她娘这副温和的形象给骗了：“家里粮仓是不是见底了？” “也不全是因为储粮不多了，”墨林就喜欢她闺女不输她的聪明伶俐：“最主要还是因为你大了，母亲觉得是时候该带你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海音鼓起两腮，整一张肉包子脸，是带她去领略领略德西黑暗女巫的强盗行事吧：“我可以拒绝吗？”她觉得自己还要被熏陶熏陶才能长歪。 墨林轻轻摇了摇头：“不行，”态度虽摆在这，但她希望女儿能自愿跟她出行，“阿纳斯塔城可是这附近最大最繁华热闹的一座城，你姨母以前最爱去那里。” “唉，”披散着亚麻色秀发的西雅切了一块小小的牛肉，叉起优雅地放进嘴中，细嚼几下后咽下：“大姐，你能不提那些往日辉煌吗？”她已经九年没出西海森林了。 “我是怕你忘了，”墨林收回目光，瞥向妹妹，面上再无对着女儿的可亲，语调也冷了几分：“九年了，你还要多久才能放下？”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情陷一个奴隶，若那奴隶是好的也就罢了，可事实证明，在安德罗氏和德西女巫之间，那个卑贱的奴隶毫不犹豫地选择伸长脖颈，乞求转化。 西雅勾起唇角，蓝色的眼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大姐，我早就忘了那人了，九年不出西海森林，只是因为当年那事实在是太丢人了，”这可是真话，她最好脸面，“正好也趁着空多修炼修炼眼神，以免日后再出去丢人现眼。” “若是这样，那这次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墨林对妹妹的回答很满意。 “好啊，”西雅弯唇笑道：“正好我也闷了。” 海音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两姐妹，这是打算合起伙来干一票大的吗？ “人家不会欢迎我们光临的，”她再挣扎下，话说回来，历经十年，她是品出来了，德西女巫家就是典型的干啥啥不成，耍横最在行，明明可以靠手艺才华吃饭，但最终却靠上了武力。 据她父亲说，就近千年，德西女巫家陆陆续续开过一十八家铺子，没一间能坚持到一年。只因德西女巫家铺子里的规矩有些……霸道，进了铺子的客人就只有一个选择，交易成功，留下钱带着东西离开。 “上门就是客，”西雅抬眼看向她家可爱的海音：“哪有不欢迎的？”就算这次大姐不叫她，她也会跟着去，毕竟洛奇.阿纳斯塔和那位存着亲缘，她怎么能不去凑凑热闹？ 她已经尽力了，海音在心里默默地替那个未知的倒霉蛋默哀三秒钟：“好吧，那明天你们记得叫我，”说完便上了楼，她得回阁楼好好准备准备。 墨林看着女儿消失在楼梯道，才发出一声幽叹，她的小海音太天真太善良了，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日后出了西海森林便难保自身。 只是墨林不知道的是，她善良的小海音在回到她的小阁楼后，连苹果都来不及吃就从床底拉出她父亲为她打制的百宝箱，从中翻出一只成人巴掌大的橡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百零八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 这些银针可都是她捧着辛苦攒下的银币求父亲帮她锤炼的， 取出一根，拿近细观，海音蹙眉：“也不知道前世那些电影里说的是不是真的？” 反正她没听说吸血鬼不喜欢银币，这次若是有机可以将银针打进吸血鬼体内试试。 前世那二十四年的书不能白读，大夫这一行当要的就是持之以恒和不断探索。而前世未达成的梦想，今世她会继续努力，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玛尔大陆上最厉害的医者。 第3章 粉嫩的指腹在针尖上轻轻拂过，海音的眼神变得沉静，说来也奇怪，投生到这个世界十年，她总觉这个世界对吸血鬼好似充满了善意，单从人类与吸血鬼共存这么久，除了日光，竟没寻到任何可有效克制吸血鬼之物便知。 海音将手里的银针放回橡木盒中，合上盖子，拿着它来到窗边推开窗户，一缕日光蛮横地闯了进来，迎面照在她瓷白的面上，刺得她下意识地侧过脸眯起了双目：“好暖和。” 待慢慢适应后，她才笑弯着双目眺望东方红日，银灰色的瞳孔被映红了。 据她目前所了解的，想要杀吸血鬼了除了借助日光，便就只剩下掏心割颅了。 只是这两种都非普通人能做到的，且前者对付后天转化的安德罗氏还行，可若是天生的血统纯净的安德罗氏，即便是在烈日之下一时半会也要不了他们的命。 至于后者，那就更不用说了，安德罗氏自愈力强悍，普通人怕是连近身都难，更何论掏心割颅？狼人和女巫倒是可以，但狼人和女巫是不会为了下等民轻易就跟安德罗氏起冲突的，虽然他们之间也多有不睦。 如此种种也就导致了普通人族繁衍速度不慢，族口众多，但在这个世界却是毫无地位可言，其实在西海森林之外，普通人族多被称为罗鬃人，“鬃”在这里就可看作是“兽”。 海音轻吁一口气，在了解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后，她不止一次地庆幸自己出生在德西女巫之家，更是感谢她娘的好基因，让她可以修习巫力，不然……目光投向德西城堡前空着的大片黑土地，那就是她唯一的选择了——圈地耕田，以农为本。 虽然她暂时放弃了圈地耕田，但日后待情况好了，她还是要发展耕种，不过想到这，海音不禁苦笑，德西家霸着西海森林竟还能坐吃山空，这真的是叫她小心脏拔凉拔凉。 不过也不怪，德西家人丁本就不多，家中女巫又多桀骜不羁，不爱收奴，指望她们耕地打猎，那简直就是做梦。海音看向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郁郁葱葱，只是她母亲这次把主意打到阿纳斯塔城，恐怕也不会太平顺。 阿纳斯塔城以前可不叫阿纳斯塔城，它是在被阿娜诗.斯特林子爵赐给洛奇.阿纳斯塔之后，才改的名字，而阿娜诗.斯特林子爵就是洛奇.阿纳斯塔的母亲，一位血统尊贵的安德罗氏。 玛尔大陆上，只有一个庞大的国家，叫安德烈王国，以中部安德烈王城为中心，西至阿尔萨斯山脉，北至北滨燎原，东至天海湾城，南至璃无火林的整片中心大陆几乎皆归安德烈王国所有。 为什么说是几乎？ 那当然是在这中心大陆上还有一方特殊的存在，那边是她脚下的这片地方，其实海音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自家的老祖宗是怎么从安德罗氏嘴里抠出这块大肥肉的。 安德烈王国存在的时间可追溯到万年前，而安德罗氏建立安德烈王国的目的可以说是非常明确，就是为了省事。 与中国古代封建王朝不同，安德烈王国虽然有国王，但国王只是个干活的，却不是绝对的统治者，其背后还有安德罗氏的五大家族。 这五大家族分别是，以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里里阿德娜.斯特林公爵为首的斯特林家族，艾丽莎.米勒公爵、艾米.米勒公爵统领的米勒家族，博瑞.霍尔公爵的霍尔家族，阿普里尔.雷克公爵下的雷克家族以及贝基.克顿公爵的克顿家族。 简单点说七大公爵才是安德烈王国真正的统治者，当然那七大公爵身为安德罗氏的始祖也是所有安德罗氏贵族所畏惧的存在，公爵之下还有伯爵，子爵又以伯爵为尊，这爵位可都是按着血统来封的。 而紧邻西海森林的阿纳斯塔城城主洛奇.阿纳斯塔的母亲阿娜诗.斯特林，不但是安德烈王国的子爵，还是出自斯特林家族，斯特林家族是安德罗氏五大势力中最强的一方。 当然这是在那一位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若那一位还活着，斯特林家族还要往后挪挪。 德西女巫还真的是神鬼不怕，专挑铁板踢。海音握紧手中的小橡木盒子，唇角微微上挑：“真不知道安德罗氏是怎么忍到今日的？” 要知道西海森林距离安德烈王城可不远，悠闲点坐马车也就五日便可达，但就算是这样，万年了，西海森林还是以前的西海森林，依旧归属于德西女巫。 更叫她奇怪的是，西海森林这般广袤，竟无狼人踏足盘踞，这一点海音很肯定，向窗外伸出右手，原立在城堡檐上打盹的那些黑乌鸦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展翅飞向阁楼。 “为什么呢？”海音逗弄着那些想要亲近她的乌鸦，轻笑着问道：“你们知道吗？” 现存的狼人以三大部落为主，它们分别是麦克亚当部落、阿拉贝拉部落、利兹部落，族口未知，不过据她估计应该不少，绝对比安德罗氏多很多。 可就算是这样，同属于人类，他们也没有想过要与安德罗氏抗衡，这一点都不像狼。 “明天我就要陪母亲和姨母出西海森林了，”海音张开五指：“你们谁随我一起去？” 她话音刚落，一只毛色一点都不油光，本有些焉焉的乌鸦就唰的一下争在了最前，落在了海音的掌心，而围着的其他乌鸦还在愣神，待反应过来均大力扑腾着翅膀表达着它们的愤怒，甚至有两只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逗得海音哈哈大笑。 “好吧，就你这只机灵鬼了。” 稍稍用力将还赖在自己掌心的那只黑乌鸦抛了出去，海音收回手，洛奇.阿纳斯塔喜得一子，想必来恭贺的人定是不少，虽还未去，但她已经可以预料到会遇见哪些人了。 “不知道光明女巫是不是都着一身白，像圣女一样？”海音转身，将小橡木盒放回百宝箱中：“母亲说得对，我确实是该出去长长见识了。” 第4章 既然要去阿纳斯塔城，那她是不是应该要带点钱？可是钱……提到这物，海音就有些受伤，捏着方格拿开百宝箱浅浅的第一层。 当初让父亲给她做这个百宝箱的时候，她就想好了，箱子分上下两层，上面第一层放零碎的小物件，空间不要大；底层放钱，这个空间可以大一些，父亲也完全按着她的要求做了。 海音蹲在百宝箱旁，蹙着眉看着散落在箱子底部谁也不靠谁的九枚铜币：“还真的是赤贫，”瞧瞧这枚瞅瞅那枚，终是一枚都没舍得拿出来，将第一层放回百宝箱，“我还是好好修炼吧。” 巫力修炼于她来说，本是一件非常玄乎的事，不过再玄乎，海音都很平静地接受了，毕竟带着记忆重生都让她给赶上了，试问还有什么是她接受不了的？ 将百宝箱推回床底，海音便来到摆放在天窗之下的书桌前坐下，后盘好腿右手朝上一挥，原本紧闭的天窗就被一股力从里向外推开了，瞬间日光直下穿过海音。 巫族人不但经脉有异于常人，还具有沟通大自然的能力，而巫族人之所以能修炼，除了因为经脉可以存蓄力量外，关键还在于他们与自然的亲和。与自然的亲和力决定着他们修习巫力的天赋，亲和力越高，天赋便愈强。 不过现世不比得曾经了，曾经巫族中的强者可与安德罗氏始祖一战，但现在是不行了，据母亲说，除了几位隐世不再插手世事的巫祖外，如今的巫族是越来越不成气候了。 可就算是这样，光明巫族和黑暗巫族的内斗也从未停歇过，且有愈来愈激烈之势。 原“光明巫族”和“黑暗巫族”这两个称号仅仅是代表所凝聚的力量属性不同，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其中的意味就变了，“光明巫族”竟成了正义、光明的化身，而“黑暗巫族”则和邪恶、阴暗搭上了边。 更可笑的是，光明巫族对此还深以为然，这叫黑暗巫族怎么忍得？ 不过争斗这么多年，光明巫族凭借着光之巫力赋予他们的圣洁形象一直稳居上风，这不禁让有些心性不稳的黑暗巫族干脆破罐子破摔，顶了邪恶、阴暗的名头，肆意妄为，而近些年有不少走上歪路的黑暗巫族都死在了光明巫族手中。 其实海音能理解光明巫族这样的行为，大中国不是有一句老话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光明巫族和黑暗巫族同属于巫族，但……那叫啥……修习的道统不一样，这也算是“存异”。 铲除异己，唯我独尊。海音只觉得光明巫族太自我了，说白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世界是切切实实掌握在安德罗氏手里，所以谁给的光明巫族“独尊”的胆子？大概是太阳吧。 海音唇角微微上翘，闭上眼睛，开始沟通大自然。她记得今世她刚被生下来的时候，给母亲接生的祖母就流泪了，而她的母亲在她一落地便急急地问了一句话，当时她是又懵又听不懂，但后来清楚了。 她母亲问的是，是月神女吗？“月神女”是黑暗巫族对刚刚诞下，可以存储月华之力的女婴的称呼。 在母亲问完这句话之后，房中是一片宁静，不用怀疑，她刚被生下来那会正懵着，是一声没哭。大概过了足有一分钟，祖母大人才有了动作，将她慢慢举起，当时她就被惊着了。 不要怪她，毕竟前世被抛弃过一次，她以为重新投胎了又走了霉运遇着一重男轻女的人家，想要把她给摔死，这在中国古代可不少见。 她立马放声大哭，试图勾起屋里人的血脉之情，可事实证明脑容量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容易产生一些出格的脑补。 巫族人在诞下孩子的第一时间，便会打入一缕巫力进婴孩的经脉，若那缕巫力不散便代表着婴孩基本可以修习巫力。而她就是被证实了可以修习巫力，且又正正好出生在午夜月华最盛之时。 祖母将她举高，只是让她接受月神洗礼，这是巫族的传统。在三岁之前，母亲每次凝聚月华之光时都会把她放在腿上，让外溢的月华之力洗涤她的肉身，这样可使她更容易沟通大自然。 而她也许真的是天赋异禀，三岁还处于懵懂之期，便对自然有了一丝感悟，那种感觉很奇妙，自然中的万物都似有了生命一般，包括风雨雷电，不过最叫她惊奇的是，她能操控一些黑暗系的生物，譬如黑乌鸦、蝙蝠等等。 这一点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是因为什么，当然也就没和家里人说，毕竟这心里有点虚。 气息变得越来越轻，海音的意识沉入了一片鸟语花香之中，白日里，她并不能凝聚月华之力，但却可以与自然沟通，而只要白日里与自然好好沟通一番，她夜里凝聚月华之力的速度就会快上一分，这是她两年前悟出来的。 中午，蒙德带着两个儿子大卫、汤森做好午餐，便盛了他特地给女儿熬的牛骨汤，又拿了一块面包上了阁楼。 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就打算把餐盘放在门口，可他刚弯下腰，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双鹿皮小靴闯入眼帘，蒙德不自禁的弯起了唇。 “父亲，”海音接过餐盘：“快进来，”她刚好结束了今天的功课，正准备下去吃午饭，没想到她父亲竟给送上来了，“你肯定是知道我饿了。” 蒙德跟在他可爱的女儿身后，来到书桌那，海音将餐盘放到书桌上，后赶紧跑去床头搬把椅子过来：“你坐，我们一起吃，”还是老父亲了解她，知道她不喜吃生食，给她熬了汤。 “你吃就好，”蒙德落座：“一会我陪你母亲一起吃。” 海音闻言便不再坚持，拿着勺子先喝口汤，大概是熬得时间比较久，所以腥味没那么重了，感觉还不错，现在就缺大烧饼了，掰了一小块面白放进嘴里，先凑合着过吧。 “你母亲在给你准备明日要出行的衣服，”蒙德见她吃得下，才舒了一口气：“我看了都很漂亮，”自进了西海森林，他就再未出去过，不过他对外面的世界并不向往。 “您要跟我们一起去吗？”海音抬眼看想她长相英俊的父亲，他可是她母亲从光明女巫泊伊手中抢来的，其实她更想问，他有没有怨过她母亲？ 蒙德摇头：“不，我不去，”之前墨林已经问过他了，“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他喜欢西海森林，这里的生活简单平和，如果可能他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 第5章 “好吧，我回来会给你们带礼物的，”虽然没钱，但海音相信活人不会被屎给憋死，低头继续喝汤。 蒙德闻言笑了，伸手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发顶，后取出一只小小的袋子放到书桌上：“这个给你，进了城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买下来，”他美丽的小海音值得最好的，可惜他能给的却很少。 额？海音看着那灰扑扑的小麻布袋，一口汤含在嘴里忘了下咽，不用猜就知道袋子中装的是什么，听父亲的口气，应该不是铜币，那她是收还是不收呢？心里的两个小人已经吵了起来。 披着黑披风的小人双手叉着腰，凶巴巴地朝着披着白披风的小人吼道：“穷鬼，亲生父亲给的零花钱怎么就不能收了？” 白披风小人气势一点都不弱地回怼：“父亲攒点钱不容易，我又不是三岁小奶娃怎么能要？” “呵呵，你这么圣母，生在黑暗女巫家真的是太可惜了……” 见女儿鼓着小嘴在发呆，德蒙整个心都融化了，真的是太可爱的，笑着轻声打断她：“嗨，宝贝，回回神赶紧吃饭，不然一会汤就冷了，”冷了的牛骨汤，她不会喜欢的。 海音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汤：“谢谢父亲，”放下手里的勺子，将袋中的钱币倒了出来，两枚略显暗淡的金币躺在桌上。 这个世界的钱币大小跟前世民国时期的银元差不多，钱币的正面印的是娑婆拉耶母树，传说安德罗氏贵族的母神安德拉尔娜就是诞生在娑婆拉耶母树之下，钱币的背面印的便是安德拉尔娜。 两个金币就等于两千银币，她父亲果然是他们家的隐形富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非凡。 “收起来吧。” “这太多了，”海音依言将两个金币收回小布袋中，不过并没有将小布袋收起来，而是将它推至她父亲面前，后竖起两根不太纤长的手指：“我要两个银币。” 蒙德不禁挑眉盯着海音瞧，一直以来他的女儿都非常懂事，这叫他很是愧疚，毕竟若不是因为他、大卫以及汤森都是罗鬃人，她也不用背负那么多。 他在想什么呢？海音看着她父亲双目渐渐地失了神采，黯淡了下来，直觉他可能想太多了，便出言接着道：“您背着母亲存点钱也不容易，不能全给了我，您自己也得留点……” 哇……哇…… 窗外传来两声粗劣嘶哑的乌鸦叫，海音右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下，她舔了舔唇，依旧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父亲：“万一哪天您和母亲出门，想给她买点喜欢的东西，总不能还伸手向她要吧？” 蒙德此刻已不再感伤，看着女儿略显僵硬的小模样不禁笑了：“父亲有钱，这钱不是背着你母亲存下的，”将小袋子塞进女儿的小手里，“当年在和你母亲回西海森林前，我请她拐道去了趟汗贝利庄园。” 因为长相不错，他在汗贝利家族中还算是颇受善待，当他被强大的光明女巫泊伊看上后，汗贝利家族族长便亲自送了一个宝箱予他，他带着墨林回汗贝利庄园就是取这个宝箱。 好吧，你们感情好，海音两眼偷偷地瞄向摆放在床尾的琉璃镜，果然她母亲大人的身影此刻正呈现在镜面上，立马收回眼神，焉了吧唧地趴在桌上。 蒙德扭头看了一眼沉着脸的妻子，站起俯身在女儿的发顶上亲了下：“亲爱的宝贝，父亲先下去了，你吃完了把餐盘放到门口，一会我让汤森上来拿。” “不用二哥上来拿，我自己送下去，”海音将蒙德送到门口，看着他下了楼梯才关上门，后吸了吸鼻子转身走向琉璃镜：“母亲，”扯起嘴角牵强地打着哈哈，“您是叫父亲吃午餐吗？父亲下去了。” “哼，”墨林明显是生气了，棕色的眼眸微微收敛：“在你眼中，你的母亲是不是很愚蠢很……” “不是，”海音不等她说完就赶紧地否认：“您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最美丽最智慧最温柔最强大，能做您的女儿，海音深感自豪，且一直不敢懈慢，就怕自己堕了您的盛名。” 墨林见小家伙满脸的真诚，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当年你父亲从汗贝利庄园中带出来的东西，一直都是由他自己保管，所以他不用背着我藏钱。” 小家伙脑袋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一个罗鬃人背着女巫妻子藏钱，那女巫妻子得多蠢才能让他藏下两枚金币？ “嗯，我现在知道了，”海音保持立正姿态：“您是人财两得。” 刚下去的火又冒头了，墨林深吸一口气张开嘴想说什么，但瞧着她女儿白嫩嫩的小肉脸突然觉得自己是很蠢，不蠢就不会在这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较劲了，眨了眨眼睛长吁一口气：“吃完饭下来试试衣服。” 这话题转得有点突兀，海音回道：“好。” “赶紧去吃饭，”墨林叹了一口气后消失在琉璃镜面。 海音站在原地，双目盯着琉璃镜，久久才呢喃道：“就这么结束了？” 吃完午餐，大卫带着弟弟拿了库房的钥匙，将马车拉了出来，他们下午的任务就是将马车清洗干净，为母亲和妹妹明天的出行做准备。 十五岁的汤森拿着刷子心不在焉地刷着车轴上的锈，大卫拎了一桶水过来，见他去了这么久，弟弟还刷着那一小块地，不禁蹙眉：“汤森，你怎么了？” 汤森手下一顿，抬起头看向大他两岁的哥哥：“大卫，阿纳斯塔城是不是也和西海森林一样，到处都是树？” “你在想这个？”大卫拿了另外一把刷子，大力地刷起刚刚用水泼过的地方：“我没有出过西海森林，所以也不知道阿纳斯塔城是什么样子，不过却清楚无论阿纳斯塔城是什么样子，都不适合我们生活。” 汤森眼神一暗，是啊，他们是最弱小的罗鬃人。 屋里，海音在见到她母亲拿在手里的那套衣裙后，立马不再收着肚皮，挺直了腰背，试图让自己肥嫩的小肚子更加凸显：“母亲，这衣裙好漂亮，”伸手去量裙子的腰部宽度，“就是尺寸不太对。” 墨林瞥了她一眼，将手里的裙子拿高：“这是我10岁时穿的，你应该可以穿。” 也不给海音拒绝的机会，左手两只微微一动，海音就觉身子一凉，不等抱紧自己来两句尖叫，那套衣裙就已经上了她的身，顿时心口憋闷非常：“衣服太小了。” “不小，”墨林动手给她理了理，后蹲下身子将腰部被裙子勒出来的小嫩肉向下撸。 海音非常反对这种不人道的行为，左躲右闪但却难逃“魔掌”：“这是我的肉啊，我的肉都是您身上掉下来的，您要对它们温柔一点。” “不，”墨林手下动作放轻了一点：“你生下来的时候还不足七磅，”她身上可掉不下这么多肉，撸了半天，腰线上还凸着一层，她就知这丫头是故意的，“吸气，把肚子往里收。” “我都快没气了，”海音说着就两眼上翻，向后倒去，这衣服是真穿不了，腰部只有巴掌宽，她又不是水蛇精，耍赖、装晕、不配合，好不容易才耗到她母亲耐心尽了拿出了她十一岁的裙子。 可裙子的问题刚解决，下一个问题又来了。 “为什么要把我的头发变成金色？”海音鼓着两腮不满地看着她亲爱的母亲大人：“您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丑？”这是先下手为强，为了照顾她幼小的心灵，她母亲肯定会回答…… “对” 什么？这答案跟她预想的不一样，海音相当配合地耷拉下小脑袋，她很受伤。 墨林蹲下，双手捧着女儿的小脸，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抚过她的眉眼，心中早已笑开，不过面上满是歉意：“没有把你生得美丽，都是母亲的错，”都说了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竟还敢跟她耍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海音还在坚持：“我尊重你们的赐予，所以您还是把我发色变回原来的样子吧，”把她的神秘感还给她，那是她独特的魅力。 “那就不用变了，”墨林站起身：“这也是我的赐予，”她不是不喜欢黑发，只是身为她的女儿现在就顶着一头黑发出现在外界并不是一件好事。 夜，盘坐在椅子上的海音周身萦绕着莹莹月辉，在她一吸一纳之间，月辉跟着忽明忽暗，空中的圆月慢慢西向，月华之下的西海森林今夜没有虫鸣，透着一股诡异的静谧。 森林深处，一棵高耸入云的月桂树枝头立着一只毛色不太平滑的乌鸦，此刻它正看着高空中的圆月，豆粒大的黑色眼睛中流动着浓墨，当月过枝头时，它黑色的眼睛蓦然变了颜色，如凝血琉璃一般，美丽中难掩尊贵。 而就在它眼睛发生变化的同时，远在安德烈王城的七大安德罗氏始祖均受到不同程度的血脉压制，只是待他们想要追寻痕迹时，那抹压制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哇……哇…… 随着两声乌鸦叫，西海森林恢复了正常，有了虫鸣。 第6章 早上八点，一辆四轮马车披着晨曦，在蒙德父子三人的目送下缓缓驶向了林边，海音扒在马车的后窗上跟父亲和哥哥们道别：“你们进屋吧，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一路平安，”蒙德心中多有不舍与担忧，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太多，以免引得屋内的母亲不愉。 分坐在车厢两边，都着盛装的墨林和西雅此时心情也不美好，两人均一脸忍耐地看着呆呆地静立在矮腿长条桌上的那只丑乌鸦，满是嫌弃，丑乌鸦在两人嫌弃的目光下，依旧是呆呆傻傻的。 两匹老马拉着马车驶到林边，前方无路，但老马却没有停下马蹄，仍然拖着马车笔直前行撞向粗壮的树木，扒在车窗上的海音眼前一暗，不见了城堡，马车已驶在林中的小道上。 她看了看小道两边的草木，关上了车窗转身坐好，离家的心情有些颓。 墨林将目光从黑乌鸦身上收回，侧头看向没精打采的小家伙：“你带上这东西也就算了，但为什么要将它放在车里？”现在整个车厢都好似充斥着一股令人恶心的鸟屎味。 “它是跟我出来的，自然是我在哪它在哪？”海音伸手摸了摸黑乌鸦，后从放在身旁的百宝箱中掏出一把苞米：“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不是新来的？”捏一粒苞米送至黑乌鸦的嘴边。 黑乌鸦盯着那粒苞米看了很久，才勉为其难地张开嘴。 西雅瞅着这黑乌鸦怎么觉得它好像刚刚睡醒：“海音，你是从鸟窝里把它掏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这是对她人格的严重诬蔑：“我是那种会强迫鸟的人吗？这次能随我出行完全是乌……，”海音认真打量起黑乌鸦，除了呆还真的是没有一点特点，“乌黑黑自己突破重围争取到的机会。” “乌黑黑？”西雅轻笑出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黑乌鸦的翅膀，原木木呆呆的黑乌鸦瞬间闪至一旁，身上的毛都耸了起来，两黑豆眼紧盯西雅，还发出一种似恫吓的咕咕声。 海音提醒道：“你侵犯到它了，它也是有尊严的。” 墨林蹙眉，棕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色，倒是西雅深觉有趣：“海音，你把它送给姨母玩几天好不好？” “这个……不太好吧，”海音一把将跟斗鸡似的黑乌鸦抓至身旁，朝着她姨母傻笑两声便垂首出言威胁道：“你给我安分点，不然我就让你跟在马车后面飞。” 说来，这只乌鸦是很奇怪，在昨天之前，她召唤的乌鸦群里就没有一只毛色不是油光水滑的，毕竟西海森林那么大，最不缺的就是虫兽、浆果等等，可昨天就来了一只“难民”。 一开始她也没太在意这只乌鸦，虽然它身上的毛不仅没有光泽，还好像被狗啃过一样，但至多也就是觉得它是从西海森林外飞来的。 可今天一早她推开窗户，不过眨眼的工夫，它便落到了她的窗台上，就好像是在等她一样，结果它还真的是来等着的，这就叫她有些惊奇了。 黑乌鸦耸着的毛慢慢地下落，贴服到了身上，喉咙里也不再发出咕咕声了，再次恢复成之前的呆样。 西雅更觉有意思，掏出了一枚金币：“海音，姨母用一金币跟你换它可好？”不知为什么这只乌鸦给她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就在刚刚她手指触到它的那一瞬间，这种奇特的感觉达到了顶点。 海音抓着乌鸦的手有点松了，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枚金币上，心中是挣扎不已：“姨母，你就只要一只乌鸦吗？我告诉你西海森林里比乌黑黑聪明灵动的乌鸦数不胜数，”她可以给她弄来一大群。 这话刚说完，海音就倒吸一口冷气，手被黑乌鸦狠啄了一口，一小块皮都翘了起来，她现在是真的想把它脱手了。 “不要别的，就要……” “这只乌鸦就留在你身边，”沉默许久的墨林突然出声打断了西雅的话：“哪天它想离开了，你也不要阻拦。” “大姐……” 墨林看向西雅，冷声问道：“你有意见？” 她能没意见吗？可西雅面对着姐姐的冷脸还是犯了怂，耸了耸肩：“没有。” 姨母没有，但她有，海音眼看着要到手钱就这么飞了，立马丢下矜持说道：“这只留在我这，我给你寻一只膘肥体壮的，不多要钱，还是一金币。” 马车内立时归于安静，墨林不掺和这桩买卖，闭目养神。而西雅则默默地收起那枚金币，开始装模作样地左右张望，喃喃自语道：“我们这是到哪了，也不知道在天黑之前能不能出森林？” 这是没希望了，海音心痛非常地低头看向那只目光呆滞的黑乌鸦，煞有介事地说：“乌黑黑，你欠我一金币。” 旭日东升时进林，出林时已是日向西山，两匹老马悠悠闲闲地一边向东行一边挑着嫩草吃，坐在马车中的三人也未有出声催促，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老马大概是吃饱了，终于撒开了蹄子颠吧颠吧地小跑了起来。 西海森林外是一片绿野平川，天已近黑，远处可见袅袅炊烟，劳作在外的罗鬃人这时多收工准备回家，再晚就不安全了。 “波丽娜，”一位年轻的金发妇人端着一盆刚刚烤好的黑色粗面包自厨房中走出：“可以吃饭了。” “妈姆，你看，”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灰色麻布裙的女童站在篱笆旁手指远方那辆在快速移动的马车：“那是从西海森林里出来的。” 金发妇人神色一紧，赶紧上前拉着女童进屋：“天快黑了，我们该吃饭休息了，”将面包放到桌上，后拿了一块小的塞到女童手中，“你先吃着，妈姆去把厨房的外门锁上。” 女童用双手十分珍惜地抱着那块黑色的粗面包，乖乖巧巧地应道：“好，”麦香味不断地涌进鼻腔中，口中生了津液，看着年轻妇人出去了，蓝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恼。 她不该提西海森林的，这会让姆妈联想到之前的那些事，可之前的那些事都是她为了能让她搬家瞎编的，现在可好了，姆妈几乎是坚信她可以沟通阿波罗太阳神，她要有那本事来西海森林干什么？ 小小地咬了一口黑面包，女童波丽娜轻叹一口气，误会就误会吧，那样做也是为了救她娘俩的命，再过一个月安德罗氏始祖奥斯汀.柯雷尔就要在阿纳斯塔城附近复活，到时她们曾经生活的那处村庄就成了奥斯汀.柯雷尔的口中餐。 书中，她妈姆就没有逃过。 是的，她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一本书，一本关于凡人与吸血鬼生死绝美恋的书，庆幸的是她并非女主。而她之所以选择带妈姆来到西海森林外生活，是因为海音.德西。 海音.德西，玛尔大陆史上最强大的黑暗女巫，不不不，不仅仅是黑暗女巫，应该说她是玛尔大陆史上最强悍的女巫。 若说女主洛熙珮妮.穆林是深受天宠，那海音.德西就是天之骄子，而相比于罗鬃人出身的洛熙珮妮.穆林，海音.德西则更认同自己是个人类，也是将来玛尔大陆上少有的将罗鬃人当人看的强者，这大概和她的父亲有关。 第7章 当然能成为让安德罗氏始祖畏惧的存在，海音.德西也并非是个良善人，只是书中对她的着墨并不多，而她这个无名氏小炮灰之所以选择海音.德西，是因为文的最后女主洛熙珮妮.穆林怀胎七月莫名进入沉睡。 强大的男主奥斯汀.柯雷尔寻遍光明巫族中的强者，均未能将她唤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生机在不断的流逝，终牙一咬强闯西海森林，只是西海森林的领主是谁，那是海音.德西。 海音.德西在《暮晓之恋》这部小说中的地位，那就相当于《天龙八部》之“扫地僧”，《倚天屠龙记》之“黄衫女”。 奥斯汀.柯雷尔在安德罗氏始祖中坐的是头把交椅，但西海森林还真不是他放肆的地方，他前脚才刚闯进去，后脚就被海音.德西给打断了。 回想书中对海音.德西出现场景的描写，波丽娜就不禁有些激动，一双迷人的蓝灰色眼眸也随着脑补变成了典型的迷妹眼。 一声悠远空灵的轻笑在被禁锢压迫跪地的奥斯汀.柯雷尔耳边炸开，虽动听悦耳，但却让这个强大的安德罗氏始祖遍体生寒，目之所及之地，徒生无数黑色曼陀罗，那些黑色曼陀罗美丽高贵，但却危险异常。 奥斯汀.柯雷尔慢慢地低下了他高昂着的头颅。 黑金色的披风拖曳在地，突然出现的女人似刚睡醒一般，披散着一头绸缎般的乌发，黑紫的双眸中还带着水汽，优雅地打了个哈气后幽幽问道：“你要救他们？” “是” 女子弯唇一笑，朝着奥斯汀.柯雷尔伸出白皙如玉般的右手说道：“那就把你的躯壳交出来吧，”无波的紫黑眸下瞥，望进奥斯汀.柯雷尔的眼中，“你本就不该活着。” “啊，”波丽娜用力嚼着嘴里的面包，也许是太兴奋了一口咬在了自己的唇肉上，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正好年轻妇人锁好门回来：“你小心一些，慢点吃。” “好，”波丽娜已经尝到了血的味道，虽然《暮晓之恋》的结局，海音.德西并没有真要了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但也没充圣母。 她要了阿纳斯塔城以及西海森林以西至阿尔萨斯山脉的十二城，这也足够叫奥斯汀.柯雷尔肉疼了。而现在她和妈姆居住的罗河平川在将来都会成为海音.德西的领地，到时她们便是她的子民，拥护她，同样也受她保护。 哒哒哒…… 海音倚靠着车厢壁，小手撸着乌黑黑的脑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车厢里并没有灯同样是黑咕隆咚的，这叫她不禁生了疑：“母亲，我们是忘了带灯吗？” 墨林轻叹一口气：“我说是，你信吗？”她们太久没出西海森林了，忘了东西也很正常，况且有没有灯于巫族本就没什么影响。 “那是故意的吗？”黑暗中海音两眼滴溜溜的，稍稍侧过脸，耳朵贴紧车厢壁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咱们现在是不是在钓鱼，坐等一些眼神不太好的安德罗氏来阻击我们？” “扑哧，”西雅都被海音给逗乐了，不过却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在进阿纳斯塔城前捞点小鱼小虾打发时间，貌似也很不错。” “闭嘴，”墨林瞪了一眼不省心的妹妹，后看向她可爱的女儿：“亲爱的宝贝，你是不是对我们德西家族有什么误解？”她绝不承认是自己的教导出了问题，毕竟她也是这么过来的，一点没长歪。 海音摇首：“没有，”德西家需要误解吗，“母亲，我们还有多久能达到阿纳斯塔城？” 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也正常，天黑了，普通人类早就回家休息了，而安德罗氏的族口并不众多，且一般情况下，天生的安德罗氏都是有家族供养的，除非受伤，不然极少会在外打野食。 至于后天转化者，那就难说了，相较于天生的安德罗氏，后天转化者对嗜血本性的压制力就显得薄弱了，这大概是因为他们需要新鲜血液中含有的力量来不断地强化肉身吧。 “我们已经出了平川了，不出意外还有两个小时便可抵达阿纳斯塔城，”墨林伸手向海音，语气变得温柔：“是不是困了？母亲抱着你先睡会儿。” 虽然不困，但海音也没有拒绝她母亲的好意，拱在熟悉的温暖怀抱中，感受着背后轻柔的拍打，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弯，没一会两眼皮子就往下耷拉了。 “亲爱的小宝贝……妈姆带你看星宇，”墨林轻声哼唱着童谣，低头看了眼她快要入睡的女儿，面露慈爱，探了探她掌心的温度，后接过西雅递来的披风将她包裹：“悠悠荡荡……小月牙……” 就在海音上下眼皮粘到一块的时候，静立在百宝箱上正在打盹的黑乌鸦突然似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一般：“咕咕……，”两爪急急地紧抓百宝箱的盖子，两黑豆眼大睁几乎要脱眶而出。 海音蓦然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而此时墨林和西雅也均发现了黑乌鸦的不对，三人静默地看着黑乌鸦拼命挣扎。 可扼住黑乌鸦的那股力量似十分强大，没一会它的两翅膀就支不住往下耷拉了，两只黑豆眼求救似的盯着海音。 海音见状双目微微一眯，粉嫩的小嘴终于动了，开始召唤它：“阿纳神斯特呢……” “咕……咕，”黑乌鸦两爪紧抠，在百宝箱盖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痕，双翅无力地扑腾着，两眼中的神光在涣散。 “它快不行了，”西雅紧蹙双眉，这只黑乌鸦果然有问题，墨林调出一缕巫力打入黑乌鸦的身体，可巫力刚进入它的身体就散了出来，“竟然会没用？” 眼看着黑乌鸦就快变成死乌鸦了，海音干脆闭嘴一把抓过它，拿了一根细长的银针，手指在黑乌鸦脑袋上探了探，后死乌鸦当活乌鸦医，一针戳在了它的脑袋上。 哇……哇…… 顿时原已经快要断气的黑乌鸦就跟被注射了一剂强心针一般，双翅大力地扑腾，吓得海音立马松手，后就见黑乌鸦顶着一根针在车厢里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一双黑豆眼也渐渐地有了神采。 “这也行？”西雅有点不敢相信。 海音缩着两小手，她刚刚应该没有戳错位置吧，可看着黑乌鸦的样子怎么好像是因为太疼了？ 过了足有一刻钟，黑乌鸦终于恢复了平静，像一只死鸟一样趴在长条几上，不过海音确定它还活着，见它久久不动，不禁伸出一根手指去轻轻戳了戳它：“乌黑黑……乌黑黑……” “哇，”趴着的黑乌鸦突然抬头叫了一声。 惊得海音立马收回手。 黑乌鸦站了起来，抖了抖全身的羽毛，后走向海音，把脑袋一低，意思可以说是非常明了，让她把它脑壳上的那根针给拔了。 海音啧吧了两下嘴，略显迟疑：“乌黑黑，我首先跟你说明，这根针拔了，我可不能保证你还能活着，”见黑乌鸦还低着头，那她也就不再多话了，“我要动手拔了，”手指小心翼翼地触上了那根银针，她不禁屏气，后轻轻一拔。 车厢里是寂静一片，久久西雅才出声确定道：“还活着，就是它为什么杵在那不动了，难道被定住了？” 墨林凝视着那只黑乌鸦，心情有些复杂，她们德西家好像被赖上了，不，应该说这东西是赖上她女儿了。 海音再次伸出一根手指去戳黑乌鸦，只是还未等她碰到它，它就闪开了飞到了百宝箱的盖子上继续发呆。 “看来我很有做医者的天赋，”海音收起手里的那根银针，很高兴上一辈子花了大把钱学的知识这一辈子可以直接拿来用。 “亲爱的，”西雅将目光自黑乌鸦身上收回，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医病是光明巫族会干的事，我们黑暗巫族的巫力属暗，不适合医病。” “事情没有绝对，”海音现在是自信心爆棚，接受不得发对意见：“乌黑黑不是就被我救活了，”今天她能医鸟，在不久的将来就一定能治病救人。 西雅轻笑：“乌黑黑不一样，它本就属黑暗物灵，”不过她对她的那根银针倒是挺感兴趣的，“你刚用的那根针就是蒙德给你锤炼的？” “对，”海音向乌黑黑挪动着小屁股：“我有很多银针，又尖又细，”她让父亲锤炼银针的时候也没瞒着家里。 反正德西女巫都擅长炼制黑暗兵器，尤其是小巧的暗器，西海森林的城堡下有一间密室，里面封印着历代德西女巫炼制的黑暗兵器，记载在案的就有近万件。 不过据祖母说封印在家的还都是些不中用的物件，厉害的家伙都埋在德西女巫古冢中，其中最具震慑力的便是西海.德西的藏魔蛇法杖。 “好吧，”西雅揉了揉海音的小脑袋：“等回了西海森林，姨母送你一个装针的暗夜盒子。” “谢谢姨母。” 坐落在阿尔萨斯山脉阿落神山上的圣殿中传出了一声惊呼：“你说什么，复活失败？” 一白发及地，身着白袍的女子双手撑在一面银镜前，银色的双目中满是不甘，质问镜中一身印第安打扮的女巫婆：“为什么会失败，巫祖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败，巫祖的灵魂已经在奥斯汀.柯雷尔的身体里陷入沉睡，”女巫婆抬手抚摸自己变得苍老的脸：“奥斯汀.柯雷尔的身体还存在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个秘密，不然巫祖永远都不可能醒来。” 第8章 “秘密？”白发女子双唇微颤，低语呢喃道：“怎么可能还会有秘密？”他们一族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近万年了，明明一切都那么顺利，为什么会败在最后一步？ “既已失败，那再纠结于此也只是徒劳无谓，”女巫婆捏着自己毫无弹性的面颊，目露嫌弃，放下手吩咐白发女子：“你先给我送十名年轻的罗鬃男子来，我需要恢复。” “是” 两匹老马奔走在平坦的小道上，月色下的前路树影重重，东方天际已隐露莹莹城堡影像，那里就是阿纳斯塔城了。 车厢中，海音观察了黑乌鸦好一会，在确定它一切正常后才松了一口气，推开车厢后窗，将胳膊搭在窗口上，目光扫过四周：“今夜这么平静肯定和阿纳斯塔城脱不了关系。” “阿纳斯塔城城主府要连着宴客三日，”墨林轻笑：“在这附近活动的安德罗氏自是要去恭贺，”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那些生活在阿纳斯塔城的罗鬃人了，“一会进了城，我们可以下车逛逛。” “好，”海音有些期待，这里的城市和前世的不一样，这里的城市属于夜晚，可惜相对于普通人，夜晚又是非常的危险，不过话说回来，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吸血鬼进食，当然这是因为她极少出西海森林。 叮铃铃……叮铃铃…… 静谧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铃铛声，海音仰首看向声源，只见几个小光点在快速地靠近，很快她就看清那些是什么东西了。 四头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梅花鹿拖着一辆非常精致的四轮银马车踏空狂奔，像流星一般自她们顶上呼啸而过，张狂且潇洒地朝着阿纳斯塔城去了。 海音眨巴着双目，看着银马车留下的还未散去的莹莹车轴印迹，久久不能回神，若是她猜得不错，刚刚过去的应该是哪位光明巫族的座驾，看气势就可知很壕。 吸了吸吸鼻子，海音毫不掩饰羡慕地说道：“开巫医馆的果然很有钱，”她的梦想不能丢。 “扑哧，”原心情有些不太美的西雅听到这话，顿时就笑开了，只是墨林就没她这么好心情了，沉着一张脸，眼中神色不明。 提到光明巫族，海音就想起一事，将车窗关上后转身看向她母亲：“我们这次来阿纳斯塔城会不会遇上泊伊？”当年她母亲将她父亲自泊伊手中抢了后，泊伊可是发过誓的要和她母亲势不两立。 “遇上又怎么样？”墨林冷嗤一声：“难道我德西女巫还怕她……” “墨林……” 一温和女音突然袭来，两匹老马被拦了去路不得不停了下来，墨林.德西棕色的眼眸一凛，红艳的嘴角微微上挑：“泊伊？”是她，虽然多年未见，但这假惺惺的声音她是不会认错的。 “你的女儿长大了，”一双泛着月白荧光的玉、足踩在低矮的杂草上，女子一身宽大白袍，头上围着白纱，仅仅只将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露了出来，她走近车厢眼底有着犹豫，但犹豫之后就只剩决绝了：“我在这等你一个月了。” 墨林一把将海音扔向西雅：“护住她，”后人便消失在车厢内，蓦然出现在白袍女子的面前，紫色的斗篷随风微微扬起，右手凭空一握，一根约一米长的紫玉法杖出现在手中。 只是她刚想动手，就发现对方气息不对，不禁挑起双眉，目光下落定在了女子凸起的肚子上，顿时极为气恼：“你是来找死的？” 女子嗤笑，浅褐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泪水，但她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滚落：“你若再不出西海森林，我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她和墨林同年出生，因为家族、天赋等等，自小就常被外界拿来比较，她们又都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所以每次遇见都是一番恶斗。 十八年前，墨林更是抢了她看上的一个罗鬃男仆，这让她丢尽了脸，按理说她们早已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了，但她到这般境地，能信任的却只有她：“一万金币，”纤长的手颤抖着覆上自己的腹部，“我要你帮我……杀了他。” 墨林闻言不禁大睁双目，惊愕了许久才出声斥道：“你疯了？” “不，我没有疯，”泊伊右手朝外一挥，一层光圈将她和墨林包裹在内，她左手紧抠自己的肚子，光明巫力不断地涌向腹内，踉跄地朝前挪了一步：“墨林，你知道吗，我等这个孩子等了太久太久了。” “这个孩子还活着，”墨林紧盯女子，如果不是相斗多年，她都怀疑面前的人不是泊伊，因为泊伊太高傲，她绝不会向她低头。 一滴眼泪滚落眼眶，泊伊凄然一笑：“你感受一下，我肚子里是一个还是两个？”这话音一落，眼泪奔涌而出，墨林大惊，她好像明白了，“你……你……” “是，”泊伊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是双生子，原本我还抱了一丝希望，日日祈祷阿波罗神请他让我平安诞下双生子，我不求他们天赋有多好，只求他们不要互相吞噬，可……可当我怀胎满了三个月后，另一个孩子的脉息就越来越弱。” 听到这，墨林一把抓过泊伊的左手，果然就只剩一条脉息了：“你杀了他，啵伊尔老巫婆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时候德西女巫竟有钱不赚了？”泊伊反手握住墨林的手：“我试过了，光明巫力杀不了他，想来能杀他的就只有西海巫祖的那把圣乌灵匕，”她很痛苦，但却知肚里的这块肉不能留，“墨林，想想你的女儿，想想你德西家族的老祖宗西海.德西，帮帮我。” “她不能帮你，”西雅带着海音出了马车，闪身至墨林身前，将她和泊伊隔开。 “你让她想想我们德西家的老祖宗，那就该知道她一旦帮了你，便有可能会受到双子圣灵诅咒，当年西海巫祖都没扛过的诅咒，你凭什么认为我姐姐可以抵抗？” 海音松开她姨母的手，凑到她母亲身边紧紧地环抱着她的腰，看向泊伊：“既然你杀不了他，那就听天由命把他生下来，我还小不能没有母亲。” 泊伊眼神在海音身上掠过，再次看向墨林，墨林紧握女儿的小肉手，深叹一声摇了摇头：“已经来不及了，啵伊尔寻来了。” 话音还未落，天际处就传来了叮铃铃的金铃声，紧接着六头雄壮的白鹿破空而来，一位身着金色长袍的老妇站在金色四轮马车的座架上，苍老的声音响彻夜空，“泊伊，跟我回去。” 泊伊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后愤恨地冲着墨林怒吼：“你会后悔的。” “也许吧，”墨林瞥了一眼漠视她们一行的老巫婆，带着海音和西雅上了马车，不再管泊伊了，有些事情也不是她们能管的。 “你不能走，”泊伊想要爬起来去追，可惜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悠悠闲闲地离开，绝望侵袭全身终张狂大笑：“哈哈……你会后悔的……哈哈……” 马车内死寂一片，西雅双手抱臂倚躺着在兀自生着气。 墨林也不理会她，抱着海音在发着呆，海音这会的心思全在刚刚那事上：“母亲，双子巫真的很厉害吗？” 不等墨林出声，西雅就一拗起身，厉声质问她姐姐：“刚刚若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就准备答应她了，你忘了西海巫祖是怎么死的吗，还是你觉得你杀了双子巫人，拉丽莎家族的那些老鬼会放过你？” 墨林幽叹一声，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过要答应她，”手轻抚怀中女儿嫩呼呼的脸蛋，“双子巫人本就是拉丽莎家族自求的，只是难得拉丽莎家族还有一个人清醒着，”也不枉她与泊伊争斗这么多年。 “双子巫人？”海音仰头看向她母亲，一脸的好奇。 墨林轻笑，俯首亲了亲她的额头：“双子巫人，本为双子却只活一人，这个只活一人不是另一个死了，而是双子中强悍的那一个将较为弱小的兄弟或者是姐妹吞噬，来加强自身的天赋。” “一加一等于二，”海音有点明白了：“双子巫人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将两个人的天赋叠加了，”这都是什么世界啊！双胞胎还没有意识，竟就懂得了掠夺。 “在很久以前，是并不存在双子巫人的，”西雅已经平复了心绪，眼神变得幽暗：“出现这样的情况，泊伊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家的老祖宗，为了所谓的强大竟用巫力将好好的双生子融合。” “强大是得到了，”墨林敛下眼睫：“但却伴着罪恶，拉丽莎家族的双子巫祖天生双魂，一善一恶，‘善’魂虽为主魂但却因吞噬了兄弟，怀有内疚，常常让‘恶’魂夺了主位，后果就是肆意地杀戮。” 若只是杀戮，双子巫人也不会让人畏惧，他还自创了一个邪恶的巫力术法——灵魂投影，就是用术法将自己的意念影射在别人的灵魂上，进而达到操控他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德西家的老祖宗才动了杀他的心。 可谁成想西海巫祖只抹杀了双子巫人的一魂，就中了圣灵诅咒，终也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巫力将另一魂封印。 “诅咒，”西雅双拳紧握，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恨：“西海巫祖中的那个诅咒一直都是个谜，所有人都说那是双子巫祖下的，但谁又敢肯定一定是那恶魂下的？” “双子圣灵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终有一天会有分晓，”墨林搂紧女儿：“既然拉丽莎家族再次出现双子巫人，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西海巫祖的手札中有记载，双子巫人的躯壳还是最好的灵魂宿主，泊伊今天来找她开口就让她灭杀腹中胎儿，却从未想过借助族中光明巫祖抹杀分魂，这一点就不禁让她生了怀疑，毕竟当年那个双子巫祖还有一魂只是被封印。 第9章 泊伊之后，一路上再无意外，海音家的马车安全地抵达了阿纳斯塔城，而相较于城外的宁静，阿纳斯塔城城内就显得尤为热闹了。主干道上来往的车马络绎不绝，两边的店铺内更是灯光熠熠，迎来送往不断。 “这里就是阿纳斯塔城？”海音扒在车窗上，看着车外的景象，眼中有着惊异。 阿纳斯塔城的夜晚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样，繁荣是一定的，毕竟这里距离安德烈王城并不远，可就是太盛世安和了，若不是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她都以为这里就是个普通的欧洲小镇。 几位穿着打扮讲究的女子从一家宝石店铺中走了出来，她可以肯定那几个女子是罗鬃人。有长相俊美绝色的安德罗氏自她们身边经过，但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更甚者那几位女子中有两位竟主动向路过的安德罗氏抛媚眼。 So crazy！！！ 海音直觉她的三观要崩塌了，安德罗氏的獠牙呢，她们不怕吗？ “惊讶什么？”西雅凑到海音的身边，头挨着她的小脑袋看向那几个俏丽的女人：“她们也只是在寻求更好的生活。” “可是，”海音很想不认同她姨母的话，但又无从反驳，声音变得细小：“可是一旦被转化，她们就不能在日光下生活了，还会变得嗜血。” 姐姐说得对，她们的小海音不能再一直待在西海森林里了，西雅将海音的小脑袋揽进自己的怀中：“亲爱的，你只看到了一面。” 海音蹙眉，轻抿着小嘴，心情有些复杂。 “被转化之后，她们是不能再直面阿波罗太阳神，但却也不再是弱小的罗鬃人了，会蜕变成高贵强大的安德罗氏，拥有长久的寿命，”这不禁让她想到那个卑贱的奴隶，西雅神色黯然：“况且现在不是过去。” 过去，安德罗氏在进食的时候，多由着嗜血本性无度吸食，常常致使罗鬃人因失血过多而亡。现在不一样了，安德罗氏为了可长久地生存，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极少会致罗鬃人死亡。 不过罗鬃人想要转化也并非那么容易，安德罗氏生来高傲，在他们眼里罗鬃人就是餐食，同猪狗没什么分别，试问自觉高贵非常的安德罗氏又怎么会喜欢与猪狗同归一类？ 所以除非特别喜欢，不然安德罗氏是不会甘愿取出血将罗鬃人转化的，而被转化的罗鬃人也不是就能一步登天，在安德罗氏族群中，后天转化者很难融入。 “我们下车走走，”墨林只觉这次带着女儿出来，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两匹老马靠边停了下来，三人出了马车，乌黑黑被留在了车厢中。 一行人刚下马车，就引得多方窥视，墨林红艳的唇角微微挑起，真有意思，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那家宝石店铺，后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海音和西雅立马跟上，那几个罗鬃女人站在宝石店铺前说着话还未离开，墨林三人自她们身边经过，并未引得注意，她们依旧在谈论阿纳斯塔城城主府的晚宴。 “听说了没？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来了，我爸达明日会带我和姐姐一块去参加晚宴，”将褐色头发盘在脑后，戴着一顶巴掌大的银色小礼帽的女子面露娇羞：“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会出席。” “明天我也会去，”披散着棕色头发的女子不无得意地说：“这次洛奇城主可是给我们穆林家特地发了请帖。” “说得好似就只有你们穆林家收到了请帖一般，”最高挑的那一位女子语带不屑道：“既然穆林家这么厉害，那你知道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此次来阿纳斯塔城是为了什么吗？”说完也不等回应，便上了停下的马车先一步离开了。 西雅轻嗤一声，垂首对正在偷听的海音说：“现在明白了吗？罗鬃人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惧怕安德罗氏。”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海音轻叹：“也不是所有的罗鬃人都这么天真，”走进店铺，里面人还不少，几乎都是瞧首饰的，那位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还真是魅力非凡。 “三位美丽的小姐，你们好，”一位高大的白胡子店员迎了上来：“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海音看向她娘，这地方好像不太适合她们三个穷光蛋来吧？ “把你们这适合她戴的发冠拿出来我瞧瞧，”墨林拉过海音，轻轻抚过她披散着的金色卷毛。 “好的，尊贵的夫人您稍等。” 看着人走了，海音才扯了扯她母亲的裙子，虽未出声，但眼神中推拒的意思表露的可谓是淋漓尽致，她们没钱，不要充胖子。 可惜墨林压根就不理会，西雅就更过分了，这会已经拿了一件镶嵌了好几颗宝石的指环链手镯在看，海音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了了，她们不会是想要打劫吧？ 那白胡子店员手脚倒是利索，没一会就抱着一只箱子从店铺的内室出来了，海音看着他面上的笑，心中涌出浓浓的无奈，作为一个优秀的店员，竟然品不出站在他面前的三个是穷鬼？ “尊贵的夫人，您请看这只公主皇冠，”白胡子店员将箱子打开，一只小巧精致的墨宝石发冠安然地躺在黑丝绸布上，海音原只想瞟一眼，可惜她太高估自己了，眼神落在那只小皇冠上就再也挪不开。 墨林取了皇冠为海音戴上：“仰起脸让母亲看看，”海音依言抬起了头望向她母亲。 “还不错，”墨林瓷白的手指抚上镶嵌在皇冠最中心的那颗足有指甲盖大的墨宝石上，眼中露了遗憾，“只可惜这颗宝石的颜色不是红的，”她的海音天生乌发，红色才最衬她。 咝…… 这话一出，店铺内接连响起抽气声，有那三两位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起海音一行，试图猜测她们的身份。 白胡子店员也愣住了，在安德烈王国红色代表着尊贵，一般只有天生的安德罗氏才可以佩戴，但这三位从眸色便可知并非是天生的安德罗氏。 海音虽不知道她母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她是不准备给钱了，抬手想要取下卡在脑袋上的那只皇冠还给白胡子，但却被她母亲给阻止了，“戴着，你先去店外等我们。” 这是要支开她？海音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瞧了瞧还在细看指环链手镯的姨母，又仰首品了品母亲面上的神色，牙一咬，掏出了她父亲给的那两枚金币塞到了母亲大人手中：“我在门外等你们，你们可要快一点。” 墨林捏着手里的那个小袋子乐了：“去吧。” 海音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店铺，但愿别打起来，站在门外勾头看向店铺内的情形，只见她母亲跟白胡子不知在说些什么，那白胡子面上明显一愣，海音两眼盯着他，还想细细分辨，鼻翼微动，一股陌生的气息突然袭来。 呵……，还真是什么倒霉事都被她给遇上了，后颈被一只冰凉的爪子抓着，眼前的景象飞掠，只几秒的工夫，她就被带出了阿纳斯塔城。 可就算是这样，海音两肉手还下意识地抱着脑袋，生怕弄丢卡在脑袋上的那贵重物品，杂草划在她脸上，割得她生疼。 又过了足有两分钟，海音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这位好汉，你能不能停下来歇一歇，再跑下去，我就摸不回去了。” 话音一落，那东西陡然刹住脚，两声冷笑在这荒山野岭中响起：“呵呵，小东西竟然还想着回去，”将手里的那团肉提高，猩红的唇慢慢贴近，深深嗅了嗅这新鲜的味道，柔声道，“不要怕，姐姐把你转化成尊贵的安德罗氏可好？” “大晚上的，说什么梦话？”海音此刻有点紧张：“你一后天被转化的安德罗氏转化我，做梦呢？”感觉到那道气息在逼近，她不禁屏住气。 苍白的面容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凸起条条青筋，血色浸染了蓝色的眼眸，女子裂开唇口，两边的獠牙戳破了唇肉，可怖的双目紧盯手中女娃嫩白的脖颈，张开了嘴俯首就想去咬。 就在那尖锐的獠牙触到自己皮肉的时候，海音银灰色的双眸蓦然一亮，将两根银针打入女子的体内，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惨叫，右手一挥，将那女人击飞了出去。 得了自由，海音赶紧拿出一块帕子擦拭自己的脖颈，耳边是连连惨叫，那安德罗氏还在地上打滚，凑了凑鼻子，有什么东西焦了，眼神微动，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立马收起帕子，走近那个吸血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她一大跳，哇靠，谁说吸血鬼都美的？瞧瞧眼前这只，那真的跟鬼似的，心口冒着烟，肉身在快速地干瘪下去，就这么一会五官已可见骷髅相，难道银对吸血鬼真的具有杀伤力？ “啊……饶命，”吸血鬼抓心挠肺地撕扯着自己，身子在枯败，双腿蜷曲乱蹬着，同时发出痛苦地嘶叫：“啊……吼……” 就在海音犹豫要不要将银针取出来的时候，周遭徒生白雾，心一凛，两手中银针闪动着冷冷寒光，双目转动着，忽然定住，后慢慢扭头看向右前方，一位长得非常像童话中白马王子的男人正朝着走来，红艳的双目在黑夜中显得尤为耀眼。 “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海音不敢确定是不是这位，但他眼睛的颜色骗不了人。 “很高兴你认识我，”男子走到那只已经没了人样的安德罗氏身边，蹲下了身子看向海音：“可以把她体内的东西取出来吗？” 还算客气，海音抽了抽小鼻子，将手里的针收了起来：“她是你转化的？”这都不用猜，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我可没招惹她，是她想要吸我的血，我都提醒她了，可她压根不听。” 男子笑看着三步外的小娃娃，问道：“你提醒她什么了？”这个女人确实是他转化的，不过他没想到她这么馋，才转化成功就跑出来觅食了，只是运气也太差了。 “让她别瞎跑，”海音掐着自己的小腰，挺着肚子：“我还要摸回去，这不就是在告诉她，我不是普通小孩吗？”瞥了一眼还在挣扎的女人，她有点为难。 “她确实很蠢，”男子凝视着海音：“你叫什么名字？”问完还补充了一句，“我不记仇，况且她也不值。” 海音迟疑了稍许，但还是告诉他：“海音.德西。” 听到姓氏，男子明显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笑了，后取出了一张红色的琉璃卡片：“帮她把体内的东西取出来，你拿着这张卡到莫斯林钱行，他们会支付你酬劳的。” 这什么意思？海音有些转不过弯来：“你要给我钱？” “你们德西黑暗女巫不都是拿钱办事吗？”男子现在是明白了，刚刚女童夹在指间的针应该是一种黑暗兵器，垂目看向快要丧命的女人，双眉微不可查地轻蹙，只是这黑暗兵器也太厉害了。 海音傻了，她这是赚钱了？德西家族是真的名声在外啊！ 第10章 “啊……痛，”女子已经无力挣扎了，全身开始不自然的抽搐，瞳孔在放大，眸底的血色迅速地褪去。 海音舔了舔唇，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但这会也不适合再继续纠结下去，那安德罗氏就快死了，她赶紧地上前：“你把她摁住了，她要是再偷袭我，我可就不管是谁转化的她，”说话的同时毫不客气地抽走亚历山大·斯特林手里的那张琉璃卡片。 男子亚历山大·斯特林看了眼自己空了的手，不禁轻笑摇头，后毫不温柔地一把掐住女子的下颚，双目微敛，女子尖锐的獠牙立时收了回去。 “动手吧，她不能再咬你了。” 海音闻言蹲下身子开始查看女子还在冒青烟的心口处，刚那会太紧张了，她也没太注意把那两根银针打哪了，根据冒着的烟好不容易确定了大概位置，便伸出嫩白的右手浮在银针位置的正上方。 “欧丽复丽塔，”轻启粉嘟嘟的小嘴，海音手上覆上了一层皎白似月光样的荧光，正在冒青烟的心口处有什么东西开始涌动，原已奄奄一息的女子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剧烈挣扎，极为痛苦地大张血口嘶吼：“啊……” 可就算这样，亚历山大·斯特林的手依旧紧紧地捏着她的下颚。 “欧丽复丽塔，”海音肃着一张小圆脸，这银针不是融入了黑暗巫力的黑暗兵器，所以并不受她巫力的操控，现在想要将它们取出来，既不能开膛破肚，那便只能控着巫力进入这位安德罗氏的体内，将它们一点一点挪出来。 “啊……，”将将褪去的血色再次浸染双目，女子双手紧抓地上的杂草，尖锐的獠牙又慢慢地往外延伸。 “欧丽复丽塔，”海音丝毫不受影响，两只眼睛盯着女子在翻涌的心口处，有东西要冒头了，控着巫力继续向外挤压，很快两个带血的针头被逼了出来，小手不费力地就将它们拽出。 “啊……，”那安德罗氏腰一挺，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还蹲着的海音见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拿出刚刚擦脖子的帕子仔仔细细将手里的两根银针擦干净：“你怎么看上她的，是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前在那家宝石店铺门前，那几个罗鬃女人不是说了吗，亚历山大·斯特林此次来阿纳斯塔城可不单单是为了恭贺洛奇·阿纳斯塔喜得一子？现在见着这个被转化不久的女人，她有点明白了。 男子亚历山大·斯特林放开女人的下颚，后抽走海音手里的帕子开始擦拭自己的手，红艳的双目平静无波，不过微挑的嘴角却透着一股玩世不恭：“你们德西家有后悔药卖吗？我可以出高价买。” 后悔药？海音撇了撇嘴站起身，理了理宽大蓬松的裙摆：“你们安德罗氏是不是都这样不切实际，”一个要吸她的血，一个要买后悔药，他们怎么不上天捞月？ “那你还问我是怎么看上她的？”亚历山大·斯特林瞥了一眼那小矮人，后再次看向瘫在地上的女子，双目中血色渐浓。 查检一番，发现那两根针被取出后，女子的身体便停止了枯败，不过也许是因为她才被转化不久，所以身体的自愈力还不比一般的安德罗氏。 海音仰首看了眼高挂的圆月，她已经出来很久了，也不知道她母亲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取下戴在头上的那顶小皇冠拿在右手中，左手提着大裙摆，刚想离开，又想起一事，她回头看向亚历山大·斯特林：“看在我和你有缘的份上，给你句友好提醒，别再放任她胡乱猎食了。” 这东西受了重伤，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她还真担心她去祸害那些无辜的罗鬃人：“就她这样头次猎食便挑上了我，运气肯定好不到哪去，说不定下次会遇着更厉害的。”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亚历山大·斯特林提着女人站起身，今晚的月色很棒，人也很有趣。 听到这话，海音开始正视男子了，打量了他好一会才说道：“你长得也不吓人，”出门前，祖母在她的裙摆里藏了八十八枚乌灵星月镖，每一枚乌灵星月镖上都淬了毒，她真不是普通小孩。 亚历山大·斯特林笑出了声，一阵清风掠过，眸中神色微微一动：“小德西，我们先走一步了，”话音一落，白雾横生，寂静的荒郊野外就只剩一人了。 目光扫过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海音没来由地冒火，对着空气，用中文噼里啪啦一顿乱骂：“把我弄出城，你们走的时候倒是将我带着呀，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枉我还费老鼻子力气帮你婆娘取针。” “你们本事不是忒大吗？那倒是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呀，”海音换了口气：“我咒你们出门踩狗屎，喝啥都呛，转化尽遇白痴，生儿子……算了，这个有点毒。” 骂完了，路还得自己往回走，抬脚乘风而行，眨眼间便到了百米外，正好墨林和西雅找来了，见着小小的人儿安然无恙，她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海音，那东西呢？” “被她主子带走了，”海音撅着小嘴，心里还有气。 “她主子？”墨林和西雅对视一眼。 海音点首：“对，那是一个才被转化不久的安德罗氏，刚我收拾她的时候，她主子跑来了，”说着便拿出了亚历山大·斯特林给的那张琉璃卡片，“喏，我赚钱了。” “血色蔷薇？”墨林双眉紧皱，拿过海音手里的那张琉璃卡，确认了卡上的花样图案后便将它还给了女儿：“斯特林，”不会错的，血色蔷薇是斯特林家族的族徽，“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海音收起了卡片，两眼便在她母亲和姨母身上打转，她还没忘记之前的事：“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见了的？”其实她只想问拿在右手里的这顶小皇冠钱付了没？ 西雅眨了眨眼睛：“当然是一发现你没了，我们就追出来了，”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她和姐姐好像忘了点什么事？ 三人静默许久，海音才不得不接受现实：“所以……你们没有付小皇冠的钱就跑了，”那她们还要回去吗，“我们马车还在城里。” “回去吧，”墨林终于出声了，拉着海音的小手走在前：“我跟店主的生意还没谈拢。” 西雅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大姐，你确定那个店主会花一千金币雇佣你，他雇佣你干什么？” 像这类在城里做生意的罗鬃人一般背后都是有主家的，他们有什么麻烦直接找主家便可以，怎么可能会雇佣女巫？就算雇佣女巫，应该也不会考虑德西家。 “什么雇佣？”海音听出了一点意思：“你们不是留下来付钱吗，怎么又扯上雇佣了？”仰首看向她丝毫不尴尬的母亲，所以这位强大的黑暗女巫是打算强买强卖？ 墨林也有自己的一套理：“他们那样的生意人肯定会常常遇见一些解决不了的事，”她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即便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我的价格很适中。” 不但打算强买强卖，还要提前透支酬劳？海音怎么感觉有些心酸：“母亲，我可以不要这顶小皇冠吗？” “这是母亲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墨林弯唇轻笑：“明天我们去城主府，你就戴着它，”别人有的，她的小海音也一定要有。 海音几乎都被感动了：“母亲，我才十岁，”真的不用这么急着去比美，“亚历山大·斯特林眼光一般，肯定发现不了我的美。” “哈哈，”西雅乐了：“亲爱的，亚历山大·斯特林可不敢肖想我们德西家的人。” 西海巫祖虽然已经逝去万年，但她的古冢还在，她的藏魔蛇法杖还埋在西海森林的深处，安德罗氏又怎么敢转化她的后人？ 当然巫族中也不是没有人打过安德罗氏的主意，只可惜巫族人一旦被转化，便会失去与自然沟通的能力，巫力也会立时消散，所以想要强强联合几乎是不可能，不过安德罗氏中也有特殊的存在——奥斯汀·柯雷尔。 始祖奥斯汀·柯雷尔可以同人类一样不惧烈日，所以玛尔大陆上一直存在一个争议，奥斯汀·柯雷尔到底是人类，还是安德罗氏？甚至有人猜测人类可以不经转化，便可为奥斯汀·柯雷尔孕育子嗣。 而据她所知，光明巫族暗地里有送过圣洁的女巫去柯雷尔庄园，只可惜没一个能爬上奥斯汀·柯雷尔的床，所以直至奥斯汀·柯雷尔消失，这一点也没被证实。 劝说无用，海音便放弃再劝说了，回了阿纳斯塔城来到那家宝石店铺，她们的马车依旧好好地停在距离店铺不远的路边，白胡子见着她们还有片刻的愣神，不过很快就迎了上来。 不等他开口，海音便立马拿出亚历山大·斯特林给她的那张血琉璃卡片，蹙着小眉头可怜巴巴地说：“爷爷，我们不是故意要逃账的，这张卡片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钱……” “够了。” “你再听我解释两句，”海音还以为对方不给补救的机会，急急地道：“亚历山大·斯特林给我这张卡片的时候，他也没说里面有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拿这张卡到莫斯林钱行能兑多少钱，但……” “不不不，尊贵的小姐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张血蔷薇足够支付您那顶墨宝石皇冠的钱了。” “啥？”海音见白胡子不像是在开玩笑，立时将眼神落在了那张琉璃卡片上，她要不要再跟白胡子说点实话？ 毕竟她只是取了两根针，那亚历山大·斯特林只要不傻，是肯定不会支付价值等同于一顶小皇冠的酬劳。抬起右手，将那顶小皇冠拿近又细细瞅了瞅，海音心情复杂地看向白胡子：“你在做亏本买卖。” 墨林都没眼瞧她闺女了，撇过脸：“把琉璃片给他，他不会后悔的。” 白胡子单膝跪下，低下头将双手举高：“尊贵的小姐，您和您的家人还可以在店里再随心意取走一样饰品。” WHAT？ 海音似听到咔嚓咔嚓声，她的三观崩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将琉璃卡片放到白胡子的手中，“这卡片值多少钱？” 第11章 这话一问出口，就引得店铺里几位女客嗤笑，墨林冰冷的目光自她们身上扫过，几人立马噤声，看着还一头雾水的女儿，心中头次生了懊悔，她不该一直将小海音养在西海森林。 此刻海音也明白自己好像闹了笑话，仰头望向她的母亲和姨母。 西雅伸手将她揽到身边，声音不大但又恰好能让店铺里的人都能听见：“这血色蔷薇琉璃卡片并不值钱，值钱的是它所代表的身份，不过我们不需要，”德西女巫本就强大，无惧安德罗氏。 美丽的蓝色眼眸瞥向那几个笑话海音的女人，眼底起了银色的冰霜，西雅弯起血色红唇幽幽说道：“你们没有资格取笑她。” 音一落，店铺中骤然冰寒，那几个女人周身顿生白霜，瑟瑟发抖但又紧咬牙关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白胡子店家拿到血色蔷薇琉璃卡片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急忙连连道歉：“尊贵的夫人、小姐，很抱歉让你们受到了不恭敬的对待，还请原谅她们一次，为表歉意，三位可自行各择一件饰品。” 海音轻轻扯了扯她姨母的裙摆，示意她差不多就行了，刚刚确实是她在犯蠢，当然这也算是在长见识，她也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与她前世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哼，”西雅冷哼一声，右手一招，她之前在看的那条指环链手镯便到了手中：“东西我收下了，但钱还是要付。” 那几个女人这次聪明了，不待西雅言明便立马出声表态：“我……我们付，”声音打着颤，覆在身上的冰霜还在加厚却不见消融。 白胡子店家躬身说道：“是，”后侧身相请，“尊贵的夫人和小姐，还请随便看，”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要怪便只能怪这几个罗鬃女人忘了身份。 海音有些犹豫，她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不过墨林却没有给她继续犹豫的机会，拉着她便跨过了那道坎，来到琉璃橱柜那：“亲爱的，你喜欢什么就拿，”眼神落在橱柜里那些样式新颖的宝石饰品，只觉每一件都很适合她的小宝贝。 “这只镶玛瑙石金脚镯怎么样？” 白胡子店家闻言不敢有迟疑，立马就想开橱柜取东西。 海音连忙阻止：“我现在还小，这脚镯有点大，等我大了，戴着脚镯又很碍事。” 那金脚镯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太华丽了，足有三公分那么宽的镯身上镶嵌了四颗色泽纯净的碧绿色玛瑙，戴着这东西走路，能把路走好吗？ “那这条蓝宝石额饰呢？” 那是额饰吗？她还以为是项链：“我已经有小皇冠了，这条额饰又不能箍发，戴着就是累赘，”串联额饰的黑珍珠个个都有小指甲盖那么大，她戴着是真觉头重。 “那这条手链呢？” “不用了，”海音手指放在橱柜最角落那枚非常不起眼且生了锈的银指环：“我就要这个，”她看了一圈，就那枚指环最不值钱最低调。 墨林蹙眉：“你确定？”那枚指环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橱柜里，“母亲可要告诉你，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买首饰就要你自己掏钱了。” 话说得这么明真的好吗？海音凑了凑小鼻子：“就要这个吧。” 这是个充满奇幻的世界，虽然她跟这枚……看着那黑黑的瞧不出原样的戒身，姑且将它界定为古朴吧，与这枚古朴的指环没有心灵感应，但万一她就踩着狗屎了呢。 白胡子店家这会也为难了，他盯着那枚指环双眉紧皱：“很抱歉，尊贵的小姐，请相信我这枚指环它是……嗯，”额上冒汗，“它是……新的。” 就在这时一位打扮华丽，戴着一顶插花黑色小礼帽的女人牵着一个年岁与海音相差不多，长相精致的女孩进入了店铺。 海音并未在意这一大一小：“爷爷，你把这枚指环拿出来吧，”她们在这磨蹭太久了，也该离开了。 墨林又瞥了一眼那枚指环，双眉微不可见地一蹙，没再多话，朝着白胡子店家点了点头：“拿给她吧，”自己则扫过橱柜里的东西，并未瞧见合心意的，也就挪开了眼神看向刚进门的那对罗鬃人。 打扮华丽的女子进入店铺后并未立马走近橱柜，而是牵着小女孩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边，与海音三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在察觉到墨林的目光后，她赶紧放开手中的小手，后轻轻提起宽大的裙摆朝着墨林稍稍屈膝：“海娜·穆林见过墨林大人。” “是你，”墨林想起她是谁了，垂目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小女孩：“这是你的女儿？” “是，”女子眼神变得温柔，低头小声对女孩说：“洛熙快见过墨林大人，”十年过去了，这位还是那么美丽，只是眸色更深了，她也如愿以偿地诞下了“月神女”，此次她带着她的“月神女”出西海森林，恐怕有人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小女孩提着裙摆上前一步，右脚后挪稍稍屈膝：“洛熙珮妮·穆林见过墨林大人。” 她知道她们是深居在西海森林里的德西女巫，而她和妈姆在穆林家能受优待也多亏了德西女巫。 “起来吧，”墨林手抚上海音的发，见小家伙得了那枚指环就套在了左手的大拇指上，不禁露了笑：“我们走吧。” “好，”海音正疑惑，那指环看着明明很大，她只是试一下，可没想到却正正好，盯着自己套着黑指环的大拇指，不禁忧心了起来，不过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和母亲转身离开。 白胡子店家见她们要走，立马出柜台相送。 海音用食指抠着戴在拇指上的黑指环，跨出店铺后回头，没料到却撞进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对方来不收敛面上的不舍，急忙撇开脸。海音双眉蹙得更紧，下瞥了一眼手上的指环，那女孩也看上它了？ “尊贵的小姐，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白胡子店家表现得极为小心翼翼，他也很苦恼，明明白日那枚刚收来的指环还是干净的银白色，怎么到晚上就锈化了？ 海音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就是想问问若是我再得了血色蔷薇琉璃卡还能送你这来吗？” 她不是贪，只是觉得送到他这会比拿到莫斯林钱行划算。 白胡子闻言一愣，不过只瞬息就回过神来了，急急应道：“可以的，只要您有随时可以送到我这，我给的价格一定让您满意。”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海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跟在她满脸无奈的母亲和姨母身后走向了她们的马车。 宝石店铺中，小女孩洛熙轻抿着嘴看着海音三人上了马车，她的母亲朝着离开的马车屈了屈膝，后将纤细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上：“洛熙，你怎么了？” “妈姆，她叫什么名字？”小女孩心里很委屈，眼泪涌进了眼眶，但她知道阿纳斯塔城在办喜事，不能哭。 可是她真的很难过，这种感觉比英德杀害了她的兔彼得还要叫她痛苦，但她只是低贱的罗鬃人，即便内心深处极度地想要得到，也不能上前去跟强大的女巫争夺。 海娜敛目，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揽进怀中：“抱歉，洛熙。” 而此刻坐在马车里的海音也正苦恼：“母亲，它好像拔不下来了，”细细感受下身体，莫名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流失，顿时虚弱了起来，吓得墨林赶紧地抓起她的肉爪子，分出一缕纯净的巫力进入她的体内查探。 海音无力地瘫在她姨母怀中，见母亲双眉越皱越深，那是胸口发闷气也喘不上来了，只觉自己大限将至。 久久墨林才放开海音的肉爪子，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她从头到脚给小家伙检查了一遍，经脉通透，巫力纯净充沛，生机勃勃，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问题吗？”海音有些不信，自己探了探经脉，好像确实很强劲。 西雅松了口气，执起她戴着那枚指环的左手细观，隔了一会突然出声：“小海音，你向这枚指环输入巫力试试。” “好，”海音正想调动体内的巫力，就听闻她母亲说道，“不用输了，它应该就是西海巫祖丢失的那枚生灵指环。” “回来了，”西雅嘴角上挑的弧度渐大，手指轻轻抚过指环：“它终还是回来了。” 海音心里都长草了：“你们能顾及下我的感受吗？” “好好戴着，”西雅将海音的小手握进掌中：“生灵指环是西海巫祖用地心银石炼制的，它会助你沟通生灵，更好地运用自然力，”而传说中巫族修炼至最高境界，便是与自然融为一体，自如地召唤自然的力量，无需凝聚巫力。 墨林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嫩脸颊：“千万不要轻视它，族籍中有记载它跟随西海巫祖一千两百年，早就已经有了意识，”所以她戴上了才脱不下来。 咕咚…… 海音吞咽了一口口水，她真的只是因为良心过不去才挑了这只看着很廉价的指环：“普通人戴上它会怎么样？”她还没忘记刚刚那女孩的眼神。 “不知道，”墨林蹙眉思虑：“不过也无外乎会变得灵动，对自然有一定的感悟，对生灵产生一些了解，怎么了？” 海音摇了摇头：“没什么，”有机会试试滴两滴血在指环上，前世她虽然没时间看小说，但滴血认主还是知道的。 “我们现在去城主府，”墨林见时间不早了：“到了那吃点东西，就休息会儿。” 一提到去城主府，海音立马精神了，坐直身体抬手摸了摸自己高竖着的花领子，两眼珠子一转，就开始将领子往里塞，把自己粉白细嫩的脖子露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西雅有些不明，海音塞好衣领，确定将脖子完全露了出来，便扭头问道：“你们看我现在是不是很诱人……呸……是佷诱安德罗氏？” 第12章 墨林挑了挑眉：“粉嫩粉嫩的，看起来是很香甜，”手来到小家伙的脖颈处轻轻捏了捏，指下很细腻很软嫩，“不过这短脖子也很容易被咬断，”抬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子，“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竟要你拿自己去当鱼饵？” “哈哈，”西雅用手指戳了戳海音的后颈处：“告诉姨母，这发财的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海音抱着自己的脑袋，撅着小嘴：“我只是觉得这样总比你们出去乱撞找生意强，”她们家那名声早就被毁得一塌糊涂了，谁还敢招惹德西女巫？ “主意不错，”西雅抬眼瞅了下她气咻咻的大姐，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过姨母得跟你讲明一些事情，你今天遇到的那个安德罗氏应该是刚转化不久，还处于较弱的状态，所以才让你一击得手。” “小小的胜利就叫你得意忘形了，”墨林收敛了怒气，冷声说道：“安德罗氏族口不到千万，仅为人族的几十分之一，但他们为何能一直将人族踩在脚下？” 海音抽了抽小鼻子，低声回道：“是因为他们足够强大，”她知道错了，不该想着去招惹安德罗氏。 “原来你清楚，”墨林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安德罗氏的速度、肉身强度都非一般的人族可比，他们还拥有非凡的自愈力，你应该庆幸今晚遇上的不是转化已久的老鬼。” 不过话说回来，她更气的是亚历山大·斯特林，若不是他误导，她乖巧的小海音怎么会想到伸长脖子去诱惑安德罗氏？哼…… “亲爱的，”西雅将海音搂进怀中：“想要光着脖子，那我们就要努力修习巫术，”亲吻了下她的发顶，她太爱这个小家伙了，“你知道吗，西海巫祖在十八岁成年之后，便光着脖子独自行走在大陆上。” 海音低下了小脑袋：“我明白了，”原来她这是家族传承，自觉动手将塞在衣服里的领子翻出来。 “安德罗氏不是招惹不得，”墨林见状语气也软了下来：“但亲爱的，母亲希望你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先仔细衡量自身，那个转化者是很容易对付，但今晚你也见到了亚历山大·斯特林。” “他还挺讲理的，”就是因为他的讲理，才让她生了歪念头。 西雅轻笑：“知道那个大胡子为什么乐意用那么珍贵的东西来换取血色蔷薇琉璃卡吗？” 海音仰起头：“血色蔷薇象征斯特林家族。” “对，”西雅点了点小家伙的眉心：“一般的安德罗氏见到血色蔷薇琉璃卡多多少少都有些畏惧，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畏惧吗？” 海音盯着她姨母平静略带冷意的眼眸没声了，不过她心里却清楚得很。 因为斯特林家族的始祖血统以及狠辣，西雅弯唇，血色蔷薇代表着斯特林家族，罗鬃人拿着那张琉璃卡，一般的安德罗氏便不会侵犯他们。 因为侵犯了他们就是轻视斯特林家族，被轻视了的斯特林家族可不会顾念同族之情，不过亚历山大应该也没料到小家伙会把那琉璃卡拿出来抵账。 这条财路就这么被断了，海音回忆之前遇见亚历山大·斯特林的点点滴滴，发现那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用一张琉璃卡毁掉一个天资卓绝的女巫，手段真高。” “是你自己目光短浅，”墨林叹气，她得好好给她的小海音补补知识。 “亚历山大·斯特林是始祖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和里里阿德娜·斯特林公爵的独子，除了他斯特林家族的其他一十八位子爵虽然姓斯特林，但却均非始祖里里桑德拉·斯特林所生。” 所以这是要表达什么意思？海音看着她嫡嫡亲的娘，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以亚历山大·斯特林的身份，他应该还不屑于用一张琉璃卡来……” “大姐，我们应该快到城主府了，”西雅适时地打断了她的话，一手揽着小海音肥腻的腰腹，一手推开前方的车窗，看向不远处散着莹莹月华光的宏伟城堡：“也不知道洛奇·阿纳斯塔欢不欢迎我们？” 海音瞥了一眼她姨母：“您这是明知故问。” 西雅挑起了血色红唇：“大姐，刚刚的话题你可以继续，”用力捏了捏小丫头肥肥的肚皮，“这衣服好像还有点紧。” “我才十岁，”海音企图拨开捏着她嫩肉的那只大爪子，可惜力道不敌。 墨林蹙眉看着斗闹在一起毫无违和感的一大一小，额上青筋都不自禁地跳动：“西雅，你该注意自己的身份了。” “什么身份，”西雅回首看向她大姐，一脸的莫名：“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安德烈王国给我加封过？” 倒是知母莫若子，海音回道：“母亲的意思是您是我姨母。” “这是什么身份？”西雅乐了。 海音见她这般，不禁大叹气，肃着小脸抬起小肉手拍了拍她的肩，“为了您，我决定先定个小目标，在百岁之前将自己的头像印到琉璃卡上，”没有琉璃，她可以自己烧制玻璃，反正两者相差不是太大。 西雅闻言一愣，凝视着还未脱去肥嫩的小海音好一会，才蓦然笑着应道：“好，姨母等着，到时姨母亲自为你绘制头像。” 一旁的墨林看着小家伙挺直的腰背，眉眼不由得柔和了许多，三人谁也没注意到静立在百宝箱上的黑乌鸦在马车靠近城主府时，黑豆眼中闪过一个身影。 哒哒哒…… 两位守在城主府外，穿着大花领骑士服的安德罗氏拦下了马车，其中一位留着胡子的安德罗氏出声道：“请出示请帖。” “没有，”墨林轻轻敲了敲车厢壁：“自己看族徽。” 两位安德罗氏闻言不禁皱眉，不过也没有大作，依言查看马车厢，好不容易在角落处找到一个几乎快被洗刷掉的花样，这是什么徽记？ “让路，”墨林也不管他们认识还是不认识，反正她已经说明来历了。 两位安德罗氏对视一眼，再次出言：“既没有请帖，那还请告知姓氏。” “西海森林，”西雅趴在窗口：“现在可以让路了吗？” 西海森林？两位安德罗氏听到这个来处就像是被灌了一大瓶马鞭草汁一般，脸都灰了，立马让开路。 两匹老马高昂着头拖着马车继续前行，看着她们进了庄园，守门的两位安德罗氏中的一位闪身消失去往城堡，墨林对此也仅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海音倚靠在她姨母怀中，打量着这处好似用象牙构建的洁白城堡：“母亲，等会我们把马车厢上的曼陀罗印记弄得醒目一点。” “就这样很好，”西雅眼中透着狡黠：“省得吓着别人，”左手伸出车窗，五指开始舞动，随着五指的舞动，空中飘落下来一片片银色雪绒花，整座庄园顿时变得如梦似幻，“忘了带礼，这算是我送给小阿纳斯塔的礼物吧。” “多谢，”一位身材高大，穿着大花领黑色燕尾服，头戴高礼帽的男子走出了城堡，其绯色的眼眸已经昭示了他在安德罗氏中的地位，黑色的马靴踩踏在银色的雪绒花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墨林下了马车，西雅牵着腋下夹带着黑乌鸦的海音跟在后。 “很抱歉我们不请自来了。” “该说抱歉的是阿纳斯塔城，”男子抬起右手放在胸口处，朝着墨林稍稍低了下头：“墨林夫人十年未出西海森林，洛奇也不敢为小小事贸然打扰，很抱歉。” 墨林轻笑：“这么说你是很欢迎我们？” “当然，”男子正是阿纳斯塔城的城主洛奇·阿纳斯塔，他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西海森林能来参加亚德·阿纳斯塔的诞生宴，阿纳斯塔城倍感荣幸。” 海音这会有点发懵，这洛奇·阿纳斯塔表现得都快让她以为自己出生在一个伟大的家族，那到底是安德罗氏虚伪，还是她对自己的家族存在误解？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安心了，”墨林右手一翻，一枚印着黑色曼陀罗的金币躺在掌心：“这是西海森林送给亚德·阿纳斯塔的礼物，恭喜他出生在斯特林家族。” 在见到那枚金币的时候，洛奇·阿纳斯塔明显露了惊喜：“多谢墨林夫人，”后亲自收了金币，“我会让亚德一直戴着，”侧身相请三位进入城堡。 海音微蹙眉头，看了一眼洛奇·阿纳斯塔，她母亲竟然为他儿子制了一枚月辉，要知吸血鬼戴着月辉便可抵消日光的侵害，不过据她所知能制月辉的黑暗巫族不到只手之数，其中还包括她祖母。 进入城堡，一股清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海音还是早上吃的东西，虽然巫力可以抵御饥饿，但她毕竟还年幼，胃立马开始蠕动了起来。 “这边请，”洛奇·阿纳斯塔得到了想得到的，此刻心情极美，亲自引着三人进了餐厅。 只是一到餐厅，海音见着餐厅中的景象就不禁胃抽搐，泛起了恶心，血……全是血，虽然没有血腥味，但她可以肯定酒杯中的液体都是血，那股清甜的味道竟然是来自此。 “给我们准备一些面食送到房间，”墨林似早就见惯了一般，带着西雅和海音越过洛奇·阿纳斯塔，穿过餐厅，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上了楼，“房间应该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三位直接上楼，唐纳先生会领你们去房间。” 海音面色有些发白，餐厅中有不少罗鬃人，他们端着的竟也是血，面上带着麻木的得意，叫她的心冰凉冰凉。 进了房间，墨林关上门，来到海音的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不要厌恶，这就是西海森林外的世界，吸血的安德罗氏不一定都是恶，而罗鬃人也并不代表着弱小和善良。” 她明白，只是视觉上的冲突让她一时难以接受某些事。 城主府的招待还算是到位，不过十分钟就送来了精致的面点，味同嚼蜡地吃了一点，海音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盘坐在窗台看着明亮的月，不经意间触到戴着的指环，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 从裙摆中取了一根银针，伸出一根手指，闭着一只眼戳了下去，她不禁吸了口冷气：“咝，”血珠冒了出来，赶紧地涂到戒身上。 第13章 顿时一股刺痛冷不丁地袭来，指环内侧似有万根针一般刺入血肉，迅速深入骨髓，海音双目瞪直，银灰色的瞳孔暴凸，大张着口，提了一口气后不敢呼出，强忍着钻心的痛，右手紧抠自己的大腿，浑身都在不自禁地颤抖。 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的指环慢慢地融合戒身上的鲜血，渐渐地散出幽暗的光，在完全融合戒身上血的同时，窗外明月骤然昏暗，万千星辰忽显明亮。 一缕月辉似活的一般穿过了琉璃窗缠上了指环，那股钻心的痛愈来愈深刻，痛得她灵魂都在嘶吼。 立在床头衣架上的黑乌鸦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啊，”压抑不住痛苦的呻吟，海音一下子闭上嘴紧咬牙关，这个时候她的母亲、姨母应该都在凝聚月华之光，虽然痛，但她能感觉到那枚指环并没有恶意，它在与她融合。 痛……无边的痛，海音脑海中就只有两个字，坚持，双目中渐渐地爬上了血丝，快速漫延，牙关咬得太紧，崩裂了牙床，血渗出了紧抿的唇口，身子支立不住倾倒向前，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左手成爪紧抠瓷白的窗台。 拇指上指环表面的黑色开始流动汇聚，露出了指环银白色的戒身，一缕细如发丝的血色渐渐地呈现在戒身的中间，穿入涌动的黑色。 啪嗒…… 一滴汗滴落在窗台上，死寂的深夜并没能将滴落的声音掩盖，转眼间的工夫，海音浑身已经湿透，双目不再暴凸，眼神黯然，她已经适应了那股疼痛，变得麻木，唇口渐渐地松开了，如烂泥一般瘫躺到了窗台上。 缠在指环上的那缕月辉似腻了指环，脱离了它，绕上海音丰润的手腕，后涌入了经脉，原已经麻木了的海音似受到了什么刺激，将将松开的双手一下子抠进了白原石，整个人都紧绷如弦。 银灰色的瞳孔上已遍布红色血丝，血顺着嘴角流入了耳廓，其周身渐渐地散出莹莹月辉…… 清晨，红日翻出东方天际，一缕阳光洒在了阿纳斯塔城洁白的城主府上，如死猪一般瘫躺在窗台上的海音空洞的眼眸被点燃了亮光，浓密卷翘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干裂的唇口微微抿起，艰难地吞咽了下，后嘴角慢慢上弯。 他娘的，足足六个小时，疼痛了足足六个小时，她终于撑过来了，朝着红日扬起得意的笑，后慢慢地闭上酸痛的双目，黑色的卷发平铺在洁白的窗台上更显油亮。 梦中她有了翅膀，像小精灵一样快乐地飞翔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爬上了鹿角，逗弄着攀附在树上的春蚕，饮着晨露，当真是怎么快活怎么来。 也许是太幸福了，黑暗蓦然笼罩，她没了方向，周围的一些都在刹那间消失了，黑暗中寂静一片，她惶恐，但又努力地保持着镇定，想要开口呼叫自己的祖母、母亲还有姨母，可嘴就似被缝上了一般，怎么都叫不出声。 “呀……阿诺……” 古怪的吟唱响起，她扇动着翅膀回首看向声源，只见一道看不清的黑影高举起一把周身遍布银色遒劲线条，泛着莹莹幽光的匕首向下刺入，她心骤停，有热乎黏腻的东西迸射到了她的面上…… 双目忽睁，银灰色的瞳孔中血丝已经尽退，海音屏着气一拗起身，惊恐的目光掠过周遭，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但她已想起自己现身在何处了，一口气呼出，口中干涸。 双手一撑跳下窗台，来到桌边直接拎起琉璃茶壶，口对着壶口，大口喝起了水，灌了半壶，海音才觉舒服了些，放下茶壶，打了个嗝，满足地抹了把嘴，但梦中的那个模糊身影还在，双目一沉不禁呢喃：“那人是谁？” 抬手揉捏眉心，一枚奇巧的指环闯入眼帘，海音盯着左手大拇指上的那枚指环愣住了。 经过昨夜，指环已经完全变了样，不再是黑黑的锈化戒身，不过看着依旧古朴，只是戒身却是透着暗夜幽光的银色，一枝连着墨色藤枝的银蕊黑色曼陀罗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戒身上，她有一种直觉，这株黑色曼陀罗是活的。 手指轻触，直击表皮，银色指环像是不存在一般，但她又能确确实实地感觉到它就戴在自己左手的大拇指上，她们是一体的。 “怎么跟撞鬼似的？”海音蹙眉用力搓了搓左手拇指，灵机一动试着对指环说：“你能让我摸摸你吗，也好让我晓得这不是在做梦？”这话音一落，手下有了真实感了，“哎……” 还真见了鬼了？海音捏了捏，指环虽然是银的但却硬硬的，她苦笑道：“我们打个商量，你就这样让我摸得着可以吗？” 曾经她是个只相信科学的新时代好青年，现在……真的是一言难尽，三观全不在，她得重塑正确的思想及思维，不然迟早得被淘汰。 心中发堵，叉腰扫视房间，眼神在掠过床头衣架时定住了，海音抬步上前：“就你了，”双手突袭正在打盹的黑乌鸦，一顿乱揉。 哇……哇…… 黑乌鸦惊叫，想要扑腾翅膀逃跑，可惜魔掌如影随形，最后竟直接被摁在床上像捏烂泥一样被乱捏，就在黑乌鸦打算啄这个毛丫头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天籁之音。 “海音……” 墨林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房间内终于歇战，海音放开了毛全部耸着的乌黑黑，扭头看了眼天色，跳下床去迎接她的母亲。 墨林端着晚餐推开门，只见她的小宝贝挺翘的小鼻子上粘着一片黑绒毛，不由得蹙眉，刚刚在门外她听到了乌鸦的求救声，目光越过小人儿，果然乌黑黑耷拉着双翅瘫在洁白的床上。 “你干什么了？”墨林凑了凑鼻子，房间里的味道还有些污浊，轻轻对空一吹，徒生一阵清风，屋内顿时变得清新。 “乌黑黑的毛总是不平滑，我给它打理下，”海音轻吁一口气，终于舒坦了，应该说是完完全全地接受了现实。 是吗？墨林又瞅了眼乌黑黑，只觉它现在的毛不但不平滑，还变得更毛糙了，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拉起她的小宝贝：“饿了吧？我让厨房给你做了海蜇子汤，煎了牛眼肉，配上面包。” “谢谢母亲，”海音啧吧了下嘴，她昨夜消耗太多，这会确实很饿。 “早晨我过来的时候，你睡得正熟，就没叫你，”其实昨夜她闻到熟悉的血腥味就知发生了什么，也正如西海巫祖手札中记载的那样，圣物一旦有了意识，便会凭着意识本能形成一套玄妙的认主仪式，这个仪式也叫作“凝灵”。 “凝灵”的过程会伴着新生，很痛苦，但只要撑住，主人便可与圣物成功融合，从此圣物便成了主人身体的一部分。她的小海音拥有非凡的意志，很坚强，她为她感到自豪。 海音坐到餐桌旁，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件跟泥鳅干似的裙子，嫌弃地抽了抽鼻子，之前房间里味道也不是很好，她还没发觉，现在这会那是真酸臭。 “母亲，你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变化？” 墨林宠溺地笑道：“变得更美丽了，”抬手拂过她恢复黑色的发，金色再次弥漫。 这真的是亲生的，海音笑弯了双眸：“我想先洗个澡。” “需要母亲帮忙吗？” “不用，”海音立马摇头：“你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好，”墨林的眼神在她肉呼呼的左手大拇指上掠过，嘴角上弯的弧度更加的大了，“母亲去给你拿件干净的裙子，”眼底闪过厉色，昨晚有人不踏实。 也是，她们虽然是与日晖为伴，但月辉发生变化，星辰也难掩，她们又怎么可能会忽略？ 不过，有她在，她们休想妄动，好在经过“凝灵”，生灵指环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那群虚伪的东西想要探究也难。 洗了个舒爽的澡，饱餐了一顿，海音终于又通体舒畅了：“母亲，今晚有活动吗？”没有，她就试试这生灵指环，看戴上它，凝聚月华之光的速度会不会快上几分？ 墨林看向窗外，天已近黑：“现在还早，你再休息一会，”小家伙气色恢复了不少，今晨她进房间查看的时候，可心疼死她了。 “那好吧，”海音将她母亲送至门口，看着她离开后便迫不及待地锁上门，一个跟头翻到了窗台上，盘坐好闭目沟通周遭万物，果然如料想的一般，很快她就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一个身背双翅，长得跟她一模一样的精灵女孩置身于一片披着银辉的黑色曼陀罗花丛中，莹莹的月光像银纱一般洒在她身上，她的意识沉入精灵女孩之身，渐渐的与她融为了一体，她既是她。 啊…… 左耳微微一动，海音睁开眼睛，经过几个小时的修习，银灰色的双目很是明亮，抬首看向高挂着的月，夜已深，母亲没有叫她，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下了窗台，穿上鹿皮小靴，出了自己的房间，屋里静悄悄的，不过灯都亮着，她转身走向大门，上了三楼，回忆刚刚那声音，仔细辨别，挪动着脚步调整方向。 刚走了不到十步，就突然顿住脚，转身看向身后，海音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半夜三更的，你能不能不要出来吓小孩？” “你不是说你不是普通小孩吗？”披散着一头酒红色卷发的亚历山大·斯特林穿着白色大花领衬衣，钮扣只扣了一半，光着一双大脚丫子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缓步来到海音的跟前蹲下：“你好啊，小德西。” “你好，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海音打量着一身浪子打扮的男子，除了绝色，他还真不像个血统尊贵的安德罗氏，“刚刚的声音是那个女人发出的吗？”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她不听话，我就饿着她。” 海音闻言便没再继续探问下去了：“你继续玩耍，我先回房，”说完便抬脚离开。 亚历山大看着小矮人一点不留恋地越过他，不禁挑了挑眉：“等等，”闪身拦住小矮人的去路，“昨夜的银色雪绒花很美，”血色的眸中有着笑意。 “那你应该去找我姨母，”海音想了想：“等你过生辰的时候，若又正逢我姨母缺钱，也许你还能再见一次。” “你很有趣，”亚历山大坐到地上：“我现在很闲。” 这次他父亲让他来阿纳斯塔城，明面上是找寻合适的人族孕育子嗣，实际上是为了查询柯雷尔公爵的踪迹，可惜到现在他一无所得，这不禁叫他有些烦闷。 “我的时间很宝贵，”海音按压着不良的心思，提起小脚，但却舍不得向前迈出：“这次出西海森林的时候，我答应给家里人带礼物，”意思明了吗？ 亚历山大乐了：“你想要准备什么礼物？” 海音将那只脚落下了，两小眼珠子盯着亚历山大，心有点虚：“那个……我觉得你上次给我的血色蔷薇琉璃卡很漂亮。” “你想拿它做礼物？”亚历山大心中暗笑，这小矮人眼光倒是好，“我给你。” “谢谢，”海音竖起两肉爪子，装模作样地开始数了起来，亚历山大看着她屈起一根又一根短粗的手指，不禁蹙眉苦笑问道：“你家族口有这么多吗？” 海音停了下来，心里知道差不多了：“我家有祖母、母亲、父亲、姨母，两个哥哥，两匹老马、一群黑乌鸦……” “等等，”前面的他理解，后面的是什么东西：“黑乌鸦和老马也算？” 海音情深意切地说道：“它们在我的心中都是亲人。” 第14章 “你有这样的想法你母亲知道吗？”亚历山大轻笑，这小矮人还真无愧她德西家的盛名，不过她确实娱乐了他，一手撑地站起身：“跟我来吧。” 这么容易就得到？海音看着亚历山大·斯特林转身，竟生了些犹豫，不过在巨大的诱惑驱使下还是跟上了：“我们现在阿纳斯塔城城主府，阿纳斯塔城的领主洛奇·阿纳斯塔是你妹妹阿娜诗·斯特林子爵的儿子。” 走在前的亚历山大·斯特林闻言蓦然顿住脚，扭头俯视跟着的小矮人：“你是怕我吃了你？”不等海音回应，他又回首笑着继续漫步前行，“我问了伊莉娜，她说你很鲜嫩。” 这次轮到海音驻足了：“那你还是一个人回去吧，”她是不会为了五斗米闯虎穴的。 “我以为你胆子很大，”亚历山大·斯特林笑出了声，没有回头看。 “那是你以为错了，”海音眨了眨眼眸后再次跟上。 “怎么又跟上了，不怕被吃？”语气中带着点点戏谑，不过很明显亚历山大此刻的心情很愉悦。 海音轻轻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人高大的背影回道：“你想吃昨晚就可以朝着我亮出獠牙了，不必等到现在。” “聪明的小矮人，”走至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亚历山大停了下来：“到了，”推开门，屋内的灯光很明亮，“你是在门外等我，还是随我进去坐坐？” 门大开着，海音不避讳地望向房间内，只见一背影纤细一身脏污的女子被足有小儿手腕粗的铁链锁在窗口，面朝着东方，她的心不禁一紧：“那就是昨晚想要吸我血的那位安德罗氏？” “对，”亚历山大瞥向窗口，勾起血红的薄唇：“我原没有想要转化她，可她在伊莉莎港酒庄大言不惭地说她不会变成一个嗜血怪物，”说到这他不屑地冷嗤一笑，“我不信，所以我们打了个赌。” “结果她输了，”海音蹙眉，收回目光仰首看向杵在门边的男子，眼神中带着同情：“我觉得你还挺好骗的。” 听到这话，亚历山大并不觉意外，一手掌着小海音的脑袋瓜子：“你又知道我被骗了？” 海音脑袋一甩，后退了一步摆脱了那只掌着她头顶的大爪子：“昨晚她抓了我，诱惑地说可以转化我，语中尽是得意以及高高在上。” “所以她现在被锁在那，”亚历山大·斯特林不喜不怒，很平静地说：“我从来都不怕被骗。” “你知道我在觊觎你的血色蔷薇琉璃卡，”海音见他又笑了，不禁深叹耷拉下脑袋。 亚历山大双手抱臂悠闲地倚着门：“虽然你把我给你的卡拿出去换了喜欢的东西，但我和你之间是公平交易，卡给了你就是你的，至于你是拿到莫斯林钱行还是给一个罗鬃商人，那都跟我没关系。” “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轻视？”海音抬起头，原来他都知道了，不过想想也是这里毕竟归属安德烈王国。 “轻视吗？”亚历山大耸了耸肩：“你不是拿了我的卡换了很喜欢的东西吗？” 这个逻辑很正，海音眨了眨一双大眼：“我想跟你做朋友了。” “因为我有琉璃卡？”亚历山大笑出了声，走进房间：“你在这等我一会，我要去给我的小朋友拿礼物。” 进了背阳的那间屋子，伸手端起放在酒架上的琉璃酒杯一口饮尽杯中散发着清甜的血液，后舔去嘴角沾着的血渍，拉开床头的屉子取出里面的几张琉璃卡，亚历山大脑中浮现出一个身影，不禁长吸一口气笑着摇了摇首。 门没关，海音也没兴趣去观察安德罗氏伯爵的房间，只安安静静地等在门外。 很快亚历山大就出来了：“喏，只有五张，这次出门比较急没有多带。” 有五张！海音看着那一小沓不禁吞咽了口口水，久久才出声再次确定：“真的要给我吗？我可能只留三张，把另外两张拿出去换喜欢的东西，”譬如金币、银币。 “咝，这样啊，”亚历山大收回手，抠了抠自己的眉头，见小矮人的目光跟着他的手动，眼中笑意浓浓，一把带上门，后提着鬼精鬼精的小矮人闪身至城堡的烟囱口坐着。 坐在高高的烟囱口上俯视着下方，海音有些无奈，这真是个吹风的好地方，只是大晚上的就没点其他事可做，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收回腿改坐为蹲。 “我问你答，”亚历山大眯起双目眺望着远方，身上没了不羁：“公平交易。” 海音蹲着，一双肉手托着两腮：“我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朋友也不好交。 “不用你知道太多，”亚历山大只觉自己是傻了才会跟一个小孩讨论那么重要的事，但他现在确实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仰首望天，自嘲轻笑：“如果一个身份至高的……人突然消失，你觉得他会去哪？” 身份至高的……人？海音眼底起了点点波痕：“身份至高，有多高？”他在说始祖奥斯汀·柯雷尔，那个唯一可以无需外物面对烈日的安德罗氏。 “阿尔萨斯山脉之巅那么高，”想到那位，亚历山大的脊背都不自禁地挺直了，身上似多了一重束缚，眼中有着敬慕，虽然安德罗氏贵族中对那位多有怨言，但他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海音手指弹动着自己软软的面颊：“这么高，你确定他是自己走的吗？” 亚历山大闻言，双眉蹙起扭头看向边上小小的一坨，语带不善地说：“什么意思？” “我话很难懂吗？”海音回视亚历山大：“一个人要什么有什么，身份又崇高，是你你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吗？”不待亚历山大回应，她接着道，“反正是我，我肯定好好享受。” “他很强大，”其实亚历山大心中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每次只是想想都觉不可能：“比我父亲还要强大。” 海音叹气：“你再继续补充下去，我就知道是谁了，”比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还要强大，又消失了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这并不是秘密，”亚历山大屈起左腿，胳膊肘抵在膝盖上。 “我才十岁，之前的十年只有一岁时随母亲出过一次西海森林，”海音沉凝了稍许，再次出声：“很多事情看似绝对，但你怎么知道就不可能？” 亚历山大双目微微一缩，没有吭声。 “意外，”海音斜眼瞅向他：“我们身边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意外，”食指轻触戴在拇指上的指环，“譬如我也没想到才到阿纳斯塔城就被一个安德罗氏给偷袭了，还认识了你，”拍了拍烟囱口，“我和你待在这也是一个意外。” 沉默许久，亚历山大粲然一笑，递出握在手中的琉璃卡：“你的了。” 海音没客气，肉乎的小手从他的掌中将五张琉璃卡拿了过来：“谢谢。” “一会洛奇·阿纳斯塔就要为亚德·阿纳斯塔举行洗礼仪式，你要出席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亚历山大·斯特林在提到洛奇·阿纳斯塔的时候，神色有些冷，手指捻着琉璃卡上的徽记，微微蹙起双眉：“我可能要出席，毕竟我家的礼都出了。” “一枚月辉，”亚历山大说道：“墨林夫人生了你，脾气好似和善了很多？” 海音心中一动，他的意思是她母亲不应该送月辉给洛奇·阿纳斯塔吗？双目盯着男子如玉般的面，细辨他的神色想要从中品出什么，可惜…… “不用这么看我，”亚历山大拉了拉海音垂在肩上的一小撮金发：“德西家族已经很久没出西海森林了，不清楚阿纳斯塔城的情况也正常。” “其实我觉得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消失可能跟他身边人有关系，”海音仍盯着亚历山大。 不再装糊涂了？亚历山大舌尖扫过下唇，心情突然好得不行：“你知道一个天生的安德罗氏如何扩充自己的势力吗？” 转化，海音明白了，心中微荡：“这似乎很正常。” 因为父系的卑贱，即便母亲是高贵的安德罗氏子爵，洛奇·阿纳斯塔也不能冠上斯特林的姓氏，仅能缀着母亲赐予的姓氏。 “相信我这不正常，”亚历山大像是无意一般将目光投向西方。 海音敛下双目，那是西海森林所在的方向。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出席亚德·阿纳斯塔的洗礼仪式，你要一起吗？”亚历山大意有所指地说道：“原本伊莉娜会是我今晚的舞伴，可是我生她的气了。” “你觉得这样真的好……” 海音话还未说完，就见一只熟悉的脚突然出现在亚历山大·斯特林的脑后，一点不迟疑地用力下踹。 就在那只脚快贴近时，亚历山大蓦然转身，一把抓住那只脚，后海音便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同摔下了烟囱，砸在了红色的琉璃瓦上，哗啦一声，一个大洞出现在屋顶，瞧得她都不自禁地抠紧脚趾，力图蹲得稳稳当当。 “你怎么跟亚历山大·斯特林在一起？”墨林出现在海音的身侧，冷着张脸。 “母亲，您不先去关心下姨母吗？”海音两眼还盯着被砸出的那个大洞，那两个加起来得有多重啊？ 墨林下瞥：“亚历山大不会拿你姨母怎么样。” 这里面难道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海音想着亚历山大·斯特林对自己不太正常的态度，心中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仰起脑袋：“姨母看上的那个奴隶是被谁转化的？” “你就不怕知道太多？”墨林一把抓住小家伙的后领，提溜着她下了烟囱，自那个被砸出的洞进了城堡。 还未等站稳，海音就听到她姨母如娇莺般的声音，“一个几千岁的老不死逗弄一个十岁小孩，你也不觉羞耻？” 亚历山大掏着耳朵：“西雅，我以为你在西海森林闷着九年，性子会变得温柔一些，看来虽然活了几千岁，但我还是很天真了。” “天真？”西雅冷哼一声：“你确实挺天真的，天真到给我家小海音血色蔷薇琉璃卡，”语气愈来愈冲。 海音直觉她发现了什么真相。 “我跟小德西是朋友，”亚历山大解释道：“给琉璃卡只是因为她喜欢，而且琉璃卡于我毫无……” “闭嘴，”西雅蓝色的眼眸中渗进了银霜，右手一挥，亚历山大不躲不避，成了一座冰雕，海音觉得她应该解释一下：“琉璃卡我不是白拿的，它是交易所得。” 咔嚓……咔嚓…… 冰雕碎裂，亚历山大拍掉自己身上的碎冰屑：“这是第二次你将我冰封，但我还是要诚实地告诉你，不要再有下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话你上次已经说过了，”西雅再次抬起右手，不过这次还未挥下就被亚历山大一把摁住，“今天到此为止，我知道你怪我坏了你的好事，但你不觉得自己眼光很差吗？” “呵呵，”西雅假笑冷声：“你眼光很好？” “你……，”亚历山大被一言堵住了口，动了动嘴不知该怎么回怼，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看戏的小矮人，意味很分明。 海音立马辩驳：“我什么也没说，昨夜你带着那个安德罗氏跑了，我母亲和姨母就追来了，她们看到琉璃卡就什么都明白了，琉璃卡是你留下的。” “嗯哼，”什么叫做跑了，给她琉璃卡也是罪？亚历山大很无奈：“你把我刚给你的琉璃卡还给我，”他早该觉悟姓德西的不论大小就没一个好惹。 第15章 “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大人，请尊重您的身份，”海音立马将手里的五张琉璃卡收进裙子的暗袋中，后望向她母亲：“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准备准备了？亚德·阿纳斯塔的洗礼仪式好像要开始了。” 墨林看了眼空中的明月，点了点头，后聚力缓缓抬起右手轻轻一挽，散落在四处的琉璃瓦立时离地，微启红唇嘀咕了句咒语，右手朝上一撒，离地的琉璃瓦顿时有序地回到屋顶，不过五秒，屋顶的那个大洞就恢复了原样。 “我们回去吧。” 说完墨林便不再理会还架在一起的两位，牵着海音越过他们走向廊道。 亚历山大用眼角余光扫了下仍愤怒着的西雅，见这对置身事外的母女要离开，不禁出声说道：“墨林夫人，你真的不管管西雅？请不要忘了阿纳斯塔城不是西海森林。” “管，怎么管？”墨林轻嗤一笑，头都不回，完全一副懒得理的样子：“当初你让爱丽丝·卡特琳转化费乐德那个奴隶，戏弄西雅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重申一遍，我没有戏弄她，”亚历山大·斯特林看着墨林带着小矮人消失在拐道口，无力地撇了撇嘴，回望两眼已经冒火的女人，刚消散的烦闷再次袭来：“九年了，你不会还没忘记那个奴隶吧？” 西雅大力吸纳吐息，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可瞧着这张可恶的脸，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天，左手不受控地甩起，反手一巴掌，啪的一声打歪了男子的脸，大声斥道：“我的血全都喂狗了。” 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发善心，竟还被眼前这个混蛋利用了，这叫她怎么能心平气和？ 亚历山大沉默许久，才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冷然一笑后瞥向西雅：“你说我戏弄你，那你呢，你没有戏弄我吗？”音未落，他血色的眼眸一凛，大力推着这个可恶的女人撞向石墙。 没想到他会突然发怒，西雅一愣不过只瞬息便回神想要甩开他，但擒住她的那只手紧紧地箍住，令她难以挣扎。 就在要撞到石墙的瞬间，亚历山大终还是伸手抵住，不过心口处却火辣辣地疼，目光下落，这个该死的女人。 西雅背贴着墙壁，左手已经抠进了亚历山大的肉里，红艳的血浸湿了他雪白的衬衣，竟给他增了几分妖艳。 亚历山大被气笑了，丝毫不惧地贴近。 “不许动，”西雅手下稍稍用力，梗着脖颈眼眶都红了，当年她就该看着他被那头狼咬断脖子。 亚历山大像是没听到一般，嘴杵到她耳边轻声呢喃：“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再往里掏？”扭头鼻尖扫过她的，垂目望进她如蓝天一样的美眸中，久久才出声诉说出这么多年的憋屈。 “西雅，你不该在下了我的床后，便向爱丽丝索要那个奴隶，”他让爱丽丝给那个奴隶选择的余地，就是要她认清，那个奴隶不值得她开口。 “因为我伤到你伯爵大人的尊严了，所以你就让爱丽丝用那样的方式羞辱我？”那一天是她西雅·德西毕生的耻辱：“你……呜，”感受到唇上的冰冷和柔软，抠进亚历山大心口处的左手一紧。 “呃，”疼痛让亚历山大紧蹙双眉，不过即便心口被抓烂，他仍没有放过唇下的美味，霸道地攫取，松开左手，拥紧她。 西雅禁不住他的逗弄，渐渐地有些情不自禁…… 海音仔细地聆听，好像没声了，肃着一张包子脸：“母亲，姨母和亚历山大·斯特林不会两败俱伤吧？” “不会，”墨林一点偏私地说：“你姨母不是亚历山大·斯特林的对手。” 这是亲姐吗？海音更加肯定心中的那个猜想了：“那你怎么还把姨母留给亚历山大·斯特林欺负？” “亚历山大不会把你姨母怎么样的，”墨林一点都不担心。 又是这句话，看来姨母和亚历山大之间真的可能存在一些不可描述的恩怨，海音摸了摸自己裙子暗袋中的琉璃卡，也不知道这生意能不能长远？ 墨林俯首看向心思不纯的小家伙：“倒是你，你怎么会跟亚历山大走近，”不要告诉她是为了那几张琉璃卡？ 这个问题有点深奥，海音想了想重点：“就之前我在凝聚巫力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 回到房间，墨林十指翻飞，很快一道散着莹莹月华的透明结界生成，海音立在一旁，站得笔笔直，待她母亲停下动作，才再次出声：“亚历山大·斯特林来阿纳斯塔城不是为了生小亚历山大，他在寻奥斯汀·柯雷尔。” “你们跑到烟囱上谈这个？”墨林有点替斯特林家族担心了，上下打量着她女儿：“亚历山大·斯特林还是那么……那么不羁。” 您那是什么眼神？海音撅起小嘴：“他还暗示我，我们家不该给洛奇·阿纳斯塔送月辉。” 墨林拉椅子的手一顿，神色立时变得冷凝：“暗示你？” “对，”海音将亚历山大跟她说的那几句重要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他说洛奇·阿纳斯塔在扩充势力。” 看来是真的，墨林敛下眼睫，眸中情绪不明。 “母亲，我想过了，”海音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洛奇·阿纳斯塔通过转化不断地扩充势力，但要想那些转化者实力大增，他就需要很多月辉，不然他扩充的势力也只存在于暗夜。” 要是哪位大胆点，就能趁着白日，一锅给他全端了。而众所周知，玛尔大陆现存的黑暗巫族中，能炼制月辉的，西海森林占一半。 听亚历山大的意思，阿纳斯塔城并没有想与西海森林合作的意向，既不存在合作，那就只剩下……挟制、囚禁等等不太愉快的法子了。 墨林有些意外，不过不是意外洛奇·阿纳斯塔的野心，而是意外她可爱的小海音竟觉察出了其中的关键，嘴角不自禁地上弯，拉起小家伙的肉手俯身用力亲吻，心中尽是骄傲。 “母亲，”海音挺着肚子：“洛奇·阿纳斯塔在打我们西海森林的主意。” 墨林蹲下身子，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我不是来解决问题了吗？” 德西家族确实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西海森林了，但不代表对外界一无所知，远的不敢说，阿纳斯塔城的变化西海森林还是非常清楚的。 海音有些跟不上节奏了，所以她母亲来阿纳斯塔城不是因为家里粮仓见底，而是另有目的，送月辉也只是试探？ “好了，”墨林捏了捏小家伙的嫩脸，撤去结界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我已经取下了星月镖，现在给你藏进这件裙子的裙摆里。” 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海音也就不再担心，毕竟她现在还小，能做的真的是太少。 屋外月华渐盛，漏中的细沙一点一点地掉落，阿纳斯塔城城主府一楼大厅满堂宾客，是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一点瞧不出掩在暗处的不睦。 墨林带着海音下楼，引得许多宾客注目，毕竟能直接入住城主府的世家并不多，只是令他们有些失望了。 “原来是墨林，好久不见，”一位周身泛着莹莹圣洁华光的白袍女子优雅地走至楼梯口，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葡萄酒：“我以为你会一直待在西海森林，”眼神似无意一般在海音身上掠过。 “是很久不见，”墨林面带着疏离的浅笑，下了楼梯：“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没有长进，比你妹妹泊伊差远了。” 女子闻言两腮的肉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握着酒杯的手都紧了，她最恨人拿她和泊伊相比，墨林·德西当真以为西海森林还是过去的那方西海森林，西海·德西已经死了万年了。 咔嚓…… 海音听到琉璃碎裂的声音，赶紧拉着她母亲闪至一旁。啪一声，白袍女子易娜尔手中的酒杯断裂，掉落在地，碎片带着酒汁向四周迸射。 大厅内死寂一片，在场的谁不知道光明巫族拉丽莎家族和盘踞在西海森林的黑暗巫族德西之家一向不和，其实说白了就是世仇。 只是因为双子巫祖犯下的恶，一向以“圣洁”著称的光明巫族并不承认这“仇恨”，不过德西女巫可不惯着他们。 墨林瞥了一眼洒了一地的酒汁和碎片，走近易娜尔：“生气了？”她正愁没理由发作，没想到这就撞上来了，抬手姐两好地拍了拍易娜尔的肩，安抚道，“不用难过，泊伊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听到这话，易娜尔身子一僵，忽的抬眼看向墨林，微抿着双唇。 “不用这么惊讶，”墨林的目光扫过四周：“想必大家还没恭喜易娜尔·拉丽莎吧，她可就要当姨……” “怎么这么安静？” 被打断话的墨林眼中闪过厉色，弯起唇角转身上望。 洛奇·阿纳斯塔携一美妇抱着一个襁褓出现在了二楼：“很高兴各位能来参加我的孩子亚德·阿纳斯塔的洗礼仪式，阿纳斯塔城一定会用心地款待大家，还请大家尽情享受。” 厅中没有欢呼，众人高举手中的酒杯，敬向二楼。 海音挨到她母亲身边：“姨母和亚历山大还没到。” “会来的，”墨林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西雅比她更爱西海森林，亚历山大也清楚得很。 大人的世界真复杂，海音凝神看着站在二楼俯视众生的洛奇·阿纳斯塔，也许是因为父系的关系，他寻的伴侣并非是转化者，不过依眸色，这位安德罗氏的血统并不纯净。 “今日将由光明大祭司索菲娅·拉丽莎为我的孩子亚德·阿纳斯塔洗礼，”洛奇的话音刚落，一声鹿鸣就自城堡外传来。 墨林握着海音的手不禁一紧，一阵清风袭来，带起了她散落的碎发，侧身后看，原来如此。 一位装扮似印第安人的女巫用白纱半遮着面，露在外的浅黄色眼眸很清澈，海音盯着来人，她算是明白了，光明女巫那就是白炽灯，到哪都能照亮一片，只是刚来的这位瓦数有点大，比较费电。 “能受邀为亚德殿下洗礼，索菲娅·拉丽莎深感荣……” 一声嗤笑打断了索菲娅的话，换了身干净衬衣的亚历山大终于不再光着脚了，穿着一双黑色靴子，带着盛装打扮的西雅自三楼款款而下：“抱歉，我们来晚了。” 这欠扁的调调，海音很喜欢，不过看着那只亲昵地挽着亚历山大胳膊的手，她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这两人好像才打过架吧？她很好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墨林收回定在索菲娅·拉丽莎大巫身上的目光，和众人一样回首看向亚历山大，不过她没像其他人那般看后就低下头致敬。 “亚历山大伯爵，”洛奇·阿纳斯塔越过身旁俯首的女子，抱着孩子迎了上去。 来到二楼的亚历山大并未驻足：“不是要洗礼吗，那就开始吧，”继续下楼，他这般动作，洛奇·阿纳斯塔也不敢再待在二楼了，带着女子跟着下楼。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猪蹄子，海音的眼神在那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也不知道她的生意可不可以走点后门？ 第16章 一楼大厅静默无声，亚历山大携西雅下了楼梯，非常友好地和墨林点首致意，后还帮海音整了整戴在头上的小皇冠，丝毫不吝啬地夸赞：“很漂亮。” 仰着脑袋上望的海音刚想说谢谢，就听闻他补充道，“我是指这顶小皇冠，”海音脸上笑意不减：“谢谢，”小皇冠也是属于她的。 挽着亚历山大的西雅目光扫过在场的宾客，果然在一处角落寻到了她想见的那位，而那位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稍稍抬头，面上没有一丝尬尴，得体地一笑后继续俯首。 手上一紧，西雅收回目光，并没理会神色不太好的亚历山大，眼神越过她姐姐，看向站在大厅中央的索菲娅·拉丽莎，轻笑道：“我以为光明大祭司最近会很忙，没想到竟还有心情来阿纳斯塔城。” “德西女巫近十年没出西海森林，为了亚德小殿下不也汇聚到阿纳斯塔城了？”索菲娅·拉丽莎拄着光明神杖漫步上前，驻足在墨林左侧，抬起左手放在胸前朝着亚历山大俯首：“亚历山大伯爵，好久不见。” “哼，”西雅冷嗤一声，讽刺道：“他若是知道泊伊·拉丽莎身怀双子巫人，想必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在这里见到你。” 这话一出，厅中顿时没了安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断，就连亚历山大·斯特林都变了脸色，看向墨林。 泊伊的姐姐易娜尔·拉丽莎有瞬间的慌神，不过她收敛得很快，后极度愤怒地斥道：“西雅·德西，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泊伊是跟墨林不和，但你也不能为了你姐姐，就编造出这样恶意的谎言。” “是不是谎言？”西雅不依不挠：“你和索菲娅·拉丽莎都清楚。” 被点名的索菲娅·拉丽莎不再沉默，只是她并不在意西雅，而是直接转身面向墨林：“你觉得呢？” 众人的目光瞬间就都聚集到了一身紫色衣裙的墨林身上。 墨林浅笑，扭头回视索菲娅·拉丽莎：“万年前，拉丽莎家族为了强大不惜融合双子，结果我西海森林失去了强大的领主。” “万年后，无论泊伊·拉丽莎腹中之子是否是双子巫人，都再与我西海森林没有任何关系，德西女巫做过一次亏本买卖，不会再做第二次，”墨林看着索菲娅·拉丽莎那双清澈的眼眸：“这个回应你满意吗？” 越这样说，在场的众人疑惑越深，毕竟谁都不想变成意识被操控的傀儡。 听着愈来愈大声的争论私语，索菲娅·拉丽莎虽有不耐但仍是出言：“事情已经过去万年了，今日我想有必要再次重申。” “拉丽莎家族从未为了强大动用阿波罗神赐予的力量融合双子，双子巫人的降临是阿波罗神对拉丽莎家族的考验，噩运……” “你在骗谁，”听着这用巫力催化出来的空灵声音，西雅直犯恶心：“阿波罗太阳神考验的不是你拉丽莎家族，他要考验的是我德西女巫，否则双子巫人出自拉丽莎家族，为什么死的却是我德西家的西海巫祖？” 万年了，拉丽莎家族从不承认他们犯下的罪恶，一直都将双子巫人的诞生归咎于神的考验，但作为西海巫祖的后人，没有谁比她们德西女巫更清楚双子巫人的由来，这也是泊伊找上她姐姐的原因。 墨林敛下眼睫：“大概是因为多管闲事吧。” 一句话砸下，整座城堡一片死寂，隔了很久，索菲娅·拉丽莎突然缓缓举起手中的光明神杖高昂着头颅再次出声：“我向阿波罗太阳神起誓，泊伊·拉丽莎诞下的孩子绝对不是双子巫人。” 音落，执杖右手一紧，后神杖重重落地，轰的一声，磅礴的光明巫力自神杖涌出笔直袭向西雅。 墨林似早有准备，在索菲娅·拉丽莎发作的同时带着西雅和海音后撤，右手一挥，一把古朴的泛着幽光的匕首挡在了她们身前，与那股磅礴的光明巫力撞在了一起，轰的一声，整座城堡都颤了三颤，光明巫力被击退回荡。 啊…… 罗鬃人尖叫连连，安德罗氏和狼人急闪，索菲娅·拉丽莎收势不及，遭了回荡的光明巫力反噬，顿时面纱飘落在地，面如白纸，血色尽退，不过即便这样，她的双目依旧紧盯那柄安稳顿在空中，挡在墨林身前的匕首。 “西雅年轻，口无遮拦，索菲娅·拉丽莎大巫又何必与她计较？”墨林右手向前一伸，匕首就自动回到了她的手中。 索菲娅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圣乌灵匕？” 看着匕首上的苍劲的银线消失，她就更肯定了，不会错了，这就是西海·德西生前惯用的兵器之一——圣乌灵匕。 圣乌灵匕……圣乌灵匕…… 光明巫力消散，窃窃私语再起，亚历山大都惊愕了，看着墨林拿在手中的那把收敛了幽光与银线，变得非常普通的匕首，抽了抽嘴角，但终没勾起笑。 圣乌灵匕，黑暗巫族西海巫祖的成名兵器之一，据他父亲说西海·德西当初就是带着它和一柄藏魔蛇法杖行走大陆的。而自玛尔起源，西海·德西可称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巫族之一。 这“之一”中的另外一位便是出自拉丽莎家族的双子巫祖，不过西海·德西虽是死于双子圣灵诅咒，但可没有哪位会认为西海·德西比双子巫祖弱，今日得见，传闻真的是一点没夸大。 墨林垂目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这次出行，因为事关月辉，母亲就让她去古冢将它请出，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敬慕，西海巫祖虽然逝去，但却一直护佑着她们。 “呃，”索菲娅·拉丽莎强力压下经脉中乱窜的巫力，此刻她绝不能倒下，握紧手中的光明神杖，扯起淡笑，抬起麻木的左手放置胸前，俯首说道：“索菲娅·拉丽莎能领教西海巫祖的神力，真是毕生荣幸。” 西雅眼中闪过晶莹：“光明巫族还真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圣乌灵匕仅是西海巫祖的随身之物，所以索菲娅大巫，你只是领教了圣乌灵匕中蕴涵的巫力。” 拉丽莎家族的人不配提及西海巫祖，她们都是罪人。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别让小亚德等着。” 亚历山大·斯特林适时的出言结束了这场拉丽莎家族和德西女巫的争斗，胜负很明了，扭头看向抱着襁褓，神色晦暗的洛奇·阿纳斯塔，想必来自西海森林的警告他也应该收到了。 西海·德西是逝世万年，但她留下的类似圣乌灵匕这样的黑暗兵器又何止百件，再者历代德西女巫都非常强悍，且几乎都喜炼制各种奇巧的黑暗兵器，还不外售……不对，是卖不出去……也不对，是很多人想买，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历经万年，整片西海森林就成了禁地，曾经有一支狼人部落也动过西海森林的主意，只可惜闯进去后就再没出来过，而德西女巫依旧活跃。 闻名不如一见，隐在一群罗鬃人中的海娜·穆林平复了受惊的心绪，安抚好依在身旁的女儿后，面带着温婉的笑，看向那个强大又美丽的女人，这一场是德西女巫胜了。 德西女巫和拉丽莎家族的争斗，就从未停止过，每每遇见都要斗上一回，只是像今日这样大动的应该是极少，看来双子巫人的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被护得妥妥的海音此刻心情很不美好，自她母亲请出圣乌灵匕，她就被惊到了。 泛着幽光，周身遍布遒劲的银线，圣乌灵匕跟出现在她梦中的那把匕首一模一样，但她可以肯定从未见过圣乌灵匕。 那梦中那位高举圣乌灵匕自杀的黑影又是谁？西海巫祖吗，还是……海音盯着她母亲的背影，心钝痛。 洛奇·阿纳斯塔现在的心情和海音有的一比，索菲娅·拉丽莎是他请来为亚德洗礼的光明女巫，可刚刚的那场争斗，算是给接下来的洗礼仪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只是即便这样，他也不能临时换掉索菲娅。 “那就辛苦索菲娅·拉丽莎祭司了，”态度没了一开始的热络，洛奇·阿纳斯塔抱着襁褓中的亚德转身来到洗礼台上。 索菲娅·拉丽莎见状，嘴角不禁微微一抽，瞥了一眼墨林三人，便跟着上了洗礼台。 “大姐，”西雅刚想出声，就被墨林抬手打住了，其低声说道：“今天的争斗已经结束了，拉丽莎家族是不会承认泊伊怀有双子巫人的事。” 西雅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看着洗礼台上开始净手的那个老巫婆，心中愤恨至极。 当下她介意的是光明巫族和阿纳斯塔城之间的是不是已经存在合作？墨林手指捻过圣乌灵匕上的线条：“不要再提双子巫人了，泊伊来找我的时候，双子已经融合成功，我们根本就不能探查出那胎婴是双子巫人，还是正常的孩子？” 这也是索菲娅·拉丽莎肆无忌惮的关键。 “她刚刚还对着阿波罗太阳神起誓了，”西雅红着眼眶观看着洗礼仪式。 墨林轻嗤一笑：“她起誓泊伊诞下的绝不是双子巫人，”说到这眼底冷冽胜冰霜，“双子巫人拥有双魂，没有双魂，当然就不是双子巫人，”算是应了她之前的猜测。 “什么？”西雅看向她大姐，双目大睁，满是不可置信：“她们……” “不用这么惊讶，”墨林紧握手中的圣乌灵匕，这把匕首就是当年西海巫祖抹杀双子一魂的兵器，“就像我之前说的，德西女巫不会再做亏本买卖。” 婴孩的啼哭声唤回了海音的神，她望向洗礼台，索菲娅·拉丽莎口中在念叨着什么，从襁褓中抱出戴着黑色曼陀罗月辉的亚德，后将其放进所谓的圣水中清洗，驱除邪恶、污秽、噩运等等。 不过五分钟，洗礼仪式就结束了，洛奇·阿纳斯塔抱回了在抽噎的亚德：“感谢大家的祝祷，接下来就请各位尽情享用阿纳斯塔城准备的盛宴。” 悠扬的音乐奏响，亚历山大·斯特林在拒绝了一位美艳的安德罗氏女子邀请后，走向了海音她们。 西雅这会正不得劲，一点都不想理会他，撇过头去，拒绝的意思很明了。 “你不觉得和我跳开场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亚历山大越过墨林，凑到西雅身边，低声说道：“你用过即丢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原来你知道我有这毛病，”西雅双手抱臂，微扬着下巴看着亚历山大：“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站在西雅身边的海音仰着小脑袋注视着这两人，他们是不是忘了这角落还有两个活的？ 亚历山大耸了耸肩，低头看向杵在一旁的小矮人，露出多情地笑：“你愿意做我今晚的舞伴吗？” “你的笑很勾人，但不说其他，”海音都无力吐槽：“你觉得我们两个的身高真的合适一起跳舞吗？” “扑哧，”西雅乐了，揽过海音，轻轻捏了捏她的嫩脸颊：“你在这等一会，姨母陪他去跳支舞，回来就带你去吃东西。” 海音没有拒绝，抬手拉了拉亚历山大衬衣的一角：“在跳舞之前，我们先谈谈血色蔷薇琉璃卡的事。” “我刚给了你五张，”亚历山大牵着西雅的手，心情正好，不过他还没忘记之前这个小矮人做下的事。 “那不是给，是我回答你问题的酬劳，”海音看着某位不太配合的安德罗氏伯爵：“不然我们来谈谈那位被你锁在窗台的安德罗氏。” 亚历山大抬眼看了下一脸兴味的西雅，顿时只觉这坑有点深，垂首认栽：“等你哪日到安德烈王城，想要多少琉璃卡，我就给你多少，”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稍稍用力将卡在她脑袋上的小皇冠往下摁了摁，“这到底有什么好？” “你不是女人，”海音放开他的衣角：“永远都不能理解女人和宝石、黄金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第17章 “不谈那个被锁着的安德罗氏了？”西雅蹲下帮小海音理了理松散了的发，眼中满是宠溺。 她还是喜欢小家伙一头乌发的样子，不过……因为西海巫祖在成就祖巫之身后，棕色的头发变成了油亮的黑，所以作为西海巫祖的后人，小海音在未长成之前，顶着一头乌发就显得太醒目了。 看着女人温柔地给小矮人整理头发，亚历山大血色的双眸变得有些黯然，从认识她到现在已有百年，他以为她天生缺乏耐心。 海音眨了眨眼睛，有点纠结：“其实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是真的很天真，”好骗就挺能说明这一点的。 “是吗？”西雅瞪了一眼善变的小家伙，起身主动去牵亚历山大的手。 受宠若惊的亚历山大立时握紧手中的柔软，笑着俯身捏了捏他小朋友的肉脸：“我的库房中有两件红宝石额饰，给你留着，你随时可以去安德烈王城亚历山大伯爵庄园取。” 她这算是卖姨母求富贵吗？海音看了眼她正在翻白眼的姨母，点了点脑袋：“我记住了，谢谢，”目送着两人进入舞池，挪步挨到母亲身边，“亚历山大·斯特林在觊觎姨母的美色。” 墨林闻言不禁弯起了唇角，收起手中的圣乌灵匕，轻揽挨在腿边的小宝贝：“若是刚刚我没听错，你才收了亚历山大的贿赂？” “不能收吗？”海音仰起脑袋看向她母亲：“可是我盛情难却，”她在想该怎么跟母亲说梦境的事，毕竟那真的只是一个梦。 “当然要收，”虽然这次出行是为了解决诸多麻烦，但墨林并不后悔带上小海音，这个世界很危险，作为西海森林未来的领主，小海音必须及早认知到这一点，“至于亚历山大和你姨母之间的事，我们不用去理。” 海音非常认同这一点，毕竟那两加起来好几千岁，一头热的亚历山大还占了大头，不过她姨母一直以出身西海森林为荣，是绝对不会被亚历山大的美色以及花言巧语给迷惑的。 舞池中，亚历山大·斯特林揽着西雅的纤细的腰，垂目看着她平静的面容，随着音乐挪动着舞步：“之前你为什么要去瞧费乐德那个奴隶？” “不为什么，”西雅抬首淡而一笑：“我只是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后悔曾经的选择？”背弃人族，没有月辉，此生就再不能行走在太阳神之下，可惜…… “结果呢？”亚历山大稍稍用力，将她揽近。 西雅也不怕他笑话：“结果我失望了，”不过她也确定了自己对费乐德再无一丝情动，那就是个与她无关的存在。 “费乐德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亚历山大心里酸酸的：“没有你的索要，爱丽丝还发现不了她的庄园竟有这样一个可口的奴隶，被转化之后，费乐德也成功地上了爱丽丝的床。” “很正常，”西雅知道他是故意的，一个错脚直接踩在了他的脚上，有裙摆的掩盖，也无人看出这两位快反目了，“我索要他，也是想他伺候我。” 亚历山大任她踩碾：“我伺候得你还不够舒服？”索菲娅·拉丽莎的到来，让这该死的女人憋闷了一肚子的气，而他这个尊贵的安德罗氏伯爵就成了她发泄下的牺牲品，“西雅，不要激怒我。” “是你先提的费乐德，”别以为伺候得她舒舒服服的，他们之间的账就清了。 “好，那我们不提费乐德，”亚历山大带着她离开舞池中心：“我们说说双子巫人，西海森林怎么知道泊伊·拉丽莎怀有双子巫人？”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西雅讽刺一笑，不过也没有隐瞒：“是泊伊主动来找我大姐的，她要我大姐帮她杀了腹中胎婴。” 杀了胎婴？亚历山大抬了抬眉，这有些出乎意料：“她去了西海森林？” “她进不了西海森林，是我们出了西海森林。” 好吧，是他天真了，亚历山大扯起嘴角：“墨林夫人真的不管了？” 西海·德西为什么会中双子圣灵诅咒到现在都是个谜，德西女巫向来记仇，不弄清楚西海·德西的死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你说呢，”西雅根本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瞥了他一眼后，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不再言语。 他怎么知道？亚历山大拥紧她，毫不避讳地侧头在她的耳鬓落下一吻，眸中神色莫测，奥斯汀·柯雷尔公爵还没找到，现在又出现了双子巫人，他怎么感觉有一股暗涌正在蓄势，目光落在了舞池外正应酬的洛奇身上。 洛奇·阿纳斯塔察觉到这抹目光后，背部不禁一紧，但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异色，这次亚历山大·斯特林的突然到访，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小抿了一口新鲜的血液，敛下眼睫。 在角落处站了一会，墨林就想带海音去餐厅吃点东西，但脑中闪过昨夜小家伙犯恶心的画面，又有些不忍，便蹲下身子吩咐道：“你在这等一会，母亲去取些餐点。” 海音确实有点饿了：“我陪你一起去，”有些场面她迟早都要适应。 “我的小海音真勇敢……” “墨林大人，”海娜·穆林犹豫了许久，还是牵着女儿洛熙珮妮·穆林穿过半个大厅来到了角落。 墨林站起身看向来人，很肯定地说：“你有生意要找我？” 海娜·穆林闻言微抿着唇，垂首望向年幼的女儿，眼中有着忧色，墨林瞧她这样子，心中已经有数，便耐心地等在一旁。 “妈姆，”洛熙珮妮·穆林显得有些紧张，抬首回望了一眼母亲后立马低下头挨近她。 久久海娜·穆林才似下定了决心再次看向墨林：“我想单独和您谈。” “可以，”墨林没有犹豫，海音不等她母亲开口就说道：“你去忙你的，我在这等你，”还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裙摆。 海娜·穆林也放开了女儿的手，洛熙珮妮有点怕，但事情是她说出去的，她妈姆都是为了她。 看着两人去了更偏僻的角落叙话，海音才转身打量那个奇怪的女孩：“你好，我是海音·德西。” “你你好，”洛熙珮妮没想到她会主动和她说话：“我是洛熙珮妮·穆林，”说着便用两小手提起厚重的裙摆，挪动左脚稍稍向后，屈膝行礼，“很高兴能认识海音大人。” 洛熙珮妮虽然只比她大几个月，但却已完全褪去了婴儿肥，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非常精致，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眼中带着怯怯，很是魅惑。 看着她，海音不自禁地收了收自己的小肚子：“你不用害怕，”她前世今生进化得都挺成功的，长相绝对不唬人。 只是海音不知道的事，洛熙珮妮不是害怕她，而是心虚。 “你说什么？”另一边的墨林在听到海娜·穆林的所求后，神色顿时就冷了。 海娜·穆林双手紧紧地缠在一起，她知道自己的所求有些过，但为了女儿，她还是找上了这位大人：“求求您考虑考虑。”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买那枚指环吗？”墨林眼神越过她，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孩子。 “我……我……” 墨林弯起红唇，冷声说道：“我要听实话。” 海娜·穆林身子一顿，心紧缩，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惹怒了这个强大的女巫，用力吞咽了下，终还是将事情吐出：“半个月前，我和我的女儿洛熙随同族长大人一起来到阿纳斯塔城，”这件事她也是昨日才知道。 “我的女儿洛熙在到了阿纳斯塔城后就开始消瘦，她每天都做噩梦，”海娜怪自己太大意，竟这么晚才发现女儿的异样，不禁哽咽：“她说她的梦里有声音在不断地呼唤她，还有……还有血。” 墨林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收紧：“这些跟指环有什么关系？” “昨日会进宝石店铺，是我女儿极力要求的，”海娜抬起水眸，眼中尽是乞求：“她在看到指环的时候，就……就有一种直觉，戴上那枚指环，噩梦便不会再缠着她，我……我想您的女儿是……是强大的女巫，”接下来的话竟有些难以启齿。 “那枚指环不卖，”墨林瞥向她：“你应该清楚你和你的女儿能在穆林世家被优待这么多年，是因为什么。” 海娜颤着唇连连点首：“我……我知道是因为墨林大人的护佑，”弓着腰稍稍上前一步，“墨林大人，我们不买，能不能以同样的价格租借那枚指环几天，直到……直到我们离开阿纳斯塔城？” “在你的眼中，我德西女巫是不是只认金币？”墨林有些恼了，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引得不远处的海音和洛熙珮妮都看向了她们。 难道不是吗？海音蹙眉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洛熙珮妮看着母亲卑微的样子，双目红了，眼泪涌进了眼眶，不顾礼仪飞扑了过去哭着道：“不要了……我不要了。” “不要了？”海音想到一物，凝视已经抱在一起的那对母女，难道洛熙珮妮还在惦记生灵指环？见她母亲神色不是太好地朝这走来，她几乎已经肯定了。 墨林来到海音身边，俯首看着她。 海音相当自觉地伸手去握她的手，只是刚触到，就听到一声质问，“你为什么不飞扑过去找我？” 啥？海音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能再说一遍吗，”那么深情的飞扑，相依为命地抱在一起哭，好像不是她们母女相处的模式吧？两眼余光偷瞄向偏僻的角落，那对母女还抱在一起，虽然没有了哭声。 墨林丧气道：“算了，”牵着小家伙的手走向餐厅，“最近你有没有做梦？” 听到这话，海音手一紧，墨林眼神一暗，就听嫩嫩的声音说道，“有，我梦到自己变成了长着翅膀的小精灵在西海森林中飞呀飞呀……” “可以了，”是美梦，墨林就不打算听了，海音面露纠结：“我还没说完，”可美梦之后的黑暗，又不适合在这说，“等这场晚宴结束了，回去我再跟你细说。” 墨林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好。” 第18章 今晚也许是因为宾客众多，阿纳斯塔城城主府准备的餐食倒是多样，除了血液，还有各式面点、汤饮之类的。 再次闻到那股清甜味，海音还是有些不适，不过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没像昨夜那般犯恶心，进到餐厅，看到盛满许多琉璃容器的血液，她心中起了好奇：“这些血液是不是都经过处理？” “是的，”墨林带着她取了餐盘，瞥了一眼摆放在酒架上盛了血液的琉璃酒杯：“这次阿纳斯塔城用来宴客的血液都是取自未满十八岁的处子，相对比较纯净，富有生机，再用光明巫力祛除其中污秽，融合月下栀子花汁便可。” 海音闻言蹙眉，那股恶心感再次袭来：“这些血都是取自未满十八岁的处子？” “你不要想歪，”墨林拿了一块撒了焦糖的面包圈：“这么大量的血应该都是取自奴隶，或者从罗鬃商人那购得。” 始祖奥斯汀·柯雷尔公爵一向反对安德罗氏滥杀罗鬃人，他努力了近万年也不是没有成效。至少安德罗氏已经渐渐意识到为了长久的生存，罗鬃人的存在是非常必要的。 取了餐点，海音随母亲去了大厅的休息区，那里这会空荡荡的，不过也不奇怪，来了城主府的宴会，除了像她们这样的，谁还会惦记吃饭？ “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和姨母的开场舞结束了，”海音拿着一个面包圈张大嘴啃了一口，外表皮酥酥的，里面软软的，和前世的甜甜圈很像，味道真不错。 墨林切了一小块烤制的牛肉，抬首看向舞池：“时间也差不多了，”安德罗氏的洗礼仪式基本都设在夜半时分，刚刚又耽误了一会，再过不到5个小时天就亮了，“我们吃完饭，休息一个小时就上楼，明日8点离开城主府。” 正在啃面包圈的海音听到这话不禁一愣：“离开，回西海森林吗？” “暂时还不能回西海森林，”墨林细嚼着牛肉，吞咽下后才接着道：“城主府的宴会结束了，我们当然要离开，”切了一小块牛肉送至小家伙的嘴边，“在阿纳斯塔城，德西家有自己的店铺。” 母亲这么一说，海音就想起了那一十八家关门的店铺：“那我们明天先去宝石铺子卖一张琉璃卡，换了金币买了粮食让商队运回西海森林，正好祖母在家。” “听你的，”墨林瞧着女儿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心情舒畅了不少：“尝尝城主府的牛肉，很嫩还没什么腥味，你会喜欢的。” 海音没有拒绝，但仍是咬了小小一口面包垫在嘴里，才吞下那块牛肉，试着嚼了一下，很惊喜，和母亲说的一样真的没有什么腥味：“再来一块。” 见她喜欢，墨林也很高兴，小家伙一直不喜吃肉可是成了她的一块心病，“等会我向亚历山大要一个擅长做肉的奴隶，我们回西海森林时带上。” “也可以，”海音接受着她母亲的投喂，吃得很欢乐，不过她还有事要问：“那个海娜·穆林找你是想要买银指环吗？” 提到这事，墨林切牛肉的手便顿住了，扭头看向挨在身边的小家伙，肯定地说道：“那枚指环这一生都不会与你分开。” 当年西海巫祖在与双子巫祖恶斗半场就中了双子圣灵诅咒，负伤回到西海森林发现一直戴在中指上的生灵指环不见了，便在手札中留下了关于生灵指环的所有信息。 而今日海娜·穆林找上她，她不知道海娜·穆林所说的有几分真，但却可以肯定她的女儿洛熙珮妮·穆林有问题。 这不禁让她想起多年前那笔未完成的交易，当日她何以在看到刚出生的洛熙珮妮·穆林就心软了？ “母亲，”海音见她盯着自己出神，便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你怎么了？” 墨林摇首：“没什么，”继续切肉，“以后你注意一点那个洛熙珮妮·穆林，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好，”海音津津有味地吃着肉，原来她母亲也觉得洛熙珮妮·穆林小姑娘不同寻常，“你刚刚问我有没有做梦，是不是洛熙珮妮做梦了？” “对，她做了噩梦。” 海音闻言立马咽下嘴里的肉，急忙说道：“我也做了不太好的……” “墨林……” 闻声，海音赶紧闭上嘴，抬头看向那位打断她话的女子，呵，一位黑美人，要是她猜得不错，这位应该是出自黑暗巫族中有名的一个大支——夏洛蒂女巫。 夏洛蒂女巫是巫族中唯一一支黑人部落，这个部落一直以来都尊母系，十分团结，实力相当强悍，没想到她们也来了阿纳斯塔城，之前竟没注意到。 “艾达？”墨林起身：“你什么时候到的？” 洛奇·阿纳斯塔到底想干什么？夏洛蒂女巫的族长和她以及母亲一样，都能炼制月辉，现在夏洛蒂女巫也到了，那就还差安妮儿家族。 “我刚到，”艾达·夏洛蒂走至墨林对面：“很可惜，错过了亚德小殿下的洗礼仪式，”看了一眼挨在墨林身边的海音，“我见到西雅了，你们怎么也来了，阿纳斯塔城的喜帖能送达西海森林？” 墨林浅笑：“我们是不请自来，”不过现在看来情况好像并不似她之前想的那样，“安妮儿家族没来人吗？” “来了，”艾达·夏洛蒂双手抱臂，意味不明地说：“还是你们德西家好，西海森林就靠近王城，到哪都方便。不像我们夏洛蒂部落，多盘踞在璃无火林一带，收到阿纳斯塔城的喜帖，急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安妮儿家族不是更惨？北滨燎原，终年积雪，”一位身量高挑，白发银眸的女子背着双手走进了休息区：“墨林，好几年不见了，恭喜你成功诞下月神女。” 都到齐了，墨林扯起唇角：“谢谢，安妮儿家族也是收到了邀请？” “不然呢？”阿芙拉·安妮儿上下打量起墨林母女：“像你们德西女巫一样，不请自来？” 得意个屁？海音真想给这两还沉浸在自我中的女人好好洗洗脑子，洛奇·阿纳斯塔如此行为，这是想将月辉完完全全把控在手里，西海森林只是横插了一脚。 不过就算没有这一脚，当洛奇·阿纳斯塔控制住夏洛蒂部落和安妮儿家族，那时德西女巫还是要趟这潭浑水，只是情况会更糟。 “你们送了什么礼，”墨林没有在意阿芙拉·安妮儿的讽刺，轻嗤一笑：“也是月辉？” 艾达·夏洛蒂和阿芙拉·安妮儿闻言不禁相视，虽未言语，但意味分明，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墨林问道：“德西女巫也送了月辉？” “是，”墨林拉着海音坐下，继续切肉：“来阿纳斯塔城时，你们就没好好逛逛？”音才落她又自我反驳道，“也对，你们赶路根本没时间逛阿纳斯塔城。” “你什么意思？”艾达·夏洛蒂直觉今天的墨林话中有话，双手撑在桌上倾身向前，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墨林面上的神色。 墨林切了一块牛肉喂给海音：“我是什么意思，你们放开巫力好好感受下周围的气息不就知道了。” 阿芙拉·安妮儿拉回艾达·夏洛蒂，银色的眼眸中闪过幽冥草的影子，双眉紧蹙面色渐渐变得冷凝，久久才出声说道：“墨林·德西，请你不要忘记德西女巫也是月神赛涅娜的孩子。” “德西女巫从未忘记这一点，”墨林语带揶揄地说：“忘记这一点的是别人。” 一直以来很多黑暗巫族都亲安德罗氏，她很疑惑这是为什么，可即便月辉掌控在黑暗巫族手中，但安德罗氏却从来不厚待黑暗巫族，相反他们很喜欢和光明巫族往来。 这次一场小小的洗礼仪式，作为阿纳斯塔城的城主，洛奇·阿纳斯塔为何会突然这般礼遇黑暗巫族？她们接到邀请的时候就没好好思虑过？ “月辉？”艾达·夏洛蒂一把抓住阿芙拉·安妮儿的手，积聚在阿纳斯塔城城主府附近的转化者足有千位，未免也太多了。 “不要瞪我，”墨林将餐盘中最后一小块牛肉送至海音嘴边，回视艾达·夏洛蒂：“德西女巫已有近十年没出西海森林了。” “这次出西海森林也是因为家里粮仓见底了，要买粮，所以没有什么知情不报，我也是进了阿纳斯塔城之后才察觉到异样的。” 艾达·夏洛蒂嗤笑：“时间可真巧。” 有时候她是真羡慕德西女巫，体内不但流着玛尔大陆史上最强大的女巫——西海·德西的血，住的还是富饶的西海森林，就连修习巫术都有西海·德西以及历代德西女巫留下的手札可参照。 虽然很多黑暗巫族不喜德西女巫，但却从不敢轻视西海森林，不单单是敬慕西海·德西，还因为西海森林的历代领主都非常强大，包括现在的这位凯丽·德西。 “世事就是这么巧，”墨林放下刀叉，稍稍侧头，眼神越过挡在桌前的两位，看向走来的西雅：“告诉你们一个还算不是太坏的消息，亚历山大·斯特林并不知道洛奇·阿纳斯塔的打算。” 阿芙拉·安妮儿撇嘴，不屑道：“你是要我们趁早逃？” “你也可以说得委婉点，”墨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的意见是在亚历山大·斯特林离开阿纳斯塔城前，你们最好先离开，”说着便低头温柔地问到海音，“吃饱了吗？” 海音点了点小脑袋，乖巧地回道：“饱了，”她母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西海森林就紧挨着阿纳斯塔城，为了日后的安宁那是避无可避，不然她们也想跑。 墨林牵着海音站起身：“当然离不离开全在于你们自己，”说完母女两便不再停留。 阿芙拉·安妮儿和艾达·夏洛蒂再次对视，在墨林经过时，艾达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们什么时候走，”她刚进门是就看到西雅和亚历山大·斯特林极为亲密。 “我们什么时候走跟你们有关吗？”墨林目光扫过两人，毫不留情面地讽刺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西海森林了？” “大姐，”西雅端着一杯葡萄酒漫步上前，捏了捏小海音的肉脸：“让你等我，你倒好自己先吃饱了。” 海音依到她身边：“这不是收了亚历山大·斯特林的贿赂吗？我总要识相地表示一下，放心吧，接下来我会形影不离地跟着你。” “那还是算了，”西雅一手搭着她的肩，直接无视了边上那两位的存在，小小抿了一口酒品了品：“还真不错。” 墨林抽回自己的手臂：“那位呢？” “上楼了，”西雅扭头扫了一眼大厅：“洛奇·阿纳斯塔也不在。” 第19章 城堡灯塔顶端的阁楼，洛奇·阿纳斯塔端着一杯血液，和索菲娅·拉丽莎并肩站在窗前，俯视着灯火缤纷的阿纳斯塔城。今夜天晴，月明星稀，因为亚德·阿纳斯塔，阿纳斯塔城算是举城同庆，只可惜总有不尽如意。 “西海森林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索菲娅·拉丽莎右手紧握光明神杖，那场争斗已经过了有一会了，但她的半边身子还麻木着。 洛奇·阿纳斯塔敛下眼睫，轻捻着酒杯，微微勾起唇角：“发现了，我的计划也不会改变，”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呵，”索菲娅·拉丽莎不禁轻嗤：“你确定现在的阿纳斯塔城能拿下德西女巫？”不是她看不起那群转化者，而是德西女巫明显有备而来。 “阿纳斯塔城拿不下，不是还有你拉丽莎家族吗？”洛奇·阿纳斯塔轻笑，扭头看向变了脸色的索菲娅大巫：“拉丽莎家族和阿纳斯塔城合作，不就是意在覆灭西海森林吗？” 也许之前他还闹不清楚，以为光明巫族拉丽莎家族助他，仅是想要给黑暗巫族致命一击，可有了今晚这一出，他明白了，因为双子巫人的到来，拉丽莎家族想要成就最强大的巫祖，就必须先扫除西海森林。 索菲娅·拉丽莎神色变了又变，后蓦然笑了：“我起誓过，拉丽莎家族不会再出现双子巫人。” “是吗？”洛奇·阿纳斯塔根本就不信，仰首抿了一口血液，清甜的味道瞬间充斥口鼻，享受得眯起双眸，轻轻舔了舔下唇，将酒杯置于一旁，双手撑在窗台上，远眺西方。 “索菲娅祭司，请你清楚一点，拉丽莎家族会不会再诞下双子巫人，我丝毫不关心。现在我只知道西海森林未来的领主目前就在我的城主府，圣乌灵匕你也领教过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虽然他没打算这么早动西海森林，但德西女巫已经自己送上门了，他哪有不吞吃的道理？ 索菲娅·拉丽莎沉默许久，才扭头看向洛奇·阿纳斯塔：“你有计划了？” 等的就是老巫婆的这句话，洛奇·阿纳斯塔粲然一笑，回视索菲娅：“其实这次墨林夫人应该一个人来的。” 果然不出所料，索菲娅·拉丽莎上下打量起洛奇·阿纳斯塔：“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好像很钟意德西家的西雅，你确定能越得过他？” “他是我舅父，”洛奇·阿纳斯塔再次望向西方：“一个不能给他孕育子嗣的黑暗女巫而已，你以为她的分量能有多重？” 索菲娅·拉丽莎可不这么认为：“但愿如此吧，”最后看了一眼西海森林的方向，浅黄色的眼中没了原有的清澈，弯起唇角笑着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他说得很对，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好，那我就不送了，”洛奇·阿纳斯塔静立在窗边并未动作，索菲娅朝着他点了点首便转身下了灯塔。 清风习习，洛奇·阿纳斯塔陷入了沉思，他的出生是惊喜，也是意外，母亲阿娜诗·斯特林子爵到目前为止就只有他一个孩子，她非常爱他，可即便这般，他也没有资格冠上斯特林这个高贵的姓氏。 阿纳斯塔城原是他母亲的领地，在他表达出想要离开王城的意思后，母亲就将这割让出来赐给了他，他是幸运的，因为安德罗氏贵族中，只有受封爵位才能获得领地，像他这样的情况极少。 自得了阿纳斯塔城，他就用心经营，千年了阿纳斯塔城变得很璀璨，他母亲也引以为荣。 可他很难满足，端起手边的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的血液，出了阿纳斯塔城的西门，不过两个小时就是罗河平川，过了罗河平川便是西海森林。西海森林很广袤，可谓一望无垠，占地是阿纳斯塔城的十倍之多，那里非常富饶。 他的阿纳斯塔城紧挨着它，他多么想骑着马，带着依附他的部众去西海森林狩猎，可西海森林却是有主的，它的主人还非常霸道、邪恶，竟将整片富饶的西海森林变成了禁地。 手下一用力，咔嚓一声，琉璃酒杯被拦中折断，洛奇·阿纳斯塔毫不在意，咧嘴笑着，露出了沾了血渍的牙齿。 “幻想什么呢，这么激动，”亚历山大·斯特林的声音在阁楼中响起，跟着他便出现在洛奇·阿纳斯塔的身边，大花领白衬衣的纽扣依旧只扣了一半，眸色明显比洛奇·阿纳斯塔更纯粹。 洛奇·阿纳斯塔顿时没了之前的轻松，笑意凝在面上，隔了好一会，才调整好心绪放下酒杯，转身面向亚历山大，抬起右手置于胸前，俯首致敬：“亚历山大伯爵。”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亚历山大看着窗外的景象：“和索菲娅·拉丽莎交流得很愉快？” 洛奇·阿纳斯塔扯起唇角，牵强地笑着：“光明大祭司索菲娅·拉丽莎是我请来的客人，她要离开了，作为主家，我总不能失礼。” “这么说你们没谈谈其他的？”亚历山大收回目光，扭头看向洛奇·阿纳斯塔：“譬如西海森林，”蹙眉状似思考，见洛奇·阿纳斯塔面上的笑意消失，他接着道，“还有月辉。” 阁楼中陷入死寂，亚历山大就这样注视着洛奇·阿纳斯塔，这后辈的野心和胆子叫他赞赏，只可惜太愚蠢太自以为是了。 安德烈王国在建立时，西海·德西能凭一己之力将西海森林从安德烈王国的脖颈处抠出来，曾经他也非常惊奇，但过了万年，他渐渐地明白了，安德罗氏从没有放任纵容过德西女巫。 而能保证西海森林万年昌茂，完全是因为德西女巫的强大，虽然西海森林没有巫祖坐镇，但试问那仅存的几个巫祖有哪一个敢闯西海森林？ 万年了，擅闯西海森林的就只有一个活着出来，始祖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可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在出了西海森林之后便绝口不再提进林之后发生的事，不久他就消失了。 隔了很久，洛奇·阿纳斯塔才抬起头：“您这么问是为了西雅·德西？” “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亚历山大背靠着窗台，双手抱臂，见洛奇再次沉默，他不禁嗤笑：“夏洛蒂女巫、安妮儿家族，你对黑暗巫族好像很有心思，让我猜猜你这么用心打算要干什么？” “千年来，阿纳斯塔城用各种方式，从不少渠道获得月辉，我查探过目前依附你的转化者戴上月辉的足有两百位之多。” 洛奇·阿纳斯塔心一紧：“您很早就到阿纳斯塔城了？” “没有，”亚历山大耸了耸肩：“你忘了我的血统了。” 他怎么敢忘记？洛奇·阿纳斯塔在亚历山大的逼视下低下了头：“我确实想将月辉掌握在我们安德罗氏手中，安德罗氏因月辉受黑暗巫族牵制已经太久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接着说。” 洛奇·阿纳斯塔握紧垂在身侧的左手：“我希望在此事成功之后，能冠上斯特林的姓氏。” 亚历山大轻笑：“我纠正一点，你不是想将月辉掌握在安德罗氏的手中，你是想将月辉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掌中，”见洛奇腮边微颤，他知道这是被说中了，“索菲娅·拉丽莎求什么，西海森林？” “我……” 亚历山大抬手打住他：“不用说了，我也不想听，”他拍了拍洛奇的心口处，“看在你母亲阿娜诗·斯特林的份上，我给你句忠告，”目光落在他的心口处，“好好地护住这里，别让人掏了。” “亚历山大伯爵是不是太高估黑暗巫族了？”既然已说穿，洛奇·阿纳斯塔也就不再装下去了，放下置于胸前的右手，高抬起头，直视这位高高在上的安德罗氏伯爵。 终于不再掩饰勃勃野心了，亚历山大站直身体：“我不是高估黑暗巫族，而是真觉得你太自大了。” 音未落，白光闪过，咔嚓一声，洛奇·阿纳斯塔倒地，漂亮的脖颈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歪向后，其双目惊恐大瞪。 亚历山大轻轻吹了吹自己如玉般的手指，没有垂目去看地上的洛奇·阿纳斯塔，幽幽说道：“你太不敬了，”长吁一口气，回首看向窗外高挂的明月，“我们打个赌吧，这次你也许能拿下夏洛蒂女巫、安妮儿家族，但绝对踏不进西海森林。” “呃，”洛奇·阿纳斯塔瘫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将头颅掰正，听到这话竟顿住不动了。 “半月后，我就会离开阿纳斯塔城，”亚历山大深呼一口气，笑着走向楼梯口：“放心吧，在这期间我不会干涉你的事。” 一楼大厅，墨林带着海音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刚想上楼，就被一位长相极为英俊的高大男子给拦住了，“威尔森·麦克亚当可以请墨林夫人跳支舞吗？” 海音凑了凑小鼻子：“什么味？” “淫狼味，”墨林可不管威尔森·麦克亚当是什么心情，她此刻心情也不好：“舞就不用跳了，我还是那句话，西海森林中不存在狼人，我也不知道你的子民是死了，还是走错地方了？” 一头银发，留着性感硬茬的威尔森·麦克亚当用力抿了抿唇，虽然过去那么久了，但他还抱着希望：“墨林夫人，不知威尔森是否可以前去西海森林拜访凯丽领主？” “当然，”墨林知道他想干什么：“你可以学奥斯汀·柯雷尔那般闯进去，这是唯一的路，”说完便牵着海音绕过他，踏上台阶。 威尔森·麦克亚当闻言不禁苦笑，他也想，转身看向墨林挺直的背影：“我是真心请您跳舞。” 听到这话，海音撅起了小嘴，进了房间，她就迫不及待地说：“母亲，他没有父亲长得好，”虽然依父亲的寿命难以陪母亲一生，但她父亲现还正当盛年。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墨林拉着她来到自己的房间，坐到床上：“狼人毛重，我怕臭，你父亲挺好，暂时还没有让我不满意的点。” “那我就放心了，”海音蹬掉自己的鹿皮小靴，习惯性地盘腿坐直：“我们来谈谈我做的那个梦吧？” 墨林也正想提这事：“好，前面快乐的小精灵那部分可以略过。” “嗯，”海音将白日里做的那个梦细细说来：“是不是很奇怪？以前我也有做梦，但醒了几乎就忘得差不多了，可这次我却能记得很清楚，连圣乌灵匕上的银线都那么清晰。” “而且那个梦境给我的感觉很真实，血扑到脸上，我好像……好像还觉得热乎乎的，”这就让她很不踏实。 墨林双眉紧皱：“在生灵指环‘凝灵’后，你就做了这个梦，”之前海娜·穆林说的那些话再次回荡在耳边，“洛熙珮妮在到了阿纳斯塔城后，便一直做梦，看到生灵指环，却认为戴上它，噩梦就会远离？” 海音听到这话就不由得抬起了左手，双目盯着大拇指看，两眼珠子渐渐地往中间靠拢：“生灵指环是西海巫祖的东西，”她们是不是漏了什么？ “西海巫祖不是自杀死的，”墨林低头见着小海音的怪状，不禁乐了轻轻弹了下她的眉心：“眼珠子快挤到一块了。” “你还笑得出来，”海音都急了，放下左手跪着向她母亲挪去：“若影子不是西海巫祖，那不就……” 墨林浅笑，将焦急的小海音揽进怀中：“那只是个梦。” 其实她没说的是，能在黑暗中见着圣乌灵匕上的银线，那便表示圣乌灵匕中蕴藏的巫力已被触发，自杀根本就不用触发巫力，封印才需要巫力支持。 看来德西女巫终还是躲不过双子巫人，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她还可以看着她的小海音长大。 第20章 真的就只是个梦吗？海音乖乖地趴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感受着她的大手轻抚过自己的发，银灰色的眸中有着浓浓的忧色，手指轻轻捻过生灵指环上的黑色曼陀罗，目前除了担心，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西海巫祖是怎么杠上双子巫祖的？”对这一点她极为好奇。 提到这个，墨林便很是无力：“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空着没事干，心血来潮管起了闲事。” 结果却不慎中了诅咒，可就算这样，西海巫祖也从没后悔过掺和双子巫人的事，直到死的前一刻，她还沉迷于破解双子圣灵诅咒，无奈生机已枯竭。 您这是在说自家的老祖宗吗？海音侧身一屁股坐到她母亲的腿上：“总不会是莫名其妙就找上人家吧？”那双子巫祖好像也挺倒霉的。 “当然不是，”墨林抱着她的小宝贝，轻轻地摇着：“西海巫祖之所以要杀双子巫祖，是因为双子巫祖想要利用他的独创巫术——灵魂投影，操控西海巫祖为他所用，可惜失败了。” 海音扭头望向她母亲：“灵魂投影？” “对，”墨林亲吻了下小海音的额头，双眸平静似水：“双子巫祖因为拥有双魂，所以他的灵魂很强大，西海巫祖留下的手札中有记载，灵魂投影就是将自己的意念影射到别人的灵魂，从而达到操控。” “然后仇就结下了？”海音不觉得自家老祖宗是多管闲事，这一切本就是双子巫祖挑起的。 墨林知道她在想什么：“西海巫祖在她的手札中有说，双子巫祖根本就不能对她进行灵魂投影，因为她成就祖巫之身时，灵魂发生了意外，凝成了实体。” “之后呢？”既然操控不了她，那西海巫祖为什么要跟双子巫祖不死不休？海音直觉这答案会有点清奇。 “之后嘛，”墨林都不想继续往下说，可看女儿眼巴巴等着的样子，她又没的拒绝：“在逮到双子巫祖对她进行了灵魂投影后，西海巫祖便在西海森林闷了两年，终于叫她刨出了一点，双子巫祖想要用灵魂投影影响她，就必须先进行双魂融合。” 这……这算什么，个体研究吗？海音不禁想到前世自己泡在实验室的那些日子。 “可即便双魂融合，若是灵魂不能凝成实体，结果仍会是一样，”墨林轻笑：“得出这个结论后，西海巫祖就去了阿尔萨斯山脉。” “找双子巫祖报仇？”海音见她母亲摇首，不由得蹙眉接着猜测道：“不是报仇，难道是去验证她所得出的结论？” 墨林耸了耸肩：“差不多，不过这只是一开始的打算，双子巫祖引着西海巫祖出了阿尔萨斯山脉后直奔默爱城。” “西海巫祖在见到双子巫祖操控默爱城的人族和安德罗氏围攻她后，意识到了厉害，便改变了注意，决定灭杀双子巫祖。” “结果自己也折进去了，”海音哀叹，这还真像她母亲说的那样，都是无聊惹得祸，没事待在西海森林里看看黑乌鸦不是挺好的吗？ 墨林眼底有着落寞：“没有那场祖巫之战，说不定西海巫祖现在还活着，”世事就是这样出人意料，但又叫人无可奈何。 “不过在抹杀双子巫祖一魂、封印了另一魂后，西海巫祖虽然中了诅咒，受了重伤，但她很兴奋，在余下的时间里，她就再未出过西海森林，一直都在探究双子圣灵诅咒，直至……终了。” 听完整个故事，海音竟听出了浓浓的“独孤求败”的意思：“那剩下的一魂是善是恶？” 墨林摇首，紧皱双眉：“这一点西海巫祖也不能确定，手札中有言，恶魂极为狡诈，因为独创了灵魂投影，所以他非常擅于伪装。” “为了长久地免除后患，重伤的西海巫祖只能取一粒暗幽冥火的种子埋于双子巫祖的眉心，后赶紧逃离紧邻阿尔萨斯山脉的默爱城。” 海音轻抚生灵指环，小心脏怦怦直跳：“有了那粒暗幽冥火的种子，一旦外力妄图破除封印，暗幽冥火就会自燃，焚烧双子巫祖的躯壳，让他的灵魂无处安生。” “对，”经历今晚的这场宴会，墨林几乎已经肯定拉丽莎家族破除了封印双子一魂的巫咒，抬起女儿的小肉脸，极其郑重地说道：“海音，将来我们德西女巫会有一位强大的对手。” “泊伊·拉丽莎的儿子，”海音微敛双眸。 墨林点首：“对，就是他，”沉凝稍许，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索菲娅·拉丽莎老巫婆的话你也听到了，泊伊·拉丽莎腹中之子不会拥有双魂。” 因为那婴孩只是个躯壳，海音抱住自己的母亲，心情有些沉重：“双子巫人会找我们报仇。” “我们西海森林也有账要跟他清算，”墨林紧拥怀里的小家伙：“怕吗？” 不是很怕，毕竟她没亲眼见过双子巫祖的厉害：“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要加倍努力修习巫术。” 想想她前世的那些日子，修了临床外科不够，看多了社会新闻又选修了法学，私底下还钟爱中医药学，她攻读得游刃有余，科科称霸，学神之名可是实实在在。 “好，”在修习上，小家伙一直都没让她失望，墨林很欣慰。 话都说出去了，海音也自觉，用力抱了抱母亲，便起身跳下了床拎着她的小靴子，肃着一张肉包子脸：“离天亮还有一会，我不能浪费，”和母亲道了晚安，就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墨林跟到门口，面目含笑，她对她的小宝贝有太多的期待，在有幸孕育她之前，母亲断言，西海森林将要迎来强大的领主，她知道不会是自己。 回到房间，海音扔下小靴子，啪的一声惊得还团在床上的乌黑黑抖了两抖，身上杂乱的羽毛稍稍耸起，两只黑豆眼紧盯海音，在防备着。 “你饿不饿？”海音小步靠近像逮老母鸡一样：“咯咯咯，”趁着乌黑黑发懵，猛地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逃窜不及的乌黑黑。 哇……哇…… “不许叫，”海音拎着它的翅膀来到窗台，后从裙子的暗袋中掏出一小块面包：“该吃饭了，”放开它，将面包撕成小块，“早知道你有病，就不带你出来了，”她的暗哨计划被搁浅了。 乌黑黑盯着撒在跟前的面包小块，发呆了好一会，在海音的注视下，久久才啄起一块，吞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海音总觉得乌黑黑吞咽面包的模样很像她在家吃半熟蛮牛肉的样子，不由得嘀咕：“难道你想吃虫子？” 吞咽完一小块面包的乌黑黑正想缩脖子打盹，听到这话顿时一激灵，立马愉快地低头继续啄食窗台上的面包块。 哼，海音垂目俯视变得乖顺的乌黑黑，弯起双唇：“这就对了，”转身不再理会黑乌鸦了，盘起腿，双手放于膝上仰望已经偏西的明月，回忆之前母亲说的那些话，其实自修习巫力以来，她心中一直存在着两个疑问。 其一，按着前世的科学理论，月球是不会发光，而它之所以会发光，完全是因为太阳的折射，那她所凝聚的月华之光又是什么？是另类的日晖，还是太阳光投射到月球之后发生了异变？ 过去的几年，她也有试过白日凝聚巫力，可惜很难，黑暗巫族的经脉和光明巫族存在着差异，并不能直接吸纳日晖进入经脉。 但有一点却是从侧面证实了前世的科学理论，白日里也是可以凝聚月华之光的，只是微乎其微，大概黑暗巫族正是因为此才放弃白日修习。 其二，巫族的修习都是遵循自然，自然地吸纳月华之光，自然地凝聚后转变成巫力，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发现这当中存在着可循的轨迹，那是不是可以人为寻觅轨迹，提高修习的效率？ 蹙眉苦思，海音捏着自己圆润的下巴，用中文呢喃道：“人都是一样的人，经脉都是一样的，那穴位应该也是存在的，要不试试打通任督二脉，依照气功的运行方式，人为引导巫力走个小周天看看效果？” 若是小周天成功了，她再来运转大周天，还有开辟三丹田藏力。生了这想法后，海音是压都压不下，心中的小人在狂啸，可是……可是不会出人命吧？ “气功都是这样修炼的，应该不会出人命，”海音咬着自己的唇肉：“至多不成功，当练气功，”用力一拍自己的膝盖，“不要再犹豫了，试试……不不不就知道了，”气有点不足，练练气功好像也挺不错。 想想若是成功了，那她修习巫力就等于摆脱了自然，变被动为主动，定会事半功倍。 运气做两个深呼吸，海音清空思绪，闭上双目，首先要感受分散在经脉中的巫力…… 东方翻红，城堡四楼廊道最西头的房间内，一声低吼结束了蚀骨的销魂，黑暗中血色的眼眸里跃动着熠熠星光，双手撑在女人的两侧，凝视着她情动的样子，心中无比的满足，扫兴的是他还没从激情中抽身，就迎来了一脚狠踹。 “你干什么？”亚历山大跌下了床，差点倒栽葱，好在他够敏捷没至于头拱地，就那样大喇喇地坐在地上，看向床上那个没心的女人，苦笑道：“我服侍了你一夜，你不会舒服完连床都不让我沾吧？” 西雅大力喘着粗气，久久才平复，吞咽了下口水后便一拗坐起，右手一招，散落在地上的衣裙就自动飞向了她，起身下床，将毯子抛向了亚历山大，正好盖住他，“我该回去了。” 扒开毯子，亚历山大没了之前的高兴：“天都快亮了，你不睡一会？” “等会我们就要离开城主府，”穿好衣服，西雅拿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指环链手镯戴上：“你什么时候离开阿纳斯塔城？” 亚历山大抱着被子，手肘抵在膝盖上托着腮：“怎么你很希望我赶紧离开阿纳斯塔城？” “随你，”西雅对着琉璃镜照了照，理了理头发，不再多问，确定没什么异样后，拿了小礼帽就转身离开，在经过亚历山大身边时顿住脚，一把勾起他的下巴，望进他血色的眸中。 “告诉洛奇·阿纳斯塔，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心思，”美丽的蓝色瞳孔中飘起银色雪绒花，西雅弯起唇角：“他要是敢动海音·德西一丝一毫，我一定亲手摘了他的脑袋，这话也是对你说的，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 “嗯哼，”亚历山大笑了：“我一定转告。” 西雅收回手，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向门口：“谢谢。” 听到关门声，亚历山大面上的笑没了，鼓着两腮深呼一声，用力地揉搓着脸，将头发向后耙去，无奈轻嗤一笑，真想撒手不再管，立马离开阿纳斯塔城，可他知道自己放不下那个该死又狂妄的女人。 早上八点，城主府很是宁静，墨林牵着一手提着乌黑黑两爪子的海音走在前，西雅跟在后下了楼，三人一乌鸦不做停留地出了城堡，两匹老马拖着马车已经等到了门口。 上了马车，挨着墨林坐的海音便两眼眨都不眨地盯着她姨母。 西雅就算是想忽视都难，瞥了一眼静立在长条几上的乌黑黑：“等会我给你买个漂亮的鸟笼。” “不用，乌黑黑没地乱跑，”海音冷哼一声，用着嫩嫩的声音质问道：“倒是你，昨晚夜不归宿去哪了？” 第21章 哇……哇…… 海音双目下瞥，小眼神像刀子一样扫向跟她唱反调的黑乌鸦，怎么的，它还想弄只鸟笼来待，那还要翅膀干什么？ 乌黑黑在她的逼视下，慢慢地缩紧脖子。西雅挑眉，抿唇笑看了她姐一眼后倾身向前一把拨开碍事的乌黑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没回来，”还有小家伙是不是忘了，她才是长辈？ “哼，”提到这个，海音小嘴就撅了起来：“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 昨夜她清空思绪后很快便感受到了经脉中的巫力，可感受到不代表就能随意驱使巫力在经脉中按着她定下的轨迹游走。 她将意识沉入经脉，化身牧羊人，来到关元穴的上方抽取了一缕巫力，后催动那缕巫力自关元穴下沉，巫力逆流，经脉胀痛，她咬紧牙关哼哧哼哧地努力到东方露白，那缕巫力才循着小腹达脐下四寸中极穴。 偶滴个天啊，想想关元穴在脐下三寸，中极穴在脐下四寸，也就是说她辛苦了几个小时，汗都流了半斤，一缕头发丝那么粗的巫力只走了一寸，三点三厘米！ 浓浓的心酸占据了整片胸腔，她将那缕巫力藏于中极穴后便收功了。 结果一睁眼就发现某位没着落的大姑娘鬼鬼祟祟地回来了，她能不多心吗？现在这社会多危险，尤其是顶上还住着一位馋肉馋了很久的安德罗氏伯爵。 “你的法子，”西雅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去勾小家伙的肉手：“你有什么法子呀？” 海音拍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亚历山大·斯特林房间还锁着一个，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当然看不见，我们又没在他的房间，亚历山大……，”西雅察觉到一抹冷意，立马将到嘴边的话吞咽了回去，眼角余光扫向她面目冷凝的大姐，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昨天夜色很美，”慢慢坐直身子，后仰倚在车厢上，“我们去烟囱上赏月了。” 骗三岁小孩吗？海音小脑袋一撇，额头抵靠着母亲的臂膀：“等会记得给我买个鸟笼。” 她现在得考虑考虑引导……不，应该说是人为驱使巫力按照一定轨迹运行的可行性了，是放弃还是继续下去？ 旁观许久的墨林见这一大一小都消停了，才轻启红唇念了一句巫咒，后右手两指在长条几上快速画了个圈，一个透明的荧光泡泡便飘了起来，慢慢变大，不到五秒就将三人包裹在当中。 “西雅，我想再提醒你一次，亚历山大·斯特林是安德罗氏始祖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和里里桑德娜·斯特林的孩子，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孕育子嗣的女子，”墨林冷眼看着妹妹：“不是你。” 西雅蹙眉，一脸的莫名其妙，需要这么郑重吗？ “大姐，这不用你提醒我，我很清楚，”她跟亚历山大完全就是遇到了，来了兴致做了点愉快的事，不会存在什么缠绵的后续。 “最好是这样，”亚历山大·斯特林不是那个奴隶，墨林也是担心她。 “你就不问问我，亚历山大什么时候离开阿纳斯塔城吗？”西雅手指轻弹着长条几，等着她姐开口。 墨林满足她：“他什么时候离开？” “不知道，”西雅心情美了：“不过依他的性子，暂时应该不会离开，所以夏洛蒂女巫和安妮儿家族想要安全逃离阿纳斯塔城也还有机会。” 洛奇·阿纳斯塔的母亲阿娜诗·斯特林虽然也是始祖亚历桑德拉·斯特林的孩子，但地位远不如亚历山大，她相信亚历山大不会无缘无故跟小海音提及月辉。 “恐怕难，”墨林深叹：“我怀疑洛奇·阿纳斯塔已经和拉丽莎家族勾结到了一起。” 西雅一愣，久久才眨动两眼：“你的意思是，即便夏洛蒂女巫和安妮儿家族尽早离开，洛奇·阿纳斯塔慑于亚历山大不敢大动，她们也难逃拉丽莎家族的纠缠？”她怎么觉得情况不妙：“那我们呢？” 墨林闻言沉凝许久才回视西雅：“我们德西女巫不会再多管闲事，”当然谁要是斗上门，她们也不惧，一定奉陪到底。 “也是，”西雅肩膀一耷拉：“夏洛蒂女巫和安妮儿家族一直都对西海森林颇有怨言，其实说白了，她们就是嫉妒，可谁让她们两家的老祖宗不争气？” “你们是不是忽略了另外一点？”海音心中拿定了主意，决定还是坚持下去，见了效果再做下一步打算。 “什么？”西雅和墨林并没有因为海音年幼就不尊重她。 海音也是才想起之前被遗漏的一个关键：“亚历山大·斯特林来阿纳斯塔城的真实目的，”她仰首望向母亲，“寻找奥斯汀·柯雷尔，那这是不是意味着阿纳斯塔城和奥斯汀·柯雷尔之间有什么关系？” 墨林听完，不禁紧皱双眉，脑中有什么闪过，但却没留下丝毫痕迹。 “也不一定就是阿纳斯塔城，”西雅看向墨林：“阿纳斯塔城东方的罗德烈山谷，南方的凯萨平野，还有西方的罗河平川和西海森林，曾经奥斯汀·柯雷尔都踏足过这些地方。” “他踏足过的地方几乎遍布整片玛尔，以亚历山大的身份，没有踪迹可寻，里里桑德娜·斯特林是不会让他来阿纳斯塔城的，”墨林细想阿纳斯塔城及其周边的地理分布。 哇……哇…… 就在这时，静立在长条几一头边角处的乌黑黑突然惊叫一个踏空栽下了长条几，双翅大力扑腾。 海音一见它两黑豆眼暴凸，就知是又发病了，赶紧地自裙摆中取出一根银针一骨碌拱到长条几下，只是她还没蹲好，一团黑东西就撞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侧脸避过，嘭的一声，黑东西撞在了前方的车厢壁上，但没晕，仍在不断拼命挣扎。 “呸呸，”海音鼻腔中痒痒的，充斥着一股鸟屎的恶臭，虽然嘴闭紧了，但依旧觉得口中沾了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 得空她一定要给乌黑黑好好洗个澡，伸手一把抓住撞向上方的黑东西，那是一回生两回熟，探都不探直接一针戳在它脑袋上，顿时黑乌鸦就似脑袋被人用力往上扯一般，隔了两秒，一声极度刺耳的乌鸦叫响起。 海音立马松开手，敏捷地拱离长条几下，长条几下一阵噼里啪啦。沉默的墨林不知想到什么，忽的俯身去探望长条几下在乱扑腾的乌黑黑，双目紧盯着它：“我想起来一件事。” “也许我们想到一块了，”西雅无力深叹。 海音眼巴巴地等着，可这两位却不往下说了：“你们倒是继续呀。” “西海巫祖在她的手札中有写到，当年若不是因为巫力不足，她定不会将双子一魂封印在双子巫祖的肉身里，而是将它剥离，用黑暗巫术封其在黑暗物灵中，如此他永远都不能逃离，除非巫族中出现一位境界胜过她的巫祖。” 墨林不敢肯定这只黑乌鸦的灵魂是不是存在问题，但上次它发病的时候，她想用巫力滋养它，可巫力进了黑乌鸦体内就立马散了出来，也就是说黑乌鸦在排斥黑暗巫力，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 “猜猜它是谁？”西雅看向海音。 海音眨了眨一双大眼：“我怎么知道？反正不可能是那个双子一魂。” 嘭…… 长条几都被撞得发颤，这一下力道够大的，海音听没动静了，立马低下头去查看，只见乌黑黑像死了一样两爪朝上地瘫着，如果不是黑豆眼中亮光没灭，她都准备给它默哀了：“它到底是什么病？” “不是病，”墨林伸手捡起黑乌鸦：“应该是灵魂在与妄图寄生者博弈，它的躯壳还在。” 难道奥斯汀·柯雷尔也是这么消失的？这想法一生，就被墨林否决了，现存的巫族中谁又能拿得下奥斯汀·柯雷尔，剥离他的灵魂？ 距离阿纳斯塔城不远的罗德烈深谷中，存在着一处寸草不生的烈阳天坑，这里因遍地毒物，所以终年无人踏足，但此刻深坑之下却传了一气急败坏的老音，“可恶，竟然又失败了。” 一印第安女巫打扮的老巫婆盘坐在注满水银的石塘旁，阴冷的双目恨恨地凝视着被锁链锁了四肢漂浮在石塘中心的俊美男子，刚刚差一点费舍尔巫祖就醒来了，明明她都看到他的眼皮在动，可终还是没能睁开。 “为什么？” 海音观望许久，在确定乌黑黑恢复正常后，才动手拔了它脑袋上的银针：“我决定了，等会给乌黑黑买一个鸟笼，然后在鸟笼底部熔接上一根银针，以免它发病的时候，我不在，”有了银针，它就好自己撞上去。 “好主意，”西雅从海音的百宝箱中拿了一个苹果：“你就一点不奇怪，为什么银针对乌黑黑有用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海音收起自己的银针：“因为银针戳得太疼，”不过经母亲刚刚那么一点拨，她有点怀疑被封在乌黑黑身体里的灵魂是归属于一位安德罗氏。 “不要再说了，”墨林撤了结界：“我们到地方了。” “这么快？” 她们出城主府还没半个小时，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海音真实地看到自家的铺子时，心又凉了半截。 “很久没来，这里仍是老样子，”西雅站在拱门前，仰首上望，日光刺得她不禁眯起双目，墨林上前用巫力打开店铺封闭的门。 吱呀一声，结束了海音的左右张望，她现在是真的想仰天长叹：“母亲，我们家的铺子是在阿纳斯塔城最繁华的主干道上。” “对，有问题吗？”墨林跨进店铺，有巫力的维护，店铺还是刚关门时的模样，手指抚过柜台，没有一点尘埃。 海音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们家是踩着金山在叫穷，”到底是包租婆不好做，还是黄金不香？ 这样的店铺竟然被空关无数年，瞧瞧这左邻右舍，她都有股冲动想抬手把脸捂住，邻居们都在勾头窥视，大概是想要看看不在意三瓜两枣的大财主长什么样？ 第22章 “金山？”墨林不解，回首看向还站在门外的小家伙：“哪来的金山？”就连西雅也是面带疑惑，家里有金山她怎么不知道？ 眼神在那两人身上扫过，海音深叹一口气：“好吧，你们就当没听到我刚说的那句话，”深受不同的文明影响，她们之间的代沟注定难以逾越，只是一脚刚跨进店铺，她美丽的姨母又给了她一波大的冲击。 “等处理完月辉的事，有时间我们还得去王城看看那几间铺子，”西雅走向楼梯口，左脚踩在木质台阶上用力下压，确定结实才收回脚：“别时间长了，巫力消减，让虫把铺子里的木制器具都给蛀了。” 王城……几间铺子？海音听到了啪嗒啪嗒声，那是她的心在滴血，脑子里不断回荡着一句话，她家京都王府井的几间铺子空关着……王府井的铺子空关着…… “是该去瞧瞧了，”看着铺子里熟悉的摆设，墨林不禁轻笑，她们德西女巫是真的不适合开门做生意，“去楼上休息一会，到了中午我们再出门，”说着便转身想要上楼。 “等……等等，”海音还在消化着刚刚听到的那句话：“你们老实交代下，我们家到底还有多少铺子……空空关着？” 这什么问题？西雅不明白小家伙为什么要摆出一副极为痛心的样子，她回道：“都空关着，”这有什么不对吗？ 虽然早知道是这样，但海音真的不想接受这个现实，强忍着心痛还是多问了一句：“几几家铺子，都是这样的地段吗？” “十三家，”西雅回答得非常直接：“这家铺子的位置是最差的，”她大概知道小家伙在想什么了，“亲爱的，你现在还小，不了解这买卖有多难做，尤其是像我们家这种卖黑暗兵器的，那就更难了。” 能有多难？海音拍打着自己的心口，她这里全是积淤。 “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墨林朝着小海音招了招手：“我们上楼吧。” 她现在就明白，海音抹了把小鼻子：“你们先上去，乌黑黑还在马车里，”德西女巫炼制的黑暗兵器可是出了名的厉害，铺子位置又上佳，就这样还落到关门，那只能说明问题出在“人”上。 “好吧。” 西雅离开后，亚历山大·斯特林独占着床，可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眠，那女人的味道弥漫在房间内，让他既留恋又排斥，想要回去自己房间，但身体却是极为诚实，赖在床上没有挪步的意思。 直至屋内的味道消散尽，他才起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回到三楼房间，打开酒柜从中取了一瓶血液，连酒杯都没拿，直接拔了塞子便喝了两口，亚历山大抹去嘴角的血渍，眸中透着疲倦，这是心累。 甩了甩头自嘲一笑，仰首又灌了一口，转身准备回内室休息，可刚走了两步，他就顿住了脚，双目一凛，感受着吹进房间的微风，亚历山大慢慢扭头看向窗台，琉璃窗大开着，窗台上空荡荡的。 一个闪身便到了窗边，今日天晴，但这个房间背阳，他查看窗户的石框，伊莉娜连同锁着她的铁链一起不见了，但亚历山大可以肯定重伤在身的她是不可能自己逃脱的，血眸微微眯起：“有意思。” 烈日当空，海音领着墨林和西雅再次来到之前她们逛的那家宝石铺子，正巧白胡子店家在，店里同夜间一样热闹，这不禁让海音回首看向跟在她身后的两人，此刻她怨念极重。 容易吗？她才十岁就要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了。 白胡子店家对海音可谓是印象深刻，毕竟坐镇店里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么一位要卖血色蔷薇琉璃卡的，见三人进店，他丢开手中的事，立马迎了上去：“尊贵的夫人、小姐，很高兴能为你们服务。” 海音扬起真诚的笑，掏出一张血色蔷薇琉璃卡：“爷爷，您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见到血蔷薇，白胡子店家不禁双目一亮，立马点头：“当然，”单膝跪到地上，目光与海音齐平，“尊贵的小姐，您是想要将血蔷薇卖给我吗？” “对，”海音原是想要卖两张的，但在问过粮价后，她就决定只卖一张了：“这是从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那得来的，和之前我拿来抵账的那一张是一模一样。” “我知道，”前日他得的那张琉璃卡已经被送去王城，今日这张是意外之喜，他想自己买下来：“不知尊贵的小姐要卖什么价？” 什么价？这可难住了海音，看着白胡子店家，海音掂量了再掂量，终决定将开价的权利拱手相让：“爷爷，我就这一张，你给个合适的价吧，我们谁也不坑谁，等价交易。” 站在小家伙身后的墨林和西雅均没有打算出声，她们面带着笑就这样看着小小的人儿。 白胡子也为难了，他抬首望向墨林和西雅，见她们并无反对的意思，不禁舒了口气也就大着胆子开了：“两千金币，你看可……” “两千五百金币，”一甜美略显嚣张的女声插了进来，原站在琉璃橱柜处看首饰的银发女子转身面向海音几人，自昨日听闻有人买卖血蔷薇，她就上心了，本打算守几天的，没想到今日人就来了。 白胡子店家蹙眉：“血色蔷薇价值万金，既然这位尊贵的小姐开了更合适的价，那我就出两千五百金币。” 可不等海音开口，那银发女子又迫不及待地出声了：“三千金币，无论你出多少，我都加五百金币。” 这就叫白胡子店家气恼了：“你……” “既然如此，”海音眨巴着大眼，抬起小脚越过白胡子店家：“那我来开价吧，八千金币，一个子都不能少，”这位是大户，又自己送上门的，那她就不客气了。 银发女子面上的表情有些僵了，微微抿了抿唇，后点首颤着音道：“好，就八千金币，”能随意拿出两张血色蔷薇琉璃卡出来卖的人，也是她得罪不起的。 海音伸手上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时心情最复杂的就属西雅了，她多年来的辛苦到底算什么？明明就是一张琉璃卡可以全部解决的事，她想哭：“大姐，你能说点开心的事让我听听吗？” 墨林瞥了她一眼：“为什么你以前没想到卖琉璃卡？” “母亲，”海音看着手里的几张票子：“你过来帮我瞧瞧这些能不能兑钱？” 墨林闻声上前，只瞅了一眼便点头了：“可以，这是莫斯林钱行外放的定额金券，”莫斯林钱行背后的主家是八大安德罗氏始祖，所以外放的金券还是很得世人信任的。 “那就好，”海音把琉璃卡递了出去，后小心翼翼地折起几张金券，将它们放进裙摆的暗袋中，用小手捂着。 银发女子原还觉得心疼，可当触摸到琉璃卡上的血色蔷薇后，她只觉一切都值了，后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越过海音出了宝石店铺。 此刻海音心情那是真美，转身摆手：“再见了，美丽的小姐，”可惜美丽的小姐却并不想再见到她，连头都没回。 目送着人离开了，海音两眼一弯，小肉手从另一个暗袋中又掏出一张血色蔷薇琉璃卡，顿时店里的客人就都一个表情，双目瞪直微张着嘴，就连因失了琉璃卡显得非常沮丧的白胡子店家都被惊呆了：“尊……尊贵的小姐。” “两千金币，”海音真的要谢谢他，若不是他，今天她也不会暴富，八千加两千正好一万整。 白胡子呆愣了好久才回神：“不不不，两千金币太少了，我出三……” “不用，就两千，”海音将琉璃卡递出：“你是给卷还是给金币？” “您您想要卷还是金币？”白胡子抖着手接过那张琉璃卡，下意识地捻了捻，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不会是被这位打劫了吧？ 海音想了想：“给我一千五百金币的卷，四百九十八金币，两千银币，”等回了西海森林，她要让父亲再给她锤炼一些银针。 “好，我这就给您拿。” 出了宝石店铺，海音叉着小腰深吸一口气，今天的空气真新鲜，墨林和西雅充当起了苦力提着金银跟在后。 去了粮市，买了粮食，海音又询问起了种子，店主见是个大客户也不含糊，跟店里的奴隶交代了一声，便领着她们去往后街的种子店：“我们主家是有商队的，您要什么种子就算店里没有，也可以留下信，我们帮您寻。” “好，”海音扭头看向边上的两位，见她们一脸安然，顿觉无力，听听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她们就没有一点启发？ 西雅还在想着琉璃卡的事，压根就没在意小家伙的目光，墨林倒是有疑惑：“你买种子干什么，”她们家没一个会种地的。 海音没好气地说：“试试味道。” 看了种子，海音并无惊喜，因为那些种子都十分常见，小麦、玉米等等，她是各样来一麻布袋，后给了钱，墨林交代店主将粮食以及这些种地都送到西海森林外。 听到西海森林，店主举止就非常僵硬：“好好的，送到森林外就行是吗？” “怎么你还想进去？”西雅乐了。 店主连连摇头：“没没，我就是想要问问有没有人接应？” 墨林笑道：“放在西海森林外就行了，你尽快安排人送过去。”店主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好的，请您放心，我这就安排奴隶将粮食装车。” 粮食的事解决了，三人又绕道买了一些吃食和一只铁制鸟笼，回到自家的铺子，天都已经快黑了。 吃了点东西，海音便提着鸟笼上楼了，进到她的小房间，先查看了下乌黑黑的情况，确定没问题，就拿出了一根银针对装呆滞的乌黑黑说：“你欠我两金币一银币。” 用巫力将银针熔接好，把乌黑黑放进鸟笼里，海音跳上了窗台，准备继续她未完成的事，盘腿闭上双目，今早藏在中极穴中的那缕巫力还安稳地待在中极穴，她驱使着那缕巫力继续下行，毫无意外经脉开始胀痛。 洛熙……洛熙…… 躺在粉色纱帐中的精致女童睡得极不安稳，有声音在叫她，那人似很痛苦，洛熙……洛熙，银色的水中漂浮着一位……一位王子…… “啊，”一声惊恐嘶叫，女童一拗坐起身抱着被子蹬脚连连后挪，大喘着粗气：“血，都是血。” 背触及软绵，像是想到什么慌忙地大力挥开枕头，露出了藏在枕下的那块足有小儿拳头大的血色琥珀，扑了过去，全身颤抖着，在感受到琥珀的温热后，她的心渐渐地安稳了。 第23章 “怎么了？”自女儿吐露噩梦之事后, 海娜夜里就十分警惕，睡得很浅，听到声响立马起身, 连鞋都没穿便冲进了洛熙的房间，点亮了灯掀开纱帐, 见缩在床角落的小小一团, 她几乎崩溃, 眼泪顿时就滚落了眼眶：“洛熙, 妈姆来了。” 女童明显受惊不轻, 双手似拽着救命稻草一般紧抱血色琥珀，粉粉的唇颤着麻木地低声呢喃道：“妈姆, ”空洞的双目很是黯然, “妈姆？” “天啊, ”此刻海娜恨极了自己，爬上床去一把抱住她可怜的女儿，昨夜她不该就那么轻易放弃的：“我的洛熙, 妈姆对不起你, 对不起。” 眼泪如泉涌, 抱着女儿单薄冰凉的小身子，她心中竟生了一丝怨恨，怨恨德西女巫为什么那么无情，当年那位不是很喜欢她的洛熙吗, 为什么连一枚锈化了的指环都不肯相让？ 压抑的哽咽渐渐地唤回了女童的神智, 她美丽的眼眸褪去了黯然, 瞳孔中心有了亮，感受着包裹她的温暖，女童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松散了：“妈姆，”她好像大哭，但却不能。 “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死了……死了很多很多罗鬃人，他们的血浸湿了大地，我好怕。” “我的天啊，”海娜更加抱紧女儿，她的心好疼：“伟大的阿波罗太阳神，求求您，所有的罪恶都让我一人背负吧，请放过我的可怜的女儿，她太年幼了，才十岁，”没说完已泣不成声。 “不怕噢……不怕，”女童想要安慰自己的母亲，但她还没从可怕的梦境中脱离：“妈姆，我想听灰姑娘和安德烈王子的故事，”她不敢闭上眼睛。 海娜抽噎着道：“好，妈姆讲给你听，”抱着身子还很僵硬的女儿慢慢躺下，将被子盖好，目光触及她手中的东西，不由得蹙眉，“你很喜欢琥珀？” “不，”女童枕在母亲的手臂上：“我只喜欢它，”只可惜这块琥珀的颜色太醒目了，不然她会将它做成饰物一直戴在身上。 “这颜色很好看，”不过像她们这样的罗鬃人并不能佩戴，海娜倍感无力，抱紧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我记得这块琥珀还是族长带回来的，那时你才五岁，却一直哭闹不休，霸着这块琥珀就是不放手，一转眼都过去五年了。” 女童闻言有些羞：“后来我有向族长爷爷道歉。” “当然要道歉，”海娜亲吻了下女儿的额头：“族长都把血琥珀给你了。” “我道歉不是因为得了血琥珀，而是事后我知道自己错了，”女童仰起首，含泪的双目看向母亲：“族长爷爷说我不应该因为太喜欢便失了淑女的礼仪。” 海娜深叹：“族长说的对，”像她们这样出生的罗鬃人，礼仪就是她们仅有的体面，“妈姆给你讲灰姑娘和安德烈王子的故事。” “好” 东方既白，坐在窗台上的海音衣裙已经湿透，肉肉的小脸上双眉紧皱，浓密的眼睫时不时地轻颤，但即便这样她仍然保持着平稳且富有节奏的吸纳和吐息。 当第一缕柔和的日光照耀在她身上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修习，收功睁开双目，大概是有了之前的经验，她已做好长久攻占的准备，所以虽努力一整夜，那缕巫力才挪了不到四寸地，但她并不觉失落。 只是这一清早谁这么急？海音将脑袋伸到窗外，勾头下望：“海娜·穆林，”难道还没放弃？ 墨林也没想到这位会又来找她，领着人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站在窗前双手抱臂看向东方火红的太阳：“若是为了银指环，那你就不必开口了。” 听到这话，原有些局促的海娜·穆林忽的抬头看向身披紫色斗篷的墨林，也许是刚刚结束修习，她的发上还沾着晨露，可真让人羡慕。 “墨林大人，”海娜·穆林思虑了一夜，还是觉得只有她能帮她的小洛熙，在好不容易哄睡女儿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来了这，只是……只是没想到对方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她心如刀绞，可不能就这么回去，眼泪填满了她红红的眼眶。 “昨夜……昨夜我的女儿又做噩梦了，”说着她便屈膝想要下跪，可却有一股力量让她怎么都跪不下去，她苦苦哭求道：“求求您了，她……她出生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您了，您救救她好不好，求求您了……呜呜……” 墨林眸中闪过厉色，微挑嘴角：“我为什么要救她？”她是海娜·穆林的女儿，又不是她的，扭头右看，见一小脑袋正朝着张望，面上柔和了不少。 “我……我可以给钱，您要多少都行，”海娜抖抖霍霍地从带来的小包中掏出一沓厚厚的金券：“这些够不够，不够我还有……我我还有。” “不是钱的问题，”墨林转身，她也是母亲能理解海娜·穆林的心情：“银指环不可能相让，不过你不是说洛熙珮妮·穆林是到了阿纳斯塔城才做噩梦的吗，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她也想早点离开，可一个月后阿娜诗·斯特林子爵将要驾临阿纳斯塔城，为洛奇·阿纳斯塔城主选女侍，穆林世家有女儿在候选的名单中，所以暂时她们还不能离开。 “这……” “路，我已经给你了，就要看你怎么做了，”墨林从海娜·穆林面上的表情就知是怎么回事，甚觉讽刺：“你深爱洛熙珮妮，可海音也是我的命，以后不要再来了，结果都会是一样。” 更何况生灵指环本就是西海巫祖的东西，海音也并非从他人手中夺得，只能说这一切都是月神赛涅娜的安排。 “真的不能吗？”海娜·穆林还想上前，但墨林没再给她机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右手一挥，就将海娜·穆林送出了铺子。 到了这般境地，海娜·穆林也知多求无益，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但心里却清楚墨林·德西说得对，既然有旁的路可走，为什么一定要指环？ 可墨林·德西是不是忘了，她们母女仅是普普通通的罗鬃人？ 围观了整局的海音也是莫可奈何，低头看着自己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的黑色曼陀罗指环，不由得深叹，海娜·穆林还是有指望，因为存在可能，所以她轻易地就放弃了最艰难的那条路。 扯了扯自己身上还未干的衣裙，海音跳下了窗台，哼唱着咒语：“拉尼娜……梦璃，”一重结界生起，护在她的房间外，洗了个澡拿了干净的裙子换上，撤了结界，喂了一块干面包给乌黑黑，便拉开门顺着扶手滑下楼梯。 西雅正恼，一手叉着腰倚靠在店铺的大门上。 “姨母，早上好，”海音决定今早亲自动手孝敬下两位长辈，跑到橱柜，拿出昨天买的面包、牛肉和黄油，也真是绝了，这里没有植物油，因为条件有限，她也只能有限发挥了。 西雅看着小家伙拎着东西进了厨房，不禁有些好奇，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东西难道还会做饭？抬腿跟上，她要去瞅瞅。 “啦啦……啦啦，”海音哼着欢快的小调，昨日身为金主，她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购物体验，真的是随心买，拿了餐盘，踩在小木凳上将牛肉洗好放置餐盘中，用昨日收集到的几样调料腌制下，后把面包切成一片一片。 “你要做什么？”西雅没准备帮忙，当然她也不会做饭。 海音想了想：“我要做脆脆的烤饼和煎牛肉，”可惜昨天没买到牛奶。 墨林下楼的时候，听到哧溜一声，后便闻到了一股不太一样的肉味，但不可否认很香。 没有黑胡椒酱，但她买到了黑胡椒，海音抓了一把稍稍用力一握，黑胡椒瞬间成粉，撒在差不多有七成熟的牛肉上，再煎一煎，前世今生，她都有一毛病吃不了生肉，所以七成熟的牛排于她还是不够熟。 “可以了，”西雅催促道：“再煎下去就塞牙了。” 海音撅着小嘴：“我牙口好，不怕肉难嚼。” 要论今早最幸福的人，那就当属墨林了，她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吃到小家伙给她准备的早餐，虽然牛肉煎得太过，面包烤得太脆了，但她很满足：“亲爱的，谢谢。” “不用谢，我以后会做得更可口，”海音成功地吃撑了，为什么这地方没人养鸡鸭鹅？不然她还可以煎几颗流心蛋。 “今日还想再逛逛阿纳斯塔城吗？”西雅叉着餐盘中最后一小块牛肉，优雅地吃着。 海音摇首：“不想，”她还有事要做，白日里不能凝聚月华之光，但她可以继续驱使经脉里的那缕巫力按着轨迹前行，想到“一夜四寸”她就怎么都坐不住了，“我先上楼了，”前路漫漫，必须加倍努力。 与这方和谐不同的是，阿纳斯塔城西部一座不大的庄园里，几位夏洛蒂女巫正在激烈争执着。 和墨林相熟的艾达·夏洛蒂前倾脖颈对向扎着脏辫的姐姐：“德西女巫虽然狂妄，但她们有一点好，就是从来不屑说假话。” “你就这么信任墨林？”裘娜·夏洛蒂很不认同妹妹的态度：“她有拿出实在的证据吗？”见妹妹还瞪着她，不禁怒道，“夏洛蒂部落中有很多女巫都游走在外，她们都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多年未出西海森林的墨林是怎么知道的？” 姐姐在想什么，她非常清楚：“现在是关乎整个夏洛蒂部落的未来，不是你要体现身份权利的时候。所以少酋长，还请你把眼睛睁大点，这里没有人觊觎你的位置，”她的天赋是比姐姐好，但她更向往自由。 “艾达，”裘娜·夏洛蒂是真的生气了：“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都跟你说得那么明白了，你到此刻还在意那些虚伪的表面？”艾达很是伤心，她一直都清楚姐姐在防着她，但没想到竟执迷至此，她整颗心都凉透了：“墨林·德西建议我们在亚历山大·斯特林离开阿纳斯塔城前走。” 说到这她垂首舔了舔唇，沉凝了片刻才接着道：“你们走不走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准备离开，”一滴泪珠滚落，抬手抹去弯唇一笑，“再见，”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裘娜·夏洛蒂看着这般决绝的妹妹，不知为什么她竟生了一种从今以后她们便成陌路的感觉，不禁上前两步：“艾达，”可惜那人没有回头。 出了庄园，艾达·夏洛蒂并没有直奔向南，在决定相信墨林的时候，她就已经打算好了，若是姐姐几人不一同离开，她便装扮一下随商队走阿纳斯塔城的西门出城，刚好勐海商队要送一批粮食去西海森林。 而此刻在结束一夜狂欢后的洛奇·阿纳斯塔也正在听转化者的回禀，双手撑在围栏上，敛目俯视着一楼大厅：“这么说，安妮儿家族明日就离开？” “是的，”湖绿眼男子右手置于胸前，抵着头：“还有一事，德西女巫昨日又卖了两张血色蔷薇琉璃卡，其中一张被萨哈家族的雪灵小姐买走了。” 洛奇·阿纳斯塔双眸一暗：“血色琉璃卡卖完，她们干了什么？” “购买了大批的粮食。” 洛奇·阿纳斯塔嗤笑面露不屑，语带轻蔑地说：“还真是家里粮仓见底了，来我阿纳斯塔城剥削的，”只是那血色蔷薇琉璃卡是出自亚历山大之手，他不能贸然追回，不过稍稍为难还是可以的。 “你去汉克宝石铺子走走，让店家知道什么东西能买卖，什么东西不能买卖。” 男子闻言想到那张血色蔷薇琉璃卡，略微有点迟疑，但也只是瞬息，他仍是点首领命了：“是，科里这就去。” 原在家休息的白胡子店家一听闻店里来了闹事的，还是安德罗氏，便立马带上血色蔷薇琉璃卡赶去铺子里，可没成想那几位安德罗氏根本不买账，看着躺在地上被咬了的两个奴隶，他是遍体生寒。 这是警告，这绝对是警告，可为什么呢，难道这血色蔷薇来路真的不对？ “大人，我铺子里的东西，你们看上的请随便取用，”他年纪已经大了，这些安德罗氏不会喜欢他的血，但他家里还有两个年岁尚幼的孙子，默默地收起血色蔷薇将双手置于脑后，慢慢蹲到了店铺角落。 咔咔…… 有人敲门，海音收功抹了把汗，跳下床去开门，只是她姨母在说什么，她怎么有些莫名：“有人去宝石铺子闹事，”这跟她存在什么关系吗？ “不不不，”西雅来回晃荡着右手食指：“不是人族，准确地说是几位后天转化的安德罗氏。” “然后呢，”海音盯着她好像非常愉快的姨母，眨了眨一双大眼，不解地问道：“宝石铺子的店家想要雇佣我们去解决那几个安德罗氏吗？” 西雅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你的血色蔷薇琉璃卡没用。” 听到这话，海音才恍然大悟：“对啊，怎么可能？”她立马转身去寻她的鹿皮小靴，“你等我一会，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卡是她卖的，虽然当时没谈售后服务，但她也不能拿了钱就罢了。 “好，”西雅悠闲地抠着指甲，她正闲得发慌。 海音穿上小靴子：“走，”下了楼，见母亲等在柜台处，顿时就有些不自在，“那卡是我和亚历山大公平交易所得，而且我当时也说了会卖两张，他没反对。” “这不是你的错，”墨林猜测道：“估计是有人见我们发财不痛快了，走吧，我们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好” 德西家的铺子离宝石店还有段距离，海音三人赶到时，那几位安德罗氏正像饿狼一样盯着被白胡子店家挡在身后的两个幼童。 “求求几位大人，要吸就吸我的血，他们才三岁，”白胡子是万万没想到这帮转化者会带着光明女巫破了他家外的防护结界，现在除了在眼前的两个孙子，他都不知道家里是否还有人活着？ “你的血？”领头的湖绿色眼眸的安德罗氏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嫌臭。” 看到这一幕，海音极为震撼，那几位趾高气昂的安德罗氏曾经不也是人族吗？目光掠过瘫躺在地，脖颈处被咬了两个大洞，已经没了气的两个奴隶，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她再次望向那几位嚣张的安德罗氏，鼻腔内火燎燎的。 不，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兀自抬脚跨入店中，伸手去抱坐在地上受了惊但却紧抿着嘴不敢放声哭的两个幼童，海音眼眶湿了，嗓子眼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堵得很。 白胡子察觉到背后有异，惊惶转身，急急揽住两个幼童，但见是海音立时就瘫了：“尊贵的夫人、小姐，请求你们救救他们吧。” “你们是……，”一位金发安德罗氏指着海音三人正想大声呵斥，但却被湖绿眼眸男子喝住了，“住嘴，”莫汉德不认识她们，他可是认识的。 “你让他住嘴，看来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海音捏了捏白嫩幼童的脸颊，后站直身子伸手向白胡子：“爷爷，昨天我卖给你的那张血色蔷薇琉璃卡呢？” 白胡子摇首老泪直流，混着鼻涕一齐向下：“没用的……没用的。” “有没有用，”海音眼泪汪在眼里，轻笑道：“我问问亚历山大·斯特林就知道了。” 她是一个非常好学的人，而好学的人基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极强，思维以及思想转变得也快。 提到亚历山大·斯特林，那几位安德罗氏顿时面露紧张，纷纷看向领头的湖绿眼男子，可湖绿眼男子心也揪着，他来之前就怕这事，所以交代了不要伤店家的家人，只恐吓一番就行，可……可现在情况不对了。 “亚……亚历山大？”白胡子瞪大眼睛，咽了口气就抖着手去掏琉璃卡，可琉璃卡一角卡在了衣袋中，他慌张地用另一只手去撕扯衣袋，好不容易才将卡取了出来。 海音拿着卡来回翻看，确定没问题才抬首问道那几个安德罗氏：“这个有用吗？” 几位安德罗氏稍稍后撤，哪敢回答，均紧张地盯着海音三人。 海音见他们迟迟不说话，像是了然一般断言道：“看来是没用，”啧吧了下嘴，扭头望向她姨母，“这个时候亚历山大应该在城主府，我们去城主府找他问问，这卡是不是仿制的？” “用得着这么麻烦吗？”西雅俯首看着海音：“直接掏了心扔去城主府不就行了？” “不，”海音摇首，很是执拗：“这是我头次出面做买卖，不能就这样草草了事，我要带上他们去城主府问问，这事关我的诚信，”她以后可是要做大买卖的，诚信必须靠得住。 墨林不知道小家伙在想什么，但将来总有一日小家伙要承继西海森林，所以作为母亲，她选择信任她：“好，听你的，”抬手捋了下自己披散着的发，后念了句巫咒，将手中的六根断发掷向那六个安德罗氏。 那六位安德罗氏还想跑，可惜来不及了，断发化成极细的柔韧长丝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分别缠上他们，不过五秒就将他们全部捆绑。 海音欣赏了一番躺在地上拼命挣扎的几条“害虫”，很是满意，后看向白胡子店家：“您家里还有人吗？”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不适合三岁小娃娃旁观。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 “老头，你别装可怜，我们没动你的家人，”湖绿眼男子知道今天的事怕是要糟，现在只想尽力挽救。 海音冷哼一声，手指死了的两个奴隶：“怎么没动？” “那是奴隶，”湖绿眼男子有些后悔今早没劝一劝领主，他们不该按捺不住现在就动手的，毕竟伯爵大人还没离开。 奴隶怎么了？海音有些憋闷，人家奴隶好好在店里做事也没招惹他们呀。 白胡子店家不敢将两个孙子带着，见海音三人要给他做主，他也知这事今日要圆满解决就必须亚历山大伯爵出面，秉着口气匆匆将两个孙子送回家，又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上马车吧，”海音见白胡子脸上神色无异样，才松了口气，已经死了两个了，她不想再因这事牵扯无辜人。 “我跟着跑就行，”虽然这马车寒酸得很，但白胡子自觉没那体面。 墨林蹙眉：“赶紧上车，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浪费，”这太阳都偏西了。 而这会宝石店铺发生的事，城主府已经接到消息了，洛奇·阿纳斯塔面目阴沉，只恨自己母亲当下不在，他徘徊在三楼廊道却迟迟不敢去打扰正在休息的那位。 亚历山大·斯特林在洛奇·阿纳斯塔出现在三楼廊道时就醒了，不过他没起身，枕着自己的手臂闭目假寐，嘴角微微上弯，心情不错。 等啊等，终于等来了好戏，只是这好戏有点出乎他意料，看着落雪的房间，躺在床上的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融化不禁笑出了声，这种浪漫也就西雅能干得出来。 “你还要赖到什么时候？”西雅一脚踹开门闯进了内室，不过在见到亚历山大，她突然扬起温柔的笑：“亲爱的，我们家小海音受了委屈正等在楼下呢。” 亚历山大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你……没事吧？”她这笑挺明艳的，就是让他觉得自己好似盘中餐。 “我能有什么事，”西雅收起笑，瞥了他一眼，他可真会破坏气氛，翻了个白眼就转身：“我先下去了，你快点。” “好，”亚历山大目送着她离开了房间，才一跃下床，地上已经有了积雪，不过他并不在意，看来今天的心情还可以再美一点，穿上衣服，喝了两杯血液，光着脚来到一楼。 而此刻一楼大厅是寂静一片，海音和墨林坐在牛皮软椅上，而洛奇·阿纳斯塔则端着一杯血液肃着脸站立在门口，西雅双手抱臂倚靠在墨林的椅背旁。 “这是怎么了？”亚历山大扣着纽扣，走至跪着的那六个已经被松了绑的安德罗氏跟前，他这一走近，原弓腰站着的白胡子立时屈膝跪下，压抑哽咽。 海音看向还背对着大厅杵在门口不敢面对现实的洛奇·阿纳斯塔，银灰色的眼眸中多了一抹冷意。 “听说你受委屈了，”亚历山大闪身来到他的小朋友身边，用手指戳了戳她手背上的窝窝：“说来我听听。” “你很开心，”海音扭仰起头看向亚历山大，见他不掩笑意，顿时觉得他真的需要几盆冰冰凉的水：“我没受委屈，不过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我现在都庆幸自己年幼，在相貌上还有发展的空间，你这个岁数，怕是空间不大了。” “扑哧，”西雅大乐，若不是地点不对，她真想抱起伶俐的小家伙用力亲一亲。 亚历山大也跟着笑了，伸手就去捏她颊上的肉：“你说，我是怎么把你这小肉脸给丢尽的？”他活了四千多年，还是头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眼角余光掠过背部僵直还站在门口的洛奇·阿纳斯塔。 海音掏出她卖给白胡子店家的那张血色蔷薇琉璃卡：“你验验这卡是不是真的？” 见到琉璃卡，亚历山大就觉不太乐观，扯着嘴角说道：“不用验，这是我给你的，”虽然血色蔷薇琉璃卡看着都一个样，但也是有区别的，这个区别就只有卡的原始所有者清楚。 “不是假的？”海音将手缩了回来，装模作样地翻看着琉璃卡片：“那我知道了，你这伯爵卡……也就做工比较精致，”撇了撇嘴，轻轻摇头道，“没什么用。” 话说到这，亚历山大再悟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那他这几千年就算是白活了，抽走海音手中的琉璃卡拿近细观卡片上的血色蔷薇，似自言自语一般笑着反问：“没用吗？” 海音点头肯定地说：“没用，今天……” “没有，我们可没说没用，”湖绿眼男子心中极为恐惧，他努力半生才得以转化，不能折在这：“是……是，”急切想要开脱，可扭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没一个是能拿来当替罪羊的。 “是什么？”亚历山大也没想到，自己还身强力壮，洛奇·阿纳斯塔就敢公然漠视他，谁给的他胆子，阿娜诗·斯特林吗？ 海音也真是想不明白了：“大白天的，你们安德罗氏就不能好好找个地方睡睡觉，床跟你们有仇吗？”非要戴着月辉出去找事，还很是不自量力。 “你说得对，”亚历山大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他不是没有月辉，只是不喜欢戴，就像奥斯汀·柯雷尔公爵说的那般，既然太阳神阿波罗不喜安德罗氏，那他们又何必去惹阿波罗太阳神？ “你是准备一直站在那吗？”他以为他应该给血色蔷薇一个交代。 洛奇·阿纳斯塔仰首饮尽杯中的血液，转身面向厅中诸位，眼神定在亚历山大身上：“血色蔷薇是斯特林家族的徽记，不能用来买卖。” 那六位跪着的安德罗氏听闻这话，松了口气，他们的主人终于不再保持沉默了。 “我没有买卖，”海音跳下皮椅：“只是用它换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上前两步，丝毫不畏惧地直视洛奇·阿纳斯塔，“不过我很好奇，阿纳斯塔领主是以什么身份来界定血色蔷薇的价值？” 洛奇·阿纳斯塔双目微不可见地缩了下，亚历山大一手掌着海音的小脑袋瓜子：“他大概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冠上斯特林的姓氏。” 可惜有他母亲在，像洛奇·阿纳斯塔之流永远都别想冠上斯特林的姓氏。 听着这些羞辱的话语，洛奇·阿纳斯塔腮边的肌肉在不自然地抽搐着，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反抗亚历山大，否则别说是他，就连身居王城的母亲都危险，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压下心中的愤怒，终俯首：“伯爵大人，我错了。” 亚历山大舔了舔下唇，抬腿想要上前，但却被海音拦住了，“你先别动，我们一笔归一笔，你要惩罚他，等我们走了再动手。” “你还有事？”这小矮人心思也太多了。 海音指着那六个跪着的安德罗氏，仰首问道：“按你们安德罗氏的规矩，他们漠视血色蔷薇，应该怎么惩罚？” “你说呢，”亚历山大抬眼望向洛奇·阿纳斯塔：“是你动手，还是我亲自来？” “你不要多管闲事，”海音不等洛奇·阿纳斯塔出声，就开口了：“他们是阿纳斯塔领主的部众，当然应该阿纳斯塔领主自己动手比较好，我们站在阿纳斯塔城的土地上，就该尊重阿纳斯塔领主。” 说完她还用手肘拐了拐亚历山大，建议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召唤阿纳斯塔城所有的安德罗氏前来观礼，让他们牢牢记住，破坏规矩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洛奇·阿纳斯塔闻言头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位年仅十岁的海音·德西，就连墨林和西雅都开始正视她们家这位极为努力的小家伙。 他就说他的小朋友是个有趣的小女巫，亚历山大一扫琉璃卡带来的阴霾：“你的建议很棒。” 没有洛奇·阿纳斯塔的命令，这六位安德罗氏定不敢无视血色蔷薇，可正是因为这样，才要让洛奇·阿纳斯塔亲自动手，这不但可以离间他和部众之间的关系，从长远看还能大幅削减他笼络其他安德罗氏贵族的可能。 亚历山大搭着小海音的肩，毫不避讳地说：“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好朋友，”血色的眼眸中流溢着浓厚的血，刹那间阿纳斯塔城所有的安德罗氏都受到来自血脉的召唤，而此时红日已半挂西山头。 洛奇·阿纳斯塔左手紧抓心口，他也在被召唤之列。 “这千年来，你为安德罗氏添了不少族口，”亚历山大轻嗤一笑：“很辛苦吧，”可惜他体内流着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始祖的血，他转化的那些安德罗氏根本越不过血统更加纯净的他。 海音一行自城主府出来，已是天黑，有了今天这一出，那些转化者算是吃到教训了，将白胡子店家送回宝石铺子，海音抱歉地说：“让您受惊了。” “不不，”白胡子店家单膝跪在地上，和海音平视：“今天太谢谢您和您的家人了，没有你们，亚历山大伯爵大人也不会亲自将这张血色蔷薇琉璃卡赠予我，”现在他所持有的这张琉璃卡性质已经变了。 “能把事情解决就好，”虽然海音想说这张琉璃卡本就是属于他的，但她也知道琉璃卡在亚历山大手中转了一圈，会更得安德罗氏认同。 目送着马车离开，白胡子不顾来往行人的眼光，失声痛哭，哭着哭着又笑了。 回到自家店铺，海音大舒一口气，跟在后头的墨林和西雅一直在静静地观察着她。 “你们在看什么？” 墨林走至她身旁，将她揽近：“刚刚在城主府没被吓到吧？”洛奇·阿纳斯塔被亚历山大逼着，活掏了那六位安德罗氏的心，场面有些血腥。 “没有，”她前世专攻临床外科，怎么可能会怕血腥？她只怕因自己牵连到无辜人，“母亲，西海巫祖就没想过将黑色曼陀罗印到琉璃卡上吗？” 墨林摇首：“没有。” “今天算是个经验，”海音回首望向她姨母：“你说过若是我百岁之前成名，就亲自为我绘制头像，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用绘制头像，黑色曼陀罗就很好。” “我也觉得黑色曼陀罗很美，”大姐说的对，她们家的小海音不能一直被养在西海森林，西海森林虽安全，但却不足以让她茁壮成长。 也许是一次下手狠了，接下来的几天阿纳斯塔城是风平浪静，不过在海音看来这也只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今日一早，一只黑色尖牙蝙蝠落在了墨林的窗台上。 海音喂好了乌黑黑便去了母亲的房间，正好她姨母也在，只是两人神色有些凝重：“出什么事了吗？” 墨林和西雅对视一眼，也不打算瞒她：“我们买的粮食和种子都已入库了。” “这是好事呀，”海音坐在床边，摆动着小脚丫子。 “安妮儿家族来阿纳斯塔城观礼的七位女巫，在前日正午于卡欧陆架消失，”这才是令她们烦忧的事，墨林手指弹动着窗台，眺望北方卡欧陆架的方向：“你祖母也不确定动手是安德罗氏，还是拉丽莎家族？” 有区别吗？海音屈起双腿，抱着膝盖：“七位女巫一起消失，就没闹出一点动静？” 西雅长呼一口气：“亚历山大七日后离开，夏洛蒂女巫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就不用管了，”墨林轻轻挠了挠尖牙黑蝙蝠的脑袋：“给我母亲带句话，我们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她母亲已经年老，她真的不想让她再操心外面的事。 叽叽…… 尖牙黑蝙蝠扬起脑袋，海音笑着道：“它要你帮它摸摸尖牙，”自从得了生灵指环，她就好似能听懂兽语一样，不过只针对黑暗物灵，当然乌黑黑除外，它一直在装傻鸟。 墨林也露了笑，宠溺地用指甲给它刮了刮尖牙：“真不明白就吃个浆果，为什么要长这么长的尖牙？” 叽叽…… 尖牙黑蝙蝠竟冲着墨林露了可怜样。 三日后，还在阿纳斯塔城的夏洛蒂女巫终于收到了安妮儿家族在卡欧陆架出事的消息，这时裘娜才意识到严重，立马招来几位追随者商议：“还真被墨林·德西说中了。” “少酋长，亚历山大·斯特林还没离开阿纳斯塔城，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走？”其中一位头发短到几乎贴着头皮的女巫首先出言：“也不知道艾达有没有事？” 裘娜心一紧：“她不会出事的，”右手紧握着戴在左腕上的那一串兽皮手环，“安妮儿家族明明已经成功离开阿纳斯塔城了，为什么还会消失？”浅棕色的眼珠子来回转动着，“我们不能就这么走。” “德西女巫还没离开，”另一位披散着一头蓬松干枯金发的女巫提议道：“我们可以去找墨林·德西合作。” “不行的，”裘娜一口否决了：“如果艾达在，她和墨林相熟，也许合作还有可能，”而且她信不过只信仰金银的德西女巫。 “那还走吗？” “走，必须走，”裘娜紧皱双眉坚定道。 夜幕降临，安德罗氏的狂欢开始，洛奇·阿纳斯塔在经受过那次从所未有的折辱后，疯狂地想要完成自己谋划千年的大计，他要强大，仰首望向空中被黑云遮住的月，血色的眸中闪过阴鸷。 “索菲娅祭司，你来了？” 印第安女巫打扮的索菲娅·拉丽莎依旧手持光明神杖：“你不就在等我吗？”话不多说，直接开门见山，“我们走吧。” “好” 索菲娅·拉丽莎和洛奇·阿纳斯塔领着一众安德罗氏离开了城主府，亚历山大便端着酒杯出现在了三楼，他趴在围栏上笑着，双目却似寒霜。 几位夏洛蒂女巫经过一天的商议和推演，从各种角度出发思考，最终决定出其不意，晚上分散逃离阿纳斯塔城，可惜她们刚出庄园，还未分散开，就迎来一杖横扫。 “索菲娅·拉丽莎？”裘娜大惊，但更多的是愤恨：“没想到自称是太阳神阿波罗后裔的光明巫族竟会堕落到与安德罗氏合谋，真是可耻！” “合谋吗？”索菲娅·拉丽莎站在她的坐骑雪雄鹿的鹿角上：“既然你们看到了，那就不要离开了，”眼神扫过隐藏在黑暗中的安德罗氏，“你们还等什么？” 第24章 隐在黑暗处的洛奇·阿纳斯塔闻声, 不再掩饰嗜血的本性, 微微弯起血色红唇轻语道：“去吧，”话音一落, 黑影掠动，袭向聚集在庄园门口的五位女巫。 裘娜·夏洛蒂恨极，仰天对月狂啸：“啊……, ”左手当空一抓, 一柄长约两英米的枯竹法杖出现在手中, 双臂展开向上, 吟唱道, “月神赛涅娜, 您的女儿裘娜·夏洛蒂请求您赐予我力量吧……” “月神赛涅娜，”与此同时裘娜的四位追随者也跟着展开双臂向上, 一同吟唱：“请求您赐予我们力量吧……月神赛涅娜, 请求您赐予我们力量吧，”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声音似水波一样荡开。 逼近的安德罗氏突然脚下踉跄, 纷纷抱头：“啊……，”牙根剧痛, 可可恶的声音还在重复，口中獠牙不受控制地向外延伸，似被一股力量生生□□一般, 戳破了嘴唇, “啊……” 而此时五位夏洛蒂女巫依旧虔诚地向月吟唱她们的祈求, 原被黑云遮住的月也好像听到她们的祷告一般，拨开了黑云，莹莹月华笼罩着她们，随着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大，速度愈来愈快，夏洛蒂女巫的眼眸渐渐地散出荧光。 “索菲娅祭司，”还未动作的洛奇·阿纳斯塔看着那些已瘫倒在地，口流鲜血，拼命挣扎想要逃离夏洛蒂女巫的转化者们，眼眸微微眯起：“现在该轮到你了。” 静立在雪鹿鹿角上的索菲娅·拉丽莎微微一笑，扯下挂在腰上的一块只有小儿巴掌大的白布大力往空中一抛，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那块小小的白布瞬间变大，立时遮住了月。 裘娜·夏洛蒂见状心一紧，她知道今晚她是逃不了，墨林·德西说错了一点，洛奇·阿纳斯塔根本无惧亚历山大·斯特林，因为他们是同族血亲。 “我还以为夏洛蒂女巫有多强大，”索菲娅·拉丽莎像是看到一个笑话，仰头望向遮月白布大笑，久久才停歇：“原来也不过如此。” 音未落，双目一凛，光明神杖出手，直接撞向罩住夏洛蒂女巫的月华结界，嘭的一声，没了月华支持的月华结界立时就被破了。 就在这刹那间，裘娜·夏洛蒂突然收势，将多年以来蕴藏在枯竹法杖中的巫力全部散出，转身右手一挥，把跟随她多年的四位女巫送出了离这最近的南门外，一滴泪滚落嘶叫道：“跑，不要回头……呃……” 脖颈处的疼痛直冲灵魂，裘娜·夏洛蒂微微侧头看向偷袭她的安德罗氏，凄然一笑：“洛奇·阿纳斯塔。” 当眼角余光扫到调转方向想要南去的索菲娅·拉丽莎，她左手一松，已经破裂的枯竹法杖倒在了地上，浅棕色的眼眸中尽是决绝，双手一握，抬起右脚几乎用尽全部力量一跺。 巫力外冲，紧咬她脖颈吸血的洛奇·阿纳斯塔被击飞，连带着撕扯下了一块肉，顾不得剧烈疼痛，裘娜·夏洛蒂再次展开双臂吟唱：“伟大的月神赛涅娜，我是您的女儿裘娜·夏洛蒂。” 索菲娅·拉丽莎正要去追被送出南门的那四个夏洛蒂女巫，可就在这时，裘娜夏洛蒂语调一变。 “我用我漫长的生命诅咒，光明巫族拉丽莎家族世世代代止步西……” “你找死，”索菲娅·拉丽莎驱雪鹿狂奔向再次被月华结界罩住的裘娜·夏洛蒂，一击撞破，光明神杖下落。 同时裘娜·夏洛蒂不支倒地，可即便死亡降临，但她却似松了一口气，含笑慢慢闭上双目，等待死神。 就在双明神杖贴近裘娜·夏洛蒂的发时，横来一只抓住了光明神杖，索菲娅·拉丽莎胸中怒火正旺，哪容得这般阻挠，扭头斥道：“你闪开。” 嘴角还沾有血渍的洛奇·阿纳斯塔轻笑：“索菲娅祭司，你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裘娜·夏洛蒂是夏洛蒂部落的少酋长，他需要她。 “你……” 无视索菲娅·拉丽莎的怒火，洛奇·阿纳斯塔血眸中伏动起血潮，他咬破自己的手腕，血争先恐后地涌出顺着手腕滴落，放开光明神杖。 他蹲下身子，将流着血的手腕杵到裘娜·夏洛蒂的嘴边，轻语诱惑道：“乖，喝了你就可以得永生。” 窗外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驱离了黑暗，温暖的日光跃动在海音浓密卷翘的眼睫上，可这些丝毫没有扰到她，小小的一团正襟盘坐，额上不断有汗渗出、滚落，衣裙早已湿透。 经过十一天的努力，当初抽出的那丝巫力已经与任脉相接，沿着胸腹正中下行来到了下丹田外，而那丝巫力在十一天中也壮大了四倍有余，海音查检过，这“四倍有余”中有她经脉中原始的巫力，也有一部分是来自新凝聚的。 简单点说，这种现象就很像高利贷那种滚雪球式的利滚利，于海音巫力修习是非常有助益，现在她就要开辟下丹田藏力。 海音依照前世中医药典籍中记载的那般，找准位置，开始想象虚拟境，后将意识下沉包裹在这个想象出来的虚拟境外，这三个步骤完成，她运起巫力，右手成兰花指状慢慢来到小腹偏右端沿着意识边缘划分下丹田。 “呃，”巫力将将渗进体内，沿着意识边缘划了两寸之地，海音已气血逆流，但既然走到这一步，她决不愿放弃，驱使巫力压下气血，继续划分。 体内的气血在涌动，巫力强力镇压，海音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咬牙坚持，近了……近了，已经看到希望了，手指划至丹田下方，好像蚂蚁爬一般缓慢移动，血溢出了嘴角，但海音仍不愿放弃。 就在气血要冲破巫力镇压的边缘时，丹田首尾相接，蒙蒙中海音似听到嗡的一声，那个想象出来的虚拟境渐渐地变得清晰，边缘处散着莹莹月华光，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体内前一刻还张狂叫嚣的气血也慢慢地归于平静，她成功了，海音紧抿的唇口松开了，她想大笑三声，但现在还不是该高兴的时候，赶紧将蹲守在下丹田外的那缕巫力归入下丹田内。 而在那缕巫力被归入下丹田的瞬间，海音经脉内的胀痛被一扫而尽，舒服得她都扬起了笑，收功睁开双目，仰首望向当空烈日，这都中午了，怪不得饥肠辘辘。 她有预感，有了下丹田，接下来运转大周天会容易许多，因为巫力有了自己的“家”。 心情无比愉悦，哼起小调，跳下窗台，现在小周天的效果已经出来了，证实了她的猜想，只要完成大周天，成功开辟剩下的上丹田和中丹田，她的修习就可摆脱自然，化为主动。 她大中国文化真的是太神奇了，前世有那么一位西方历史学家是怎么说的？大中国明明是一种文明，但它却伪装成了一个国家，哈哈哈……说得有理。 天下大同，万变不离其宗，她就是深受中华文明的熏陶，才深谙这一道理。 布了结界，海音摇头晃脑，蹦蹦跳跳地去了隔间，且容她得意一会，等三丹田都开辟了，确定没有问题，她就将这一法子教给爱她的家人，然后用甲骨文将它记录下来放进德西家的书阁，留给后人慢慢堪悟。 “小家伙没事吧？”西雅站在墨林房间的窗户边，勾头看向隔壁。 “应该没事，”最近墨林也在注意着小海音，只是见她每天按部就班地修习，她也没多问，毕竟孩子慢慢长大，会有自己的思想和小秘密，她也不能干涉太多，见妹妹一脸好奇地张望，不禁叹气。 “昨夜阿纳斯塔城西部夏洛蒂女巫的庄园出事了。” 西雅闻言一愣，回首看向她大姐：“这么快？亚历山大还没离开呢，”蹙眉凝神略微思虑，她便笑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们德西女巫了？” 墨林点首：“八九不离十，不过我想因为你和亚历山大的关系，洛奇·阿纳斯塔为保万无一失，他应该会耐着性子等到亚历山大·斯特林离开之后动手。” “切，”西雅自嘲讽刺：“我算什么东西，亚历山大·斯特林和洛奇·阿纳斯塔之间虽有不睦，但他们毕竟是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所以大姐，我们得随时防备着。” “我们有放松过吗？”墨林来到她身旁，一手揽着她：“裘娜·夏洛蒂被洛奇·阿纳斯塔转化了。” 西雅双目微微一缩，蓝色的眼眸中多了一抹银色：“裘娜·夏洛蒂可是夏洛蒂部落的少酋长，洛奇·阿纳斯塔是想要用她来控制夏洛蒂部落的月辉，虽然够无耻，但不得不说这法子不错。” “能不能掌控夏洛蒂部落的月辉还要另说，”墨林斜眼望向西雅：“裘娜·夏洛蒂的妹妹艾达跟着我们运粮的商队逃到了罗河平川，只要她安全回到部落，洛奇·阿纳斯塔想要掌控夏洛蒂的月辉便没那么容易了。” “你想要助艾达？”西雅知道她大姐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艾达。 墨林摇首：“艾达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她自己能逃回去，怕的是她不想回去部落。” 年少的时候，她也常常出西海森林，隐姓埋名游历大陆，相遇很多，但能入得她眼的却没几位，艾达便是那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也是，她一向崇尚自由，”西雅将头枕在姐姐的肩上：“我一直都非常庆幸头上有你顶着，”西海森林的领主要背负太多，而她这样散漫真的不适合，“大姐，你说当有一天海音承继领主之位的时候，我们还在吗？” 听到这问题，墨林脑中就不禁浮现出一幅画面，她还未褪去肥嫩的小海音戴着象征西海森林领主的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挺着肥肥的小肚子，披着黑金斗篷，她长吁一口气，后止不住地发笑。 西雅盯着她姐，这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有可能不在，也有可能我们都还活着，”墨林很憧憬未来。 西海巫祖的手札她全都仔细阅读过，只可惜不能目睹西海森林曾经的盛况，有幸的是，母亲断言西海森林将要迎来强大的领主，她还有机会看着西海森林再次凌驾于玛尔之巅。 城主府，洛奇·阿纳斯塔闭着双目半躺在床上，右手轻抚着左手的手腕，那里已经恢复如初，只是昨夜裘娜·夏洛蒂报复性的吸食，致他失血过多，面色有些苍白，不过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德西女巫还闭门不出吗？” 俯首站立在床边的转化者立马回道：“是。” 虽然同属黑暗巫族，但德西女巫因为行事狂妄，一直都受着排挤，看来她们是真的不打算掺和，这样也好，待他休养几日，亚历山大离开了阿纳斯塔城，到时新仇旧账一起清算。 正如海音预感的一般，自下丹田开辟成功，她再驱使归入下丹田内的那缕巫力按着她定下的轨迹游走就容易多了，且没了经脉胀痛感，才将将三天便走完了一个大周天。 那缕巫力壮大了五倍，凝聚月华之光的速度更是成倍增长，这叫她极为兴奋，迫不及待地再次运转下丹田内的巫力进入经脉。 这边海音在愉快地修习着，而此刻住在三楼的西雅也同样快乐着，激情刚刚结束，屋内弥漫着暧昧的气味，亚历山大翻身躺到了西雅的身旁，揽她入怀。 手指圈着她的长发，长呼一口气后，他沙哑着声音说道：“明天日落，我就要离开阿纳斯塔城了，你小心点洛奇·阿纳斯塔，别被他咬了。” “安妮儿家族那七位是不是也落到他手里了？”西雅用鼻尖轻蹭男人，抬眼见他盯着自己，不禁嗤笑：“怎么不能问？” 见女人要变脸，亚历山大立马摇首：“没有，我就是很奇怪你们一天到晚也不出门，怎么知道安妮儿家族那几位是在卡欧陆架出事的？” 西雅翻身背对着，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亚历山大笑出了声，从背后抱住她：“我知道了这个不能问，”亲吻了下她的耳鬓，温柔地帮她理了理乱了的发，“安妮儿家族那七位是索菲娅·拉丽莎带着光明巫族袭击的，死了四位，剩下三位全部被转化。” “倒是夏洛蒂部落有点本事，艾达·夏洛蒂应该早就离开了，裘娜·夏洛蒂虽然被转化，但在这之前，她拼尽全力送走了四位夏洛蒂女巫，并且设计拖住了索菲娅，所以夏洛蒂女巫就裘娜·夏洛蒂被困。” 表现不错，西雅满意了，躺平面向他：“你刚说洛奇·阿纳斯塔要咬我，他是想让我跟裘娜·夏洛蒂一个下场？” “他的目的不是要覆灭黑暗巫族，”亚历山大亲吻她美丽的眼睛：“再告诉你一件事，也许是因为最近阿纳斯塔城闹出的动静太大，我那个妹妹已经在来这的路上了。” “那你呢？”西雅搓着亚历山大下颚处生出的硬茬：“你好像很不喜洛奇·阿纳斯塔，为什么还留着他作怪？” 亚历山大受不得她的挑逗，血色的眼眸中再次升起熊熊火焰，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在我来阿纳斯塔城前，阿娜诗去找过父亲，他交代我，我可以动手收拾他，但不能杀他。” 天大亮，海音不舍地结束了修习，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瘪瘪的肚子，她太饿了，跳下窗台，拿着昨晚带上来喂乌黑黑的干面包，一点不嫌弃地咬了一口，后掰了一小块撕碎一些放进鸟笼，又给乌黑黑添了点水，便拉开房门。 哒……哒…… 这脚步声不对呀？正想下楼的海音后退两步，仰首上望，见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位后，惊愕得小嘴都合不拢了：“你……你怎么在我家？” “我……是你姨母的朋友，”反正今天他要赖在这里，亚历山大是一点都不介意跟她们和睦共处。 朋友？老相好还差不多，海音拿起干面包又咬了一口，不再理会他，下楼准备早饭，亚历山大跟了上去。 海音拿出橱柜中的牛肉和面包：“你下楼干什么，找吃的吗？” “看着你做饭，”亚历山大见海音挪步，便上前蹲下拉开橱柜的门，目光扫过那一个个小荧光球，不禁勾起嘴角笑着打趣道：“就这点食物还要用巫力罩着，你们家是怕遭贼吗？” 海音冷哼一声：“我母亲太深谋远虑了，大概早就看出姨母是个‘内鬼’，所以才留着一手，”说完就走向厨房，“你要是饿了，我给你切块生牛肉，你将就点抱着啃吧。” 小矮人刚那话什么意思？亚历山大关上橱柜的门：“我像是贼？”还有生牛肉是什么东西，她把他当狗养吗？跟到厨房，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臂，“两张血色蔷薇琉璃卡卖了一万金币，所以请你对我客气一点。” 海音回头，扯起嘴角咧开嘴朝着他假笑：“这样可以吗？”他一大早从她未婚的姨母房间跑出来吓人，还想让她客气，是做梦还没醒吧？ “可以，”亚历山大表示他只接受笑脸相迎：“你姨母饿了，家里有吃的吗？” “这个给你，”海音扔了一块干面包过去，亚历山大接都不想接，但考虑到不接之后的冷言冷语，他还是伸手了：“就这个，”她不是才到手一万金币吗？ 海音撅着小嘴：“你也可以叫姨母下来吃饭，有煎牛肉。” “好吧，”亚历山大将干面包还给海音：“我上去叫她起床，”至少下来吃饭还有肉。 于是饭桌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幕，海音三人吃着人族的食物，而亚历山大则握着一只装满人族血液的琉璃酒瓶，在享受地品尝着其中的血液。 “自带口粮，你活得还挺明白的，”海音嚼着牛肉盯着亚历山大，她要好好适应“喝血”这个画面。 亚历山大笑道：“因为我深爱你姨母，所有想要每时每刻跟她一起共度。” 听到这话，海音两眼翻白用力下咽，她被噎住了，墨林赶紧放下刀叉，一手轻拍她的背，同时端来一碗水杵到她的嘴边：“吃饭就好好吃饭，哪来这么多话？” 喝了两口水，咽下堵在喉咙里的牛肉后，海音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亚历山大，控诉道：“你一定是安德罗氏派来我们家的卧底，目的就是要扼杀我这个未来不可限量的小女巫。” 好吧，她输了，长了四千多年的脸皮果然坚不可摧。 “咳咳……咳，”被怼了一早上的亚历山大一时太过得意，喝了一口血液想庆祝下，没想会听到这么不要小脸的话，被呛得血液倒灌鼻腔，未免失态立马拿过西雅的餐布摁住口鼻，闷咳着。 西雅和墨林对视一眼，两人不再理会这一老一小了，优雅地吃着餐盘中的早餐，让他们尽情地互相伤害。 日落后，亚历山大纵有不舍，但仍是离开了，海音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目送着他，当他消失在主干道的尽头时轻语呢喃：“谢谢，”谢谢他让她对安德罗氏有了新的认识，也谢谢他的友情。 转身来到床边，拿了一枚散在床上的乌灵星月镖，高高举起，星月镖表面并无异常，但海音知道即便是肉身以及自愈力强悍的安德罗氏，只要见血，这枚星月镖就能让他不得动弹。 亚历山大离开了，危险在快速地逼近德西女巫，虽自己年岁尚幼，但却不能躲在母亲和姨母的身后。 运起巫力，摊在床上的八十七枚星月镖同时飘起，捏着星月镖的右手一紧，星月镖便有序地快速隐入她宽大的裙摆中。 亚历山大在出了阿纳斯塔城后，情绪极为低落，恼得大吼一声，后撒腿狂奔，若闪电一般飞掠在山野之间。 “妈姆，”洛熙珮妮用力拉了下她的母亲，指向不远处的宠物店铺：“我们去那里看看好不好？”自彼得兔被英德杀害后，她就再不敢养宠物了，可每每路过宠物铺子，还是会忍不住想要进去瞧瞧。 海娜·穆林温婉一笑：“好，”因为侵扰她的噩梦，洛熙最近都选择在白日入睡，今晚大概是实在憋不住了，终于开口想要出来玩，她自是不会不允。 进入宠物铺子，洛熙珮妮就放开了母亲的手，来到摆放在靠墙位置的那一长排笼子，俯身跟笼子里的小白兔打招呼：“嗨，我是洛熙，很高兴见到你。” 小白兔缩在笼子的一角，一动不动，洛熙珮妮轻笑着跟它道别，挪向了边上，不想竟撞到了人，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一位刘海遮住半张脸的女子弯唇一笑，幽幽说道：“没关系。” 这冰冷的声音让洛熙珮妮不禁打了个冷颤，稍稍抬眼望向对方，只一眼就惊得她差点忘了呼吸，僵硬地挪动身子让出路：“尊贵的大人，您请。” 女子好似很享受她的态度：“真是个好孩子，”说完便拎着个装着宠物的笼子扭着腰离开了。 有了这一出，洛熙珮妮也不敢再逛了：“妈姆，我们回去吧？” 海娜抱住她心疼地亲吻了下她的发顶：“好，我们回去，”只是在走至门外时，海娜又犹豫了，“洛熙，你在这等妈姆一会，妈姆马上回来。” 不等洛熙珮妮出声，海娜便转身快步进了宠物铺子，她想给她可怜的小洛熙买只小白兔。 “妈姆，”洛熙珮妮跟着转身，她知道她的母亲要做什么，眼眶一热，只是眼泪还没滚落，一股刺骨的寒袭来，她双目大瞪，眼前人影飞掠，等不及大叫，她已被带出了阿纳斯塔城，是刚刚那个女人。 “小东西，不要怕，”女人阴冷的声音响起：“我会温柔点，不会让你太痛苦的，”太久了，她等了太久了，终于等到亚历山大离开了阿纳斯塔城，“哈哈……” 一滴冰凉落在了额上，洛熙珮妮竟笑着伸手向前：“下雨了，”死了也好，死了她就可以自那可怕的噩梦中解脱了。 为了万全，女子拎着洛熙珮妮直奔向南，进了罗德烈山谷，今夜没有月亮，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罗德烈山谷中很黑很黑，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女子还在狂奔，洛熙珮妮已经开始期盼死神的到来。 只是却不想女子一个踏空，带着她向下坠落，洛熙珮妮失声尖叫：“啊……，”嘭一声，她砸在了女子的身上，放在裙摆暗袋中的血琥珀滚了出来。 就在这时，躺在一旁水银石塘中心的俊美男子忽得睁开双目，一双凝血如琉璃般的眼睛极为美丽。 第25章 而在男子睁开双目的瞬间, 远在安德烈王城的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就感应到了, 立时顺着踪迹追寻。 同时安稳待在鸟笼，正精神抖擞的乌黑黑突然眼眸激凸, 它似意识到什么一般，快要飞出眼眶的瞳孔中闪过不寻常的狠厉，其中的神采在溃散, 拼着最后一口气两腿一蹬, 调整姿态, 鸟头对准熔接在笼子底部的那根银针的针头撞了过了。 也许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绝, 用力是真的毫不含糊, 银针自乌黑黑眉心处贯穿鸟头, 顿时灵魂就像被点燃一般，剧痛直击全身, 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紧绷竖立, 黑豆眼卸去了伪装变回了凝血琉璃。 无力再扑腾、尖叫，乌黑黑在做最后的挣扎, 即便灵魂被燃烧, 它也不敢闭上眼眸，因为闭上了, 就再也睁不开了。 躺在水银石塘中心醒来的男子，原还有些迷茫，可当看清这是什么地方后双眸大亮, 狂喜涌上心头, 嘴角不自禁地上弯：“哈……呃, ”可惜大笑刚起就被扼断。 “谁？”坠落烈日天坑，又被十岁女童当了垫背的安德罗氏女子趴在岩石地上，一时间难以动弹，好在经过近半个月的宠物血液调养，安德罗氏的自愈力已被彻底唤醒，在听到这突然的声响，顿时警惕。 躺在水银石塘中心的男子并没理会她，此刻他已自顾不暇，一股莫名的剧痛深入灵魂，抬手想要去抱头，可四肢却被足有小儿手腕粗的铁链牢牢锁住，想用力挣断，只是紧随灵魂剧痛而来的是这副肉身也出了问题。 前一刻还俊美到堪称绝色的面容，眉心处出现了一个比针尖还小的枯败灰点，后迅速向四周蔓延扩散，不到十秒钟，整张脸都失了色，开始干瘪，眨眼间两颊已内陷。 枯败灰色在侵占了头颅后，丝毫没有要罢休的意思，继续往下攻略，来到男子性感的脖颈，男子忍受着噬人的疼痛，五官已扭曲，可却毫无阻止的法子：“呃……” 瘫在安德罗氏女子身旁的洛熙珮妮在疼痛消减后，立马翻身，跟着直觉向前爬去，她要找回她的血琥珀。 天空落着雨，她漂亮精致的衣裙已湿透，粉粉嫩嫩的手指抠着岩石拖着单薄的身子向前，很快就见了血。 而在她的血涌出体外的瞬间，还趴在地上不动弹的安德罗氏女子和躺在水银石塘中心正勉力与那股疼痛抗争的男子，均目露可怖的贪婪。 他们闻到了香甜的美味，变得极为饥饿。 洛熙珮妮丝毫没有察觉，慢慢地靠近石塘，破了的手指在黑暗中胡乱地摸着岩石地，好不容易摸到熟悉的温热，不禁露出甜甜的笑。 漂浮在石塘中心的男子似受到什么牵引一般，竟忘了抗争扭头望向岸边，暗黑并不能影响他的视觉，狼狈的甜美女孩直击心灵深处最黑暗的一方。 找回心爱的血琥珀，洛熙珮妮欢喜极了，只是在目光触及那双凝血如琉璃般的眼眸时，她顿住了，虽然看不清血眸安德罗氏贵族的面容，但却已痴了，好漂亮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那股香甜的味道太诱惑了，趴着的安德罗氏女子未等身体自愈完全，就咬牙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有一种预感，只要吞吃了那个女孩，她就能恢复如初了。 艰难地挪动着僵硬的双腿，疼痛让她想要大声吼叫，可在受过那种恐怖的折磨后，她变得小心翼翼，只敢大仰着头压抑着冲动，不断滴落的雨水让她不由得闭上双目，缓了口气后紧咬牙关，顺着气味极为缓慢地走向洛熙珮妮。 此刻洛熙珮妮正沉浸在美好的梦幻中，一点没有察觉危险已经逼近，当冰凉的大手捏住她的后颈，将她从美好的梦幻中拖出来时，她才意识到害怕，惊恐大叫：“我不想死了，求求您放了我吧……” 稚嫩的哭音很是怜人，因为女童一路上的平静求死，蹲着的安德罗氏女子根本没有料到她会剧烈挣扎，一个拖拽，竟踉跄地趴在了她的身上，不过右手依旧紧紧地扣住女童的后颈。 “怎么突然不乖了，”此刻安德罗氏女子眼中只有这香甜的大餐，她一时都忍不了了，血色侵入眼眸，面上的经脉暴凸，她张开了口，尖锐的獠牙向外长长，俯首贴近。 “不要，”洛熙珮妮一手紧抓血色琥珀，一手大力够向躺在石塘中心的男子，她在求救：“我不要死……救我……” 短短时间，枯败的灰色已遍布全身，但跟之前不同的是，男子此刻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丝毫没有要抢救的意思，任由着肉身生机流失，迅速溃败。 平静的血眸凝视着石塘岸边在哭求的女童，他像是陷入沉思，一动不动，终在安德罗氏女子的獠牙戳破女童雪白的肌肤，准备好好享受时，双目一凛，一道如日晖般 的白光自眉心处冲出，轻而易举地钻入了安德罗氏女子的眉心。 安德罗氏女子的双眸瞬间变了颜色，瞳孔呈金黄色，而躺在水银石塘中心的男子美丽的血眸没了神光，慢慢地闭上了。 与此同时，阿纳斯塔城里的乌黑黑也奋力扑腾着双翅，将被刺穿的脑袋从银针上拔离，后双翅一耷拉瘫了，凝血似琉璃的眼眸再次神隐，不过它却像是松了一口气，可依旧不敢闭上眼睛休息，紧盯着银针，好似准备着随时再次撞上去。 “怎么又消失了？”才赶至拉维斯城的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紧皱入鬓长白眉斥道：“他到底在玩什么？” 与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并肩而立，一身盛装的妇人并没有像他那般气恼，而是闭目仔细感受，沉凝许久才无奈睁开一双凝血双眸，深叹一口气：“真的消失了。” “看来还是我们动作慢了，”一位长相略显阴柔的青年男子，蓦然出现在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的另一侧，凝血双眸中有着担忧：“奥斯汀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吧？” “博瑞，你又在说废话了，”穿着一身传统血红衣裙，戴着一顶王冠的艾丽莎·米勒公爵领着她的妹妹艾米·米勒公爵自一片浓雾中走出：“我早就说了奥斯汀肯定是出事了。” 以为此次能找到奥斯汀·柯雷尔的艾米·米勒这会心情十分失落，双手抱臂肃着一张脸看着远处的灯火：“有时候我真想去闯一闯西海森林。” 站在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身边的里里桑德娜·斯特林公爵闻言不禁嗤笑出声，轻柔地抬起手半掩着嘴：“就凭你？”不屑地上下打量起艾米·米勒，“西海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你……，”艾米·米勒恼怒地瞪向里里桑德娜·斯特林公爵，想要反驳，但里里桑德娜说的又是事实，不甘地抿了抿嘴，后蓦然笑了阴阳怪气地道：“是啊，我敢说就是因为西海·德西已经死了。” 里里桑德娜·斯特林公爵双眸一暗，掩着嘴的右手下落来到了心口处紧握，冷声说道：“西海是离开了，但她的藏魔蛇法杖还在，她炼制的所有黑暗兵器无一外售……” 听着里里桑德娜·斯特林的一一列数，艾米·米勒再次阴沉下了脸，紧抿着双唇，却无力反驳。 “历代德西女巫的古冢还在，”里里桑德娜轻笑：“别以为两千年前奥斯汀能从西海森林出来，所以你也能。我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太看得起自己，否则不但会丢了安德罗氏始祖的脸面，还会丢命。” “你……” “好啦，”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和艾丽莎·米勒几乎是同时出声，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轻叹。 博瑞·霍尔公爵转身：“回去吧，再待在这也是无用，”一个月之内出现两次，他想奥斯汀大概要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呢，仰首望着布满厚重黑云的夜空，估计安德罗氏又要被清洗一遍。 阿纳斯塔城外罗德烈山谷中的烈日天坑底部，那位饥饿的安德罗氏女子现正紧锁双眉站在水银石塘边，看着躺在石塘中心肉身在快速恢复的男子，轻启粉白的唇呢喃道：“奥斯汀·柯雷尔？” 这就是奥斯汀·柯雷尔的秘密吗？即使没了灵魂，他的躯壳也会本能地排斥任何外来寄生者，甚至不惜自毁？ “又或者奥斯汀的灵魂并未消亡，”安德罗氏女子想到这一点，不禁上挑嘴角：“也好，能被剥离，就意味着他的灵魂定是比西海弱许多，”那么控制起来应该不费力，只是想到西海，面上的笑立时又没了，眼中冷冽得很，“既然我醒了，那我和你的账也该清算了。” 没了灵魂，躺在石塘中心已经恢复完好的男子像是安睡一般。 安德罗氏女子移动脚步来到石塘的另一边，一脚踩在这个天坑底部唯一的一根被钉入岩石内的桦木木桩上，用力下压，浮在水银上的男子随着桦木木桩的下沉，渐渐地没入水银之中。 刚刚逃脱死神利爪的洛熙珮妮此刻正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好冷，可天还在下着雨，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紧抱着血琥珀，这是她仅有的温暖了。 在男子沉入水银之后，安德罗氏女子不再下压桦木木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抬起略显粗糙的手看了看，有些嫌弃，但现在也只能将就，闪至女童身旁，一把拎起她的脑袋。 洛熙珮妮身子一抖，以为这位又改变主意了：“呜呜……” “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小镇吗？”安德罗氏女子舔了舔唇。 “我……我不知道，”眼泪混着雨水，洛熙珮妮抽噎着：“我真的不知道……” 安德罗氏女子微微眯起金黄色的双眸，轻笑着惋惜道：“这样啊，可是我现在很饿，既然不能尽快找到吃的，那就只能吃你了。” 他的灵魂在被封印前就被圣乌灵匕刮过，又沉眠万年，现在非常非常虚弱，他需要进补，用富有生机的新鲜血液滋养他的灵魂，这样才能今早恢复到巅峰。 “不要不要，”洛熙珮妮慌忙地蹬腿想要向前爬，离这个安德罗氏远远的，可后颈被捏着，她怎么都逃不了：“呜呜……我说我说……出了罗德烈山谷……嗝一路向北，距离阿纳斯塔城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小村庄……我都说了，求求你放过我……” 小村庄？安德罗氏女子双眸一亮，正合她的意：“那我们现在就去吧，”以他目前的情况，进了大城难免会遇上一些意外，小村庄最安全。 雨越下越大，浇熄了阿纳斯塔城夜晚的热闹。 啪……啪…… 空荡的主干道街上，一位披头散发，两手提着宽大裙摆的女人一边哭喊着“洛熙”，一边匆忙地往东边跑去。 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她的身上，一个错脚摔趴在地，顾不得被擦破的手腕，立马想要爬起继续奔跑，可无奈宽大的裙摆太碍事了，一次又一次地被绊倒，气极嘶叫。 “啊……我的洛熙，你到底在哪里，妈姆在这……呜呜……” 海娜·穆林恨得连连锤击地面，痛哭不已，她的心好像被挖走了一样：“洛熙，”在买了小白兔之后，出了宠物铺子不见女儿，她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她的洛熙是最乖的，不会乱跑。 一声又一声的嘶喊，可惜没有回应，久久海娜·穆林才踉跄地爬站了起来，不敢再耽误提着裙摆向德西家铺子的方向跑去，她要救她的女儿。 今夜没有明月，但依旧不影响海音三人的修习，墨林盘坐在床上，面对着窗口，雨滴击打在琉璃窗上，发出啪啪声，但却衬得屋内更加的静谧。 摆放在床头木柜上的漏，细沙在不停歇地流动，夜已深。 黑暗里，墨林摞在腿上的裙摆突然有了微微亮，忽生的异变引得她不禁蹙眉，可不等她睁开眼睛，一把散着幽光遍布遒劲银线的匕首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回事？”墨林张开双目盯着顿在她跟前，却收不回的圣乌灵匕，轻轻眨了下眼眸，稍作思虑便再次闭上双目。 可不到一刻钟，又蓦然大睁双目，她右手一把握住圣乌灵匕的柄，跳下了床，左手向后一招，挂在衣架上的紫色斗篷便罩住了她，穿上靴子，直接穿过琉璃窗出现在楼下，闪身向南。 好不容易跑到德西家铺子的海娜·穆林，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见到她要找的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人已消失在跟前，她仓惶去追：“墨林大人……墨林大人……” 无论身后声音多大多无助，墨林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一路向南。不过海娜·穆林的声音倒是成功地引起了西雅和海音的注意。 西雅见她一向冷静的大姐竟握着圣乌灵匕雨夜出门，顿觉不对，赶紧跟上。海音也急急忙忙穿好小靴子从窗口跳下楼，追了上去，只是她年岁尚幼，功夫不到家，很快就不见了姨母和母亲的身影。 站在无人的街道上，海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样，可惜什么也没发现，运起巫力右手对空一招：“乌利亚，”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蝙蝠叽叽了两声，海音双目一沉，不再停留，撒腿跑向阿纳斯塔城的南门。 “你说什么？”阿纳斯塔城城主府，洛奇·阿纳斯塔在听闻德西女巫全部出城后，面色惊变：“她们为什么会突然出城，去哪了？”不等回应，就赶紧召集他的部众。 俯首在一旁的转化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一直都盯着，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预兆。” 啊……呜呜…… 痛哭声、求饶声、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吼声充斥着阿纳斯塔城外的这个叫墨地岭的村庄，谁也没想到死神会在睡梦中降临？ 安德罗氏女子在吸干一个年轻的罗鬃男子的血后，两手一松，连嘴都不抹就踩着尸体走向下一家，站在门口，似好玩一般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屋外的防护结界，幽幽说道：“你们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 一直跟在后的洛熙珮妮已经被吓傻了，她不知道这是在做梦，还是……还是现实？ 一开始她还会去看瘫在地上的那些尸体和被血浸染了的大地，但后来就不敢，目光直直地向前，不敢下落不敢回头，手中紧握着那块血色琥珀。 尖叫声再次传来，她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啊……，”一声尖叫后，像是失了魂一般晕倒在地。 出了阿纳斯塔城的墨林完全没了顾忌，拨开雨幕，踩风飞掠，那个东西醒了，就在附近，为了西海森林为了她年幼的海音，她必须趁着他还虚弱重伤他。 一丝血腥味钻进鼻腔，墨林双目中尽是冷厉，可真是迫不及待，才醒来就这样吃，怕是虚弱得很，一步飞跃一个山头，翻身继续乘风狂奔，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了，她知道近了。 又吸食了六位年轻的罗鬃人，安德罗氏女子这才露了点点笑，接着来到下一家。 这次问都不问直接破开了屋外的结界，似漫步闲庭一样走进了屋内，看向紧抱着躲在桌下的一家子，补充了这么多新鲜的血液，他的灵魂这会很舒服，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谁先来？” 那一家子闻言无助地往里紧缩，恨不能直接死了好，也不用受这罪，可活着就会怕，最后终是那个做母亲的挡在了前面，颤着唇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当妇人被拖拽出时，年幼的小儿一把抓住她的脚哭喊着：“妈姆……妈姆……” 妇人两腿胡乱蹬着，她大力摇着头：“放……放……” “不要急，”安德罗氏女子温柔地对小儿说：“很快你就会再见到你妈姆的，”似对待情人一般轻柔地将妇人的发拨向另一边，深深一嗅，享受得闭上双目：“味道不错，”獠牙闪过寒芒准备贴近。 小儿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用尽力气一头撞向了安德罗氏女子：“你这个恶魔，放开我妈姆，”小小的拳头捶打着她的大腿，学着她用牙去撕咬。 安德罗氏女子将妇人扔至一旁，抓起小儿：“那就你先来，”这只更美味。 女人被摔得头晕目眩，眼前发花，可一转身就见安德罗氏的獠牙已经贴近儿子的脖颈，她失声尖叫：“不要……” 轰…… 正要吸食血液的安德罗氏女子眉角一颤，立马抛开手中小儿，闪身出了屋子，圣乌灵匕扑空刺入了岩石墙壁。 屋外的墨林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她终于赶到了，双目紧盯着不远处的那个安德罗氏女子，右手一握，圣乌灵匕再次出现在手中，。 金黄色的眼眸，就是他了。 “费舍尔巫祖，”墨林直呼其名，西海巫祖不能肯定的事情，被她证实了，这里的血腥味冲天，若被封印的是费考巫祖，这个村庄不会遭殃。 安德罗氏女子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金黄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墨林，丝毫不掩兴奋地说：“西海的后人，”闭目深嗅感叹道，“真香，没想到我醒来的第一天就能喝到西海后人的血。” “你做梦，”墨林不再与他废话，抬手捋下两根断发，往空中一抛，一根飞向晕死的洛熙珮妮，一根则缠上费舍尔。 费舍尔竟不躲不闪，嘴里念起了古老的咒语，可惜他似乎忘了现在的这副躯壳是个被转化的安德罗氏，根本不能沟通自然，待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绑了这两个，墨林右脚一跺直冲向上：“勐腊哒……，”费舍尔紧咬牙关，秉着气用力想要挣脱，可一股大力将他提起，后砸向村庄北方的山头。 嘭的一声，烟尘飞起，剧痛袭来，还不待他翻身。墨林提着洛熙珮妮，持圣乌灵匕紧随而至，丢开手中的累赘后一个闪身将圣乌灵匕刺入了费舍尔的背部。 “啊，”这种痛直刺灵魂，费舍尔被激爆发，一力挣断捆绑他的乌丝，后蹬腿飞闪，背部被圣乌灵匕撕拉出一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激涌而出，更糟的是，这只安德罗氏的自愈力根本愈合不了这个伤口。 墨林不敢给他喘息的时间，持圣乌灵匕再次袭来，费舍尔闪身想去村庄补充血液。但墨林既已将他扔出村庄，又怎可能再放他回去，破空出现挡住他去路，一匕下刺。 费舍尔恨极了圣乌灵匕，但又十分惧它，背部的刺骨疼痛让他不敢力抗，只得闪身躲过。可惜这次他运气不好一头撞进了一片冰霜中，赶来的西雅伸手就去掏他的心。 第26章 纤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从其背部直穿而入, 暗红的血迸射而出，西雅成功地抓到了安德罗氏女子的心，不作丝毫迟疑用力直接捏碎。 “呃……” 在心脏被捏碎的瞬间, 安德罗氏女子的生机立时四散, 血自口鼻奔涌而出。 费舍尔是万万没料到这副低劣的躯壳会如此不中用, 不过这一切都没关系了，金黄色的眼眸中充斥着阴鸷, 跃动着兴奋，唇角上挑, 完全不在意这副在溃败的躯壳。 咻一声, 一道银光似闪电一般当头劈下, 得意张狂的表情定格在安德罗氏女子的脸上, 血穿过厚重的刘海顺着高挺的鼻梁快速地往下流，与此同时响起一声干哑的男音怒吼：“该死。” 西雅左手一握，天蓝色的瞳孔顿时变成了银白, 冰封了安德罗氏女子的躯壳，可惜在碾碎之前，一颗泛着明黄色的光珠自已经没了气息的安德罗氏女子的眉心激射而出, 冲破了冰封, 穿空逃离，眨眼间便不见了。 就知道费舍尔的灵魂没那么容易消散, 墨林闪身南撤, 费舍尔的灵魂会在阿纳斯塔城附近醒来, 那这附近定有他的藏身之处。 离这不远的就是罗德烈山谷, 那里虽毒物遍地，但却是这附近最受阿波罗太阳神厚待的一片土地。而费舍尔的藏身之处，绝对少不了拉丽莎家族的女巫。 墨林凝目，现在费舍尔的灵魂没了存放的躯壳，是最容易受创的时候，持圣乌灵匕的右手一松，困于灵魂的力量，她也许找不到那副已经凝成明黄色日晖光珠的灵魂，但圣乌灵匕可以。 果真如她所料，圣乌灵匕一得自由便刺向空中一点，墨林刚想跟上，心突然一紧，她立马急闪，右手朝后大力一挥，披在身上的紫色斗篷飞了出去，于此同时左臂揽住迎面而来的西雅，闪至百英米之外。 西雅见姐姐甩出紫云翼斗篷就知不妙，而她们将将闪离，就闻嘭的一声夹杂着痛苦嘶喊的巨响。 变大的紫云翼斗篷被一道白色光束击穿，从空中飘落，一位印第安女巫打扮的妇人骑着一头毛色金黄的雄鹿正朝这狂奔而来。 “塔丽娜·拉丽莎，”墨林没想到会是她，看着那张光洁紧致的脸，毫不掩饰眼中的嫌恶，轻声对站在身旁的妹妹说：“麻烦来了，”后右手一握，圣乌灵匕回到了手中。 “我还以为她快死了呢？”西雅蹙眉，她已经知道大姐今夜跑出来是为什么了，看着被圣乌灵匕刺破溃散成一道淡黄色光束的灵魂，像找到亲妈一般投向塔丽娜·拉丽莎，眸中闪过不甘：“就差一点点。” 墨林倒是没有失落：“费舍尔要是那么容易被抹杀，西海巫祖就不会中双子圣灵诅咒了。” 凉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可她的双目却眨都不眨地盯着用华罗阳神石接受了费舍尔灵魂的塔丽娜·拉丽莎。 这位可是拉丽莎家族上一任的光明祭司，年岁与她家中母亲相近，但境界却差她母亲一截。按理她的生命也快到尽头了，可瞧瞧现在的她，生机富裕到都外溢了，很明显塔丽娜·拉丽莎刚刚掠夺过生机，看来这又是一个满身脏污的光明女巫。 “好巧啊，”塔丽娜·拉丽莎低头看着手中泛着柔和白光的华罗阳神石，心里高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是她大意了，因为接连两次召唤费舍尔巫祖失败，她身体亏损极大，所以不得不停下来好好休养，补充生机。恰巧莉尔让几个男巫送来了一批年轻的罗鬃男子，她就回了在阿纳斯塔城的庄园。 今夜心神一直不宁，她知道肯定有事要发生，为了以防万一就提前回了罗德烈山谷，没想到却见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竟沉入了银塘，立时便寻了出来，幸好……幸好她来得不晚。 “巧？”墨林轻笑：“确实很巧，”抬起左手接着雨滴，“塔丽娜大祭司也是闲得发慌出来观雨的吗？” 刚刚那一击要不是她躲得快，恐怕她们姐妹这会就不能好好地站在这山顶了。不过塔丽娜·拉丽莎那一击伤她们只是其次，最主要还是想逼她收回刺向费舍尔灵魂的圣乌灵匕，可惜机会难得，她怎么都不会错失。 壮硕的雄鹿这会也没了急切，踏空悠闲地向前。 塔丽娜·拉丽莎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华罗阳神石，俯视立在山之巅的那对年轻的姐妹：“这么久不见，你们的境界又精进了很多，凯丽真的是会教导孩子。” “你说得对，”墨林握紧圣乌灵匕，目光扫过四周：“这地方不错，雨下这么大，我们就不要这么客气了，”稍稍向前挪了一步，挡住西雅，“我知道今夜你是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 “哈哈，”塔丽娜·拉丽莎仰首大笑，久久才止住：“墨林啊墨林，你还是那么聪明伶俐，”音未落，面上笑意一收，浅黄色的眼眸微微一敛，黑暗的空中忽现无数光刃， 顿时这片空间就变得无比炽热，滴落的雨水都是滚烫的。 塔丽娜·拉丽莎右手一挥，光刃飞掠而下。 墨林左手对空一招，掉落在山腰处破了的紫色斗篷飞起迎向那无数凌凌光刃，跟随着传来的哧溜哧溜声，是刺鼻的烧焦味。 站在她身后的西雅闭目运起巫力，红唇微动，双手合十反向一捻，后用力向两边抽离，一根表面遍布银色雪绒花的冰杖出现了，同时双眸也变成了纯粹的银色。 原势头凌凌的光刃在穿过紫色斗篷后，变得暗淡了许多。塔丽娜·拉丽莎见状再次凝聚光刃，一刻不停歇地挥落。 在光刃快要逼近时，墨林蓦然弯唇一笑，西雅轻轻眨了下眼睛，冰杖如箭一般飞出，她右脚一点，展开双臂直冲向上紧跟在后，顿时咔咔声响起，这方天地被一分为二，冰火两重天。 冰杖一出，塔丽娜·拉丽莎就已经感觉到了稍许寒意，不禁双目一紧。 西雅笑看着面不改色的塔丽娜·拉丽莎，红唇不停地动着，这方小天地下落的雨滴全部凝成了细尖的冰针，现在该轮到她了，双手用力一握，成千上万的冰针似有意识一般，一拥而上刺散光刃，袭向高空。 同时塔丽娜·拉丽莎不断地向下挥洒光刃，可是无论她挥洒多少光刃，均被银针刺灭，而那密密麻麻的冰针竟遇火不融，她双目一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银霜月冰杖？” 这是西海森林已经死了的上任领主范哲尔娜·德西的法杖，没想到凯丽竟将她母亲的法杖给了西雅。 跳离坐骑，塔丽娜召唤出她的明火神杖置于胸前，开始吟唱巫咒，随着吟唱明火神杖上燃起非常纯净的蓝色火焰，在万千冰针只离她不到一英米的时候，吟唱结束，她紧抿着嘴，双目大睁似极为费力一般将神杖推出。 蓝色的火焰以明火神杖为中心，瞬间形成了一道火墙。势不可挡的万千冰针终于被拦下了，但它们依旧不融，和蓝色的火墙像矛盾之争一样，谁都不退让。 这时墨林趁势持圣乌灵匕飞掠而上，无惧冰火攻向塔丽娜·拉丽莎。 塔丽娜·拉丽莎想要收势，但冰针威势不减，此刻她真的是恨毒了德西女巫的奇思怪想，尽炼制些霸道的东西，不怪三方都想让她们死。 见墨林已经近在眼前，她再不想收势也得做出抉择，咬牙鼓劲左手运足巫力一掌击在持杖的右手背上，顿时火墙气势大增，稍稍逼退了冰针，塔丽娜立马上冲。 墨林一匕刺在火墙上，立时势头正盛的火墙便崩裂了，没了火墙的阻挡，万千银针一掠而过，后突然融化变成雨滴滴落。 西雅和墨林一左一右攻向塔丽娜。塔丽娜刚刚耗费太多，又没得喘息之机，应付起两个小辈竟有些吃力，但她是伟大的光明大祭司塔丽娜·拉丽莎，绝不能输。 雨越下越大，海音冒雨方向明确地奋力奔跑，被打湿的脸上全没了平日里的稚嫩与天真。 此刻她心里很慌，今夜因为下雨，很黑很黑，就如同她梦里的那样，她的直觉告诉她要尽快找到母亲和姨母，可为什么路这么漫长？ “呼……呼，”塔丽娜大喘着粗气，双臂交叉紧握着明火神杖，一眼不敢眨地盯着离她不足三英米的墨林和西雅。 德西女巫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都是一样的难缠，她们已经斗了一个小时了，但这两丫头仍然不见颓势，反而是她愈来愈使不出力，黑夜真讨厌！ 这就见底了？看来虚的还是虚的。墨林再次闪身上前，依旧以圣乌灵匕为主攻。塔丽娜不敢拿明火神杖去抵挡圣乌灵匕，只能后撤躲闪，哪想背后一寒。不知什么时候，西雅已来到她的身后，银色的冰杖已逼近。 前后是劫别无选择，她刹住脚屈膝前冲，跪地一手持神杖挡住墨林下劈的手臂，后运力返身击向境界稍欠的西雅。 “就你会返身？”西雅勉强避过那道炽热的巫力，脚跟一转，左手一抓，数十根冰针袭向塔丽娜的背部，塔丽娜毫无预兆地收势贴地一滚。 墨林好像一时收不住力一样前冲，但她却避过了那些冰针。 嘘…… 一声刺耳吹哨，健壮的雄鹿仰天长鸣后奔向在召唤它的主人，塔丽娜已经顾不得体面了，闪离墨林姐妹附近，不等雄鹿到跟前，她就跳了起来准备逃，雄鹿是到了，但她运气没了。 早防着她这出的墨林收起了圣乌灵匕，跃起凌空挥动她的紫玉法杖，划出一道莹莹月华弧，以势如破竹之势割裂雨幕，咻的一声撕空袭向塔丽娜。 嘭…… 正要坐上雄鹿背的塔丽娜被打落摔在谷地，西雅闪身而至压着数十冰针就要结束她的老命，可却在关键时刻反手伸向身侧的黑暗：“大姐，有安德罗氏，”用力一掏，一颗血淋淋的心握在了手中。 塔丽娜趁机翻身逃离，同时忽来一道明光扑向西雅，西雅急忙后撤，捏碎手中心脏，血手向前一推，明光散了。墨林在摘了两只安德罗氏的头颅后，立马靠近妹妹。 姐妹两背靠着背，均扫视着四周，西雅努力平复着不稳的气息：“大姐，是他们，他们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墨林心生不妙，缠斗了这么久，力竭的不止塔丽娜，她和西雅也差不多了，毕竟塔丽娜的法力比她们要深厚，只是她们已没有退路了，轻吁一口气：“来了，我们就刚好将麻烦一次解决。” 话音未落，一道微不可感的冷风袭来，墨林双目一凛主动迎向，手直插安德罗氏的胸膛，也不掏心直接捏碎。西雅比之她姐姐虽有逊色，但一样的下手狠、准。 姐妹两不停地杀，可渐渐地她们发现不对了，这些被杀的安德罗氏手上均是空空，他们没有戴月辉，洛奇·阿纳斯塔是想要用他们耗尽她们的巫力和力量。 可这种境地下她们还有其他选择吗？只能杀戮，不过她们也开始有意识地蓄力。 嗒……嗒…… 海音速度不减地奋力狂奔，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汗多一点还是雨水多一点，当闻到点点血腥味时，心更沉了，雨夜竟还能让血腥味飘这么远，那定是血已成河，“妈姆，姨母，你们千万不要有事。” 一地的尸体，脚下尽是黏腻的血，在又杀了十来只转化者后，西雅和墨林隔空对视一眼，后便同时向山坳处退离。 嘭一声，突然十数道明亮的光像游蛇一般自她们要过的山坳处冲了出来，墨林和西雅见到这些明光似并无意外。 “终于轮到她们上场了，”西雅持杖右手向前一推，万千冰针同时攻向山坳处，击撞的嘭嘭声响起，七位身着白袍的女子在索菲娅·拉丽莎的带领下闪出了山坳，站立在距离墨林和西雅不到十英米的地方。 索菲娅·拉丽莎依旧手持光明神杖，面带笑意上下打量着墨林和西雅，幽幽感叹道：“好狼狈啊！” “再狼狈也敌不过你们，”西雅嘴上不饶人：“堂堂阿尔萨斯山脉拉丽莎家族的祭司竟带着一群光明女巫躲在山坳里，搞偷袭吗？”说到这她不禁瘪嘴摇了摇头，“你们这不是狼狈，是无耻。” 也许是今天心情太美了，索菲娅丝毫不生气：“你们莫名其妙把我母亲伤成那样，我总要讨回来吧，”说完也不再给她们时间歇息了，光明神杖直接指向墨林，一道刺目的明光自神杖顶部射出。 这个时候墨林可不跟她硬拼，放出圣乌灵匕挡在她和西雅身前，嘭的一声，那道明光几乎是笔直撞在了圣乌灵匕上，那群光明女巫像是知道巫力会回荡，立马分开闪身向两边。 西雅不掩冷厉，趁着索菲娅盯着她大姐，毫不犹豫地甩出银霜月法杖，瞬间冻住了闪至右方的三个光明女巫，后一道银光掠过，收割了那已经开始融化的冰雕。 “你……，”索菲娅大怒，她此次带出来的可都是拉丽莎家族最出色的女巫，立时不再盯着墨林，大展双臂凭空而上：“郝伊娜……阿吾拉……” 墨林得机右手一挥，圣乌灵匕从一逼近的女巫心口穿过。一声尖叫引得正在施法的索菲娅注目，不看还好，一看更是怒极，就这么眨眼间的工夫，她带来的七位女巫只剩两个了。 拖沓不得，她扭头将目光投向西雅，双目一缩，万丈明光自她背后冲向天空，立时间照亮了整片山谷地，光明神杖凌空一挥，索菲娅吼道：“去吧。” 明光散开后从四面八方袭向西雅，墨林被泊伊的姐姐易娜尔·拉丽莎缠住了，见索菲娅来这一招，没多想就将圣乌灵匕驱向西雅：“拿着。” 西雅毫不含糊，一把握住圣乌灵匕运起巫力原地转身画了个圈，后意念一动，万丈冰墙从地起。索菲娅哪容得她躲，闪身来至冰墙外全力击打，顿时冰墙就有了裂痕。 西雅受巫力反噬，轻咳了一声，血顺着嘴角流出。 感知到妹妹受伤，墨林也急了，眸中尽是狠戾，右手直接穿过易娜尔·拉丽莎的巫力屏障，不顾手腕处被剐出来的血口，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助攻的女巫见状连忙设法相救，不想墨林竟突然转身，左手对空一抓，执紫玉法杖返手飞扫而过，那女巫头颅滚地，掐着易娜尔·拉丽莎的右手一个用力，易娜尔·拉丽莎生机断绝。 墨林刚想去助妹妹，可才抬腿突然阴风阵阵，足有两百位安德罗氏一齐袭向她，她再次与他们缠斗在了一起。 墨林是厉害，可奈何安德罗氏众多，她也有难以顾及的地方，一个不慎明背部落了空，火神杖蓦然出现，而现在的她已无法避开，只能拉过一个安德罗氏侧身抵挡。 后趁势飞离安德罗氏包围圈，凌空一个翻身，只是因那一击蕴含了足足的光明巫力，她落地未能站稳，一个踉跄跪趴在了地上。 一道白影忽闪而至，一把掐住墨林的下巴，墨林见是消失许久的塔丽娜顿觉不好，几乎拼尽全力一掌击向她的腹部，与此同时一道白光一分为二冲入墨林双目。 塔丽娜受到重击，抬腿就是一脚踹向墨林的心口，墨林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冰墙崩裂，西雅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那是护了她一百多年的亲姐姐，顿时目眦欲裂，不惜一切耗尽最后一丝巫力冰封了轻敌了索菲娅·拉丽莎，她要塔丽娜老巫婆付出代价。 “你敢？”塔丽娜·拉丽莎虽受了伤，但她刚刚夺了三个转化者的生机，此刻还有余力，明火神杖破空飞来，击在了西雅的腰侧，西雅不敌飞了出去。 这时一道风掠来，已经有些昏沉的西雅只觉有什么东西戳进了她的脖颈。 静候多时的洛奇·阿纳斯塔终于现身了，紧摁着西雅的脑袋尽情地喝着鲜美的血，隔了很久才放下她：“哈哈……，”血色的眸中有着疯狂，“西海·德西称霸过玛尔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吸了她后人的血。” 破开冰封，索菲娅同母亲塔丽娜静立原地笑看着洛奇·阿纳斯塔咬破自己的手腕。 此刻西雅力竭又失血过多，已昏昏沉沉，洛奇·阿纳斯塔将流着血的手腕杵到西雅干裂的嘴边：“喝吧。” 闻到了血腥味，西雅昏沉的脑子立时清醒，紧闭双唇，狠瞪洛奇·阿纳斯塔，她是西雅·德西，宁死也不会喝下他的血将自己转化，极力挣扎，但可惜她已无力。 洛奇·阿纳斯塔对待她可没有什么耐心，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西雅紧咬牙关就是不松口。可安德罗氏天生力强，一个用力还是掰开了她的嘴，他看着西雅笑着毫不掩饰内心的得意：“亚历山大走了，从今以后你就只能听命于我。” 像是要好好折辱她一样，洛奇·阿纳斯塔慢慢地将手腕靠近西雅被掰开的嘴：“我让你陪我睡，你就得陪我睡……哈哈……” 咻…… 一枚六棱星状的铁片准确无误地插在了洛奇·阿纳斯塔的脖颈处，不到一秒，他就像冰雕一样立在那，海音闪到西雅身后，运起巫力将她带至母亲身旁。 索菲娅·拉丽莎见到海音双目一亮，真的是高兴极了：“省得我费力去找你了，”眼神扫向身后，“还愣着干什么，去将她拿下。” 此刻海音出奇的冷静，从裙子的暗袋中取出五根银针，为什么这些东西总是这么贪婪，不知满足？上前两步挡在母亲和姨母跟前，眼泪已涌进了眼眶。 数道黑影掠来，海音冲向前，运用稍许巫力将五根银针同时掷出，黑影少了五道，连连惨叫声响起，后她立马再拔出五根，以同样的方式掷出。 索菲娅和塔丽娜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安德罗氏倒下，死不得活不得地惨叫，终于在海音只剩十根针的时候出手了，只对空轻轻一扇，全力对付安德罗氏的海音就被扇飞了出去。 放在裙摆暗袋中的血色蔷薇琉璃卡掉了出来，一张落在那群安德罗氏跟前，一张落在了西雅被咬破的脖颈处，还有一张卡在了暗袋口。那群安德罗氏在见到血色琉璃卡后就不禁想到之前那事，均不敢再向前移动。 海音体内巫力充沛，一个翻身回旋再次站到她母亲和姨母之前，冷冷地看着那对不要脸的母女：“你们不但以多欺少还以大欺小，算什么好汉？” 没人注意到落在西雅脖颈处的那张血色蔷薇在沾了西雅的血后，花色更加的艳红，而将要到达哈尼达拉城的亚历山大心蓦然一缩，感知了下，他惊惧得大睁血眸立马回头极力奔跑，出事了…… 第27章 又是一个讨厌的德西女巫, 索菲娅·拉丽莎的眼神越过所剩无几的安德罗氏, 看向那肥肥嫩嫩的女娃, 虽然她还没有长大, 但这瘫了一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安德罗氏在告诉她, 这个女孩不简单。 姨母被洛奇·阿纳斯塔咬破了脖颈处的大动脉, 若不是有银霜月冰杖的寒气冰凝了伤口，恐怕这会已经没命了。而母亲的情况似乎更糟，不知为什么她的巫力变得非常紊乱？海音不着痕迹地扫过还站着的那些东西，估量着对方的战力。 两个老巫婆，七十七只转化者，还真不少！ 她现在还剩十根银针和八十七枚乌灵星月镖，瞥了一眼掉落在地上已经沾了血污的血色蔷薇琉璃卡, 转化者好对付，难的是那两个老巫婆。 窝着嘴长呼一口气, 海音将夹在指间的五根银针收回了裙摆, 见那群迟迟不敢上前的安德罗氏松了一口气，银灰色的银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地取出最长最粗的那一根银针。 索菲娅·拉丽莎想要上前，不过却被其母亲塔丽娜拦住了, “再等等, ”索菲娅闻言不禁挑眉, 扭头望向母亲, 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等？ “一会你就知道了, ”塔丽娜意味深长地笑着, 她改变主意了，现在大势已定，正好不急，她要看墨林·德西的表演。 见他们不动，海音也紧抿着唇静立着，没有要主动上前的意思，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让她极为清醒，脑子在快速地转着。 一时间这方谷地只剩下安德罗氏的惨叫，下了大半夜的雨也终于尽兴了，化成了绵绵细雨随风飘。 等了足有一刻钟的索菲娅有些烦躁，再次看向一旁的母亲，见她面上也生出了些微不耐，便运起巫力抬起右手用力向前一推。立时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那群安德罗氏就被推着越过了地上的那张血色蔷薇。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可即便索菲娅这样说，但她毕竟不是安德罗氏。相比于索菲娅·拉丽莎，这群转化者更惧怕亚历山大·斯特林，他们盯着海音，耳边是痛苦非常的绝望嘶叫，防备着但又彷徨不前。 就在这时，一微不可闻的嘶哑男音响起：“捉……捉住她。” 海音闻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仍僵着的洛奇·阿纳斯塔，不禁蹙眉，没想到才这么短时间，他的舌头就能动了，看来是真的一点没浪费他母亲阿娜诗·斯特林的纯净血统。 空着的左手中多了一枚星月镖，她打算再给他补上一枚，只是星月镖刚出手，几个忠心的转化者就挡在了洛奇·阿纳斯塔之前。 “捉住她……” 洛奇·阿纳斯塔愤怒至极，连带着嘶吼的声音都大了，这次那群转化者不再迟疑不定了，个个都变得奋勇，掠向海音。 海音丝毫不惧，双目一凛，不待安德罗氏逼近，她就如一道闪电一般穿进了那群安德罗氏中，右手五指紧握，将那根又长又粗的银针夹在无名指和中指之间，快、狠、准地戳向安德罗氏，那是针针见血。 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海音趁机用剩下的九根银针撂倒了九只安德罗氏，一个凌空翻身后垂直下落，右手中银针深深刺入一位转化者的百会穴，那位转化者双手成爪正想要去抓海音，可惜慢了一步。 再次凌空回旋，挡在母亲和姨母之前，海音瞥了一眼被她刺了百会穴瘫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安德罗氏，心中有了底。 之前投掷银针她只想着将银针打入安德罗氏的体内，但现在她的银针就只剩一根了，便不能再这样随意了。 这群转化者说到底都是由人类转变，根是改变不了的，百会穴是死穴，她造成的创伤对人类来说都是不可逆的，即便安德罗氏自愈力强大，一银针刺入百会，他们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剩下的转化者这会也不好受，刚刚他们之中有大半都领教过那根银白色不知名黑暗兵器的厉害，这一会的工夫又倒了十个，看着地上均被灼烧得脱了相的伙伴，不禁脚底生寒。 索菲娅·拉丽莎再也耐不住了，抬步上前。海音左手见状下意识地握紧双手：“等一下。” “我不想等了，”这天都快亮了，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海音肃着脸：“我母亲和姨母伤了，你和你身后的那位我杀不了，但这群安德罗氏，”说到这语调变得阴狠，“我要他们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索菲娅还在漫步前行，海音轻嗤一笑：“你和我母亲怨仇极深，而我又是我母亲的命，我知道落到你手里，你不会那么容易让我死，定会好好折磨我。” 听到这话，索菲娅顿住了脚，蓦然笑了。 眼泪涌上眼眶，海音倔强地不让它们滚落，梗着脖颈微仰着下巴：“等解决了他们，我任你处置。” 她确实不应就这么干净利落地了结了墨林·德西的女儿，微启红唇轻语道：“那你继续吧。” 很好，海音再次冲向那群安德罗氏，激战顿起，又以同样的战术一针又一针地戳着，隔个几分钟撂倒一个，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安德罗氏在以缓慢的速度减少，沉默许久的塔丽娜·拉丽莎终于动了。 索菲娅回首，塔丽娜看着仍在激战的海音和安德罗氏：“动手，那个小东西在拖延时间，”索菲娅双目一暗细想之前，顿时明了，但她接受不了自己竟被一个小儿给愚弄了。 “不会错的，”塔丽娜闪身向前，海音跳起右手一挥，银针划过一个逼近的安德罗氏脖颈，对方头颅滚地，她立马后撤，凌空朝着袭来的塔丽娜掷出两枚乌灵星月镖。 塔丽娜不敢触碰那星月镖，只得闪身避过。海音知道计划被识破，但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相信祖母很快就能赶来：“你们又偷袭。” “好聪明的小东西，”索菲娅·拉丽莎不再给海音出声的机会，闪身来到她的身后：“你们德西女巫都是这么诡计多端，”一杖扫向海音，不过谢谢她提醒了她，“放心，我不会就这么要了你的命的。” 这小东西可不止是墨林·德西的命，还是西海森林现任领主凯丽·德西所有的希望。 海音脚跟一转，运起巫力双手抵在身侧，在光明神杖袭来时借力飞离，后凌空而站展开双臂，“法恩啊……卡里蒙……” 塔丽娜母女想要活捉海音，行动起来便有些束手束脚，她们刚闪近就察觉不对，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声音？” 不等音落，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四面八方飞掠而来，海音用她刚脱奶气的声音大喝道：“咬死他们。” “是暗夜蝙蝠，”索菲娅·拉丽莎惊叫急闪后退，暗夜蝙蝠喜毒且身含剧毒，只会出现在黑夜，回想刚刚发生的事，她看海音的眼神变了，变得阴鸷，“母亲，她不能留。” 塔丽娜此刻也意识到了厉害，冷声肯定道：“杀了她，”只瞬息间周遭遍布炽热光刃，盯着袭来的暗夜蝙蝠，不屑嗤笑，明火神杖直指前方，顿时那些光刃就冲进了暗夜蝙蝠群。 海音得了机会，立马翻身落地跑向母亲和姨母，她要带她们向西逃跑。塔丽娜一见这般，连忙闪身来到女儿身旁抵挡那些凶狠的暗夜蝙蝠，“你去拦住她。” 刚刚带着母亲和姨母逃了不到百英米的海音忽觉背后寒凉，立时放下母亲和姨母回身掷出五枚星月镖，索菲娅后撤凌空挥使光明神杖，一道刺目日晖如利刃一般扑向海音。 海音自知不敌，拎起母亲和姨母急闪，可她巫力虽充沛，但境界毕竟浅薄，哪里躲得过索菲娅的全力一击？ “放下……我们，”全身遍布银色雪绒花的西雅哭了：“快走。” 听到这话，海音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地汹涌而出，那道日晖已逼近，她丢开母亲和姨母，抽离体内八成巫力，召唤不知道遗落在哪的圣乌灵匕，一道银光破空出现，挡下了袭来的凌冽日晖。 嘭的一声，光明巫力回荡，索菲娅没想到墨林才十岁的女儿竟然能召唤圣乌灵匕，不过此刻她已不能多想了，赶紧躲避。 海音心头钝痛，血顺着嘴角下流滴落在墨林的手背上。圣乌灵匕像完成使命一样，从空中掉落在地。 这时墨林的手微微颤了颤，索菲娅避过回荡的巫力，更加坚定地想要杀海音，一刻不停歇地回旋执光明神杖自刺海音。 可海音因强行召唤圣乌灵匕被巫力反噬，此刻全身已麻木，看着逼近的索菲娅，她心急如焚运转巫力想要唤醒知觉，可惜天不遂人愿，关键时刻她只能拖动着僵硬的腿脚向前挪动短短距离，挡在姨母和母亲身前。 “啊……，”西雅嘶吼着想要爬起来，无奈上身将将离地又跌了回去，脖颈处的伤口再次涌出血。 光明神杖还未抵近，索菲娅已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也许是母女连心，这时趴在地上的墨林突然双手紧握，后一把拉回她的傻女儿，双腿一蹬贴地向前掠。索菲娅大惊，完全没有想到墨林还能动弹，连忙收势后撤。 墨林拿到圣乌灵匕见索菲娅收势，连想都不想闪身来到其背后，一匕捅入她的心脏，沙哑的声音颤抖着：“你不该动我的小海音。” 圣乌灵匕蕴含的霸道巫力以摧枯拉朽之势绞碎了索菲娅体内的经脉。 “呃，”血自索菲娅口中激射而出，眸中的浅黄色快速消退，最终她还是丧在了德西女巫手下，耳边回荡起裘娜·夏洛蒂被转化前许下的咒誓。 啪一声，光明神杖跌落在地。 “妈姆，”海音惊喜，可笑意还未散开就见她母亲棕色的眸底渗出点点金光。 墨林强忍来自灵魂的剧痛，紧咬牙关拔、出圣乌灵匕，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和索菲娅一起从空中坠落。 “妈姆，”海音想要上前查探，可她现在就像一个木头人。 而此时塔丽娜也感应到了女儿生命之火已熄灭，顿时大怒，凝聚万千光刃杀向缠她许久的暗夜蝙蝠，用明火神杖劈开一条空隙，后大吼一声，“我要你们都死。” 燎原之火飞扑而来，摔在地上的墨林想要站起，可刚刚那一击让那个该死的东西得了契机反扑她的灵魂，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受她的控制了，双目紧盯不远处的小人儿，爬满血丝流溢着金光的棕色双眸中溢出了眼泪。 她已经感觉到了她的灵魂就要陷入沉睡，费尽全力将右手上移一把握紧圣乌灵匕的匕身，利刃刺破了她的手，血自掌心溢出渗进匕身上的那些遒劲银线中。 顿时圣乌灵匕幽光大盛，一股力量溢出顺着墨林掌心的伤口涌入她的经脉，眼中的金光被那股力量压下，她似听到了那个东西在嘶吼，既已做了决定就不再犹豫，从地上爬起来。 感觉到背后扑来的灼、热，她微挑唇角贪婪地凝视着那个小小的人儿，海音也似意识到了什么，哭喊着：“妈姆……我爱你。” “宝贝，对不起，妈姆不能看着你长大了，”清醒的时间只有瞬息，墨林双手握着圣乌灵匕的柄，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她的眼帘，双目不禁一亮，后再无担忧地举起幽光大盛的圣乌灵匕用力刺入心脉。 血迸射而出，圣乌灵匕瞬间隐入墨林体内，啊一声凄厉惨叫，一道明光自墨林的眉心处逃出，与此同时见白的天破了一个大洞洒下浓浓月华，笼罩住墨林，而飞扑来的火遇月华则散。 西雅傻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妈姆……，”也许是因刺激太大，压下了海音体内的麻木，她冲向墨林。 墨林笑看着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目。 对不起，妈姆不能陪你长大，但妈姆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完好地将圣乌灵匕从妈姆心脉中拔、出，所以……宝贝不要哭，妈姆只是累了想睡一会。 将要赶至的亚历山大看到那要消散的月华光柱，心一沉：“晚了吗？”脚下动作愈加快速。 海音抱住了她母亲倾倒的身体，亲眼看着黑色曼陀罗自她的眉心盛开，沾了血的小手覆上她的心口处，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 塔丽娜是万万没想到墨林·德西会用圣乌灵匕将自己封印，见投来的费舍尔巫祖灵魂的颜色变得更加浅淡，她立马取出华罗阳神石收好费舍尔巫祖的灵魂，后携明火神杖再次攻向那三人。 即便墨林·德西封印了自己，她也不会饶过她：“去死吧。” 海音恨极，一次掷出二十枚星月镖，这个老巫婆太讨厌了。 女儿的死让塔丽娜已近疯狂，完全没了顾忌，她现在只想要她们偿命，用明火神杖挥开一枚又一枚的星月镖，后凌空下劈，就在明火神杖的威势逼近至海音的湿发时，一道白影掠过，让塔丽娜扑了空。 亚历山大带着三人闪至谷地的另一头将她们放下，大喘着粗气后扭动着脖颈看向围绕在洛奇·阿纳斯塔周边的那些转化者，脑子里全是凶女人脖颈还在流着血的血洞，浓稠的血渗出血色的瞳孔。 “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那群转化者在见到来人时，遍体生寒，不禁纷纷后退：“这不关我们的事，是……是领主吩咐的。” “你们都该死，”白影掠过，顿时血肉纷飞，亚历山大并没有掏心摘脑袋，而是直接生撕，他需要发泄。 这时还蹲着的洛奇·阿纳斯塔眸中闪过决绝，他没想到亚历山大会去而复返，稍稍抬眼看向遍地还渗着血的尸块，不再拖沓闪身冲向海音三人。只是他未等逼近，一道白光挡住了他，心口钝痛，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流。 “不要……” 一惊惧女音自远方传来，紧接着一位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突然出现，一根表面散着柔和日晖的桦木桩从侧刺入亚历山大脖颈，威吓道：“放开他。” 亚历山大因剧痛蹙眉，但眸中浓稠的血仍然在涌动，身侧阿娜诗还在用力摁压着那根被赋予了日晖的桦木桩，但……他为什么要放过他？ “他也该死。” 勾唇一笑，用力一拉，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掏了出来。洛奇·阿纳斯塔瞳孔似要脱眶一样，其中充斥着愕然。 阿娜诗大瞪赤红的血眸，下意识地一把托住儿子下滑的身体，右手松开桦木桩后反手一击，桦木桩瞬间贯穿了亚历山大的脖颈。 “呃，”亚历山大捏碎手中的心脏，咬着牙伸手就去拔那根桦木桩，灼、热的剧烈疼痛竟让他不禁叫出声：“啊……” 女子恨极，但她现在却不能杀亚历山大，只能带着儿子没了心的躯壳闪离谷地，凄厉嘶吼道：“亚历山大·斯特林，你杀了我儿子，我跟你没完。” 怒极的声音回荡在谷地久久不散。 这边塔丽娜·拉丽莎已再次走向海音三人，她斜眼瞥向还在大力拔着桦木桩的亚历山大·斯特林，面上露了痛快的笑：“不要等压力山大了，那根桦木桩上被赋予了烈日辉光，就算是拔除，他也受损严重，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的。” 海音小心翼翼地放下母亲，再次挡在了她们之前，看着一地被烧焦的暗夜蝙蝠尸身，她流泪了，东方天际已经映红，也许今天她还能看到红日，调动体内最后的一点巫力，静待塔丽娜靠近。 亚历山大见塔丽娜走近海音三人，不顾疼痛立马闪至海音身前，同时加大手下力道，这该死的木桩在灼烧他的血肉，看来阿纳斯塔城的事，阿娜诗也脱不了干系。 “亚历山大伯爵大人既然要救美，那我就成全你，”塔丽娜挥动明火神杖击向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不躲不闪，待明火神杖抵近一把抓住，顿时阻住了塔丽娜的击杀。只是明火神杖堪称光明巫族的圣器，杖上的蓝色火焰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亚历山大也耐它不得，更何况是现在。 蓝色的火焰爬上亚历山大的皮肉，烧毁了一层，不待自愈完全又覆上。海音趁机闪出将剩下的乌灵星月镖全部射向塔丽娜。 塔丽娜想要抽离明火神杖，亚历山大怎肯？她只能松手后撤，海音力竭瘫倒在地，亚历山大也有些不支，但塔丽娜还未死，丢了明火神杖，全力拔除那根桦木桩。 “啊……” 亚历山大痛得五官都扭曲了，但依旧不放弃，桦木桩一点一点地往外挪。西雅泪流一地，看着塔丽娜将乌灵星月镖一枚又一枚地打落，眼神越来越冰冷，绝望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保留西海森林最后的希望。 双手一握，震碎布满全身的银色雪绒花，扑向亚历山大一口咬在他的后颈，这是她的选择。 “西雅……” 亚历山大赶紧褪去眸中粘稠的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血腥弥漫口中，西雅拼命地吸着咽下，脖颈处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再见了，西海森林！ 再见了，德西！ “姨母，”海音见她姨母眼中升起一丝血色后迅速扩散，心如刀绞爬向她：“姨母……” 一滴泪滴在了亚历山大的脖颈，滚烫滚烫的，亚历山大恨极仰首嘶吼，在西雅松口的瞬间一力拔、出了那根桦木桩。 还有最后一枚星月镖，塔丽娜凌空挥动光刃将它劈落，不想抬首就见少了一个人，立时大惊，刚准备翻身去取海音和墨林的命，顿觉背后一凉，不等回击，头已被拧了下来，血溅了西雅一身。 西雅拎着塔丽娜的头颅，扭头看向东方映红的天，呆傻的海音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立马撑地踉跄起身：“亚历山大，快带她走，她……她在求死。” 脖颈处伤口好了又损，损了又自愈的亚历山大怎么会看不出西雅在求死：“小德西，我会护好她，”闪身来自西雅身旁，抱着她就想离去，可西雅却不肯：“放开我。” 西雅·德西已经死了。 正是因为知道她如此骄傲，他才从不敢奢望，可现在一切都变了：“西雅，西海森林还在，墨林自我封印，你忘了你母亲吗？”凯丽·德西的生命不长了，所以为了西海森林为了那个小东西，她不能死。 西雅失声痛哭，是啊，她不能死，不再挣扎任由亚历山大带她离开，双目远眺着东方。 “哪里走？” 就在海音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一个白袍老妇破空出现在天际，她见过她，这老妇就是接走泊伊的那个老太婆，一道明黄光束直击向亚历山大和西雅。 “快跑，”海音焦急吼道：“不要回头，快跑啊……” 亚历山大和西雅想回头带上她和墨林，可那光束转眼就到了西雅他们跟前，亚历山大拉着西雅急闪，但速度明显不比光束。 西雅不想拖累亚历山大，正要推开他，就闻咻的一声，只见一柄墨色蛇头法杖破空刺入岩地。 轰的一声，大地震颤，刚刚取回华罗阳神石的老妇急忙躲闪，可惜仍被一道月色暗光拦腰划过，顿时老巫婆就喷了血，挂在腰间装着华罗阳神石的袋子也被碾成了灰烬，华罗阳神石也没幸免，被拦中截断。 “啊……，”一声惊恐嘶吼，两道暗淡的白光冲入受了重伤的老妇体内：“快……快逃，是西海的藏魔蛇法杖。” 第28章 老妇闻言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赶紧拼全力飞掠上冲, 同时六头雄壮的白鹿拖着一辆金色四轮马车自天际狂奔而来。 海音眼看着老妇离那辆金色四轮马车越来越近，不禁身子一软再次瘫坐在地上, 一切终于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一身披黑金色斗篷，戴着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的老妇人破空而来, 大喝一声。 “想走，那我送你一程。” 来人正是西海森林现任领主凯丽·德西, 其运足巫力一掌击在白袍老巫婆的背部，顿时鲜红的血就自白袍老巫婆的口鼻飞溅而出，当然这一掌也不是白受的，白袍老巫婆也借力坐上了金色四轮马车，飞驰而去。 “祖母, ”海音小嘴一瘪哭了，压抑许久的情绪激涌而出。 被亚历山大抱着的西雅此时也已泪流满面，双目留恋地盯着凌空而立的老妇人哽咽叫道：“妈姆……对不起……对不起……” 她天资虽优, 但却稍逊于姐姐，在十八岁成年之前于修习上并不用心，心性不稳又极爱玩闹。但一切在十八岁生辰那日都变了，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母亲领着她走进德西古冢亲自将祖母的银霜月法杖交到她手中的那个画面。 自那以后, 她就变了, 变得非常努力, 似要把曾经被浪费了的时间都补回来一般, 但……但她终还是让她失望了。 在确定啵伊尔那老不死的东西离开后, 凯丽闪身来到墨林身旁，蹲下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后手指轻轻一拨，莹莹月华洗去了墨林一身的脏污。 站起身，凯丽看向不远处的小女儿，露出了慈祥的笑：“哭什么，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右手一挽一枚月辉戒出现在掌心，“这是母亲亲自炼制的，”只是从未想过它会戴在自己女儿手上。 西雅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妈姆……对不起，”红肿的双目望向孤独地躺在血污中的银霜月法杖，从今以后，她再也拿不起它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凯丽轻轻一拨，月辉戒就飞向了西雅自动戴在了她左手的中指上。 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太突然了，谁能想到沉睡万年的双子巫会在阿纳斯塔城附近苏醒，要知这阿纳斯塔城就紧挨着西海森林，不怪她的两个傻女儿要拼命。 还有塔丽娜·拉丽莎那个老东西，她以为她早死了，没成想竟活得好好的，看来光明巫族终还是从安德罗氏身上挖掘出了延长生命的法子，这次是她西海森林输了。 不过好在西雅活着，墨林也只是沉睡。 扭头眺望东方，红日已冒头，凯丽深叹：“亚历山大，我就把西雅交给你了，作为她的母亲，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这惊喜来得太意外，亚历山大·斯特林有点懵，像愣头小伙似的不知所措地抬手挠了挠耳鬓，他没听错吧，赶紧地单膝跪地：“凯……凯丽领主，请您放心，我一定护好西雅。” “好，”看着跪在一起的两个，凯丽心中有了稍许的安慰：“你们赶快离开吧，这太阳就要出来了。” 西雅有月辉戒没事，但亚历山大没有，虽然以他的血统，阳光要不了他的命，但也不会让他好受，况且他脖颈处的伤还在反复，以他的高傲也不会去捡地上的那些东西。 西雅右手紧握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黑色曼陀罗月辉戒，已泣不成声：“妈姆……您一定要好好保重，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凯丽笑着点首：“放心去吧，这一战拉丽莎家族伤亡惨重，”刚啵伊尔虽逃了，但受了她那一掌也活不久……不对，是正常情况下活不久了，“费舍尔的灵魂也受了重创，五十年内，他们是不会有力量再来叨扰西海森林的。” 而拉丽莎家族是光明巫族中实力最雄厚的一支，重创了拉丽莎家族，光明巫族也要收敛一段日子。况且很快阿纳斯塔城城主洛奇·阿纳斯塔勾结拉丽莎家族，妄图掌控月辉的事就会被传出去。 到时黑暗巫族夏洛蒂部落和安妮儿家族只要不傻，定会把握机会反扑光明巫族。凯丽敛下深棕色的眼眸，既然不能共存，那就斗出个你死我活吧。 亚历山大半抱着西雅站起身：“凯丽领主，那我们先走了。” “快点离开吧，”凯丽轻笑：“我还有点事要做，”费舍尔都沉睡万年了，怎么会突然苏醒？刚刚重伤啵伊尔的时候，她可发现不少东西。 “再见，”亚历山大拉着西雅慢慢后退，终在第一缕阳光洒落时闪身离开。 耳边回荡着姨母的痛哭声，海音抽噎着：“姨母，你一定要好好的，”脑中闪过人体构造图，活着才会有希望。 凯丽凝望着西雅他们离开的方向，眼眶终是红了，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歇息了一会，海音搬着麻木的两腿盘起，闭目打坐，虽然体内的巫力已经用尽，但白日也不是完全没有月华之光，只是稀少而已。 在这之前她只是抱着一种探寻的心态去驱使巫力运转周天，开辟三丹田，但现在不一样了。 姨母已经失去了自然沟通大自然的能力，而她这套运用气感主动沟通大自然的法子若是成功，就会成为姨母再次连接自然唯一的希望。 稍稍恢复她就站起身，望了一眼仍静立着的祖母，便走向那群挣扎了这么久还没死透的转化者，经了这一夜，海音银灰色眼眸中的亮光不再跃动，变得坚定，而眼底则多了些难言的沉静。 驻足在一位全身冒着青烟，瞳孔已脱眶的转化者旁边，海音双目平静地看着他，听着他痛苦的呻吟，沉凝了一会便俯身去拔他戴在指上的月辉戒。 “不……不要，”转化者想要握紧右手，可如枯枝般的手指颤了颤终是没能紧握，海音似没听到他的哀求一般，慢慢地拔下了月辉戒。 没了月辉戒，在阳光的照射下，那转化者顿时灰飞烟灭。 解决完这一个，海音收起月辉戒又走向下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凯丽已经转身，静静地看着那小小的人儿，心疼不已，她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长大，这不是墨林想要的，也不是她所希望的。 收完所有的月辉戒，这个山谷地终于干净了许多，海音看着脚尖前那张沾了血污的血色蔷薇琉璃卡，微抿着嘴俯身将它拿起用袖子擦了擦，后望向遗落的另外一张。 “带上你母亲，”凯丽见她捡起另外一张血色蔷薇琉璃卡，左手轻握，银霜月冰杖便到了她手中，意念一动，还插在岩地中的藏魔蛇法杖也化成了一道墨色投进她裙摆的暗袋中，“我们去山顶看看。” 海音站着不动，眸中闪动着晶莹：“祖母，母亲还能醒来吗？” “能，”凯丽回答得毫不犹豫：“她一定能醒来，”走上前去，牵起海音脏脏小小的肉手，“圣乌灵匕是西海巫祖的东西，只要有一天你超越了西海巫祖就能完好地将圣乌灵匕从你母亲的心脉中取出。” 听到这话，海音仰起小脑袋望向她祖母：“真的吗？” 凯丽左手两指微微一捻，手中的银霜月冰杖就消失了，轻抚海音金灿灿的发，望进她极为忐忑的双眸中，微笑着点首：“对，只要完好的取出她心脉中的圣乌灵匕，墨林·德西还是墨林·德西。” 就这么和祖母对视着，久久海音才郑重地点了点小脑袋：“我知道了。” 凯丽心疼地将她揽进怀中：“知道了就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们去山顶看看。” “好，”这次海音倒是干脆，不过在上山顶之前还有事要做：“我们把索菲娅母女的法杖收起来，”塔丽娜和索菲娅母女在光明巫族中的地位可不一般，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光明祭司。 “收它们干什么？”凯丽挑眉，扭头望向那还散着柔和白光的两柄法杖：“我们又用不了。” 海音敛下双眸：“我们是用不了，但这两柄法杖是塔丽娜·拉丽莎和索菲娅·拉丽莎母女的。” 对啊，她怎么就把这给忽略了？ 凯丽自嘲一笑，果然是岁数大老糊涂了，右手一翻，两缕幽光出现在掌心，轻轻一拨，那两缕幽光便飞了出去分头掠向光明神杖和明火神杖，“先用幽冥月光包裹着，等回了西海森林再将它们封进幽冥盒中。” “好，”收完了法杖，海音的目光又扫向旁的地方：“塔丽娜的坐骑呢？还有索菲娅和七个光明女巫肯定也不是跑来这的，她们的坐骑呢？”刚刚收月辉戒的时候，她都数过了。 这个凯丽倒是知道：“在山谷地外待着，怎么你喜欢鹿？” 西海森林也不是没有鹿，只是德西女巫虽张狂惯了，但却不喜高调，所以基本不会用鹿来拉马车。 “喜欢，”海音见没什么东西落下了，便牵着她祖母来到母亲身边：“我们把塔丽娜和索菲娅她们的坐骑带回西海森林配种，”说完还仔细想想，“应该不错。” 配种？凯丽不禁笑出了声：“是个好主意，”不但收了光明神杖和明火神杖，还将光明巫族祭司的坐骑拿来配种，这事要是被传出去，那拉丽莎家族是真的毫无颜面了。 控着巫力带着墨林和两柄法杖来到了山顶，凯丽便把她放在一方平地上，将两柄法杖扔去那群鹿所在的地方，后闪身至那个被捆绑着的女童身旁，这就是那个意外的存在。 海音跟着跑了过来：“洛熙珮妮·穆林，她怎么会在这？”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祖母不清楚，”凯丽抬起右手置于昏迷着的洛熙珮妮上方，洛熙珮妮紧握在右手中的那块血色琥珀便到了她的手里，“但祖母知道若是没有这块血色琥珀，费舍尔不会突然醒来。” 听到这话，海音双目一凛，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紧握，那根最粗最长的银针从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冒出，忽的一步上前就想送她上路，不过凯丽不允，拉住了她：“等等，她还有用。” 墨林给她传过信，说有一个罗鬃女童竟能感应到西海巫祖的生灵指环，想必就是她了，凯丽拿高那块血色琥珀对着红日，果然琥珀之内的血色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游离。 这哪是什么血色琥珀，明明就是默爱城外的阳山明石，只不过这块中恰好渗进了双子巫祖费舍尔的血。 而费舍尔的灵魂就在阿纳斯塔城附近，这个叫洛熙珮妮的女童灵魂脆弱，又贴身带着这块血色琥珀自然会做噩梦。 凯丽弯起唇角，放下血色阳山明石，与其说是这个女童感应到生灵指环，还不如说是费舍尔的血给了她灵魂暗示。 因为这块血色阳山明石，她的两个女儿一个自我封印一个被转化，这叫她如何甘心？ 凯丽轻轻将海音往边上一推，右手向上一抛，双手开始打着古老的法印，幽幽吟唱着。事情既然因她而起，那即便她是个年幼的罗鬃人也不能置身事外。 费舍尔，是你自己没将这东西拿走，那就不要怪我了。 海音不知道祖母要干什么，但祖母既然说了留着洛熙珮妮还有用，那她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将银针收起。 幽冥月华慢慢地侵入血色琥珀中，不一会琥珀中的血色开始下沉，很快便渗出了琥珀，汇聚成一大滴粘稠的血。 在那滴粘稠的血滴落的瞬间，那块没了血色的琥珀立时碎裂，凯丽还在打着法印，不紧不慢地吟唱着，那滴血似活的一样在不停地涌动。 海音亲眼看着她祖母将那滴血压进了洛熙珮妮的腹部，可就算这样祖母还未停止打法印，吟唱仍在继续着。 又过了足有五分钟，凯丽才结束手上的动作，长吁一口气眉眼露了笑：“我们回一趟阿纳斯塔城的铺子再出城。” “好，”海音望向她祖母，见她老人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也就不再多问上前牵着她的手走向母亲，至于洛熙珮妮，那不是她们的责任。 回到阿纳斯塔城，城里经了昨夜那场雨的清洗变得更加干净，主干道上的行人还是很多，而两边的铺子基本都开着，一切如旧，看来洛奇·阿纳斯塔的死还未被传开。 两匹老马像是早就在等着她们归来，凯丽将墨林放到马车内的长条几上，便牵着海音转身进了铺子，目光扫过铺子中的摆设，幽幽一声叹：“我们去暗室瞧瞧。” “暗室？”海音知道家里有暗室，只是没想到这里也有。凯丽带着她出了铺子的后门，后关上门，直接从门中穿过。 “这……，”海音看着眼前的一切，极为惊奇，明明是同一扇门，出来了，关上门，然后从门中穿过再进入屋里，怎么屋里的样子就变了？ 一排排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只只不同大小的暗夜盒子，海音很清楚这些暗夜盒子中装的是什么：“祖母，所以……所以没有那个双子巫的突然出现，母亲和姨母绝对不会出事的是吗？” “若是真的危险，”凯丽眼中闪过晶莹：“你母亲和姨母怎么会带上你？” 德西家的十四间铺子都在一方大城，位置均靠近主府，明面上是生意做不下去关门的，其实这只是一个将大批的黑暗兵器放进城中的借口，十四家铺子的暗室中装着的全部是黑暗兵器。 握紧掌中的小肉手，凯丽也不想让小海音这么早接触这些，只是墨林沉睡了，她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些事情也就不得不提前告知她。 “有这些黑暗兵器在，即便洛奇·阿纳斯塔和拉丽莎家族联手偷袭，你母亲和姨母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可惜却输在了一个意外上。 怪不得……怪不得德西家的铺子都空关着，她母亲和姨母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原来这些就是原因，海音紧抿着嘴抽噎了起来。 带着小海音在暗室中转了一圈，凯丽便带着她走向前门：“不过有一点祖母得跟你说明，关门并不是故意，”讲到这她都想叹气，“我们家的人好像真不适合做买卖。” 海音还真不太明白这话：“为什么？” “因为很多进门的客人买的东西都太霸道了，而我们却觉得这么霸道没必要，就给他们推荐一些效用差不多的兵器，只是……” 见祖母无奈地摇头，海音明白了，她们德西女巫推荐的兵器意在伤人，但别人想买的却是夺命兵器，亦或者是夺命暗器。 来到铺子前门，这次凯丽没带着海音从门中穿过，而是直接推开门，阳光照进了屋内，海音下意识地回首，屋内已不再是暗室。 “我们该回西海森林了。” “嗯” 她这一声“嗯”惊得楼上的黑乌鸦立马眨了眨眼睛，没听到上楼的声音，黑乌鸦赶紧地用嘴啄开笼子的门，后飞了出来叼着鸟笼自开着的窗子飞出。 而在它飞出的瞬间，铺子的琉璃窗就全部被关上了。 海音瞥了一眼叼着鸟笼的乌黑黑，便扶着祖母上了马车，乌黑黑想跟上却被拦住了，“车里没你的位置。” 她母亲需要安静，海音接过鸟笼将它挂在马车外：“你待在这，顺便帮我看着那几头雄鹿，”说完就上了马车毫不留情地关上了车门。 乌黑黑有点凌乱，眨了眨一双黑豆眼嫌弃地看着那几头雄鹿，除了背着的两件东西，它就没瞧出这几头鹿有什么好。 可这会车门已经关上了，它也只能依命行事，不然根本飞不进西海森林，不甘不愿地回到笼子中，真的如海音吩咐的那般，用它的黑豆眼死死地盯着那几头肥鹿。 两匹老马熟门熟路地拉着马车出了阿纳斯塔城的西门，西雅和戴上月辉戒的亚历山大目送着她们离开，直至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才转身回去亚历山大在阿纳斯塔城的庄园。 回到庄园，西雅就傻傻地瘫坐在地上，亲吻着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月辉戒，眼眶再次红了。 亚历山大看着这样的西雅心抽疼，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后上去抱起她来到楼上，将她放在软软的床上，自己则蹲在床边：“你太累，先睡一会，”他不敢问她饿不饿，忍不住凑近亲吻她的鼻尖，“我去给你煎块牛肉。” 他看过小海音煎牛肉，好像也不是很难，自己应该可以，只是给西雅煎的牛肉可能要尽量生一点，不然她吃不下的。 没有等到回应，亚历山大轻轻拍了拍她就起身准备下楼，不想刚转身她便开口了，“你杀了洛奇·阿纳斯塔，打算怎么跟亚历桑德拉公爵交代？” 干哑的声音听得亚历山大不禁蹙眉，不过开口说话就好，亚历山大坐到床边笑着道：“交代什么？”昨夜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舔了舔干裂的唇，他完全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不交代吗？阿娜诗·斯特林亲眼看着你杀了洛奇·阿纳斯塔，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亚历山大点头：“确实不会，”躺到西雅身边揽她入怀，“而且我还违背了父亲下的命令，回去王城少不了要被绑在烈日光柱上受烈阳灼烧几天，”这让他很不爽。 “烈日光柱？”西雅难得地生了点点愧疚。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亚历山大笑看着她：“我没打算现在回去，”不用想阿娜诗肯定已经带着洛奇·阿纳斯塔的尸体回王城了，到了王城估计她连家都不会回就去找父亲哭诉，“至少在我母亲跟父亲没斗完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开什么玩笑，现在回去他父亲正好在气头上，那不是找罪受吗？ 西雅看着她面上的表情不禁微微挑起了唇角：“没想到你竟然也怕你父亲。” “明确地说，我是怕烈日。而且这次出来是为了寻找奥斯汀公爵，我还没找到呢，回去干什么？”亚历山大毫不在意地道：“再说了谁头上还没几座大山镇着？” 带着深爱的女人在外逍遥不快活吗？他傻了才会挑现在回去。 西雅见他笑不禁较真了起来：“安德罗氏公爵就没有，”他们几乎掌控着整个玛尔大陆。 亚历山大不认同这一点：“谁说没有，你家祖宗就是其中一座山，”这座山还镇在安德烈王国的要害处，“还有消失的奥斯汀公爵，他也是我父亲头上的一座山，我母亲也算是一座……” 西雅听着亚历山大给他那位尊贵的父亲头上压上一座又一座大山，嘴角的弧度不自禁的愈来愈明显…… 直至天黑，海音三人才回到西海森林的家。 见到等在古堡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海音鼻间内似火燎一般，蒙德见状就已经不敢再奢望了，他只求墨林还活着。 “父亲，对不起。” 蒙德心钝痛，昨夜母亲急匆匆去古冢他就有不祥的预感，真的出事了。 顾不得礼仪冲上了马车，见到了他在等的女人，看着她眉心处盛开的黑色曼陀罗终是松了一口气，还活着……还活着就好，将她抱起紧紧地拥着，蒙德眼睛红了，也许这一生他都再也见不到她的笑颜了，但他要她活着。 听着两个孙子压抑的哭声，凯丽深叹一口气：“你们母亲没事，就是累了想睡会，”牵起海音的手，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回头吩咐蒙德，“好好照顾墨林，我和海音要在古冢待一段时日，还有将那些鹿关到草棚里，给口吃的就行。” “是，”蒙德抱着安睡的妻子，看着年幼的女儿，纵使有万般不舍但也只能忍着，西海森林不能没有领主，墨林沉睡了，西雅没回来怕是也出事了，现在就只剩海音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家里。” 凯丽牵着海音走向了西海森林的深处，她们所到之处花草树木自动让路。 凯丽平静如古井般的双目望向远方，这条路这一生她已经走了近千遍了，每一次的心情都不一样。 出生十年，海音是第一次去古冢，她以为她会在年满十八岁那一天才会踏上这条路，心情莫名地平静，看着小道两边的花草想到插在母亲心脉中的圣乌灵匕和姨母面上的泪，她的眼神变得坚定。 一老一小慢慢地走着，一步一步地走到西海森林的最深处，这里遍地都是散着莹莹月华的黑色曼陀罗，无数身背双翅的小精灵绕着黑色曼陀罗的花丛嬉闹。 海音震撼极了，她好像梦到过这里，抬手接住一只飞来张望的蓝翅小精灵，不过她的梦里就只有她一个小精灵。 “我们到了，”凯丽带着海音越过花海来到一座矮矮的墓碑前，海音俯首望去，墓碑的上面简单地刻着“西海·德西”，心大震，这里就葬着德西家的老祖宗，玛尔大陆史上最强大的女巫——西海·德西。 放开海音的手，凯丽郑重地取出藏魔蛇法杖，将其放置于墓碑上。那柄藏魔蛇法杖似等不及一样立时消失，一个头戴魔蛇王冠的墨翼小精灵自墓碑冲出亲吻了下海音的额头便迫不及待地飞去花丛和其他的小精灵玩耍。 海音僵硬地抬起右手，摸了摸被小精灵亲吻过的地方，小嘴微微张着，眼神投向矗立在这里的一百七十二座墓碑，久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祖母，这些可爱的小精灵是……是黑暗兵器？” “对，”凯丽揽过海音：“德西古冢一共有三千八百八十二位小精灵，”手指向黑色曼陀罗花丛。 “这些黑色曼陀罗不是真的花，而是万年来埋在这里的黑暗兵器凝聚的月华幻化成的，一旦有外来者入侵西海森林，靠着这些月华，古冢中的黑暗兵器便可自行触发御敌。” 第29章 这就是西海森林万年不被覆灭的关键？环视着周遭的点点滴滴, 海音心中生起强烈的自豪感, 她终于能明白母亲的决绝和姨母的悲伤了, 西海森林是德西女巫的家，更是德西女巫的信仰，对, 就是信仰。 文明有起源, 西海森林便是德西女巫的发源地。为了西海森林，德西女巫可以拼尽一切，包括生命, 而姨母选择转化, 也就等于放弃了她的信仰。 海音心痛得难以自已回首望向那一座座简朴的墓碑, 想必多年以后，自己也会是这其中的一座，她想亲吻跪拜这里的每一座墓碑，谢谢她们一直以来的守护。 头戴魔蛇王冠墨翼小精灵的回归，让古冢中所有的小精灵都非常高兴, 她们围着她争先恐后地在说着什么。 墨翼小精灵停在一朵黑色曼陀罗的银蕊上，神气扬扬地双手叉着腰，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别提多得意了。 凯丽对这场景早就见惯不怪，笑着收回了眼神牵着海音走向最后一排的墓碑：“目前古冢中就只有三千八百八十二位小精灵，以后还会更多, ”包括圣乌灵匕, 终有一日也会回归古冢。 记得幼时, 祖母说过存放在古堡密室中的那些黑暗兵器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真正厉害的全埋在古冢中，海音回首再次看向那些小精灵：“祖母，她们是……是……” “你是想问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是怎么生成的？”凯丽见她点头不禁轻笑，眼神变得悠远似在回忆：“据我母亲说德西家能踏进古冢的女巫，几乎都问过这个问题。” 驻足在最后一排倒数第二座范哲尔娜·德西的墓碑前，凯丽取出银霜月法杖，同之前一样放于墓碑之上，银霜月法杖很快便消失了，只不过这次并没有小精灵从墓碑中飞出。 海音两眼盯着墓碑，听着祖母的述说。 “古冢可以说是一支巫族的底蕴，”提到底蕴，凯丽的语气就不由得变得相当的自豪：“就玛尔现存的巫族，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德西女巫堪称是其中底蕴最深厚的一支。” 这一点海音相信，只看万年来西海森林还屹立不倒便可知。 “不过古冢归古冢，”凯丽凝视着母亲的墓碑，回忆着过去：“能让陪葬的兵器生成意识幻化成小精灵的大概就只有我们德西一族。” 海音惊诧：“为什么？” 凯丽微微一笑：“这都要多亏西海巫祖的女儿，也就是我们西海森林的第二任领主菲奥娜·德西。” 菲欧娜领主也是一位伟大的女巫，只不过西海巫祖的光芒实在耀眼，所以除了自家人，外界大多只记得她是西海·德西的女儿。 “女巫为了增加战力，在修习到一定境界后都会炼制或者是挑选一柄法杖，用来存储巫力，我们德西女巫也不例外。” “不过因为擅长炼制黑暗兵器，所以德西女巫除了法杖，还会随着年龄增加境界的提升，添些其他趁手的兵器，而法杖和这些兵器都会是日后的陪葬品。” 海音静静地听着，她知道祖母为什么会这么详细地跟她说这些，母亲的沉睡，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西海巫祖死后，菲欧娜领主将她生前炼制的黑暗兵器全部作为陪葬品和她葬在一起。原以为西海·德西的神话到此就该结束了，没想到在西海巫祖下葬后不到百年，西海森林的深处就多了两个小精灵。” “菲欧娜领主耗费了百年才查探出这两个小精灵是由兵器意识幻化而成，而在那百年之间，又先后有六只小精灵自西海巫祖的古冢中飞出。” 听到这里，海音不禁轻抚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的那枚指环，她好像有些懂了：“最先幻化成小精灵的是西海巫祖用惯了的藏魔蛇法杖和圣乌灵匕。” “对，”凯丽之前还有些担心小海音会不能领会这其中的关系，现在是不用忧心了：“因为兵器都是西海巫祖的，所以生成的小精灵性格基本都承了西海巫祖。” “她们将西海森林看作是家是她们的领地，而承了西海巫祖血脉的德西女巫则是她们的家人。当古冢中生成百位小精灵的时候，这里盛开了第一朵银蕊黑色曼陀罗。” “族籍中有记载，在那朵银蕊黑色曼陀罗盛开后不久，就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安德罗氏闯入西海森林。只是未等德西女巫赶到，他们就全部被掏了心。” “菲欧娜领主在她的手札中留言，当看到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做法把那几个死了的安德罗氏化成养分滋养西海森林时，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保住德西女巫的领地了。” 海音有一点不懂：“兵器生成意识不是很难吗？”银霜月法杖是她曾祖母的法杖，可到现在也没见有小精灵自墓碑中飞出。 “确实非常难，”凯丽揽着海音的肩膀，目光扫过古冢：“而德西女巫古冢能拥有今天的盛况都归功于德西女巫对这片森林的爱。” “自菲欧娜领主那一代开始，每一位德西女巫在预知到自己的生命终点时，只要活着都会提前回到西海森林，”说到这凯丽便看向母亲墓碑旁的那座空冢：“她们会在生命结束的前一年，带着自己的陪葬品来到古冢。” “向黑色曼陀罗虔诚地许愿，”海音明白了，她都明白了：“将灵魂和所有的巫力奉献出来滋养自己的陪葬品，”这样才能助兵器生成自我意识，替代她们继续守护着这片森林。 凯丽点首笑着说：“西海森林是我们德西女巫的根，”再过不久她也要将去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海音，若是有一天祖母走了，你不要伤心。” 边上的那座空冢，海音早就看见了，她知道那是祖母为自己准备的：“祖母，我……我有法子可以……” “嘘……，”凯丽知道小孙女要说什么，墨林有来信跟她谈过海音的状况，只是在她断言西海森林将要迎来强大的领主时，她的经脉就已经开始慢慢地枯萎了，扭头回望那些小精灵。 “当有一天你发现有小精灵从祖母的冢中飞出时，请不要疑惑，那便是我。虽然这个时间可能会很漫长，但你要相信，祖母从未离开过，祖母会一直地守护着德西女巫和我们的家。” 海音将脸埋进祖母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凯丽俯首亲吻她的发顶：“原没有意外，待这次月辉的事情解决，祖母就会将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传给你母亲，可惜她嫌这王冠太重了竟临阵脱逃，所以日后就要辛苦你了。” 她还剩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里她必须要好好地教导小海音，以后玛尔大陆上各族的斗争只会愈来愈激烈，西海森林需要强大的领主。 “嗯，”海音郑重地点首，眼泪浸湿了她祖母的衣裙。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古冢这修习，”凯丽抬起右手朝着一方轻轻一弹，一间精巧的树屋出现在古冢中最高最粗壮的那棵月桂树上：“一会我让墨翼精灵王后将西海巫祖的手札送到树屋中。” 海音没有拒绝，离开祖母的怀抱擦干眼泪：“好，我不会让您和历代德西女巫失望的。” 她以前的目标是超越西海·德西，而现在以及日后的目标是带领德西女巫走向玛尔之巅，像母亲和姨母这样的悲剧发生一次就够了，不需要再重复。 自此海音便在树屋住下了，每天白日跟着祖母领悟西海巫祖留下的手札，日落时分开始她的修习，饭食则由黑乌鸦去古堡取。 西海森林外，经过几日的发酵，光明巫族拉丽莎家族勾结阿纳斯塔城城主洛奇·阿纳斯塔，妄图掌控月辉的事终于败露了。 在亚历山大和西雅的有意操纵下，拉丽莎家族双子巫祖费舍尔苏醒的事也被传开了，德西女巫在对付费舍尔时被拉丽莎家族和洛奇·阿纳斯塔联合暗算更是被传得人尽皆知。 而因为费舍尔屠戮罗鬃人村庄，拉丽莎家族的圣洁形象荡然无存，这便引发了无数罗鬃人商铺迁离阿尔萨斯山脉附近。夏洛蒂部落和安妮儿家族也顺势先后对外宣告与阿尔萨斯山脉拉丽莎家族不死不休。 当然这次事件的另外一方主角——西海森林，也没被放过。西海森林的下任领主墨林·德西因被费舍尔灵魂侵占致使其自我封印，以及她妹妹西雅·德西被转化的事也经阿娜诗·斯特林子爵亲口证实。 德西女巫族口本就少，又因这次事件一次失了两位强者，这便勾得多方势力蠢蠢欲动，只是在几波安德罗氏强闯西海森林不见出来后，再无势力敢进入了。 波丽娜帮着妈姆锄完了草，便站在小道上紧皱着一双眉头眺望着那片广袤又静谧的大森林。 “到底是哪出错了？”她和妈姆曾经生活的村庄像书中一样做了吸血鬼的口中餐，为此她们母女伤心了很久，到现在妈姆还在自责。 不过叫她惊讶的是，吃、人吸血的不是书中所写的安德罗氏始祖奥斯汀·柯雷尔，而变成了一个附在转化者身上的双子巫祖，且事发的时间也不对，较之书中提前了快半个月。 更让她难以释怀的是，这其中竟还有她偶像家的事，还不是好事，若早知道这样，那天她肯定冒死拦住偶像家的老马车，大不了再编几个不着调的梦。 可惜因为《暮晓之恋》是以女主洛熙珮妮·穆林的视角出发的，所以书中对西海森林的描写是真的少之又少。 她只知道她偶像因为母亲和姨母的亡故，十三岁就承继了西海森林，是有史以来西海森林年岁最小的领主，而且……不对……亡故？ 亡故？波丽娜双目大睁，呆呆地呢喃道：“死了？”那这次的事对西海森林来说还是好事喽，至少人还活着，“可这更不对了。” 她就是个微尘那么大的小炮灰，除了带自己亲妈离开村庄来到西海森林外好好种地，什么事也没做呀？炮灰的蝴蝶翅膀扇不动这么大的剧情转变……吧？ 波丽娜小手抠着自己的唇，细细回忆着书中的情节，一点一点地捋着：“‘交出你的躯壳’……躯壳？‘你本就不该活着’……咝，”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暮晓之恋》的结局，海音·德西在救了洛熙珮妮后，为什么会要阿纳斯塔城和西海森林以西至阿尔萨斯山脉的十二城？据她了解，阿尔萨斯山脉可是光明巫族拉丽莎家族的盘踞点。 想到最近的流言，波丽娜有理由相信这其中还有解不开的仇怨，很可能就跟书中墨林·德西以及西雅·德西的死有关。 不然一个年轻的、不管世事的黑暗巫祖为什么要这么咄咄逼人将拉丽莎家族的门口划入自己的私有领地？ 波丽娜望着那片西海森林，深叹一口气：“真费脑子，反正现在我偶像的妈姆和姨母都还活着，这已经算是最大的幸事了，至少她应该不会再变成像书里描述的那样冷漠无情。” 也不是冷漠无情不好，只是她觉得冷漠无情的人心大概也是冷的。啧吧了下嘴，波丽娜笑着道：“若是这一生能有幸见到您，我一定要给您提个建议。” 之前她忍不住有背着妈姆偷偷去西海森林边逛了逛，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西海森林边缘地的树木尽是高耸入云的大树，那小树呢？ 这么多年来边缘地总不会一棵小树苗都没有吧？这只能说明一点西海森林的边缘有结界阻隔着，可为什么要阻隔？没有那道阻隔，森林就会往外不断地延伸。 西海森林是德西家的，森林变大，那德西家的领地不就跟着不断扩张了，至于规则，那都是强者定的。 外界纷争不断，西海森林内依旧安安静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这晚本是月明星稀，不想夜过凌晨恰是月华正盛之时，高挂的圆月没有乌云遮挡突然失了色，跟着便起风了。 风来，在黑色曼陀罗花丛中戏玩的小精灵门顿时就察觉出了不对，她们纷纷飞向靠近树屋的那一排花丛，挨个坐好，极为好奇地盯着坐在树屋门口的那个神色痛苦的女孩，小嘴不停地在动着，争论着什么。 此刻海音确实非常痛苦，相对于下丹田的划分，中丹田和上丹田因为一个在膻中穴一个在印堂穴，而这两都是死穴，开辟起来真的极其艰难。 三年了，她花费了三年的时间，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 控着巫力汇聚到右手食指，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若巫力精准点到位，那么她就成功了；若是不成，即便她做了准备也要被剐去半条命。 抬起兰花指，海音不再迟疑，莹莹月华流溢在指尖，锁定位置，毫不犹豫的点向印堂。 印堂下陷，月华自指尖向四周均衡荡开，嘭的一声炸裂冲击灵魂，顿时鲜红的血就自海音七窍中流出，但她仍一动不动地盘坐在那。在月华荡到一定范围，立马用巫力圈定，眉心处一块成人指甲大小的圆散发着莹莹月华，开始转动着。 而随着眉心月华小圆地转动，高挂的圆月更加的暗淡，风也不再温柔了，大肆刮了起来，打得西海森林中树木的叶子哗哗作响。 三丹田开辟成功，海音立马放开五感，全力吸纳月华之光，不过五分钟围绕在海音周身的月华就浓郁地几乎能凝成水。 坐在黑色曼陀罗花丛中的小精灵们感应到浓郁的月华，也自动自觉地跟着快速吸纳，与此同时古冢中的银蕊黑色曼陀罗也变得愈来愈精神。 风越刮越大，夜空中的星辰变得愈来愈耀眼，海音还在吸纳着。 三丹田全部开辟后，巫力在经脉中游走得更加顺畅，走完一个大周天，收功睁开双目，抬眼上望，她不由得弯起了双唇：“才两个小时。” 长呼一口气，她终于成功了。 站在古冢入口处的凯丽看着坐在树屋门口处的小孙女，眸中闪动着晶莹，整颗心中充斥着满满的骄傲。当年在预知到西海森林将要迎来强大的领主时，她激动了整整一夜没修习，等啊等，终于在两年后等来的墨林再次有孕。 三年了，这个年幼的孩子在古冢中待了三年了！刚刚那么浓郁的月华连她这个经脉已经枯萎了的老东西都能感知到，便可知这三年的苦都是值得的。 “祖母，”海音意念一动，身上的脏污便尽去，站起想要上前，祖母却已到身边，她拉起她的手，“我们进屋里说话。” “好，”将将因成功开辟三丹田的愉悦，此刻尽数消散，海音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进屋后，凯丽就放开了她，来到床边，不言不语地笑看着海音。 海音纵有颇多不愿不舍，但这是她的责任，眼泪含在眼眶中，整了整身上的衣裙便上前跪下了：“祖母，多谢您为了我支撑到现在，多谢您多年来的用心教导，多谢您爱我，”说好的不流泪，但真到了面对时却难以自控。 凯丽笑得很满足，她抬起双手极其郑重地取下戴在头上的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把你的右手拇指放在黑色曼陀罗的银蕊上，然后跟着祖母一起念咒。” 迟疑了稍许才颤抖着抬起右手，依言将拇指放于银蕊之上，海音抬首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她祖母，她要将她老人家的身影刻在脑中，跟着念叨：“奥利拉……赛涅娜……” 在念完巫咒的瞬间，那顶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化成一抹墨色投向海音的眉心，后一株黑色曼陀罗自她脑后发芽分枝，分别迅速向两边蔓延，在眉心的正上方重聚开花，也许是主人年幼，王冠上的幽光较之之前更盛。 “好……好，”凯丽轻抚着海音的乌发：“从今天开始海音·德西就是西海森林的领主了，”右手下落握起她的手，“答应祖母，在你瞳孔的颜色未达棕色之前，不要出西海森林。” 经了这一晚，她的瞳孔已经褪去了点点银，颜色变得稍微深了一点，海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到达母亲的境界，但却清楚祖母这么要求也是放心不下她，依在祖母的膝上：“我答应您。” “还有大卫和汤森都已成年，他们不能修习巫力，所以不能一直留在西海森林里，”凯丽深叹一声：“等我去后，你就将他们送出西海森林，至于你父亲，我问过他了，他不愿离开。” 虽有心痛，但海音也无奈，当初她还想过让哥哥们修习气功，但在开辟三丹田之后，她知道这法子不成，她自小就修习巫术，再加前世读的书，可以说是对自己的身体极为熟悉，可就算是这样，在开辟中丹田和上丹田时都差点丢命，更何况是凡人。 “我听您的，”她这还有血色蔷薇卡，到时会给他们一人一张，没有安德罗氏的叨扰，手里再有点钱想必日子应该不难过。 “其他我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凯丽拉起海音，自己也站了起来，祖孙两紧紧地相拥着，不再多言。 远在微格拉斯城的西雅刚刚入睡就从梦中惊醒，一拗坐起大喘着粗气，右手成拳用力抵在心口处，天蓝色的眸中尽是恐慌，眼泪急速上涌双唇颤抖着：“妈姆……” 躺在一旁的亚历山大看着她僵直的背，伸手握住她紧抠大腿的左手：“怎么了？” 听到问话，西雅翻身下床来到窗边望向天际：“我们去一趟西海森林吧。” 没了巫力即便她流着德西家的血，没有邀请也是不能进入森林的，可就算有邀请，现在的她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森林里的一切。 “好，”亚历山大起身穿上衣服，戴上月辉戒：“我去给你煎块牛肉，吃完我们就走，”虽然他不是太喜欢阿纳斯塔城。 三年了，他父亲和母亲还在斗，因为洛奇·阿纳斯塔的死，阿娜诗跟父亲提出要马罗尼中心三城，他母亲为此大怒，还差点杀了阿娜诗的母亲。不过也不怪他母亲大怒，毕竟马罗尼中心三城是他的领土，阿娜诗这纯粹是在做梦。 夜晚再次来临，海音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树屋门前修习，而是去森林里采了一束黑色曼陀罗，来到墓碑的最后一排最后一座，看着墓碑上多出来的字，一滴眼泪滴落，俯身将花放置在墓碑上。 “祖母，请您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黑乌鸦说姨母回来了，就在西海森林外，想来她也是感应到了，我不知道那个法子能不能让她重新连接自然，但这是唯一的希望，我想她也不会放弃。” 抬手抹去颊上的泪珠，海音抿了抿唇，压抑下到嗓子眼的哽咽：“若是有一天您看到她来祭拜您，那就说明她已经重拾她的信仰了。” 又聊了几句，挪步到曾祖范哲尔娜·德西的墓碑前，请出银霜月法杖，海音回到了树屋，将她这三年里记录下的心得和画的人体构造图，以及大、小周天的运行图等等收集好，同银霜月法杖一起放入幽冥盒子中。 招来黑乌鸦，海音吩咐道：“你把这个送去我姨母那，”三年前洛奇·阿纳斯塔死后，阿娜诗·斯特林将阿纳斯塔城收回，姨母和亚历山大在西海森林外久待很容易引起阿娜诗的注意。 自出去了一趟回了西海森林后，乌黑黑就再没有犯过病，经过三年的休养，显然已经成了西海森林中的乌鸦头子，每天忙碌着来回在古冢和古堡之间。 今天除了取餐，又多了一项任务，乌黑黑也不敢拒绝，任命地吊起装着幽冥盒子的麻线网兜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 西海森林外，西雅站在一处农家院的篱笆旁，呆呆地看着西海森林，眼睛眨都不眨。亚历山大在农家院中煎着生牛肉，想要忽视被吓得快要死的母女两，但他又不瞎。 煎好牛肉清了清嗓子，为了今晚能安生点，他不得不再次重申：“我不会吃你们，也不会吸你们的血。等我妻子心情好了，我们就离开，”说完便端着牛肉走出厨房，只是走到门槛那又突然顿住脚，回头补充了一句，“还会给钱。” 波丽娜是头次见到活的吸血鬼，长得是挺好的，眼睛也很美，就是看着他她脖子莫名地疼，拉着母亲慢慢地往堂屋挪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闻到肉味，西雅眼中闪过一丝红，三年了她一直压抑着嗜血的本性，自转化那次就从未吸食过血液，只是吃的肉却愈来愈生了，自嘲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还能坚持多久，刚想转身回屋吃饭，眼角余光扫到一个黑点从西海森林中飞出，不禁驻足。 很快她就看清了那是什么，立马闪身迎了上去，海音知道她回来了，屋里的亚历山大赶紧跟上。 乌黑黑见到西雅等不及地将叼在嘴里的东西丢下，后头也不回地飞走了，谁知道留下来这位会不会拿出什么回礼让它再叼回去？ 闪身而至的西雅接住东西，大力扯掉网兜拿出里面的幽冥盒子，急急地打开，当看到是银霜月法杖，不禁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一沓兽皮散了出来。她拿起快速浏览，越往下看嘴张得越大，而原死沉的双眸也渐渐地被点亮了。 第30章 亚历山大站在西雅身后不远处就这么默默地陪着她, 也不走近。 西海森林现在的情况很……可以说是很不好, 墨林夫人沉睡, 西雅这次无端端赶回来，想来凯丽领主的时间也到了。 他爱西雅，很爱很爱, 所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纠结, 他从不去查探她和西海森林的秘密。看着她无力却又挺直的背，亚历山大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可这份心疼又从不敢让她察觉到, 他怕她以为他在怜悯她。 三年了, 他长呼一口气, 亲眼目睹了她一点一点地将德西女巫的骄傲从生命中剥离，她说西雅·德西已经死了。 可他却不认同，想到放在农家屋里的牛肉，不禁轻笑，若西雅·德西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被转化至今，她仍在极力地压抑着安德罗氏的嗜血本性？ 翻看完那沓兽皮上记录的内容，西雅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颗希望的种子落在了自己的心底，甚至她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在狂肆叫嚣着嘶吼着，颤抖的双手有些失控，大力但又小心翼翼地迫不及待地翻到第一张从头看起。 一边逐字逐句地领会一边推敲着海音记录的这些东西, 西雅发现海音的这个法子和巫族一直以来的修习传承是相悖的。 巫族传统的修习讲究的是利用天赋贴近自然, 接受大自然的馈赠, 后将它凝聚转化成巫力。其本质是通过大自然的馈赠修习，以达到与大自然同化，重点在于“自然”。 而海音的法子却是无视天赋，利用敏锐的感观去主动感受大自然，后通过气感将微不可见的自然力量吸纳入体内，按照一定的轨迹在经脉中运行，开辟藏力宝库。这个法子却是抛开了自然，以修习者为根本。 不过小家伙也在此注明了，因为吸纳入体内的力量是在经脉中游走，所有也不能完全地抛开天赋修习，毕竟天赋决定着经脉的优劣。 西雅呢喃着：“我不缺天赋，”像是给自己信心，她是被转化了，但经脉还完好，只是失去了与大自然沟通的能力，激动地再次从头翻看，这一次她力图将兽皮上的所有内容不差一丝一毫地刻入脑中。 小家伙说她已经成功开辟了三丹田，虽然花费了三年的时间，过程也非常痛苦且极其危险，但自三丹田开辟后她吸纳月华之光凝聚巫力的速度是曾经的十倍有余，西雅清楚小家伙的天资，十倍有余，那简直不可思议。 关键是十倍有余还只是开始，当境界愈来愈高深，这个速度还会随着修习者肉身与自然越来越亲近而增长。 反复又看了几遍，西雅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遗漏和差错后，便将那沓兽皮一张一张地捏碎成泥归入土中，手抚上装着银霜月法杖的幽冥盒子，眸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决绝。 手慢慢地握紧幽冥盒子，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即便过程很危险很痛苦，但她也愿拿命一试，无论是三年、十年还是百年，只要存在希望，她就不会放弃：“亚历山大，我们走吧。” 海音说母亲在等着她回去，她不能再这样颓败下去了，而且现在有了希望，她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在自怨自艾上。 “好，”亚历山大扫过那只幽冥盒子笑了，看来这一趟回来是对的。回了农家院，他们吃了点食物留下一枚金币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波丽娜母女抱在一起躲在堂屋的睡房中，不敢躺下更不敢入睡。直到很久都听不到任何动静后，波丽娜才敢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扒在门上透过门缝看向堂屋，久久才迟疑道：“好像走了。” “走了吗？”跟在波丽娜身后的妇人稍稍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是不是没看清楚？”说着便拉开女儿，自己上前查看。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嘭的一声，波丽娜母女大惊立马后退至床头角落紧紧地缩在一起。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位披着一头淡红色长发的血眸女子领着一群安德罗氏走了进来，看向被吓得面色惨白的波丽娜母女，和煦地笑着轻声说道：“告诉我他们哪去了？” 谁哪去了？波丽娜背紧贴着墙，用尽全身力气紧抱着护在外的母亲哽咽回道：“我……我我我们不知道，就就就晚上突然冒出来的……让让让我们待屋里……没出去……呜呜不敢。” 老天啊，她脖子已经开始疼了，为什么她们母女好好待在自己家里还要遭这狗罪？ “这么说是突然不见的？”女子眼中闪过厉色，跑得可真快。 “子爵大人，”一位光头安德罗氏男子拿着一枚金币走近血眸女子：“这是在外面桌上发现的，应该是那位留下的。” 血眸女子扭头瞥向那枚金币，拿过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嘴角抽搐了下讽刺道：“还真是改性了，”说完两指一松，金币掉在地上，抬脚踩了上去用力碾着，“我看你到底能躲到什么时候？” 波丽娜看着他们退出了屋子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不想手上一沉，只见她母亲两眼翻白，顿时大惊：“妈……，”不过她这一出声可真的吓坏妇人了，翻白的两眼立时翻了回来，抬手紧紧捂住她的嘴。 看着受惊过度的母亲，波丽娜心疼得都快要窒息了，前世她有双亲，可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她则成了一个多余的累赘，两方谁都不想要，最后被送给了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又家财万贯的姨婆。 姨婆把她当作亲孙女一般，爱护她供她读书，就连去世后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她一人。而在继承了姨婆的家产后，她的那对奇葩父母又来跟她谈所谓的亲情了，可惜太晚了，他们前脚刚走，她联系的几位律师就进门了。 一场人为车祸送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开始很怕很惶恐，在具体地了解这个世界后，她更是想一头撞死算了，可她母亲却日日夜夜守着她，照顾着她。等病好了，她也不想死了。 而刚刚面对那么多的安德罗氏，她母亲仍然把她死死地护在怀里，将自己的背朝向安德罗氏，所有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前世今生她都是幸运的。 不再出声，依在母亲怀中，波丽娜默默地向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各地城隍爷祈祷让她的偶像平安长大，尽快强大起来，早日将罗河平川归入西海森林的领地，让那些所谓的贵族无处安放他们的狂妄。 话说曾经她都是拜财神爷的，可现在？波丽娜将目光投向被碾成金粉的那枚金币，幽幽叹了口气，还是她们母女小命要紧。 血眸女子领着安德罗氏出了农家小院，不甘地闪身来到西海森林外，亚历山大和西雅·德西不会无缘无故地回来，肯定是凯丽·德西那个老东西死了。 抬起脚想要迈过森林边缘的结界，但却迟迟不敢向前伸去，血眸女子愤恨极了，可面对死寂的森林，她又无计可施，终咬牙切齿道：“等着吧，我就不信你们能永远不出西海森林。” 清晨，当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缝隙洒进森林时，海音结束了一夜的修习，睁开双目见小精灵们慵懒地躺在黑色曼陀罗银蕊上休息，不禁弯起了嘴角：“你们倒是自在。” 伸手一招，一只三寸长的黑色蝙蝠落在了指尖开始叽叽个不停，海音敛目认真地听着，当小蝙蝠叽叽完，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平静的眼眸如一弯清泉无波无痕：“阿娜诗·斯特林这是想要继续她儿子洛奇·阿纳斯塔未完成的事？” 不过海音更好奇，这对母子在月辉之事上谁占主导？ 以前她母亲以为是洛奇·阿纳斯塔瞒着王城中的安德罗氏贵族一意孤行，但依现在的情况看，海音觉得这背后未必就没有安德烈王城中的安德罗氏贵族插手。 洛奇·阿纳斯塔被亚历山大所杀，安德烈王城里，里里桑德娜·斯特林公爵因为唯一的儿子亚历山大不得不对阿娜诗·斯特林稍稍隐忍。 这也就导致了阿娜诗·斯特林拿着洛奇·阿纳斯塔的死为借口，光明正大地开始盘算着掌控月辉，一旦她掌控了月辉，背靠阿纳斯塔城的地理位置，便很容易将西海森林圈住。 海音不以为然地一笑，站起身带着一身露水走出古冢。因为三年前的事，现在以夏洛蒂部落、安妮儿家族为首的黑暗巫族与光明巫族斗得正凶狠，阿娜诗·斯特林想要掌控月辉也不是易事。 不过在阿娜诗·斯特林盯死西海森林前，她得先把自己的两个哥哥安排好。大卫和汤森好像已经知道今天他们就要被送出西海森林，这会东西都收拾好了，等候在古堡外的空地上。 三年里，蒙德虽然苍老了一些，但依旧还是那么英俊，此刻正低语交代两个儿子在外行事要谨慎小心等等。 海音出现在古堡外时，父子三人看着熟悉的样貌寻找曾经的可爱灵动，但越找越心疼。 “嗨，宝贝，”蒙德红着眼眶上前将他心爱的女儿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亲吻着她的发顶，感觉到一双小手回抱他，他终是难以自禁落下了泪，沙哑着声音心疼不已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海音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背：“这么久没回来，母亲有没有生我的气？” 大卫和汤森哭了，他们多么希望三年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假的噩梦，移步上前，一家人紧紧地相拥，今日一离开，不知下次再见会是多久以后，亦或者是永无再见。 待情绪稳定后，海音叫了他们回到古堡，见放在老旧皮椅上的行李，她也不再拖沓，掏出了准备好的东西：“依祖母的意思是，为了安全，大哥和二哥从今天开始随父亲曾经的姓氏——汗贝利。” “一定要这样吗？”大卫心中有些不愿，汤森也是一样的心情看着海音。 海音也无奈，但仍还是点了点头：“三年前，阿纳斯塔城的城主洛奇·阿纳斯塔被亚历山大·斯特林杀了，而亚历山大之所以会杀洛奇·阿纳斯塔是因为姨母……” 听到这，大卫和汤森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就连蒙德都惊愕了。 西海森林几乎是与世隔绝，住在西海森林中的德西女巫靠什么收集外界消息，身为罗鬃人的父子三人只隐隐知道是跟黑暗物灵有关系，当然他们也从不多问，而家中也无人会跟他们多提外界的事，所以他们对外界的了解真的是极少。 海音将三年前发生的事大概地跟他们说了：“现在阿纳斯塔城已被阿娜诗·斯特林收回，而且当下黑暗巫族和光明巫族斗得正厉害，所以你们冠着德西的姓氏在外并不是好事。” “确实，”蒙德紧皱双眉思索着，沉凝了稍许才说道：“一会我给汗贝利家族的族长写一封信，”抬眼看向头戴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的海音，“你能帮我把信送出去吗？” “可以。” “那就好，”蒙德扭头看向两个儿子：“汗贝利家族族口众多，你们冠上汗贝利的姓氏应该不会引起某些势力的注意，这样也能平静一些，但还有一句话，你们一定要牢牢记着，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或是安德罗氏。” “父亲说得对，人心易变，你们一定要小心，”海音从暗夜盒子中拿出血色蔷薇琉璃卡：“这个琉璃卡是来自亚历山大·斯特林，你们一人一张，若是遇到想要攻击你们的安德罗氏便拿出来。” 虽然亚历山大还在外流浪，但他是亚历桑德拉公爵和里里桑德娜公爵的儿子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蒙德听过血色蔷薇琉璃卡，没想到女儿这会有，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亚历山大·斯特林公爵都为了西雅都杀了他妹妹阿娜诗·斯特林唯一的儿子。 大卫和汤森上前接过琉璃卡，海音将剩下的那一张递给父亲：“既然要拜托汗贝利家族，那这最后一张就送予汗贝利家族吧。” “这……，”蒙德迟疑了疑惑，但还是接下了那张琉璃卡：“如果是这样，我想汗贝利家族可以为大卫和汤森做得更多。” 这血色蔷薇琉璃卡也是有区别的，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可是除了安德罗氏八大始祖外，血统最高贵的安德罗氏贵族，他的血色蔷薇琉璃卡于弱小的罗鬃人来说，是极其珍贵。 海音淡而一笑：“您不是要给汗贝利家族的族长写信吗？”她父亲能在汗贝利家族中被优待那么多年，可不仅仅只是靠出色的相貌。 看着女儿还稚嫩的小脸，蒙德是既欣慰又心酸：“好，这事就交给父亲。” 又拿出两张面值两百的金券和两个装着钱的小袋子分别递给两个哥哥，海音才合上空了的暗夜盒子。 大卫和汤森想要拒绝，但蒙德抬手打住了他们将要出口的话：“你们出了西海森林总要生活，以后成了亲还要养家，拿着吧，”他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份，都放在行李里，一会也要交代一声。 一家四口好好吃了一顿午饭，大卫和汤森拜别了父母，背着各自的行李上了马车，海音送他们至森林小道就驻足了：“一会进了森林，你们就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便出了森林了。” 哥哥们是普通人，他们是看不到森林里的情况的，挥手与他们道别，海音的眼眶又湿了：“放心去吧，两匹老马会将你们送到森林的南方，你们醒来若是不见它们也不用担心，它们是已经回森林了，”声音变得哽咽。 “出了森林，好好生活，终有一天我会去找你们的。” “你和父亲也要保重，”大卫和汤森也哭了，此时兄弟两人心中极为忐忑，但更多的是不舍：“不要担心我们……” 送走了两个哥哥，海音站在森林边久久不动作，一个所谓的意外让西海森林变得更加的清冷了，这一切到底该怪谁？ 来来回回翻查着记忆，想了许久，海音自嘲地笑了，谁也不怪，只怪她们德西女巫还不够强大，抬脚迈进森林去往森林深处采了一束黑色曼陀罗。 回到家中，父亲正坐在一楼大厅执笔写着信，见她抱着花回来温柔笑道：“你母亲最喜欢的黑色曼陀罗，”可惜他去不了森林的深处。 “对，”海音走至父亲身边，挨着他坐一会便起身了：“我去陪陪母亲，”待天黑她就该回去古冢了。 “好” 进入母亲的房间，海音将黑色曼陀罗放在那束今早父亲刚采的紫色丁香旁，后爬上了床依到母亲身旁侧躺着，深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闭上双目，两滴眼泪溢出了眼眶，轻语问道：“你有没有梦到我？” 可惜没有回应。 蒙德写完信后，轻手轻脚地来到他和墨林的房间门口，见到小小一坨的女儿挨着沉睡的妻子在无声地流泪，高大的身子差点支立不住，右手紧抠门框，心像是被万千蚂蚁啃噬一般，疼得不能自已，终只能默默地离开去给女儿炖美味的牛骨汤。 夕阳西下，海音哭了一场，心情平静了不少，来到古堡密室，取走当年西海巫祖炼制生灵指环用剩下的地心银石。 在成功开辟三丹田后，她就已经决定了放弃借助法杖储藏巫力，但是趁手的兵器还是要炼制的。 三年前的那场打斗，海音深觉细小又不起眼的银针就非常合她的心意。 只是既然是趁手的兵器，那用来炼制银针的东西就一定要非常的坚韧，正好家里还有一块地心银石。这地心银石可是西海巫祖自玛尔大陆尽头的地心海底取回的，不但坚韧非常，含银量还堪比银币，这正是她所想要的。 人体穴位总计七百二十，医用四百零二，要害一百零八。她也不用炼制七百二十那么多，四百零二正好，细针两百九十四，长针一百零八，这一百零八根中加粗三十六死穴针。 除此之外，海音还有一个更大的设想便是藏针于上丹田，只是这个设想有点大胆，不知能不能成功？杀人于无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和父亲吃了晚餐，带着那个装着地心银石的幽冥盒子和父亲书写的信件，海音一步一步地走向森林深处，蒙德站在古堡前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在虔诚地向月神赛涅娜祈祷着，希望他的女儿能早日重拾快乐。 ……………… 十七年后 塔罗尼城西部小镇一个不大的庄园城堡中，亚历山大站在二楼的一间房间外，额头抵着门，紧闭双目不敢有一丝大意地注意着自屋中传出的隐忍痛苦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 相伴十七年，他就算是再瞎也知道西雅在干什么，他时常问到自己希不希望她成功？答案很肯定，在他的心里那个手执银霜月法杖的西雅才是最快乐最真实的西雅， 这一晚对她来说应该是很重要吧？因为最近她非常开心，但他又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忐忑不安。 房中，坐在窗台上的西雅此刻已是大汗淋漓，海音的法子于她是可行的，只是大概因为被转化的原因，她不懈努力坚持了十年才凭借着气感捕捉到大自然的力量，又用了七年走完小周天，今夜她就要开辟下丹田。 按着海音的心得，她先是想象出一个虚拟境，后用意识将它包裹，这都很简单，只是划分下丹田真的非常非常痛苦。她以为驱使自然的力量在经脉中游走已经很痛苦了，没想到划分丹田比那痛苦千万倍。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被转化了，随着手指的移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地剥离她的血肉一样，锥心刺骨的痛让她不禁吟咛出声，加之体内翻涌的气血，西雅甚至感觉死神就站在自己跟前，随时准备着接收她的生命。 但只要希望没灭，那就谁也别想阻止她，即便是死神。 可西雅不知道的事，随着她下丹田的完整，她全身的经脉都暴凸了出来，经脉中的血液在激烈地涌动着，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经脉的壁垒。 还有一点……就只剩一点点的距离了，西雅头脑已昏沉，但在划分下丹田的手指却在本能地慢慢移动着。 就在暴凸的经脉似将要冲破她白皙的皮肤时，下丹田终于首尾相接，嗡的一声，体内像是着了火，冲击得西雅差点支立不住，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哪出了错，可这时一股熟悉的冰凉包裹上了下丹田。 与此同时她的意识也感知到了那个地方，西雅惊喜到忘了呼吸，但就算这样她仍记着要将藏在下丹田外的那缕月华引导进入丹田。 瞬间冰凉……熟悉的冰凉袭来，西雅以为经历了二十年，她早就忘了这个感觉，但直到现在她才敢大声地告诉自己，她从未忘记西雅·德西。 第31章 成功开辟下丹田, 全身的凝滞像是找到了泄口跟着消失了, 但深入骨髓的疼痛却没有随之减弱, 反而在不断地加剧。 21 到了此刻，西雅心中也有了猜测，因为重新凝聚巫力并成功将其藏于下丹田, 这便使得巫力与被转化时所徒生的安德罗氏力量共存于一体, 正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巫力与安德罗氏力量已经开始了它们的博弈。 稳了稳心神，西雅毫不犹豫地抽出下丹田内刚刚凝聚的那缕巫力进入经脉, 顿时痛苦陡然直线加剧, 冲击得她差点晕厥, 全身的血液也似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沸腾。 可越是这样反应激烈，她越是认为合乎自然规则，还未等缓过气来，便立马全神贯注义无反顾地引导着那股有崩散趋势的巫力行走大周天。 能不能趁势镇压、驱离或是融合安德罗氏的力量,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西雅已当自己在走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门外，亚历山大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痛苦，几次想要冲进去阻止，让她放弃，但每次都是手触到门又再次听到她极力压抑的痛吟。不断坚持了十七年, 她在拼命地努力寻找真实的自己, 他又有什么伟大的理由要她放弃？ 那缕巫力在进入经脉后, 西雅用意识引导着它一点一点地按着既定的轨迹挪动，无数次的在自己距离死神仅有一步之遥的境地下将它从溃散的边缘拉回来，到慢慢地凝聚，后随着在经脉中挪动的速度加快一丝一丝地壮大，终成功走完大周天，回到下丹田。 这个过程整整用了十天，而在这一个月里，血液的沸腾、巫力与安德罗氏力量的抗争、融合等等让西雅每时每刻都面对着死神。 好多次她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每次都是被更深入的痛苦拉回现实，直到后来，她麻木了。 感受到从下丹田内溢出的冰凉，僵直盘坐着的西雅牙口一松，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没有睁开眼睛，眼泪溢出了眼眶顺着脏污的面颊流入湿透的发。 待麻木褪尽，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深不见底的无尽疼痛已经消散不见，这个清楚的认知喜得她一拗坐起，后不知死地再次引导着丹田内的巫力进入经脉。 疼……但却没那么疼，相比之前，那简直就是一天一地。 西雅凝住心神引导着巫力运行小周天，这次巫力在进入经脉后并没有要溃散的趋向，移动的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而且她能感觉到随着巫力的运行，有月华被吸纳入体内后进入经脉快速转化成巫力，汇入那缕在运行的巫力之中，当然这个过程也避免不了巫力的消散，但只要凝聚的比消散的多便好。 夕阳西沉，新月东升。在屋外守了十一天的亚历山大，耳朵贴着门久久听不到屋里有什么动静，终还是不放心地轻轻推开门。 屋内没有点灯，虽然黑但琉璃窗正对着东方有月华渗进，房间内的摆设一目了然。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窗边，仰望着并不是很明亮的新月，房门被推开，也未引她回首看一眼。 “西雅，”亚历山大还未跨入房间，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就扑面而来，看着一身脏污好好地静立在窗边的女人，血色的眼眸中闪过泪花，他笑着长舒一口气：“我去把晚餐端上了。” 安德罗氏的肉身是强悍，但也经不住十一天的不断摧残，她现在需要补充大量的食物。 “亚历山大。” 只是未待他转身，西雅便叫住了他，收回凝望着新月的目光，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转身面对他。 “你……，”亚历山大看着西雅的眼睛，心中大为惊愕，闪身来到她的跟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去触摸，指下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紧皱双眉不禁问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西雅扭头望向琉璃镜中的自己，黑暗里一双红色中撒着银的瞳孔是那么的亮而有神，她嘴角上弯着，回头欢喜地看向亚历山大，双手合十运起巫力反向一捻：“还有这个，”大力朝着两边一拉。 屋内瞬间冰凉，冰凌自她的脚下迅速四散，转眼间银色雪绒花就爬满了整个小庄园。 一波冲击还未缓过来，另一波更大的冲击就来，此刻亚历山大已被这两拨冲击给砸懵神了，愣愣地垂目盯着那根表面遍布银色雪绒花的法杖，傻傻地抬起右手就放了上去，顿时便被冰封了。 西雅也不阻止，见他被冰封更是大笑不止。当亚历山大破开冰封时，她已是泪流满面，但却依旧在笑着。 亚历山大宠溺又心疼地看着她，展开双臂放开怀抱：“嗨，宝贝，这里是你的。” 西雅也毫不矜持，收起银霜月法杖便投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哽咽说道：“谢谢，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谢谢没有放开我。” 曾经她只留恋他的温柔，为他的不羁着迷，但那些都是短暂的。这二十年的默默相伴，他一点一点地闯进了她的心中，她确定自己已经爱上他了。 大力拥着怀里这个臭臭的女人，亚历山大俯首热爱地亲吻着她的发顶：“你的谢意我收下，不过能重新拿起银霜月法杖全凭你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西雅为了今天经受了多少痛苦。 稍稍平静了一会，西雅情绪终于稳定了，她仰起头：“你帮我看看牙，我之前试了下我好像长不出獠牙，”说完便大张开嘴。 亚历山大闻言，抬手轻轻掐着她的下颚：“我召唤试试，要是有感觉就立马打断我，”见她点头，粘稠的血就自他的血色瞳孔中涌出。 西雅仔细地注意着自己的身体，牙根处有点痛，但这种痛很轻微还痒痒的，完全没有要长出獠牙的意思，不过随着亚历山大的召唤，她对他的感应倒是越来越强烈。 眸中涌动着粘稠的血，亚历山大俯首靠近西雅大张着的嘴，手指伸进去摸了摸便收回，笑着亲吻了下她的鼻尖：“血统召唤都不能让獠牙长出来，那确实就是长不出来了。身体呢，什么感觉？” 听他这样说，西雅才放心地合上了嘴巴，蹙眉细细回忆那个让她不禁冒冷汗的痛苦过程，斟酌了一会才开口：“我在重新凝聚巫力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 “不过之前试着拿起银霜月时，我又可以确定安德罗氏身体的强大自愈力有被削弱，但没有彻底消失。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将银霜月藏进经脉后，”她笑看着亚历山大褪去血液的眼睛：“我能感知到我的生命轨迹了。” “恭喜你，”亚历山大捏了捏西雅没什么肉的面颊：“十一天没进食物了，我们下去吃点肉。” 西雅没动，现在她确实很饿，这十一天里，她前五天是靠安德罗氏的肉身坚持，后六天就只能靠巫力支撑，好在她活着熬过了最艰难的开头，只是心中对亚历山大很是愧疚。 “我有点后悔没给你生个孩子，”这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嗤，”亚历山大都乐了，不过听到她这话，他得承认自己心里是很暖很愉快：“亲爱的，我想你在愧疚之前得先弄明白一点，八大安德罗氏公爵……，”刚起头就自我反驳道，“不对，不能这样算。” 哪不对？西雅用银红色的眼眸望着他，难道安德罗氏还有另外的始祖公爵？ 舔唇想了想，亚历山大才接着道：“要先把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排除在外，”说着还自己点了点头，给予肯定，“对，这样算才正确。剩下的七大安德罗氏公爵活了一万多年，努力了一万多年，到目前为止，乱七八糟的全都算上也才生出那么有数的几个。” 为什么要把奥斯汀·柯雷尔排除在外？西雅眨了眨眼睛，奥斯汀·柯雷尔死了吗？ “再想想我母亲，那就更倒霉了，明明拥有过无数男人，可她肚子里就蹦出我这么一个，”揽着西雅的肩，亚历山大叹气道：“所以呀，我们在一起好好地幸福下去就完美了，不要再想那些虚无的东西。” 要是一不小心生出个像洛奇·阿纳斯塔那样的，那不是更倒霉？ 西雅撅着嘴放柔了声音说：“你家里不是在催着你孕育后嗣吗？” “明确的说是我父亲在催，”亚历山大嗤笑一声：“不过生不生是由我决定，他要是着急可以自己努力。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走吧，我们下去吃晚餐。” “好，”西雅运起巫力洗净身上的脏污，挽着亚历山大的手臂高高兴兴地出了房间：“你做了什么？” 亚历山大带着她来到厨房，用夹子翻了下之前准备的晚餐：“这个肉你试下能不能吃，要不要再起火煎熟一点？”既然长不出獠牙了，想来她对血的渴望也应该跟着消退许多。 放开他的手臂，西雅凑近闻了闻不由得蹙起双眉：“不行，太生了有一股很浓的腥味。” “那我再煎……” 嘭……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亚历山大挑了挑眉，眼中闪过厉色，勾起唇角冷笑道：“来得也太慢了，”他们都在这住了一个多月了又没遮没掩，以安德罗氏的速度早就该赶到了，看来是有家伙不想他这么早回去王城。 西雅倚靠在厨房门框上双手抱臂，看着身穿黑色燕尾服的莫莱恩·斯特林领着一群安德罗氏悠悠闲闲地走进城堡，笑着说道：“你们来的时候正好，我们正准备去王城。” 绯色眼眸的莫莱恩·斯特林原还一脸笑意，只是在见到西雅银红色的眼眸时，笑意立时凝在了脸上，双目微微一缩，后忽的闪身而至抬手就想去掐西雅的下巴，不过还未触碰到，银霜月法杖就已经抵在了他心头，瞬间将其冰封。 亚历山大回头瞥了一眼，冷哼道：“活该，”朝着西雅竖起大拇指，“亲爱的，干得漂亮。” 咔嚓…… 莫莱恩·斯特林打破冰封，后退了两步，看向在厨房里煎着牛肉的亚历山大问道：“怎么回事？”阿娜诗不是说西雅·德西已经被转化了吗，那他刚刚是在做梦吗？ “这个问题，”亚历山大耸了耸肩，他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转化过程出了点问题，所以西雅并没有被转化完全，”说到这还停下来思量了下，“也有可能是西海·德西的血脉太强大了。” 毕竟他也没见过哪个转化者能扛得住都对血的渴望，还一扛就是这么多年，现在那就更有趣了，獠牙直接长不出来了。 西雅用手指转动着银霜月冰杖，非常无辜地看着莫莱恩·斯特林。 莫莱恩·斯特林不知道亚历山大说得是不是真的，但他敢肯定西雅·德西的转化绝对有问题，沉凝了一会才肃着脸道：“父亲让你们回去王城。” “好啊，”现在西雅的大事有了好的开始，他也有心情着手去处理一些不听话的东西了，将煎好的牛肉放入餐盘中，招手让西雅过来吃饭，完全无视大厅里的那群安德罗氏。 莫莱恩看着西雅·德西叉着已经被切成小块的熟牛肉放入嘴中咀嚼、吞咽，目光扫过她戴在指上的月辉戒，心中疑惑更深。 见女人吃得香，亚历山大终于不再压抑了，转身去取了一瓶血液，自她被转化，他就从未在她面前喝过血，现在应该可以了。 西雅瞪了他一眼，不过心中却很甜。也许是因为安德罗氏的力量还未完全被巫力消化掉，所以血液对她仍是存在影响的，虽然很微弱，但她相信随着修习的继续，这种影响总有一天会消散不见。 相比于这边不太和谐的宁静，距离塔罗尼城上万英里的西海森林此刻却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更诡异的是夜空无一片黑云，高挂的新月似被牢牢地钉固住西海森林之上。 莹莹的月辉笔直投向西海森林深处德西女巫的古冢，古冢中无数的小精灵坐在黑色曼陀罗的银蕊上，仰着可爱的小脑袋在大肆地吸纳着浓郁的月辉，均是一脸的享受。 盘坐在树屋门前的姑娘纤纤玉指如影一般飞快地舞动着，而随着她十指地舞动，笼罩在其周身的月华快速浓缩，后均匀地凝聚成一缕一缕且仍不断地在浓缩。 待她十指归于莲花状，双手落至两膝之上时，那些几乎已凝成实质的月华瞬间投入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一头双翼五爪东方龙自她的眉心处冲出，仰天一声吼啸刺得狂风更是愤怒大作，可即便如此也未能动得女子一丝一毫，女子神色依旧平静似水。 双翼东方龙吼啸之后，摇身一变成了一柄长约一尺散着幽光的银色双翼东方龙法杖。静坐女子放于膝上的双手手势一变，顿时法杖分散成无数闪着幽幽寒光的银针围绕在其周身，刹那间以女子为中心，方圆两英米之内便成了净空。 女子双手再次舞动，不过这次她不是在凝聚月华，而是操控着那些银针穿过古冢中的黑色曼陀罗。 这就引得原在吸纳月华之光的小精灵们无比兴奋，争先恐后地坐到银针上，飞旋在黑色曼陀罗花丛中。 直至东方露白，女子才停止舞动十指，银针似受到召唤一般立时全数回归到其身周，双手一翻，银针各归其位合并成双翼东方龙法杖，伴着一声龙啸消失在她的眉心处。 雷声远走，风渐息。女子静坐冥思了半刻才慢慢地睁开双目，如深潭般的浅黑色瞳孔，清澈却不见底，目光扫过似玩闹累了的小精灵们，微微弯起唇角，宠溺地笑着道：“一会谁帮我收集黑色曼陀罗灵露？” 温和清晰的音质带着一股宁人的气息，让昏昏欲睡的小精灵们更加地放松，此时一戴着小花环的银翼小精灵冲了过来，小嘴吧啦吧啦地动着。 女子认真地聆听着，后抬手轻轻拂过她的小花环：“那就谢谢银姑娘了，今天便拜托你帮我收集黑色曼陀罗上的月华灵露了。” 每天一滴月华灵露能很好地洗涤她父亲的肉身，这样也能尽最大程度地延长他的寿命。 银翼小精灵大力地点了点头，圈走了放在树屋顶上的那个琉璃小瓶，奔向了黑色曼陀罗花丛，开始她的劳作。 看了一会飞上飞下收集月华灵露的小精灵，女子便收回了目光，站起身来到檐下仰首上望，东方已见红，一声轻语感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就是十七年。” 这十七年里，除了每七天回一次古堡探望父母，每半个月汇聚一次外界的消息，她几乎把时间都花在了修习巫术和炼制银针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不但距离成就祖巫之身只有一步之遥，连全套的银针也被她一根一根融入巫力，后借助巫力藏于上丹田，更叫她惊喜的是，因为全套的银针属性、质地、所蕴含的巫力都相同，导致它们之间有了若有若无的牵引。 她一察觉到这事，便索性用巫力一次又一次地将它们熔炼，让它们之间的牵引更加的紧密，后更是生了组成东方龙法杖的想法。只是这想法一生，现有的银针就不够了，好在她这还存着用剩的地心银石，那就继续炼制。 一百零八长粗针、四百零二长针，七百二十细短针，九百九十九牛毛针，终是让她一根一根地藏进了上丹田，组成了银翼东方龙法杖。 选择用银针组成东方龙法杖是为了向她的前世致敬，而东方龙之所以多了双翼，她将眼神投向了花丛中的那些小精灵。 东方龙的双翼是精灵双翼，代表着银翼东方龙法杖之主——海音·德西会同这些小精灵一样，终其一生守护着西海森林，亦为之奋斗不息。 噗……噗…… 一只体壮的黑乌鸦停在挂于屋檐之下的鸟笼之上，非常人性化地用双翅抹了把脸，用着干哑难听得自己都嫌弃地声音说道：“阿娜诗·斯特林自十年前掌控了月辉后，便一直谋算着要将西海森林圈禁。” “这十年里她不但自己无限度地转化投奔她的罗鬃人，就连她笼络的那些安德罗氏贵族也是一样，我估计再过不久，她手中的势力就可以将西海森林圈起来，你打算还要在森林里闷到什么时候？” 女子不言不语，就像没听到一样。 黑乌鸦两黑豆眼盯着她，隔了足有两分钟终脑袋一耷拉：“海音·德西，我们还能好好地说话吗？” “呵呵，”已经长大的海音双目平静地假笑两声：“我是人族你是鸟，我们没有共同语言，”还想跟她好好交流，那他是不是该告诉她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德西女巫爱记仇的性子不会是天生的吧？黑乌鸦抬起脑袋：“我都跟你解释了六百六十六遍了，之前不跟你说话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因为灵魂受了重创根本不能说话。” “不要那么多废话，你只要告诉我，被封在黑乌鸦体内的灵魂到底是不是奥斯汀·柯雷尔的？”海音斜眼瞥向乌黑黑，见他又闭上鸟嘴不禁冷嗤一声。 “二十年前，费舍尔的灵魂突然苏醒，而你在费舍尔灵魂苏醒那天之后就再没有犯过病了，这其中不会没有联系吧？” 乌黑黑回视着那双浅黑色的眼眸也不避开，他倒是想明说，但当年在他离开西海森林时就答应过范哲尔娜领主，在西海森林没出现巫祖之前，不可以将他和她之间的约定告知任何一位德西女巫。 “我给你说一件有趣的事，一个人族女子和安德烈王城里的公爵相恋了。” 海音见岔开话题的乌黑黑，只觉无趣极了：“人族女子，”她知道是谁，眼底依旧无波，“要是我记得不错洛熙珮妮今年也该三十岁了，没被转化吗？” “还没，据传洛熙珮妮·穆林并不想被转化，”乌黑黑丝毫不掩轻蔑地讽刺道：“既然不想被转化那为什么要去招惹安德罗氏？” “她大概是口味比较重，”海音煞有介事地说：“想要来强的，那样刺激啊！” 乌黑黑闻言一个没站稳差点从鸟笼上栽下来，两爪子紧抠着鸟笼，稳住身形后立马说回之前的话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时一缕阳光落在了海音的鼻尖，刺得她轻轻眨了眨神秘的浅黑色眼眸，笑着道：“很久没出森林了，外界是不是已经快忘了德西女巫？” 那是绝对不会的，毕竟西海森林镇在安德烈王国的脖颈处，也许弱小的罗鬃人有可能会忘了德西女巫，但安德罗氏和巫族、狼人是绝对不会忘记西海森林。 “听说现在外界的月辉几乎都掌握在阿娜诗·斯特林手里，”海音轻轻捻了捻手指，后吹了吹：“那是不是代表着月辉涨价了？” 乌黑黑大概知道她要从哪开始发作了。 “话说当年那一战，西海森林是损失惨重，”海音幽幽哀叹一声，目光投向东方：“作为西海森林的领主我也该想办法挽回一些损失了，库里好像还有两百一十八枚月辉戒，正好趁着价格好，都拿出去卖了吧。” “好，反正放着也是占地方，”乌黑黑就知道德西女巫心黑手狠，那些月辉戒可都是她从洛奇·阿纳斯塔的部众手上撸下来的，不用猜他都知道她要把月辉戒拿去哪里卖。 第32章 海音享受了一会阳光便下了树屋, 走向古冢外一边溜达一边采摘林间的黑色曼陀罗, 不时的会有小鹿、野马等等从身边经过, 它们并不惧怕她, 甚至有那胆子大的小东西还会挨近跟她打招呼。 这个时候的海音是温和的, 黑乌鸦扑腾着翅膀跟在她身后：“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也许是亲身经历了她母亲和姨母的悲剧，这二十年里，她几乎是沉醉在修习巫术之中，人得以沉淀的同时性格也变得愈来愈冷漠，而她将她仅有的温柔则都给了西海森林。 有时候看着她, 他会不自禁的想到曾经的那位傲然站立在玛尔之巅的强大女巫——西海·德西。 凝视着她挺直的背，脑中闪过那套怪异的修习之术, 他的直觉告诉他, 终有一日海音·德西会成为一位不逊于她先祖西海·德西的强者，更甚者会超越西海·德西，因为…… 乌黑黑微敛双目，黑豆眼中的情绪有些难辨，因为她比西海·德西更加的冷漠。 采了一大束黑色曼陀罗，海音抱着花束回到古冢，向每一座墓碑献上一支花, 最后驻足在祖母的墓碑前, 手中还剩下两朵黑色曼陀罗，垂目静看着墓碑上的名字, 久久才取了一支曼陀罗俯身放在墓碑上。 “时间真是匆匆如流水, ”海音微微淡笑, 回忆祖母离开前交代的话，平静清澈的浅黑色双眸中终是荡起点点微波，手指轻抚过墓碑上的字：“十七年了，祖母，您不用再担心我了，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跪地亲吻了下墓碑，海音起身走向黑色曼陀罗花丛，找到戴着魔蛇王冠的墨翼精灵王后，见她正嘟着小嘴四仰八叉地躺在银蕊上休息，面上不禁露了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小肚皮。 墨翼精灵王后两小手立马抱着小肚肚，笑着翻了个身撅着小屁屁对着她。 海音摸了摸她的翅膀，轻声说道：“我要出行一段时日，西海森林就交给你们看护了，等我回来再让银翼龙陪你们玩。” 一个似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了额上，海音上挑嘴角：“谢谢你的祝福，放心吧，我出去是讨债，不是为了送命。” 墨翼精灵王后扇动着翅膀顿在空中，小嘴吧啦吧啦地动着，似不放心地在嘱咐着什么。 虽然没有声音，但海音听得很认真，嘴角上弯的弧度也越来越大：“好……好，我记住了，打不过就跑回森林躲着继续闷头修习。” 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肃着可爱小脸的墨翼精灵王后才点了点头放行，并招呼古冢中的其他小精灵来给海音送行。 享受完三千八百八十二个轻吻，海音满面含笑地带着银翼姑娘收集的月华灵露，领着黑乌鸦出了古冢。 回到古堡，见父亲正在他开垦的地里忙着除草，海音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默默地回了屋子，将手里的最后一朵黑色曼陀罗放在母亲的枕边，俯首亲吻了下她眉心处那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 “再给我十五年，十五年后我们就能再见了，”根据西海巫祖留下的手札，她基本能确定西海巫祖的巅峰是处于什么境界，而以她现在的修习速度，十五年足够了。 “至于父亲，你也不用担心。这几年我在古冢修习巫术时都有意识地凝聚月华灵露，只要坚持服用，他一定能等到你醒来。” 取出裙子暗袋中的那一小瓶月华灵露放进床头木柜中的幽冥盒中，海音便出了房间，来到地里帮着父亲除草。 有月华灵露的滋养，十七年来蒙德虽有苍老，但变化不大，精神十分的好。见女儿回来了，他放下手里的活，起身拍了拍掌上的泥：“快中午了，我们回家准备午餐。” 算日子距离上次女儿从古冢回来才五天，蒙德心里清楚时间到了。他的小海音终是要踏上她该走的路，作为父亲，他为她自豪为她担忧，但却不会妄图用亲情拖住她前行的脚步，因为他知道他的小海音不快乐。 “好” 海音陪着父亲准备午餐，吃完午餐帮着他把地里的草除了。天黑后，她目送着父亲端着一盏铜灯进了房间，没一会房间内就传出说话的声音，虽然没有回应，但父亲依旧乐此不倦地说着。 静立在厅中听了很久，海音才深吸一口气淡而一笑，移步去了地下密室，没有掩去眸中闪动着的晶莹。 在哥哥们离开森林后，她一度担心父亲会被孤独吞噬，大概父亲也看出了她的忧心，就找了一个机会和她谈了谈。 他说能陪伴在她母亲身边于他就是最美好的幸福，虽然她母亲已陷入沉睡，但只要母亲在他就不孤独。 没有经历过这种感情，海音还不能深刻体会，但却能看出即便母亲陷入沉睡，父亲在面对她时依旧是愉悦的。下到密室，抽出两长一短三个幽冥盒子，她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古堡。 马车已等在门口，拉车的虽然还是马，但已不是当年的那两匹老马，乌黑黑站在其中一匹健壮公马的头上。 海音上了马车，直接将手里的幽冥盒子扔到长条几下，看了一眼放在长条几上的两个木箱，她的鼻腔内火燎燎的。 抬手打开木箱，毫无意外里面装着的都是母亲的衣服，这是父亲给她准备，来回转动着眼珠子将眼泪憋回去，海音长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我们出发。” 两匹马闻声便拖着马车走向森林，乌黑黑飞进了马车内见，车门就关上了。 打开窗户，海音盘坐好开始冥思，不过五分钟周遭的莹莹月华就慢慢地向她身边聚拢。乌黑黑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他真的很好奇西雅·德西通过这个法子能不能重归女巫之路？ 毕竟不论是巫族还是安德罗氏，都存有一个妄想，虽然这个妄想不能被摆在明面上，但他敢肯定巫族和安德罗氏从未放弃过这个妄想。 又是一日晴好，无云的蓝色天空下，几个小儿驱赶着一群羊去往青草长势茂盛的地方，他们一路嘻嘻闹闹，但却一点都不耽误事。 用布巾扎着发的波丽娜挺着硕大的肚子，端着一盆烤好的白面包刚走出厨房，手里的东西就被留着一脸络腮大胡子的丈夫接了过去。在一起七年，她还是不太习惯他的胡子，可这男人又是真的样样好。 “等我生下孩子，你能不能考虑考虑将这一脸的胡子先刮掉？”她绝不承认是自己想再见他的盛世美颜：“我是真怕孩子见了你会被吓哭。” 高大壮硕的男子一手端着盆一手扶着她，还真皱眉想了想，不过倒是没叫波丽娜失望：“我会把胡子剪短的。” “这可是你说的，”波丽娜高兴地望向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母亲：“妈姆，您可要帮我作证，到时不许他抵赖。” “好，”家里有了一个壮劳力，波丽娜的母亲薇哈妮也轻松很多，但更让她欣慰的是女婿对波丽娜那是真的好。 男子注意着脚下，波丽娜抿唇笑着，得意地微仰着下巴眼神飘向远方：“等我生下……，”那黑黑的是马车吗？她不禁一把推开丈夫，上前几步眯着眼睛细看，好一会才惊喜道：“是马车，有马车从西海森林里出来了。” 十七年了，她以为西海森林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 啪一声，装着白面包的木盆掉到了地上，还处在惊喜中的波丽娜被吓了一跳，只是还未等回头，一道影子自身边掠过，狂奔向西，她急急跟上：“大卫……你要去哪……等等……” 大卫朝着在快速移动的马车狂奔，一路大喊着：“海音……海音……停下……” 坐在马车里的海音刚结束了一夜的修习，此刻正倚靠着车厢壁闭目假寐，在听到隐隐的呼喊声时，好看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但还是睁开了眼睛。 黑乌鸦缩着脖子慢慢地挪向距离海音最远的那个角落，磕磕巴巴地说道：“好好像是……是你大哥——大卫·汗贝利，”关键是大卫怎么会留在西海森林外，而他竟不知道更没有回禀？ 海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闪身出了马车，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只瞬息她就来到了金发大胡子跟前，目光投向男子的面，和父亲一模一样的碧眼，眼中的疼惜、激动，对了，这就是她大哥。 “海音，”大卫大喘着粗气，上前一把将自己的妹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泪浸湿了他的眼眶：“海音，你长大了，”好像个子还要比母亲高上一点。 “大哥，”感受着温暖的怀抱，海音慢慢地抬起双手回抱他：“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怎么没有离开这里？” “我很好，汤森也很好，”大卫想到当年离开西海森林的情景，抱着妹妹的双臂更加地用力：“你和父亲、母亲呢，都还好吗？” 海音轻笑：“我们都很好，”看着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傻傻地站在不远处，两眼冒火地像捉奸一样瞪着他们，她心中明了了，拍了拍哥哥的背，“你成婚了吧？” “嗯，”大卫抹了把眼泪，放开妹妹：“你嫂子快生了，”也许是因为体内留有巫族血脉，他跟波丽娜成婚七年才有了这胎，“走，大哥带你去我家看看。” 妹妹既然时隔二十年才西海森林，想必也是有事情要做，他也不敢耽误她，只希望能再让他看看她。 “好，”海音没有拒绝：“不过大哥，作为亲妹妹，我建议你先回头看看，”她嫂子已经气得头顶快冒烟了。 大卫依言转过身不禁大乐，拉着妹妹赶紧过去解释。 波丽娜双手撑着腰，瘪着嘴都快哭了，她男人不会跟她偶像有什么不清不楚吧？这大概是世界上被悲惨的事了。 “波丽娜，”大卫走近，松开了妹妹的胳膊小跑上去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正沉浸在悲伤与愤怒中的波丽娜真想一把推开他，只是这肚子太沉了，蓝灰色的双眸盯着慢慢走近的美丽姑娘，吸溜着清水鼻涕。 姑娘披散着一头长及腰臀的浓密黑色卷发，身量高挑，五官精致但又不失大气，尤其是那双浅黑色的眼眸，宁静而神秘，像是悠远的黑洞深邃得让人窒息。 穿得不是玛尔大陆上贵族女人喜爱的大裙摆衣裙，倒是很像她前世新疆女人的传统服饰，不过颜色没那么艳丽，外披一件黑金色斗篷，头戴着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神色温和，面带着淡淡的笑。 是了，波丽娜确定了这就是她偶像，虽然没了书中描述的冷漠，但她却更喜欢这个样子的海音·德西：“我……我给你提个建议，你可以把西海森林的边缘结界放开点，这……这样森林就可以自行扩张了。” 她惦记这事很多年了，今天终于当着西海森林领主的面说出口了。 海音闻言不禁挑了挑眉，这也是她以后想要做的事：“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记着的。” 连声音都很好听，波丽娜更伤心了，她偶像啥啥都好就眼神好像不太灵光。 “波丽娜，”大卫紧皱双眉看着妻子要哭不哭的样子，是哭笑不得：“我给你介绍一下，”左手将妹妹拉近，“这是为亲妹妹，海音·德西。” 情妹妹？波丽娜终于哭出来了，还情妹妹……情，一个冷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她……她好像搞错了什么，忽得扭仰起头瞪向毛脸男人：“嗝，”不等气都出来就等不及开口确认，“亲妹妹？” 见男人点头，波丽娜两眼睁得更大了，脑子一片空白，这世上还有比和自己偶像成为一家子更令人激动的事吗？ 天啊……天啊，她身份坐着火箭飞向外太空了，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玛尔大陆史上最强大的女巫，她……她成偶像的亲嫂子了，所以……低头下望，视线被圆滚的肚子挡住了，她一把抠进男人的肉里：“我……我好像要生了，”太激动了。 海音察觉到她羊水破了，立马运起巫力托着两腿发软的嫂子，推了下自己被吓呆了的大哥：“你家在哪？” “噢，”大卫此刻什么也不知道了，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波丽娜刚刚那句话，她要生了她要生了，愣愣地转身同手同脚地向前。 只是刚走了两步就顿住了，后忽的蹦起回头抱着被巫力托着的波丽娜如猛虎一般冲向不远处的一户农家院。 海音跟在后头，她的马车也停在了波丽娜家的小院外。前世学了十年的医，手术没做过几台就死了，没想到今生竟遇上她嫂子生产。 “用力，”波丽娜的母亲薇哈妮并没有因为海音是女巫，就把给女儿接生的事交给她：“吸气，对对，呼气……用力……” 波丽娜紧握着海音的手，那力量是足足的，跟着节奏用力，天刚黑就生下了一个黑红黑红的小肉团，只是还未待松一口气，肚子又开始抽疼，惊得薇哈妮连连大叫要热水。 说来也惊奇，头一个女婴在被生下后就大哭不止，直到第二个小女婴平安诞下，她才渐渐歇了哭声。 站在摇篮边，海音看着被收拾干净的两个小女婴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心被触动了，不自禁地俯身去勾她们搭在一起的小手，输出了一丝巫力，将它一分为二，原也只是试试，没想到…… “海音，”大卫端着一大碗的肉汤走进了堂屋，期盼地看着她，刚刚在屋外他见到有幽光自妹妹的指尖进入了他女儿们的体内，心就紧缩着。 海音知道大哥在想什么，站直身体抬首望向他：“我可以定下她们的姓氏吗？”这两个小婴孩的经脉都能储存巫力。 “你，”大卫以为自己在做梦，踉跄地上前一步，双目紧盯着妹妹，既怕又渴望地颤着音问道：“你刚说什么？”声音都不敢放大，他怕梦醒。 大哥的心情，海音很能理解：“她们可以修习巫术，”这个世界于普通人是十分危险的，“如果可以你跟嫂子商量商量，看愿不愿意回西海森林生活……我……” “我愿意，”躺在床上的波丽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大卫赶紧地过去拿了软垫垫在她背上，自己则坐到床边准备喂她喝汤，只是汤还没被送到嘴边，就被波丽娜轻轻推开了。 面色苍白的波丽娜看着海音：“我能带上我母亲吗？我父亲在我刚出生没多久去阿纳斯塔城卖粮就再没能回来。” 大概是人生有了牵挂，她刚一入睡就噩梦不断，无数的血色眼睛盯着他们一家，她和大卫死死地护着两个孩子。作为母亲，她宁愿自己的孩子辛苦地活着，也不要因为弱小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海音轻笑：“可以，”其实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幼时是父亲教导的我，等两个孩子稍微大一点，他可以帮着她们启蒙，虽然他不能修习巫术，但对启巫很熟悉。” “我们会照顾好父亲，”波丽娜依在已经激动得又开始淌眼泪的大卫怀中：“你放心去做你的事，”果然她的猜测没错，这个强大的女巫之所以善待罗鬃人，是因为她有一个伟大又慈爱的父亲。 而她也谢谢上天的垂怜，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害怕哪一天自己和家人无端端地成了食物。 “可……可是，”这时大卫突然想起一事，垂目看向怀里的妻子：“可是我们回了西海森林，汤森那边的店怎么办？” 她正好也要问二哥的事，海音上前来到床边：“什么店？” 大卫挠了挠头：“就是我和汤森在汗贝利家的帮助下，合着在南边的乌达拉城买了一间店铺，专门卖一些地里产的东西。他看着铺子，我就在罗河平川收货，”这主意还是波丽娜给想的。 说到这，波丽娜就有万般无奈，这世界太危险，她想做点生意补贴家用都是极为艰难。 “原来是这样，”海音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了计较：“二哥成婚了吗？” 大卫点头：“成婚了，娶了汗贝利家族长的孙女茉莉安·汗贝利，不过还没有孩子。” “你们还是回去西海森林，”海音看向波丽娜：“西海森林里有很多物产，没人采摘也没想过卖，那些物产不是长老了就是腐烂化成了肥。” “既然二哥开了铺子，那送你们回去的时候，我会交代森林里的小家伙们每日采摘一些放到古堡外，到时你们将它们分类装车，马儿或是鹿会自动将它们送到森林外。” 西海森林里的物产就那么腐烂了也实在是太浪费，现在正好，拉出来补贴二哥，这样他也能活得容易一点。 “这样频繁地动作，不会给森林引来什么麻烦吧？”波丽娜可没忘记阿纳斯塔城那一出。 海音摇首：“不会，等送你们回了西海森林，我就会去阿纳斯塔城。” 这是要去解决问题啊，波丽娜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书里的那段对海音的描写，两眼中有星光开始闪耀，一激动就打下了保票：“您放心，我一定教导好我和大卫的两个女儿，不会让您一直孤身前行。” 为了她偶像能轻松地活，她决定了等那两瓜娃子长大一点，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时都不能放松。 “好啊，”海音弯起双唇，也很高兴德西家又有了新的成员，她这一笑，更是闪瞎了波丽娜的眼。 只是海音不晓得的是，因为她的一个不经意的笑，在若干年后，摇篮里正抱在一起睡得喷香的两姐妹除了手拿算盘到处搂金子外，就是努力修习，梦想着有一天能斗胜她们最崇拜的亲姑姑，一次就行。 拒绝了哥哥的住宿安排，海音回了马车便开始修习，等到子夜来临，她进了屋子抱出两个小女婴来到小院中，按着巫族的仪式为她们进行月华洗礼。 因为父母都是普通人，为了让这两个孩子日后的修习之路能顺畅点，海音凝聚了两粒月华种子种在了她们的关元穴，这样启巫时，她们对月华的感知就会更敏锐。 次日一早，薇哈妮在听闻他们要移居西海森林，不禁失声大叫：“什么？”惊得波丽娜连连嘘声，“妈姆，你小声一点，会打扰到别人的。”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薇哈妮是一点都不信：“这又是什么梦，”反正她不信，西海森林是她们罗鬃人能进的吗？ 波丽娜就知道她妈姆不信：“是真的，大大和小小能修习巫术，我们不能耽误她……” “等等，”薇哈妮抬手打住女儿，她捕捉到关键了：“你说我孙女能修习巫术，”那确实是要进西海森林才行，一屁股坐到床边，“你这次不会又在做梦吧？” 院外坐在马车里的海音敛下眼睫，轻声呢喃道：“有趣，”不过无论波丽娜是什么来路，今生海音·德西就只是海音·德西，而前世已经随着她的死亡结束了。 因为海音出西海森林，波丽娜意识到了危险，那是急得很，说通了她母亲就立马喊了大卫收拾东西，海音也没阻止，她确实要抓紧时间。 站在小院的篱笆旁，远眺那些或大或小的村落，她想西海森林若是被围，首先要遭罪的就是这些在西海森林外生活多年的罗鬃底层人。 ……………… 哒哒哒…… “我们到阿纳斯塔城了，”站在长条几上的乌黑黑看向窗外：“还真是巧，两次来阿纳斯特城都是夜晚。” 若不是送大卫一家回西海森林花了点时间，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跟阿娜诗·斯特林撕起来了。不过能遇上大卫于西海森林也是大喜事一桩，海音心情好了，他也跟着受益，没被追究失察的事。 海音胳膊抵在车窗上，一手托着下巴：“这种错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连西海森林附近的情况她都掌握不了，那还谈什么运筹帷幄？ “知道了，”乌黑黑叹气，也是他大意了，以为只要盯着安德罗氏、狼人、巫族便可以，压根没去管那些弱小的罗鬃人，谁能想到大卫竟留了一脸胡子一直生活在西海森林外？ 没理会乌黑黑的哀叹，海音面上有着轻松，家里添了新成员最开心就要数她父亲了，有了哥嫂一家的陪伴，她也能放心在外长留：“黛安·德西、黛娜·德西，”想到那两个可爱的小宝贝，面上露了笑，“父亲取的名字还不错。” 阿纳斯塔城城主府，披散着一头长及脚裸淡红色卷发的阿娜诗·斯特林，端着一杯血液站在灯塔的阁楼窗边，毫不掩饰贪婪地远眺着西方那黑黑的一片，亚历山大终于回王城了，她也该实施她的计划了。 才短短二十年，她伟大的父亲就快忍受不了她这个失了独子的女儿了，而更让她愤恨的是，因为亚历山大的迟迟不归，他竟还怒斥她太咄咄逼人？ 耳边再次回荡起那些冷硬无情的话，阿娜诗·斯特林仰首大口地喝着清甜的血液，后啪的一声将空了的琉璃酒杯一下子摁在了窗台上，瞬间碾成粉。 “西海森林，我要定了。” 第33章 “祖母, ”一敞着大花领, 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链的淡红色血眸青年自楼梯上了灯塔阁楼, 眼神在被碾碎的琉璃渣上扫过：“我听说亚历山大伯爵回了王城？” 青年的到来让阿娜诗·斯特林一改之前的阴鸷, 面带着慈祥的笑转身说道：“亚德, 请你相信祖母，祖母一定会为你可怜的父亲讨回公道，也一定会将他应该拥有却没能得到的东西全数讨回。” 她也是父亲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的孩子，凭什么亚历山大一出生就是伯爵，而她却是子爵, 就连她心爱的儿子想要斯特林的姓氏都不能？父亲待她不公。 是吗？青年敛目淡而一笑，上前来到他祖母身边, 双手撑在窗台上俯视着阿纳斯塔城：“即便对方是里里桑德娜公爵唯一的儿子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吗？” 阿娜诗·斯特林梗着脖颈深吸一口气, 脑中再次浮现出儿子被亚历山大掏心的画面，垂在身侧的双手被握得咯咯响，像是强调一般说道：“你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德罗氏，他没有任何过错。” “认不清自己身份的是亚历山大，”说到这她不禁有些激动，失声怒斥：“错的是他，他不该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黑暗女巫杀了自己的亲族后辈, 那是我的儿子, 我是他妹妹。” 青年正是阿纳斯塔城已死去的前任领主洛奇·阿纳斯塔的儿子——亚德·阿纳斯塔，他并不在意祖母的怒气, 抬手拿起串在金链上的那枚黑色曼陀罗月辉金币捻着, 沉凝了好一会才出声。 “亚历山大伯爵不是独自回王城的, 莫莱恩舅舅传来消息说西雅·德西的转化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阿娜诗闻言忽的转身，急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当年她重伤了亚历山大，以为塔丽娜·拉丽莎那个老东西足以了结他们，只是没想到一向狂妄自大的德西女巫竟选择被转化。她确实是没有亲眼看到西雅·德西被转化，但拉丽莎家族的族长啵伊尔肯定了西雅·德西已经失了与自然沟通的能力。 亚德·阿纳斯塔蹙眉轻叹：“莫莱恩舅舅说西雅·德西的眼睛变成了血眸，不但如此，她还能使用巫力将他冰封。” “什么？”阿娜诗心中大震，极为不信：“不可能，”一把抓住孙子的臂膀，“莫莱恩的信呢？” 若西雅·德西真的被转化了还能使用巫力，那依她父亲的性子就不会再容忍她圈围西海森林了，强大者总喜追求更加强大，安德罗氏贵族也不例外。 从裤袋中掏出信件，亚德·阿纳斯塔冷冷地轻嗤一声：“说不定很快亚历山大伯爵大人就要大婚了，”而他祖母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 其实在经历了父亲的死亡，祖母带着父亲的尸体向曾祖哭诉、索要马罗尼中心三城无果后就该觉悟了。在曾祖心中，他们这一类安德罗氏贵族永远都比不得血统纯净的亚历山大·斯特林。 再临阿纳斯塔城，看着没什么大变化的街道，海音并无过多感慨，倒是杵在窗口边上的乌黑黑有些不愉快：“这才二十年，阿纳斯塔城就多了这么多转化者，阿娜诗·斯特林怕是已经疯了吧？” “有什么好奇怪的，”海音轻轻眨了下眼睛，望着窗外的眼神没有焦点：“西海森林广袤非常，阿娜诗·斯特林想要将西海森林圈起来总不能都指望那些天生的安德罗氏。” 况且有了二十年那一出，现在玛尔大陆上谁不知道阿娜诗·斯特林和亚历山大之间隔着杀子之仇，稍微有点脑子的安德罗氏贵族都不会掺和到这里面去，毕竟亚历山大的母亲里里桑德娜公爵也不是吃素的。 “我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亲眼看到了还是非常不喜，乌黑黑收回目光稍稍走近海音：“你对安德罗氏了解多少？” 海音没有吭声，依旧一手抵在窗口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见状乌黑黑心中全是无奈：“天生的安德罗氏无论血统是否纯净高贵，从本质上说都是可以控制住安德罗氏的嗜血天性的。” “关键在于想不想而已，”海音知道黑乌鸦要说什么：“嗜血是安德罗氏的天性，这没办法从根本上改变，”扭头瞥了一眼乌黑黑，“你在担心什么？” “我没有担心，”乌黑黑就怕她摆出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谁知道她心里到底在琢磨着什么：“我只是想说安德罗氏贵族和罗鬃人之间的血液买卖已经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这一点海音也说不出什么，实力不相当的异物种在没有系统的秩序维护下想要得到共存是很难的，总会存在剥削与被剥削，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能达到交易的水平已经算是不错了。 而这个趋向于安德罗氏的发展就要感谢奥斯汀·柯雷尔了，传闻是他建立的市场以及血液价码。 “相比于天生的安德罗氏贵族，那些转化者更为危险，”曾经他就非常反对安德罗氏贵族为了所谓的扩张势力无度转化罗鬃人：“被转化的人族当中有百分之九十五是出身罗鬃人。” “他们由于长期处于被压迫的状态，所以更为渴望强大以及漫长的生命，同时这类罗鬃人中有绝大部分都极度地厌恶自己的出身。一经被转化，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和高贵便会无忌惮地吸食罗鬃人血液。” 海音明白乌黑黑的意思了：“阿纳斯塔城附近的罗鬃人村庄还有剩的吗？” “除了罗河平川因为靠近西海森林没有被波及到，其他的都已经没了，”提到这个乌黑黑就有些丧：“有几个是在出了费舍尔的事后就迁移走了，剩下的基本都……” “是吗？”海音的眼神在一位转化者身上扫过，后不等那位转化者回头，她就关上了窗户：“罗河平川不是因为靠近西海森林没被波及到，而是因为圈围西海森林需要大量的食物。” 终于正视他了，乌黑黑只觉自己这日子过得也不容易：“阿娜诗·斯特林很清楚转化者一旦频繁地吸食血液，就再难压抑住嗜血，但她却未加以约束。” 海音轻笑，眼中荡漾着凌凌寒光：“你忽略了转化者压抑不住嗜血本性后的战力，”见乌黑黑两眼中亮光变得黯然，她下了定论，“所以不是阿娜诗不加以约束，而是这本就是她想要的。” 到德西家铺子时已临近夜半，海音下了马车在铺子外静立了许久，乌黑黑站在马车顶上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算起来这里也是他的灵魂完完全全苏醒的地方。 在费舍尔的灵魂未离开他的肉身时，即便他的灵魂早已被剥离肉身，也依旧会受到费舍尔灵魂的压迫，处于半沉睡状态。好在海音时常会召唤黑暗物灵，不然他的意识也不会醒来。 撤去店铺外的巫力结界，海音推开门进入到铺中，这里的一切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抬手轻轻抚过柜台，慢步来到桌边坐到她喜欢的方位，此刻脑中尽是当年的欢乐情景。 双目扫过四周，起身走向放吃食的橱柜，海音蹲下拉开柜门，里面的巫力光圈还在但已经被消耗得非常暗淡，右手两指一捻，一道幽光分成几股分别投向小光球，顿时暗淡的小光球便变得强盛。 乌黑黑飞进屋中：“海音，你是准备现在就开门做生意，还是休息一夜养足精神明天再做打算？” “现在没心情，”海音关上柜门，让两匹马儿拉着马车去后院待着，自己则上了二楼进了她母亲的房间，看到挂在衣架上的衣裙，心中酸涩无比，那一切来得都太突然了。 平躺在床上，闭目深嗅着遗留在这个房间内的熟悉香味，前世院长妈妈待她很好很好，但清楚自己身份的她一直都想着好好学习，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成才后能回报院长妈妈的好，也从不后悔替海睿挡下那一刀。 今生她父母双全才深刻地明白，院长妈妈和墨林妈妈于她是有区别的，在和院长妈妈相处时，她迫切地想要自己快点长大；而在墨林妈妈身边，她却不想要长大。 眼泪溢出顺着眼尾滑落，湿了眼尾的几根上翘的睫毛，海音右手一招挂在衣架上的衣裙飞了过来，她抱着它们，呼吸趋于平缓。 清晨，通往城主府主干道上的店铺大多都还未开门时，海音就洗漱好了，下楼打开店铺的门，跨至门外仰首望着店铺的大门，似在考虑着什么。 站在二楼窗台上的乌黑黑勾着脑袋下望，期待着这位西海森林新任领主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还真没让他失望，海音右手一翻掬一把黑色曼陀罗的种子往空中一抛，运起巫力控着那些种子均匀地落在店铺的墙面和屋顶上，瞬间破壳扎根长出枝叶，打苞开花，不过两分钟这间店铺就变了样。 乌黑黑看着那些长势旺盛的黑色曼陀罗，不禁鼓着双翅，厉害……太厉害。玛尔大陆上大概只有少数的罗鬃人不知道黑色曼陀罗是代表着德西女巫。 这么一来也算是大张旗鼓地告诉阿娜诗·斯特林，她在捉拿的德西女巫回来了。 海音很满意黑色曼陀罗的长势，随手采摘了一株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后将其抛向门上的那块灰白石，黑色曼陀罗快速隐入灰白石，紧接着灰白石上就浮现出了一栩栩如生的银蕊黑色曼陀罗徽记。 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店铺门口，海音打开装着两百一十八枚月辉戒的幽冥盒子随手一扔，大开着的盒子稳稳地落在椅子上。 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盒中的那些月辉戒仍然散着幽幽月华光。 乌黑黑也不能闲着，叼着一张发黄的纸来到一楼。海音接过那张纸也不嫌弃小，落笔直书：“月辉戒，一千金币一枚，”写完就让乌黑黑将它放到幽冥盒子的盖子上。 这边的动静不小，加之阿纳斯塔城内戴着月辉戒白日在外行走的安德罗氏也不少，所以此事不过半个小时就被传到了城主府。 刚刚进房的阿娜诗·斯特林正压着她的新欢，想要来一场愉快的“争斗”，可扫兴的是门却在这个时候响了，她气恼得怒吼一声，不过在门外传来亚德·阿纳斯塔的声音后，就再无不甘愿地下了床。 拉了一件薄薄的丝质袍子裹住自己，顺便端了放在床头柜上的血液仰首抿了一口，阿娜诗·斯特林打开门嗔怪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倚靠着门框：“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亚德·阿纳斯塔也很抱歉：“祖母，东部一百三十二号铺子开门了。” 正仰首轻抿血液的阿娜诗·斯特林立时顿住了，不过只瞬息就继续饮用杯中的血液，咕咚一声吞咽下后才问道：“确定是德西女巫？” “确定，”亚德·阿纳斯塔抬手揉了下眼角：“德西家的铺子不但开门了，还准备营业，您猜卖的是什么？” 阿娜诗·斯特林冷笑：“不管卖的是什么，既然来了那就别想离开，”正好她需要一个进入西海森林的引路者。 亚德·阿纳斯塔蹙眉：“您先别高兴，”他双手抱臂咬了咬下唇，“这次对方也明显是来者不善，不但在店铺外皮种上黑色曼陀罗，还拿了一整盒的月辉扔在门外的椅子上明码标价进行出售。” 这满满的都是挑衅，他希望祖母别大意了。 “是吗？”阿娜诗·斯特林饮尽杯中的血液，极度的兴奋让她的血眸更加的艳丽，她舔去嘴角的血渍：“墨林·德西还有一个女儿，啵伊尔说她叫海音·德西，算算时间，大概三十岁。” 若真是这样，亚德·阿纳斯塔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才三十岁，即便天赋再优，三十岁的女巫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我这就去安排。” 不等亚德·阿纳斯塔转身，阿娜诗·斯特林就补充道：“找机会将她转化，我要进西海森林。” “明白了。” 海音这般张扬，不但引得了安德罗氏注意，就连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从此经过都忍不住屡屡回首，左邻右舍那就更不必说了，还有那好事的还专门赶来瞧热闹，不过在看到卖的是月辉戒后均不敢久留。 躺在柜台后长皮椅上的海音此刻正不舒服地翻来覆去，她急需一把躺椅，做生意要的就是耐心，躺着都不舒服能有什么耐心？ 干脆坐起身拿纸笔画了张图，等会要是再没生意上门，她就关门出去找匠人定制一把。 这想法刚起，一穿着华丽的白色丝质衣裙，皮肤黝黑的女安德罗氏就进入了店中，她也不看往柜台，只面带怀念地环视着铺中摆设。 海音瞥了她一眼就知这位是谁了，躺回长皮椅上将右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冷声说道：“月辉戒一千金币一枚，要就放下金币拿戒指离开，不要那就赶紧滚蛋，”她没空也没心情招呼对德西女巫不太友好的故旧。 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裘娜·夏洛蒂也不生气，转身拉开挡着的柜台正想训斥两句，只是在看到海音戴着的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后，她不禁双目一缩，眼中流露出了痛意：“凯……凯丽领主离开了？” 是了，若是凯丽领主在，怎么会由得这孩子如此乱来？ 海音微挑唇角，也不睁开眼睛只深深嗅了嗅：“你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这二十年吸了不少……人血吧？” 既然知道她是谁，为何还这般无礼？裘娜·夏洛蒂心生不喜，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沉声说道：“我吸的都是罗鬃人的血，他们本就低贱。” “低贱？”海音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慢慢地睁开眼睛：“曾经的夏洛蒂部落少酋长是不是已经忘了在未被转化之前你也是个人？” 平静清澈的双目瞥向她，见其惊愕的眼神，她一点都不意外：“阿娜诗·斯特林能掌握夏洛蒂部落的月辉，你出了不少力吧？” “你……你，”怎么可能？墨林的女儿还很小，她的眼睛…… 裘娜·夏洛蒂根本没有听到海音的问话，闪身上前就想要查看她的那双神秘的浅黑色眼眸，只是手还未触碰到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扔出了铺子，嘭的一声砸到了街道中央。 正巧一群戴着月辉戒的安德罗氏经过，一见同族被欺负就立马压不住火了，领头的那位高壮男子骂骂咧咧闪身就去抢装着月辉戒的幽冥盒子。 看来今天是出不了门了，海音双目微敛，左手一挽，两根细比牛毛散着幽光的银针便出现在了指间，向外掷出。 两根牛毛针瞬间穿过墙刺向了正要抢夺月辉戒的高壮男子，带着他冲向高处，一声凄厉惨叫惊得街上的行人如惊弓之鸟，四散开来。 嘭的一声，男子被砸在了地上，震得尘土飞扬。还未能缓过那股剧痛，他就翻身想爬起来，只是上身刚离地一双黑色的鹿皮女士靴子便出现在了他跟前，没有宽大的裙摆，长及脚裸的银灰色裙摆利落地随风轻轻飘荡着。 此刻街上死寂一片，安德罗氏男子的心徒然发寒，他慢慢地抬首上望，只见一身材纤细、披散着一头乌发的女子正像看一个死物一样毫无情绪地俯视着他。 海音看够了，抬起右脚踩在安德罗氏男子那根戴着月辉戒的手指上，后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左脚稍稍用力一踢。 瞬间血迸射而出，但却一滴未落到海音的身上。与此同时随着一声惨叫，那被踢飞的安德罗氏男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化成了烟尘慢慢地落在了街道上。 咝……咝…… 抽气声不断，围观的不管是安德罗氏还是普通人都不禁发寒，就连白色衣裙上沾了灰尘的裘娜·夏洛蒂也打了个寒颤，她一眼不眨地注视着那个年轻的女巫。 墨林的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寒冽？ 海音挪走踩在那根断指上的脚，戴在断指上的月辉戒立时自动脱落，跟着断指也化成了灰。 弯起双唇，她轻轻一踢，脚尖前的那枚沾了血的月辉戒就飞向了她放在椅子上的幽冥盒子，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柔声问道：“没有想要买月辉戒的吗？” 围着本静立不动的安德罗氏们闻言纷纷后撤，他们双目紧盯着站在街道中央的女子，在估量着同时也在防备着。 裘娜·夏洛蒂也跟着后退了两步：“他对你不敬，你想要他的命又何必用这样的手段？”她如长辈一般掏心掏肺地说，“德西女巫因为狂妄名声本就不好，你再这般只会让世人更加的惧怕你们。” “知道我母亲为什么看不上你吗？”海音嗤笑：“因为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有让人惧怕有什么不好？” 洛奇·阿纳斯塔和拉丽莎家族不就是因为不够惧怕德西女巫，才敢对西海森林起了贪念吗？ “你……，”裘娜·夏洛蒂气极，但又不知该反驳些什么。 海音可没心情跟他们纠缠，见他们迟迟不走便愉快地吹了个口哨：“不是来买月辉戒又迟迟不走，”扭头望向那群安德罗氏，目光下落，“难道你们是来给我送月辉戒的？” 那群足有百位的安德罗氏见不得她这样嚣张，齐声大喊：“上……” 百道飞影同时袭向海音，海音双目一凛凭空闪身上冲，意念一动两百根牛毛针蓦然出现在她的身周。 不等那些安德罗氏飞身跟来，她反手下压，两百根牛毛针像有意识一般全数刺入安德罗氏体内，仅放过一个。 顿时连连惨叫声响彻整条街道，海音再次闪身上冲，那些被牛毛针刺中的安德罗氏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拉着冲向了高空。 感觉高度差不多了，海音双手一握，巫力在那些安德罗氏的体内瞬间炸开，刹那间血肉横飞、血腥弥漫，两百牛毛针滴血未沾地合为一根回到海音的上丹田。 待血肉残肢均归位尘土后，海音落地，目光扫过掉落一地的月辉戒，转身看向仍静立在街角的裘娜·夏洛蒂：“回去告诉阿娜诗·斯特林，我此次出西海森林就是为了讨债。” 第34章 看着洒落一地骨沙, 裘娜·夏洛蒂自被转化后, 头次觉得这腻人血腥味真是刺鼻难闻。 她承认自己错了, 不该因为墨林女儿年纪小就轻视了她, 抬眼望向那个冷漠女孩, 牵强地扯起嘴角僵硬地笑着道：“西海森林真是个神奇地方。” 是啊，就是因为神奇、富饶才引得多方势力处心积虑不惜代价地想要将它占领，可结果呢？自西海·德西和菲欧娜·德西母女死后，闯入西海森林势力除了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就再无活口出来。 裘娜·夏洛蒂不禁握紧垂在身侧双手, 掩下心中嫉妒与不甘：“你知道阿娜诗·斯特林子爵势力有多么庞大吗？”这个女孩虽然强大，但毕竟只是一人。 “我不知道她势力有多么庞大, ”海音运起巫力轻轻一挽, 散落在四处月辉戒同时离地，她右手一拨，那些月辉戒均归入放在门口椅子上幽冥盒子，后背手仰头上望蔚蓝天：“我只知道她准备圈围西海森林。” “你……，”裘娜·夏洛蒂再次露出惊愕表情，她真看不懂这个女孩：“你既然知道她要圈围西海森林，那就应该清楚她势力极其庞大, ”不然也圈不了那么广袤西海森林, “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这就是夏洛蒂部落精心培养出来少酋长吗？海音轻笑：“难道我要任由阿娜诗·斯特林将西海森林圈围，从此我德西女巫出不得也进不得吗？” 她突然觉得即便没有裘娜·夏洛蒂, 夏洛蒂部落被外部势力掌控也是迟早事。 话已至此, 裘娜·夏洛蒂也不想再多说无用话了：“看在墨林份上, 我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自大。想想你母亲和姨母是因为什么才落到这个地步，再想想西海森林为什么就只剩你一人，”说完她就转身准备离开。 海音双目一沉：“站住。” 声音没了刚刚温和，冰冷直击心灵，面朝阳裘娜·夏洛蒂此刻异常平静。 “我纠正你两点，”海音看着裘娜·夏洛蒂背影：“第一，德西女巫是狂妄但却从不自大，至于为何不喜与其他黑暗巫族往来，我以为作为夏洛蒂部落曾经少酋长，你应该很清楚？” 见其背部一僵，海音丝毫不掩讽刺地直接揭露：“觊觎我西海森林又何止安德罗氏、狼人以及光明巫族。” 这也是二十年前她母亲不与夏洛蒂部落以及安妮儿家族合作原因，相比于敌人，友军背后捅刀才更可怕更致命。 裘娜·夏洛蒂敛下眼睫，藏住眼底暗沉：“你想多了。” “是吗？”海音冷嗤一声：“你来了这么久除了关心我实力，就只说了一些没什么内容话，一句都没提到在洛奇·阿纳斯塔死后，拉丽莎家族和阿娜诗·斯特林又勾搭上了。” 听到这话，裘娜·夏洛蒂心中大震，看来酋长老说得对，西海森林看似封闭与世隔绝，其实她们有自己一套与外界联络方式，这方式很有可能跟黑暗物灵有关。 海音能感觉到裘娜·夏洛蒂紧张情绪，眸中闪过讽刺接着道：“不要这么慌，我今天不会杀你，”脚跟一转走向自家铺子，“还有西海森林不是仅剩我一人，我母亲只是沉睡，姨母也活得好好。” 现又刚添了两位小成员，古冢中所有小精灵也都是德西家族人，怎么会就只剩她一根光杆？ 静立在街角裘娜·夏洛蒂轻抿着唇，下敛眼中闪过一丝血色，两腮肌肉抽搐了下，又静立了一会才离开。 把长皮椅拉出来摆到店铺门口，海音见裘娜·夏洛蒂已经离开不禁冷哼一声。她母亲真是高看夏洛蒂部落了，祖母说对一旦有一方挑了头，玛尔大陆上各族之间脆弱平衡就会被打破。 而在平衡被打破后，紧随而至便是激烈争夺和无尽杀戮，直到消失王者奥斯汀·柯雷尔再次归来大肆镇压。 想到这海音就转眼看向落在门口椅背上黑乌鸦，见其正在查看新得月辉戒，心中升起一阵烦闷。 乌黑黑觉察到投射在后背冷芒，立马打起精神飞进铺子里，看着冷着张脸姑娘，他下意识地用两翅膀护在自己心口处：“你有什么吩咐？” “呵呵，”海音干笑两声倚到长皮椅背上，双手抱臂问道：“我刚杀了一百零三个转化者，你就没什么要说？” “你做得很对，”乌黑黑承认在这之前他是有担心，不过不是担心那些转化者，而是忧心海音会因二十年事在杀戮中寻求报复快、感，进而失去自我。 但现在很明显这位小德西清醒得很，反而是有些自觉很强大部落禁不住诱惑卷入了贪婪泥潭，还有愈陷愈深趋势。 海音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有时她真想给这只一触碰到敏感问题就装傻鸟讲讲什么是“掩耳盗铃”？不过现在她没心情：“看着店，”说完便走向铺子后门。 “你去哪？”乌黑黑目光跟随着她，见她似没听见一样就知自己问了不该问。 轻叹一声，用翅膀抹了把脸，他真只是顺口一问没有想要打探西海森林秘密意思。可惜小德西是不会相信，在她心里他就是安德罗氏埋在西海森林探子。 不过在想到阿娜诗·斯特林，乌黑黑一双黑豆眼便沉了下来，她太大胆了。只刚刚那一小会，小德西收缴回来月辉戒就有一百零三枚，谁给她胆子炼制出那么多月辉戒，亚历桑德拉当真这般纵容她？ 海音从后门进了店铺暗室，有了今天白日这么一出，阿娜诗·斯特林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如玉般手指轻抚过摆放在架上那些暗夜盒子，后随便取下一只打开。 盒中装是一齐排暗冥火爆裂弹，海音拿出一颗，这爆裂弹足有小儿拳头那么大，通体漆黑，表面凉若冰。看似不起眼，但就这么小小一颗便能将这整间暗室炸为灰烬。 封上盖子将盒子放了回去，抬腿走至最后一排，那里摆放着全部都是大件。打开第一个长形暗夜盒子，海音见着里面东西不禁双目一亮：“弩.枪？” 没想到她们德西家竟还能炼制出这好物，取出那把身长约一米铁制弩.枪细看，这弦有八十厘米，长度正好。海音掂了掂重量，抬手眯眼瞄准试了试，感觉还相当不错。 又蹲下拿了放在架子最底层那一排长短不一盒子，果然盒中装着均是淬了毒箭，看着这些箭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母亲和姨母吃过亏是她亲眼目睹，所以战是要战，但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苦战。 出了暗室回到铺子，海音躺到长皮椅上闭目假寐，生意仍然无人问津。大概是怕受到波及，这附近铺子基本已经都关门了。 乌黑黑静立在桌子上，有一肚子事情想要问但又怕海音多心，正苦恼不知该怎么起头时又有客临门了，瞥见来人他都怀疑那夏洛蒂部落是不是故意？走了姐姐，这会又来了妹妹。 见到艾达·夏洛蒂，海音并不意外，打量着对方这一身传统部落打扮觉得还是这样比较顺眼。 二十年过去了，艾达·夏洛蒂脸上已经完全了当年面对墨林时多变情绪，就连眼睛都像是死水无波无痕没有神采，驻足在门口，从幽冥盒子中拿起一枚印有墨竹花月辉戒。 海音见状也直截了当：“一千金币。” “嗤，”艾达·夏洛蒂闻言轻笑，却笑不达眼，将手中那枚月辉戒丢回幽冥盒中：“这是我炼制，”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却反驳不得，走进店中上前一步靠近海音，望进她浅黑色瞳孔中，“我记得你叫海音。” “对，”海音一拗坐起，倚在椅背上：“消息传得这么快吗？你姐姐裘娜·夏洛蒂刚走。” 艾达盯着海音眼睛，弯起了双唇：“她去了城主府，我是寻着黑色曼陀罗来，”墨林女儿很优秀呢，也许这对目前形势来说就是一个最大意外，“我们合作。” 合作？海音目露疑惑笑问：“怎么合作？”她也不等艾达开口便接着说，“要是我猜不错，现在夏洛蒂部落已经不完全是一个黑暗巫族部落了吧？” 看看裘娜·夏洛蒂那一身精装，还有她刚收回来那些月辉戒，里面有七成都印着墨竹花徽记，这不得不叫她多想。 毕竟夏洛蒂部落族口众多，其中总会存在一些不能修习巫术或者是天赋不佳族人。现在这世道已经有了乱象，谁能经得住强大势力诱惑？ 艾达笑了：“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当年在听闻墨林和西雅出事后，她就立马赶回部落。 可谁能想到等着她却是十年禁闭，只因她抛下了同族独自逃走，而那时她也因裘娜被转化心中愧疚不已，便一句也没为自己辩驳接受了惩罚。 十年过去，再等她从禁地回归部落，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姐姐裘娜·夏洛蒂竟说通了酋长老和安德罗氏合作，明确地说是同阿娜诗·斯特林合作，以求达成所谓互惠互利，她竟不知她还有这本事。 海音站起身上前一步：“想要和我合作，你得先拿出诚意来，”见艾达只盯着她却不吭声，她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在夏洛蒂部落没被清洗干净之前，我是不会傻得去跳你那坑给你当刀使。” “那些是我族人，”艾达眼神变得有些恍惚，面露悲恸又无力至极。 “所以你自己下不了手，就想让我帮你？”海音乐了：“你和你姐姐一样好笑，事实证明我母亲眼光也一般。” 艾达听她提到墨林心就刺痛得很，用力捶着自己心口处大力地喘息：“之前话当我没说，”这也不是她今天来主要目，“你要小心亚德。” 这个名字很耳熟，海音挑眉想了下：“洛奇·阿纳斯塔儿子，他怎么了？” 闭着双目做了两次深呼吸，艾达才觉舒服了一点：“亚德比他父亲洛奇·阿纳斯塔更阴险，而且……，”说到这不禁稍有沉凝，不过她还是将自己猜测说了出来，“亚德有一个一起长大好友，他叫白尼利·拉丽莎。” 想到了一个可能，海音收敛了面上情绪：“泊伊·拉丽莎还活着吗？” 艾达摇头：“我不知道，”用力抿了抿唇，身子稍稍前倾低语说道，“这个白尼利·拉丽莎是个天赋极高男巫，才二十岁眸色已近浅黄，据我所知他就是泊伊儿子。” 海音双目中多了兴味：“双子巫费舍尔？” “不清楚，”艾达双眉紧皱地咬了咬下唇：“不过我直觉告诉我白尼利·拉丽莎不是费舍尔，”怕海音不信，她又补充道，“虽然我没有接触过那位大名鼎鼎双子巫祖，但却见过白尼利那个……那个男孩。” “所以你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海音都替她着急，能不能一次说清？ 艾达长呼一口气：“我用泊伊试探过他，他眼神骗不了人，”吞下口中苦涩，“那个孩子爱泊伊。” 海音总算明白了，可这也不能说明白尼利·拉丽莎就是单纯。 西海巫祖手札中有记载，双子巫因为天生双魂，所以刚出生时灵魂要比正常人弱一些。 若是双魂不进行融合，在修习巫术之前他们灵魂都会处在脆弱且游离状态，以致躯壳极其容易被夺。 白尼利·拉丽莎存不存在问题，她现在并不能断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是白尼利·拉丽莎躯壳内灵魂是他自己，那双魂定是已经融合，不然费舍尔是不会放过这个完美躯壳。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海音也不吝啬回报：“不要再信任或是怜悯你姐姐了，我觉得她被转化得挺成功。” 艾达苦笑：“原来你也这么认为，”虚伪面容下藏着是一张极度自私丑陋心，长吁一口气，把憋在心中事情说出后感觉舒服了不少，“希望你今晚大获全胜，还有祝福你母亲，代我跟她说一声我很嫉妒她。” “谢谢你祝福，”海音看向屋外：“她确实值得你嫉妒，好好想想我话吧。夏洛蒂部落想要从这多番争斗中存留下来，就必须先清除部落内不安定因素。” 艾达郑重地点首：“我明白，”说完便果断转身离开。 看着她变得坚定脚步，海音倒是有点期待了：“还算不太笨，”心慈手软有时候只会加剧敌人嚣张，甚至让自己遭到反噬，那又何必呢？ “裘娜·夏洛蒂安德罗氏嗜血本性已经完全被激发，”乌黑黑是认同海音观点：“想要压制估计很难，关键她也没打算压制嗜血。” 由此可以联想到夏洛蒂部落状况，若是真斗起来受了伤，同族血也不是不能喝。 海音躺回长皮椅上：“是不是转化者吸食血液越多越是能完美地激发安德罗氏特性，”那她姨母呢？ 这是什么理论？乌黑黑有些不屑地说：“转化者就不存在完美一说。” 反正他是非常反对安德罗氏转化人族，当然也不喜月辉这样物件被制出。不同物种不同习性，追寻自然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挣脱自然给予束缚？ 海音两眼斜看向心情好似不太美乌黑黑，幽幽说道：“我越来越确定你就是奥斯汀·柯雷尔。” “不是，”乌黑黑竟一反常态直接回道：“我不是奥斯汀·柯雷尔，”他现在是乌黑黑，一只全身上下没一根白毛黑乌鸦。 海音翻了个身，状似好奇地问道：“哎，听说奥斯汀·柯雷尔是唯一一个闯进西海森林活着出来强者，你说他是怎么出来？” 这流言又是哪位传出来？乌黑黑本不想回答，但见那丫头冷冷地盯着他，他又觉作为西海森林领主人家也确实有权知道这其中一点事。 他清了清鸦嗓子：“传闻奥斯汀·柯雷尔很有礼貌，所以依我看他是不会没有邀请就闯进西海森林，”要是真闯了，范哲尔娜领主是绝对不可能将西海关于双子圣灵诅咒推衍手稿给他，那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海音敛下双目，这么说奥斯汀·柯雷尔是曾祖主动邀请进入西海森林，可曾祖为什么要邀请他？ 海音陷入了沉思。 叽叽……叽叽…… 听到尖牙黑蝙蝠叫声，她一个闪身就来到了楼上，落在琉璃窗外尖牙黑蝙蝠见着海音那是太兴奋了，叽叽个不停。 海音打开窗户放它进来，黑乌鸦悄摸摸地也跟了上来，见小德西一脸高兴样子只觉今天剩下时间好混了，脑袋一耷拉，他是真怀念半沉睡状态。 “你是说我姨母和亚历山大回王城了？”海音都佩服亚历山大，他真能躲！ 叽叽……叽叽…… 啥？海音惊愕了，面上神色变得极为复杂扭动脖颈向后：“乌黑黑，我姨母可以使用巫力了，但眼睛颜色变成了银红，这是怎么回事？” 黑乌鸦也被惊到了，一遍又一遍地眨着眼睛，隔了好一会才迟疑地回道：“可能亚历山大是捡来，”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答案了。 始祖，也就是名头好听吧？亚历山大血统不可能存在问题，那问题只能出在她姨母身上，海音心情美了，抱起尖牙黑蝙蝠给它刮着牙，低头柔声说道：“辛苦你了。” 城主府里，阿娜诗·斯特林在听了裘娜·夏洛蒂回禀后，面上没了轻松：“你是说这个女孩比凯丽那老东西更强大？” “依眸色来看，确实是这样，”裘娜·夏洛蒂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和亚德·阿纳斯塔站在一起那个穿着白袍年轻男孩，见他面目平静，心中有了计较。 那就棘手了，阿娜诗·斯特林垂目看着杯中鲜红血液，思虑了足有五分钟才扭头吩咐道：“亚德，你现在就和白尼利动身回王城。” “祖母……” 不等亚德·阿纳斯塔把话说完，阿娜诗·斯特林就抬手打住了他：“你要听话，”后也不给他拒绝机会，便转眼看向站在他身边男孩，“白尼利，你帮我看着亚德，要是他有什么事，你知道后果。” 白袍男孩五官偏阴柔长相非常精致，听到阿娜诗话面上并无异色，只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上楼：“半个小时后出发。” 见亚德一脸不愿意，阿娜诗·斯特林来到他身边抬手温柔地给他理了理衣服：“去吧，等这边事情解决了祖母就回王城。” “那……那您一定要小心，”亚德想让她跟着一起离开，但话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也许他还是太自私了。 送走了亚德，阿娜诗·斯特林就沉下了脸，右手对空一招，一位血眸安德罗氏就出现在其身后，她微启红唇轻语道：“让啵伊尔·拉丽莎来城主府。” “是” 开门一天一枚月辉戒都没卖出去，海音有点承认她姨母话了，生意确实没有想象中好做。 天刚黑她就等不及收摊关门了，原想带着图纸出门去寻匠人，可前脚才跨出门槛就察觉到她家店铺附近多了不少安德罗氏，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只脚收回来，后嘭一声关上门，来到二楼开始修习，补充巫力准备接下里大战。 这一夜阿纳斯塔城没了往日明亮灯火，大家都好像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大事，均纷纷关门上锁，街道上也没什么行人，清冷得很，不过黑暗中却有无数黑影在朝着东街靠近。 坐在母亲房间床上海音十指翻飞，周遭月华在不断地迅速凝聚，当屋外黑影冲向铺子琉璃窗时，那些被分成一缕一缕凝缩成水月华全数投入她经脉。 海音收功睁开了眼睛，闪身穿过琉璃窗，冲来黑影一个没刹住将心口露了出来，他连忙遮挡，只是一阵凉意掠过，脖颈一紧，头颅已滚地。 血腥弥漫开来，引得隐在黑暗中安德罗氏几乎疯狂，不约而同地亮出了尖锐獠牙，袭向海音。 海音脚尖凭空一点后腾空而上，右手一招一把弩.枪出现在了手中，左手对空一拉三箭齐发，咻咻咻，三个气势最猛安德罗氏就被箭矢刺穿钉在了主干道岩地上，血瞬间染红了地。 隐在重重安德罗氏之后阿娜诗·斯特林和啵伊尔·拉丽莎均在观望着凌空而立那个女孩，只是越观望两位神色就越发不佳。 安德罗氏是势众，但海音占据了高点，借助黑暗兵器几乎没费什么巫力短短时间就废掉了他们三分之一战力，这是阿娜诗不愿看到了。 而更让她恼恨是，海音箭矢上不但淬了毒，还融入了黑暗巫力，除非毁尽，不然就可以一直重复使用。 没了箭矢，海音左手运起巫力凭空一招，那些插在安德罗氏身上箭矢全数被拔离。她再次拉箭射出，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无一虚发。 空中血腥味已经散到到了城外，阿娜诗·斯特林优雅地张开了嘴，两颗闪着寒光獠牙慢慢地伸了出来，血液也涌上了眼眸，一声怒吼，再次召唤。 她很清楚今晚若是拿不下这个德西女巫，那日后就更难了，抬起右手将身旁那位送了出去：“啵伊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西雅·德西重新凝聚巫力了，而且她安德罗氏特性也没有完全消失。” 第35章 原被推出来还十分不痛快啵伊尔在听到这话后, 略显浑浊黄色眼睛中精光一闪而过, 脚下只慢了一步便再无一丝迟疑, 看向海音眼神也跟着变了, 飞掠抵近后右脚用力一跺, 破空而上，同时召唤出了她烈阳神杖。 在察觉到周遭气温有变时，海音微不可查地挑起嘴角，平静眼眸中闪过凌凌寒芒，她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射杀着那些不断进攻转化者。 转眼间啵伊尔已逼近, 而已被浓厚血腥刺激得异常暴躁转化者们见状更是不要命猛烈进攻，一双双被血色侵染眼睛贪婪地盯着高空中海音, 粘稠恶臭口水顺着尖锐獠牙不断地往下流。 海音丝毫不惧, 当再一次拉箭上膛准备射出时，一杆明杖蓦然出现在背后，破空袭来，她毫不犹豫地将箭射出，后如流光一般直冲向上，与此同时两颗黑色铁球从空中坠落。 正想追去啵伊尔见到黑色铁球，不禁大瞪双目惊恐得连忙快闪。隐在街口阿娜诗·斯特林眼角突然不受控地抽搐, 她下意识地抬首去看, 只闻咻一声，两只箭矢稳稳地穿黑色铁球而过。 轰……轰…… 黑暗空中顿时火光四溅, 血肉横飞, 天下起了血雨, 伴着残肢断臂不停地从空中掉落。 未被波及到阿娜诗·斯特林怒极，朝着被映红空中嘶吼道：“啵伊尔……你在干什么？” 在暗冥火爆裂弹威力消减后，啵伊尔立时现身，海音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她上前方不远处，弩.枪已对准，寒冽双眸微微一缩，三箭齐发。 这次啵伊尔不再躲闪，口中念叨了一句咒语，后用力将烈阳神杖推向前，一道烈阳屏障顿时形成。 嘭嘭三声，箭矢撞在了屏障上瞬间碎裂。只是啵伊尔还未来得及高兴，一颗眼熟黑色铁球乘着黑暗破空撞来，她急忙收势，气急败坏地失声呵斥：“卑鄙小儿。” 轰一声，暗冥火爆裂弹强硬地撞上了啵伊尔未来得及撤烈阳屏障，立时间嗡鸣阵阵屏障震颤，紧接着就传来咔咔崩裂声。 海音再次抬起右手将弩.枪对准被巫力反噬啵伊尔，丝毫不给她喘息之机，三箭齐发，而这时背后有凉意袭来，她空着左手一挽，一只箭矢出现在掌中，返身刺向黑暗里，血瞬间迸射而出，一位长相不错血眸安德罗氏现了身形。 见其惊恐，海音也不想折磨他，稍稍用力一拉，箭矢钩带着心脏被拉了出来。阵阵带着厚重血腥阴风在逼近，她两眼朝后瞥去。 只见不太卑鄙又非常“圣洁”光明巫族拉丽莎家族老族长啵伊尔·拉丽莎正摁着两个年轻力壮转化者在吸食生机。 海音不掩轻蔑，右手一松，弩.枪消失在黑暗中。在那血腥阴风抵近时，她腾空回旋指间多了四根银针，交叉双臂用力一挥将四根银针掷出。 四根银针带着凌凌之势撕空迎上那阵不散阴风，就在要与阴风撞上之时，四根银针突然同时裂变成上百根牛毛，直入阴风带起血雾。随着一阵凄厉惨叫，阴风溃散。 经了这一番碾压式屠杀，海音才算彻底镇住了在场安德罗氏，而此时阿纳斯塔城主干街道已是累累横尸，遍地哀嚎。 阿娜诗·斯特林心中满是不甘，还在不停地用血统召唤更多安德罗氏前来，也如她所愿，活动在阿纳斯塔城附近安德罗氏也正在快速地赶来。 一直站在德西家铺子二楼窗台上乌黑黑沉着张鸟脸已经很久了，看着此情此景，他不知道在自己消失这两千年，安德罗氏贵族们到底制造了多少这样东西，但可以想象数目肯定已经远远超出了他预估。 海音右手一招，四根泛着幽光银针回到手中，后她乘风逼向还在吸食生机啵伊尔。 随着掌下两个安德罗氏身体快速干瘪，啵伊尔浑浊双目变得清澈，就连眸色也愈来愈纯净，其眼中充斥着兴奋，体内生机复苏叫她不禁弯起了双唇，得意满足之色尽显。 待海音距离她不足两英米之时，啵伊尔双手用力一捏，那两已经干瘪如枯木桩安德罗氏瞬间化成了泥，起身击出一掌，立时就拦下了海音，不屑目光从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上扫过，后下落定在海音脸上。 “当年没要了你小命，你就应该躲起来好好珍惜，而不是跑出来大肆作乱，今日我看你往哪逃？” 海音轻嗤一笑，丝毫不掩讽刺地冷声说道：“啵伊尔，你和塔丽娜·拉丽莎那个老东西一样，早就该死了，”双目一凛，右掌一击，强盛巫力将啵伊尔逼退稍许。 被巫力逼退两小步啵伊尔大惊失色，这女孩怎么能瞬间调动如此强盛巫力？见她翻身落地，也不敢多作思虑，召唤出烈日神杖嘭一声刺入岩地，后运足巫力再次筑烈日光明屏障。 海音大斥一声：“阿波罗太阳神不收你，我收你，”后抽出下丹田九成巫力汇聚于右掌直接击向烈日光明屏障。 轰然一声震天响，光明巫力与黑暗巫力相撞，刹那间就将阿纳斯塔城主干街道拦中切断。 强大威势惊得正想要靠近助攻安德罗氏们纷纷刹住了脚，恐惧甚至压下了他们对血渴望。 海音面不改色，而刚刚吸食了生机啵伊尔再次遭到巫力反噬，瞬息间面上血色尽退，她气极怒斥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被恐惧侵袭安德罗氏们你望我我看你，这时眼中流溢着鲜红血液阿娜诗·斯特林漫步走近，纤长手指一指用着极度诱惑声音下令：“强大安德罗氏勇士们，去给我拿下那个可恶女巫。” 有了血统命令，安德罗氏们再次疯狂，无数黑影飞掠向海音。 海音双目仍然紧盯着啵伊尔，连头都没回，抬起右脚用力一跺，源源不断黑暗巫力自掌心奔涌而出，带着雷霆之势像游蛇一般蜿蜒四散，刹那间暗色幽光就遍布整片烈日光明屏障。 原已被反噬啵伊尔还未压下经脉中紊乱巫力，再遭重袭，顿时气血上涌，暗红血自口鼻激射而出。 海音微挑唇角，感知到安德罗氏已抵近，意识一动，银翼东方龙法杖自其眉心处飞出，片刻不停留地穿入安德罗氏群中，法杖所到之处哀声一片，血雾升腾。 随着咔嚓一声，烈日光明屏障轰然崩塌，啵伊尔目露惊恐急急后撤。一道幽光穿过已崩碎烈日光明屏障，自她身边掠过，啵伊尔后撤之势立时被掐断。 冷着一张脸海音抓着一颗还在滴着血心站在啵伊尔身后，看着被掏了心老妇像一块破布一样慢慢地坠落，她轻语道：“我还以为你心是黑，”将手中心扔至啵伊尔尸体旁，“原来也是肉长。” 到了此刻阿娜诗·斯特林也知今晚大势已去，见啵伊尔倒地赶紧闪身东逃。 可海音哪容得这罪魁祸首逃跑，左手对空一招，已分散成针银翼东方龙瞬间合体组成法杖，紧随主子之后。 阿娜诗·斯特林安德罗氏血统很是纯净，飞闪速度丝毫不亚于风速，只片刻就出了阿纳斯塔城。 海音紧追不舍，乌黑黑高空盘旋，一看阿娜诗·斯特林逃跑方向是去往安德烈王城，他就不由得发出哑哑两声，现在知道怕了，之前狂妄呢？ 飞掠下冲，落于一颗岩石上，乌黑黑展开右翅，一丝凝血自他左眼中下沉。 正在拼命狂奔阿娜诗·斯特林突然掐住自己脖颈倒地不起，两腿乱蹬，两颗血色眼珠子似要飞离眼眶。 这时海音压着数百牛毛针从天而降，乌黑黑两眼一闭脑袋往边上一撇，自作孽谁也帮不了她，死也是她自找。 可就在数百牛毛针贴近阿娜诗·斯特林时，一道白色光束从侧破空击向海音。海音双目一暗，收了牛毛针，抓起瘫在地上阿娜诗·斯特林挡在了身侧。 嘭…… 还未等阿娜诗·斯特林有所反应，其浑身筋骨都已被那道撞入她体内光束碾碎，头立时没了支撑，以一种极其扭曲姿势耷拉在胸前。 海音手一松，她便如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可就算这样也并未死绝，其身体已在快速自愈。 海音看向那道光束飞来方向，久久不见来人，便也就不客气了，伸手向脖颈已恢复阿娜诗·斯特林心口处，当五指成功地戳入她皮肉，终于一朵用纸折成红色蔷薇出现在了眼前。 而此刻不得动弹阿娜诗·斯特林已被吓得忘了呼吸，见到红色蔷薇心一喜，只是转眼望去顿时大怒：“谁……谁谁让你回来？” 拿着血色蔷薇折纸白袍男孩漫不经心地下瞥了一眼，轻语说道：“放心吧，亚德·阿纳斯塔并没有随我一起回来。” 站直身子海音右手轻轻一甩，手上脏污瞬间消散不见，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男孩，语调肯定地说：“泊伊·拉丽莎儿子，白尼利·拉丽莎。” 白袍男孩听到那个名字，敛下了眼睫弯起双唇以同样语气道：“墨林·德西女儿海音·德西。” “你要救她？”海音将目光落在了男孩脸上，试着从他身上找寻泊伊·拉丽莎影子，当然也在感受着他气息。 白尼利·拉丽莎知道对方在打量他，这样眼神自出生他已见过太多，不过他挺好奇这一位面对他会是什么样心情？ “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声，亚历山大和西雅·德西在一个月后将要大婚，”手指轻轻一弹，那枚折好血色蔷薇就飘向了海音，他补充道：“这是送往阿纳斯塔城喜帖，不过不是给你。” 海音还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一脚踩在阿娜诗·斯特林心口处，接住那枚血色蔷薇折纸稍稍用力一甩，血色蔷薇立时盛开恢复成原来样貌，仔细看过印在喜帖上内容，确定了事实后，心情好了不少。 合起喜帖，她抬眼直视在肆无忌惮打量她男孩，沉声说道：“谢谢你送来这份喜帖，不过很抱歉，阿娜诗·斯特林我是不会放，你也别想着救她。” “刚已经说了我来不是为了救她，”白尼利·拉丽莎打量完这位西海森林新任领主后，望进她那双浅黑色眸中，平静地问道：“听说当年我母亲在怀胎之时有去找过你母亲？” 艾达·夏洛蒂说没错，白尼利·拉丽莎很厉害，海音与他对视了一会便低头将喜帖收入暗袋中：“你母亲还活着吗？”她大概知道他折回来意图了。 白尼利·拉丽莎老实回答道：“活着，”只是过得不太好。 “活着挺好，”至少海音不讨厌这个事实，她是憎恶拉丽莎家族，但泊伊不在她憎恶之列，长呼一口气也丝毫不隐瞒地将当年情况说了。 白尼利·拉丽莎面无太多表情地认真听着，这件事祖母有跟他说过无数遍，但他始终无法去相信母亲不要他这件事。 未免这白尼利想太多，海音决定做一次好人：“你母亲想要杀你并不是不爱你，相反她非常爱你，只是你出生在她看来注定是悲剧。” “所以她就连一点活着机会都不给我，”白尼利·拉丽莎双目变得黯然，原来他真是个不受母亲期待孩子。 她话有歧义吗？海音看着没了神采显得有些落寞白尼利，不由得蹙起双眉说道：“你听说过双子巫祖费舍尔·拉丽莎吗？” 白尼利不解地望向海音：“他跟我有关系吗？” “当然，”海音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要让当事人清楚：“二十年前费舍尔苏醒事你应该知道吧？”见其点头便接着道，“费舍尔苏醒是拉丽莎家族所求，可费舍尔躯壳早已被西海巫祖留在他体内火种烧毁。” 这事他也清楚，白尼利抱着一丝希望盯着海音。 海音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西海巫祖留下手札中有记载，双子巫人刚出生时因为双魂脆弱，所以躯壳非常容易被侵占……” 听到这里，白尼利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猜测，神色变得阴沉。 “而据西海巫祖推测费舍尔抢夺任何躯壳，即便是同族同血脉，他巫力都会被不相称躯壳所限，唯有双子巫人躯壳可以让他重回昔日巅峰。” 真是这样吗？白尼利紧抿着双唇强力压抑着心中愤怒，那就不怪他母亲不要他了，若是他灵魂被费舍尔侵占，那还是她孩子吗？ 海音绝不承认自己将这实情告知白尼利是在挑不离间：“依照你母亲来找我母亲时状态，她应该是很清楚内情，只是我母亲还未出手，啵伊尔就追来了。” 白尼利嗤笑，下敛眼睫上沾了晶莹：“一个与西海·德西齐名巫祖足够让拉丽莎家族拼尽一切。” “确实，”海音非常认同这一点：“你要问事我已经全说了，”垂目看向恢复了大半阿娜诗·斯特林，“你真不打算救救她？”这样她也能趁着机会一并把他收拾了。 “哼，”白尼利冷冷地瞥了海音一眼：“我母亲在生我时趁着众人在祈祷，用尽全身巫力将我双魂融合了，所以我不但不笨，甚至远比你聪明。这样激将法，你还是不要对我用，省得我费力气笑话你。” 海音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男孩：“你真想太多了，我只是缺个理由，”事实证明，她和拉丽莎家族天生犯冲。 “我暂时不会给你任何理由来杀我，”说着白尼利垂在身侧右手一挽，躺在地上阿娜诗·斯特林脑袋就被一股力量拉高，他左手触上阿娜诗右边那颗獠牙，同时开始念起咒语，后用力一拔。 血飞溅而出，阿娜诗·斯特林剧痛不已，已经痊愈双手紧抠自己两腮嘶声惨叫。 可即便这样，海音右脚也没离开她心口处，见白尼利将那颗有近五厘米獠牙放进一个白色小石盒中，她出声问道：“你这是准备把它带回安德烈王城给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 “对，”白尼利收好小石盒：“现在我还不是你对手，而你又没准备放了她，那我总要带点什么回去，这样也好交代。” 话说是没错，但海音也不愿无辜背锅：“这獠牙是你拔，不是我。” 白尼利看着海音沉凝了好一会，才出声问道：“有区别吗？反正你也没想让阿娜诗活着。” “谁说我要杀她？”海音就知道拉丽莎家族没一个好人：“因为你送来那张喜帖，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阿娜诗·斯特林纵有万般不好，但胜在她有个始祖父亲，这一点就是她“心软”理由。 “西雅·德西和亚历山大大婚在即，你想要去参加他们婚礼，确实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了她，”白尼利眨了眨眼睛一点不亏心地问道：“既然不准备杀她了，那我可以带她回王城吗？” 海音轻笑：“这是笑话吗？” 对方太强大，他已经尽力了，白尼利抱歉地看着阿娜诗蹲下身子，骨节分明右手覆上她血眸，轻声嘀咕着巫咒，柔和日晖萦绕在他指间，没一会就不见了阿娜诗痛苦呻.吟。 隔了足有两分钟，白尼利才站起身。 海音旁观了整个过程，也发现了一些了不得东西，双目注视着这还未完全脱出稚嫩男孩，面上多了一丝兴味：“你这个剜去别人灵魂记忆术法跟费舍尔独创‘灵魂投影’一样有趣。” 将目光自已陷入沉睡阿娜诗身上收回，白尼利再次看向海音：“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们现在也算是有共同敌人了，“当年中双子圣灵诅咒不止西海·德西一个。” 什么？海音闻言不禁大睁双目：“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意思，”白尼利勾起唇角：“双子圣灵诅咒就和它名字一样，出现就是一双，西海·德西只是其一，至于另外一个会落在谁身上我也不清楚。” 海音眼神微动：“你在探究双子圣灵诅咒？”想到他之前说那些话，心中有了一个猜测，“泊伊·拉丽莎是不是也中了双子圣灵诅咒？” 白尼利垂目，敛下眼中情绪：“我要说都已经说完了，据闻西海·德西对双子圣灵诅咒了解颇深，若是有机会我们再做交易，”话音一落，人已化着白光消散不见。 脑中纷杂，海音静立在原地久久不动作，站在岩石上乌黑黑此刻更是不想靠近她，刚刚那个白尼利话他也听见了，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一定要亲口问问有关双子圣灵诅咒那些破事。 花了近半个小时，海音把今晚发生事情大概捋了一遍，尤其是白尼利出现后一系列异常举动，还有最后那个所谓秘密，紧皱双眉深挖可仍是有很多地方想不通。 “出现便是一双？”他意思是当年狙杀双子巫祖不止西海巫祖一位强者吗？可西海巫祖手札里明明没有旁人。 又想了一会，海音实在是想不明白了也就只能将这事暂时先放下，提着还沉睡着阿娜诗·斯特林往回走。 乌黑黑扑腾着翅膀跟了上去，两黑豆眼在海音肩上看了又看，终似闲聊一般说道：“你见过养鸟人吗？他们鸟儿都是站在主人肩上。” “第一，我不是你主人，”海音没有感情地回道：“第二，我没见过有谁把黑乌鸦放肩上，”他不出声她还想不起来问，“阿娜诗·斯特林是你让她倒地不起吧？” 为什么要问这个？乌黑黑扑腾着翅膀飞高一点：“我们可以聊点高兴事吗？”要不是怕被王城里那几个混账东西发现，他还真想将今晚聚集在阿纳斯塔城所有安德罗氏屠尽。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谈这个，那我们谈点其他，”海音停下脚步看向乌黑黑：“你说我拿阿娜诗·斯特林向亚历桑德拉公爵换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可以吗？” 乌黑黑闻言呆滞了，德西女巫这是想要扩张版图？两黑豆眼中情绪有些复杂，见小德西又拿冷眼瞪他，他也只能出声回道：“乌黑黑没意见，”至于奥斯汀·柯雷尔，就请他先暂时保持沉默吧。 第36章 真的是越来越狡猾了, 海音上挑唇角微敛双目：“就只乌黑黑没有意见吗？”在这之前她并没有动过其他念头，仅想着清算二十年前的旧账, 直至白尼利·拉丽莎携血色蔷薇出现, 她才起了心思。 难道这还不够？乌黑黑看着那暗黑的前路，心中徒生凄凉, 他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自暴自弃地说：“奥斯汀·柯雷尔都已经消失两千年了, 你就当他死了吧。” 海音冷嗤一声，提着阿娜诗·斯特林继续前行：“我有提到奥斯汀·柯雷尔吗？”本就是昭然若揭的事，她倒要看这只傻鸟要装到什么时候？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对，乌黑黑已经放弃挣扎，干脆地停止费力扑腾双翅任由自己从空中坠落, 前路茫茫，他又孑然一身，其实摔死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只是在他快要着地时，横来一股力量将他往高空抛去。 “呀……呀,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那我们还是愉快地做朋友吧，”乌黑黑一个翻身再次扇动起翅膀。 顺杆往下爬倒是挺快, 海音假笑两声：“我只是觉得你从那么点高的地方摔下来死不了, 所以想要助你一臂自力，这也算是成全你。” 她在说什么, 他怎么什么也没听到？ 乌黑黑状似茫然地探看四周, 慢慢地飞至海音身侧：“你如果真的要拿阿娜诗·斯特林换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 那最好要有理有据，不然亚历桑德拉不会同意的。” “阿娜诗妄图圈围西海森林算不算？”既然有了这心思，那她自是要认真掂量：“证据便是那些数目庞大的月辉戒。” 乌黑黑明白小德西的意思：“这只能说明阿娜诗·斯特林在扩张势力，并不能证明她扩张势力意在围堵西海森林。” “这需要什么证明，”海音瞥向黑乌鸦：“阿纳斯塔城和西海森林中间虽隔着罗河平川，但罗河平川占地并不广，以安德罗氏的速度出了阿纳斯塔城用不了半个小时他们就能抵达我西海森林外，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想？” 她该庆幸西海巫祖有先见之明，在安德烈王国建立时就与安德罗氏始祖约定在先，不得将罗河平川分封给任何一位安德罗氏贵族。 “我会和你有同样的想法，”但乌黑黑希望她能清楚一点：“你拿阿娜诗·斯特林去置换领地，这于安德罗氏来说就是威胁。” 海音很清楚这一点：“你说你被封印在哪里不好，为什么非要是一只鸟？”哪怕不是人不是安德罗氏，是只猴子是头猩猩，她也能逼着他写下一纸契书。 是鸟还是其他物灵有区别吗？想到自己的躯壳，乌黑黑心情有些低落，不过还是要打起精神来给她把事情理理：“此次去王城，阿娜诗·斯特林的事还不是最紧要的，你姨母西雅·德西的问题才棘手。” 巫族和安德罗氏虽然表面还算和谐，但暗地里安德罗氏一直都在觊觎巫族沟通大自然的能力，而巫族则希望拥有安德罗氏漫长的生命以及非凡的自愈力。 历经上万年，安德罗氏是一无所获，但巫族好像已经找到了延长生命的法子。 虽然那法子是靠剥夺别人的生机来达到效果，极为恶毒，但看啵伊尔今晚的情况就知效果非常好，这便让他很是担心。 现在又出了一个西雅·德西，恐怕巫族和安德罗氏都要再生动荡了。 乌黑黑说的对，海音面目变得清冷，她自顾自的往回走着，姨母也是她非去王城不可的原因。 “我还没有亲眼见过现在的西雅·德西，所以也不能判断她的问题到底出在哪，”乌黑黑也苦恼：“只希望亚历山大不要太傻，最好能一口咬定是当初转化出了意外。” 而此刻亚历山大也正在跟他的父亲亚历桑德拉公爵以及母亲里里桑德娜公爵在解释着这事。 “经过就是这样，”端着杯血液姿态慵懒地倚在长皮椅背上，亚历山大两眼在他父母身上打了个转，后仰首轻抿了一口血液：“在西雅咬我的时候，我立时就收敛了血统，她是吸了我的血，但你们有见过转化者不嗜血的吗？” 抱臂站在窗边的里里桑德娜·斯特林公爵轻笑着回道：“嗜血是安德罗氏的天性，转化者虽非天生，但因为先天的不足，所以更需大量的富有生机的血液来维持安德罗氏的强悍。” 她转身看向坐在书桌后的丈夫：“按亚历山大的说法，西雅的问题确实是出在转化上。” 拿着个血色玉烟斗把玩着的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微眯着凝血双眸看着儿子，并未对妻子的断论加以肯定。 久久等不到回应，亚历山大也沉下了脸，喝完杯中的血液后斜眼瞥向他父亲：“你是对我刚说的事不满，还是仍在介怀洛奇·阿纳斯塔的死？” 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闻言收回目光，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血色玉烟斗毫不温柔地扔在玉石桌上，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后忽的闪身到亚历山大跟前。 正想给自己再倒一杯血液的亚历山大见状便收回了去拿酒瓶的手：“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沉默许久的亚历桑德拉公爵注视着亚历山大的眼睛，心中尽是无奈，对这个儿子他真的是又爱又恨：“西雅失去沟通大自然的能力是啵伊尔·拉丽莎亲口证实的，到你这怎么就成转化有误？” “啵伊尔·拉丽莎？”亚历山大一手插着裤袋，满脸不屑：“那老巫婆的话你也信？” 亚历桑德拉公爵最看不得他这副不羁样，伸手就将他插在裤袋里的那只爪子拉了出来：“在我这，啵伊尔·拉丽莎不敢说谎。” 听到这话，亚历山大双目一暗：“你这话什么意思？”不等回应就恼道，“你别告诉我，你跟拉丽莎家族之间也有见不得光的勾当？” “亚历山大，”里里桑德娜公爵适时地出声提醒：“请注意你的态度，”瞥了一眼不准备解释的丈夫，“有关西雅被转化的事是阿娜诗告诉你父亲的，有我在，你父亲还不敢把啵伊尔往斯特林庄园领。” 亚历山大一把抓过琉璃酒瓶，咕噜咕噜地大灌了几口血，凉意冲散了积压在心头的火，放下酒瓶冷嗤一声讽刺道：“大概是我在外太久了，我竟不知道什么阿娜诗可以代表你了？” 此刻亚历桑德拉公爵也是憋闷得很，要不是亲生的，他都想把他脑袋拧了算了，也省得劳心：“阿娜诗就洛奇·阿纳斯塔一个孩子，你杀了洛奇·阿纳斯塔便等于是要了她的命，你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办？” 怪他纵容阿娜诗，那当初这小畜生杀了洛奇·阿纳斯塔后倒是回王城啊，结果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把烂摊子撂给他，他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怎么办？ 亚历山大也知道父亲是闷了一肚子的火就等他回来发泄，他也站得稳稳地承受着他喷来的口水，直至训斥完才抬手抹了把脸：“阿娜诗不是还有个孙子吗……” 啪…… 亚历桑德拉公爵也是实在压不下火了，抬手赏了他一个爆栗子，失声呵斥道：“怎么你还想赶尽杀绝？” 这次就连里里桑德娜公爵都不再插话了，一双美眸看向窗外，今晚的夜色真不错！ 亚历山大挠了挠头，默默地后退了两步：“他又没惹到我，我没事杀他干什么？” 可惜亚历桑德拉公爵一点都不信，手指着他的鼻尖：“亚历山大·斯特林，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别以为在外逍遥二十年，安德罗氏的贵族们就将你杀害洛奇·阿纳斯塔的事给忘了，他们现在不提，只因阿娜诗最近的行为太过。” “是吗？”亚历山大不掩轻蔑地说：“我怎么认为是因为西雅呢？”他和西雅刚回王城不到一天，大婚的事就定下了，关键他们两个当事人却是最后知道的。 “这件事不要怪你父亲，”里里桑德娜公爵转身面向亚历山大：“你和西雅大婚的事是我一力主张的，阿娜诗正蓄势准备圈围西海森林，我已经发出血色蔷薇将她招回。” 亚历山大没话了，点了点头就准备回房：“你们休息吧，好好努力争取再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转身走向房门，“别要指望我，我怕万一生出个像阿娜诗那样的孩子，你们要是爱我就不要让我承受这活罪。” 直至门被关上了，亚历桑德拉公爵才出声问到妻子：“他的意思我是活该受这罪？” 里里桑德娜公爵乐了：“原来你听出来了，”儿子带着西雅回来了，心情美好，她要喝一杯庆祝下。 亚历桑德拉公爵也被气得笑着摇首，他的孩子里也就亚历山大敢这么怒怼他，转身见妻子已经喝上了便知她很高兴：“估计西海也想不到她的后嗣中会有一位嫁入我们斯特林家族？” “对啊，”里里桑德拉公爵随意地坐在地毯上，眼神透过酒杯看向坐在对面的丈夫：“所以亚历，西雅就是没有转化完全，不存在其他问题。” 亚历桑德抬起右手捏了捏眼角：“里里，这事不是我能下定论的。” “我们几个虽然都是出生在娑婆拉耶母树林，但血统都没有奥斯汀的纯粹，”里里桑德拉公爵伸手拉住丈夫放在琉璃长条几上的左手：“而奥斯汀又一向喜好遵循自然，我相信即便他在也不会利用血统去查探西雅的转化问题。” “唉……，”亚历桑德拉公爵也很是无力：“可关键是他不在，而且阿普里尔和博瑞已经在问询西雅的事了，很明显他们更相信啵伊尔·拉丽莎。” 不提博瑞还想不起来，里里桑德拉公爵浅笑道：“博瑞搞定了那个罗鬃女人了，”不然哪来的时间过问西雅的事？ “还没有，那个罗鬃女人不愿意被转化。” “那就有趣了，既然不愿意被转化，为什么还要长居瑞德尼庄园？”里里桑德娜公爵目露轻蔑：“还有据瑞德尼庄园的奴隶说，那个罗鬃女人喜欢盯着博瑞的眼睛看，她是只喜欢博瑞的眼睛吗？” 亚历桑德拉公爵蹙眉也有不解：“大概是喜欢那双眼睛所代表的力量吧？” 今夜的阿纳斯塔城一片漆黑，但并不安静，凄厉的嘶声伴着风回旋在城中，衬得夜更加的恐怖。 空荡的街道上，海音提着阿娜诗不急不慢地走着，也许是受伤太重，城中浓郁得腻人的血腥味都没唤醒沉睡的阿娜诗。 扑腾着翅膀跟在海音身后的乌黑黑都有些羡慕阿娜诗，至少她是被提着的，“我觉得此次出行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把鸟笼带上。” 海音轻笑：“我现在有点相信你不是奥斯汀·柯雷尔了。” “真的吗？”乌黑黑才不会信她：“那能让我在你肩上待一会吗？” “不能，”海音丝毫没有犹豫地拒绝了：“你就没想过找回自己的躯壳吗？”依照二十年前费舍尔出现的地方，想要找他之前藏魂的躯壳应该并不难。 乌黑黑闭嘴不再废话了，奋力扇动着双翅，打算离这个总是想要套他话的小德西远一点。 “你为什么不找？”海音见他又想逃避，心中疑惑更深：“还是找到了也没用？” 乌黑黑沉凝了一会才回道：“知道太多也只是徒增烦恼，而且有很多事情就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这可都是大实话，毕竟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和西海在同天同时中了双子圣灵诅咒？要知道祖巫大战发生时，他还远在安德烈王城待着，并未参与灭杀双子巫之战，这算不算是祸从天降？ “你有孩子吗？”海音也是好奇一问，因为据她所知那七位多多少少都结了几个果子了，虽然有些是歪瓜裂枣。 “你能不要问这个悲伤的问题吗？”乌黑黑也不管海音愿不愿意了，落到她的左肩上，双翅抱着胸缩紧脑袋一脸的颓丧：“我突然发现西海虽然早死，但她有你们还是非常幸运的。” 海音正想抬手将他从自己肩上撵走，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住了：“你……你真的没留下什么种？” “难道外界流传过什么我不知道的谣言？”为了能在她肩上站得稳点，乌黑黑决定陪她聊聊这个不怎么好聊的话题。 “我只是想说森林里有几只黑乌鸦长得跟你挺像的，”海音见乌黑黑一副误食了虫子的模样，心中阴霾散了一般：“哈哈……” 他有一股冲动，想不顾生死奋起去啄瞎她美丽的眼睛。乌黑黑也不缩着脑袋了，用翅膀给自己顺着气：“你有见过黑乌鸦长得不像的？”黑黑的一坨，整个森林的乌鸦都是一个模样好吗？ 海音面上洋溢着笑：“据闻奥斯汀·柯雷尔相貌极其俊美，喜欢他的女子应该遍布玛尔各族，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入得他眼的？” “这个真不清楚。” 他每天不是忙着镇压不安分的安德罗氏，就是寻找解除双子圣灵诅咒的法子，哪有时间看女人？而且身上的诅咒不解，他哪敢去祸害那些弱小的女子？还下一代，保住自己这一代就不错了。 有问题，海音可是清楚血统越纯净的安德罗氏越是注重后嗣，按理说奥斯汀·柯雷尔也不例外，眸中神色微变：“没有意外，我们明天日落之后就要出发去安德烈王城，你真的不想去找找你的躯壳？” 乌黑黑仰首凝望夜空，久久才肯定道：“不用。” 有范哲尔娜领主留下的乌灵魂索的牵引，他想找随时可以找到，只是现在灵魂不得解脱，且双子圣灵诅咒还未解，找回躯壳也无用，说不定还会引来颇多麻烦。 “好吧，”海音不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了：“那你能告诉我，你赖在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等着她成就祖巫之身来助他脱身水火。不过在想到她在打的主意，乌黑黑极为好奇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奥斯汀·柯雷尔求你帮忙，你会帮吗？” 海音扭头看向他，脱口而出：“那就要看他能付出什么代价了？”奥斯汀·柯雷尔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是大问题，她又不傻。 果然和他想的一模一样，乌黑黑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往下问？ “奥斯汀·柯雷尔出了什么问题？”不知为什么她的脑中再次浮现出刚刚白尼利·拉丽莎说的那个秘密，海音不由得脚下一顿，难道另外一个是奥斯汀·柯雷尔？ 乌黑黑静默不言，他在给自己寻找活路。 进入东街，血腥味愈来愈浓，海音驻足在距离自家铺子二十英米之外，望着站在另一头的那位依旧穿着白日里那套精致白色衣裙的裘娜·夏洛蒂。 她丢下提着的阿娜诗·斯特林，抬手捋下两根断发，指尖散着幽幽荧光，两指轻轻一捻后松开，断发立时飞了出去变成了细如发的银丝，一根飞向啵伊尔的烈日法杖一根缠上阿娜诗·斯特林。 只三秒，两根坚韧的银丝就将阿娜诗·斯特林绑在了啵伊尔的烈日法杖上，法杖则笔直的插在街道中央的那条裂缝中。 裘娜·夏洛蒂鼓了鼓掌，踏着遍地的残肢、尸体慢慢地走近：“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这世上总是存在很多自我沉醉的奇特生物，海音早已见惯不怪，不过奇特的生物也是有分别的，眼前的这一只不但毒还非常令人讨厌：“我以为你已经离开阿纳斯塔城。” “今晚这么热闹，我怎么会离开，”裘娜·夏洛蒂在经过被绑缚在烈日神杖上的阿娜诗·斯特林的身边时，面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实：“还要恭喜你一战成名，威震玛尔。” 海音轻嗤一笑：“你不恭喜自己吗？”之前在啵伊尔出现时，她就在想裘娜·夏洛蒂，“我也要感谢你，没有你的渲染，我也不能这么快就跟啵伊尔把账算了。” 可如此一来，她也算是一次帮夏洛蒂部落扫清了两个大障碍，这就叫她很不欢喜了。 “我们同属黑暗巫族，互帮互助应该的，”裘娜·夏洛蒂确实很开心，以致忽略了海音语气里夹带的冷意。 海音挑眉：“是吗？”双手叉着腰上前几步，“让我猜猜你们下一步要干什么，”冷漠的目光落在裘娜·夏洛蒂的面上，“鼓动我杀阿娜诗·斯特林，挑起西海森林和斯特林家族之间的争斗，你们夏洛蒂部落借机一点一点地渗入阿纳斯塔城。” 算盘打得很精，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可渗透阿纳斯塔城，她都佩服。 裘娜·夏洛蒂面上的笑挂不住了：“你想太多了。” “我哪里想多了，”海音倾身上前：“你现在很得意？”看着她慢慢的没了笑意终于满意了，脚跟一转走向自家的铺子，对空幽幽说道，“艾达，这就是你姐姐。” 裘娜·夏洛蒂闻言心一寒，不待反应过来，一粒黑色种子破空穿入她的心脉，后瞬间发芽生根。 呃…… 她的血在被什么东西抽离，垂目看向剧痛的心口，一株墨竹穿破心口处的血肉冒了出来，迎着洒落的月华迅速开花。 穿着一身部落兽皮袍子的艾达从角落走了出来，来到她的身边，看着她的躯壳慢慢枯败，心中平静至极，曾经她无数地设想过这个场景，每次都是泪流满面，可今天真正面对了，她却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 海音来到铺子二楼母亲的房间，站在窗边俯视着街道。艾达看着裘娜死去后将她和开在她心口的墨竹花一同归于尘土，便没有留恋地离开了。 当红日再次东升，阿纳斯塔城就已不再是过去的阿纳斯塔城了，海音修习了几个小时恢复到了巅峰，吩咐缩在一旁打盹的乌黑黑：“去把那些月辉戒都收了吧。” 乌黑黑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要我去收？”这是在变着法子折磨他吗？ “因为死的、伤的都是安德罗氏啊，”海音理所当然地说。 “跟我有关系吗？”乌黑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们又不是乌鸦，”见她又拿冷眼瞪他，他突然觉得一枚一枚地收月辉戒也挺能消磨时间的，“我现在就去，你放心，等我收完，你的光辉事迹一定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 也正如乌黑黑说的这般，不到傍晚西海森林新任领主——海音·德西一夜屠尽阿纳斯塔城所有转化者的事就已被传得沸沸扬扬，而这时白尼利·拉丽莎也到了王城。 “你说什么？”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看着躺在白尼利掌心中的那颗獠牙，顿时火冒三丈：“简直胡闹。” 白尼利肃着脸一本正经地摇首：“不是胡闹，是阿娜诗·斯特林子爵自己找上门的，阿纳斯塔城的转化者基本被屠杀殆尽，就连我祖母也没逃过。” “噗……，”坐在一旁的亚历山大笑出了声：“啵伊尔也死了，”那现在西雅的事就成了死无对证，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再留在这了，起身就打算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西雅，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 “亚历山大……” “哎，”亚历山大赶紧地打住他父亲的话：“海音·德西是西海森林的领主，就像您这个安德罗氏始祖一样，要懂得顾大局，所以虽然我就要迎娶她的姨母了，但这个亲戚真不好攀。” 他敢保证他要是当着西雅的面为阿娜诗说一句好话，西雅转脸就不认识他了，二十年的陪伴那都是过眼云烟。 第37章 亚历桑德拉公爵也知儿子说的在理, 各有各的立场，他也无力反驳, 只是除却安德罗氏始祖公爵的身份, 他还是一个父亲：“虽然阿娜诗有不对，但她是你妹妹。” “您可以不要提醒我有这么愚蠢的妹妹吗？”亚历山大收敛了面上的笑意, 侧身看向他父亲：“二十年前，母亲让我去西南方向探查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踪迹。” “我一路摸到阿纳斯塔城, 没有查探出任何有关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消息，反而让我发现阿纳斯塔城转化者数目众多，且全是来自同一血统。我有给你传过信，也不止一次地警告过洛奇·阿纳斯塔，可结果呢？” 提到这些, 亚历桑德拉公爵就更显无力：“我有训斥过阿娜诗，”只是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小猫崽却踩着他对她的愧疚，朝着西海森林扬起了猫爪。 “是吗？”亚历山大嗤笑讽刺道：“那阿娜诗落到今天的境况也全属咎由自取。” 再睁大眼睛瞧瞧他小朋友，在西海森林里闷了二十年, 出来就干一票大的, 不但杀了啵伊尔那老贼婆，还活捉了阿娜诗子爵大人。 亚历山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疼了二十年, 这里终于不疼了，也不知道他小朋友还喜不喜欢血色蔷薇琉璃卡？ “你和西雅即将大婚……” “父亲, ”亚历山大再次打断亚历桑德拉公爵的话, 反问道：“若是巫族和狼人合谋圈围安德烈王城, 您和那几位公爵大人会如何作为？”不等回应转眼看向门外已暗沉下来的天空，“海音·德西做错了吗？” 旁观许久的白尼利·拉丽莎轻笑着出声道：“海音·德西已经很克制了，昨夜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没有一点力竭之象，若不是没有理由，想必她也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亚历桑德拉公爵闻言不禁有些惊讶：“若是我记得不错，海音·德西应该是墨林·德西的女儿，难道她的天赋比西海更优？” “不清楚，”这话音还未落，白尼利又补充道：“不过以我的判断，海音·德西应该距离成就祖巫之身只有一步之遥，”更叫他惊叹的是她的敏锐和沉稳。 “什么？”亚历桑德拉公爵坐不住了，就连亚历山大都极为吃惊，过去他也有听西雅提过小矮人。 据说小矮人是天生乌发，这在黑暗巫族中是极少的，且将将三岁就能沟通大自然，比德西家的祖宗西海巫祖还要早一年。三十岁……三十岁就达到这般境界，他都无法想象这些年小矮人是怎么过来的？ 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城堡，亚历山大进门还未来得及坐下，西雅就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亚历桑德拉公爵叫你过去是为了商谈我们大婚的事吗？” 亚历山大拉她坐到自己的腿上：“你想吗？”自得知大婚的事后，他都还没敢问她的意愿。 “是不是太急了？”西雅圈着他的脖颈，手指轻轻搓着他下颚处冒出来的硬茬：“我想回西海森林一趟，”她要去见她的母亲和姐姐，还有……还有小海音。 “恐怕暂时不能，”亚历山大揽着她的细腰，见她面露不解便笑着解惑道：“今天刚刚出炉的最大最热乎的新闻。” “西海森林的新任领主海音·德西一夜屠尽阿纳斯塔城的转化者，击杀了光明巫族拉丽莎家族的前任族长——啵伊尔·拉丽莎，并且活捉了阿娜诗·斯特林子爵。” 西雅听后一把推开亚历山大，闪身就想出门，亚历山大立马拦下她：“你不用去找小海音，她收了我们大婚的喜帖很快就会带着阿娜诗来王城。” “让开，”听说海音要来安德烈王城，西雅就更急了：“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她家小海音才三十岁。 “西雅，”亚历山大将她困在怀里：“白尼利·拉丽莎说小海音距离成就祖巫之身只有一步之遥。” 西雅不动了，银红色的双目中有着明显的惊愕，亚历山大放柔了声音安抚道：“所以你现在去找她，也只是给她添乱。” 屋中陷入沉静，眼泪涌入了眼眶，浸没了西雅银红色的瞳孔，她抬手抹去，紧抿下瘪的嘴透露了她的心疼，用力眨了眨眼睛，拍了拍亚历山大困着她的臂膀：“松开，我去修习。” “好” 阿纳斯塔城，海音花了一银币雇佣了一群半大的罗鬃孩子，让他们将脏污的街道清洗干净。而自己则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继续看着店，当然也毫无意外地没客上门。 “你把阿娜诗绑在啵伊尔·拉丽莎的烈日神杖上晒了一天，试问有哪个安德罗氏敢上门买月辉戒？”乌黑黑用嘴捋着自己身上的毛，他现在好像洗个澡。 海音不以为然道：“不绑着阿娜诗，你看着她？”生意不好，那是因为外界的月辉戒还是太多以致市场达到了饱和，“再说我又没撸下阿娜诗的月辉戒，那些安德罗氏怕什么？” “你是没撸下阿娜诗的月辉戒，”乌黑黑展开右翅指向竖立在街道中央的烈日神杖：“可你知道光明巫族的烈日神杖，和安德罗氏用来惩罚贵族们的烈日光柱是出自一处吗？” 有烈日神杖聚拢烈日光晖，即便阿娜诗贴身戴着月辉戒，月辉戒所蕴含的月辉也不能完全抵御烈日光晖。中午时分，他就是看着在冒烟的阿娜诗，听着她的痛苦呻吟，才有动力用嘴去啄月辉戒。 海音瞥了一眼已经昏厥的阿娜诗，斜眼看向黑乌鸦：“你是在说我残忍吗？” 他哪张嘴说了这话？乌黑黑知道这位估计是又有哪不爽快了，僵硬地收回自己的翅膀：“你已经很善良了，”他只是在陈述一些事实，顺便帮她找找没有生意的原因罢了。 “我善良吗？”海音看向还留有洗刷痕迹的街道。 这要怎么回答？乌黑黑一边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词，一边在为自己的未来有心着，隔了几秒便不带感情地回答道：“你很美，美到一见钟情都嫌慢；你很美，美到勾魂夺魄不嫌狠……”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海音翻了个白眼：“闭嘴。” 乌黑黑不乐意了：“你不喜欢吗？这首诗可是当年亚历桑德拉为了追求里里桑德拉亲自撰写的。” 里里桑德拉就是因为觉得亚历桑德拉文采斐然，才选择性地闭上眼将就着跟他好上了。 刚那是诗？海音都想喷他一脸口水，教他背唐诗三百首了：“亚历桑德拉公爵是不是跟奥斯汀·柯雷尔有仇？”不然他为什么要这么贬损一个安德罗氏始祖公爵的形象？ “以前没有，”乌黑黑目露沧桑：“不过现在有了，还都拜你所赐。”要不是没事她提什么后嗣，他能想起来恨后嗣颇丰的亚历桑德拉吗？ 海音还以为他说的是活捉阿娜诗的事：“放心吧，只要你不自己露了馅，除了我不会有谁知道你的黑历史，况且就算没有你的帮忙，阿娜诗也跑不了。” 听出了她误会了他的意思，乌黑黑也不打算解释，只仰着脑袋盯着他的脸，品着她面上的神情久久才问道：“你就没生出点什么愧疚？” “没有。” 那他还能借机要求以后飞累了蹲她肩上歇会吗？乌黑黑再次感叹鸟生艰难。 天还未全黑，海音便将装着月辉戒的四个盒子放到马车上，又去暗室取了两盒暗冥火爆裂弹才将铺子再次封上，捋下一根断发化成银丝，一头绑着阿娜诗一头拴在马车上。 掏出准备好的告示用巫力将其紧附在铺子门上，海音再次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便上了马车。 “出发。” “你放开我，”经几番折腾已蓬头垢面，两颊下陷的阿娜诗·斯特林用她干哑的声音嘶叫着：“我是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的女儿，尊贵的安德罗氏子爵，你会为你今天对我的不敬和折辱付出惨重的代价……” 海音置若罔闻地关上了马车门，站在长条几上的乌黑黑摇着脑袋：“我突然觉得生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看看阿娜诗，再想想亚历桑德拉也没什么值得他嫉妒的。 “有觉悟，”盘坐到车窗边，海音平复心绪准备修习。 瞧着这样的小德西，乌黑黑只觉她的强大是必然的：“你留下那张告示是在警示那些藏在暗处又蠢蠢欲动的势力？” 一个月内阿纳斯塔城中发生任何暴力事件，均归西海森林追究。 “阿纳斯塔城的领主被我活捉了，我怕有势力会趁机作乱，”海音闭上双目，声音变的轻缓：“留一手也算是以防不测，毕竟我不想接手一座乱城，也不想一些无辜的人因阿纳斯塔城暂时没了领主而遭殃。” 两匹健壮的黑马拉着马车去往东门，也许是昨夜的惊惧还未彻底平息，今夜的阿纳斯塔城依旧是灯火寥寥，路无行者。 一路畅通地出了阿纳斯塔城的东门，阿娜诗还在叫喊，只是无人理睬，她想要挣扎，但白日里的教训告诉她，越挣扎缠着她的银丝就会勒得越紧。到了此刻，她已无力再去叱骂，麻木地被马车拉着跑。 对于德西女巫时隔二十年再出西海森林的事，外界也是众说纷纭。不过经阿纳斯塔城一战，有一点却成了不争的事实，那便是西海森林的新任领主海音·德西有强悍的战力，且极其狠辣。 “有趣了，”一头银发的威尔森·麦克亚当带着一身的酒气出了小酒庄，抬手摸着他修剪得很是齐整的性感络腮胡，眸中有着浓浓的兴味：“不知道这位西海森林的新任领主介不介意我前去森林拜访？” 两千年前，他的一支数目过百的部众误闯了西海森林，他领着银狼部落群寻着踪迹找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两千年里，作为麦克亚当部落的首领，他不止一次地向德西女巫提出拜访之事，可惜德西女巫不吃他这套。 长呼一口气，威尔森·麦克亚当握拳揉了揉自己发堵的心口，皱着额头扫视着街道，后面露疑惑地仰首看了下夜空中的明月，不禁轻笑自语道：“阿纳斯塔城的血腥味有飘到哈尼达拉城吗？” 这还没过夜半，主街道上的店铺就关了六成，真有意思！ 威尔森·麦克亚当用舌头顶了顶右边的腮帮子，感受着尖锐的狼牙擦过舌尖，平静的内心渐渐地起了骚动，自嘲一笑后转身走向哈尼达拉城的东门。 呜……呜…… 两匹黑马丝毫不惧自山谷中传来的声声狼啸，踩着月光，拖着马车快速地在山道上移动着。马车内，海音将聚集在身周的月华吸纳尽后，便将意识沉入下丹田。 因为她的巫力修习之术与玛尔大陆上巫族的传统修炼模式相悖，在完全没有参考的情况下，海音只能自己摸索着向前。 这么多年来，她是不断地凝聚、吸纳月华，通过运转周天转化成巫力，藏力于丹田。可丹田的容量是一定的，当巫力饱和到一定程度后，她又想尽法子去杂、压缩，周而复始地进行着这个过程。 虽然枯燥乏味，但她相信坚持就是胜利。而在那个漫长的过程中，她的下丹田发生了三次变化。也正是因为这三次变化，让她越来越坚信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 第一次变化，是巫力凝缩成液。随着这次变化，她的眸色去了银，变成了灰色。 接下来的一次变化则是在七年前，在完全掌控了银翼东方龙法杖后的一个月，她的下丹田内凝成了第一粒巫沙，眸色也跟着变得更加趋近于黑。 而第三次转变就发生在一年前，当她将丹田内所有的巫力凝液凝成巫沙的瞬间，下丹田立时归于黑暗，且丹田东向的边际处露出一抹似月华的荧光。 到了这般境界，她也有了预感，那月华荧光之下藏着的是一轮新月，而那轮新月升起之时也就是她成就祖巫之身的时候。意识拂过沉积在下丹田内的那些软软巫沙，海音心神均十分宁静。 呜……呜…… 狼音再起，且愈来愈靠近山道，缩着脖子打盹的乌黑黑眯虚着一双黑豆眼，不屑地瞥了一眼窗外，这些狼人可真吵！ 呜呜又是两声，海音不想睁开眼睛都不行了：“今晚也不是月圆之夜，他们是在争配偶还是在争王位？” “威尔森·麦克亚当死了吗？”乌黑黑见海音停止修习，一翅膀就扇得车窗嘭的一声关起，后长吁一口气两眼皮一耷拉：“终于清静了。” 海音只想说他这是在做梦，拉车的黑马突然放慢了奔跑的速度，几头毛色油亮的公狼挡住了山道的出口，碧绿的狼眼在这黑暗中显得有些阴森。 马车慢慢地靠近山道出口，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海音推开被乌黑黑刚刚关上的那扇窗户，将胳膊肘抵在窗口，手托着下巴对空漫不经心地说道：“半夜出来遛狼不太好吧？” 她音未落，一道银色身影自山道右边的崖上跃下，稳稳地落在了马车顶上。酒气还未散尽的威尔森·麦克亚当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屈腿坐着，眼神在相当狼狈的阿娜诗·斯特林身上扫过：“你好啊，小德西。” 海音凑了凑鼻子：“你好啊，老狼王。”小德西就小德西吧，在一堆老菜梆子里，她确实非常年幼。 听到这称呼，威尔森·麦克亚当不禁挑了挑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很老吗？”他明明才四千两百一十九岁，比亚历山大·斯特林还要小五岁，“你都能同意西雅·德西嫁给亚历山大·斯特林了，竟然会嫌我老？” “所以你半夜三更地出来放狼，就是为了要跟我讨论安德罗氏和狼人的寿命吗？”海音见那几头公狼还挡着出口，语调变得不再那么温和了。 威尔森·麦克亚当眨了眨眼睛，后便挥退那几头拦路的公狼：“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你继续，”她是无所谓，只要不耽误她赶路就行。 “我想去拜访……，”威尔森·麦克亚当话说到半截，才突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着说，毕竟坐在马车里的这位就是西海森林的领主，他现正在“拜访”她：“你……你母亲还好吗？” 海音知道这老狼王来是为了什么，也不理睬他的问候直接挑明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那些部众是德西女巫杀的？” “我从来都没说过德西女巫有杀过我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威尔森·麦克亚当敲了敲马车：“外面怪凉的，我能进马车跟你谈吗？” 原两眼已经快要闭上的乌黑黑听到这不要脸的请求，立马瞪向海音：“呀……呀，”这马车太小装不下一头狼。 海音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年纪大了，这么点小风都能冻死你吗？” 夜半三更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很有损她的名声，她可没忘记母亲对威尔森·麦克亚当的称呼——淫狼。 年纪大了？威尔森·麦克亚当直觉这小孩的嘴真的是同墨林一样，都是淬了毒的利刃：“我能去拜访你母亲吗？” “不行，”海音冷冷的不留余地地回绝了：“还是那句话，你可以带着你的部落群闯西海森林，我西海森林随时欢迎。但想要借拜访之名探查西海森林，绝无可能。”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威尔森·麦克亚当虽有失落，但今夜一行也不是全无所得，至少他见到了那片神秘森林的新任领主。只是这新任领主同过去的那些领主一样的不太讲理，但却值得期待。 “小德西，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怎么才能讨你们德西女巫欢心吗？” “你已经冒昧很久了，”海音两眼上瞥，看向那位勾着脑袋下望的男子：“还想讨女人欢心，是个能喘气的都不喜欢有人爬到自己顶上坐着。” 这就尴尬了，威尔森·麦克亚当立时决定不再坐着了，趴在马车顶上跟海音说了句抱歉。 海音闭上眼睛假寐，抬手敲了敲车厢，两匹黑马瞬间加速。车顶上的威尔森没想到她会突然变脸，滚了一圈，右手五指成爪抠进了车顶：“哎哎，你车顶被我抓破了。” “很好，一万金币，”海音不想再跟他啰嗦，意识一动，九百牛毛针飞出直接穿过车顶上刺。 扒在马车顶的威尔森察觉不对，立马松手翻身凌空一个纵跃，还未落地就见密密麻麻的散着幽幽荧光的小细针自马车顶破空直上，不禁打了个激灵：“传言一点都不假，小德西是真狠辣，”这要是被刺了，他不得成蜂窝？ 看着远去的马车，威尔森也不准备再追了，不过安德烈王城还是要去的，热闹谁不爱凑？ 海音拖着阿娜诗去往安德烈王城，那是有城必进，入了城就直穿城中主干街道。她这样大张旗鼓，显然是不怕安德罗氏，而经过两日的发酵，安德烈王城终于觉得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了，决定派出使者。 “为什么是我？”亚历山大一脸的不愿意，目光扫过在座的七位始祖公爵：“你们就不怕我去了会直接杀了阿娜诗？” 亚历桑德拉公爵看向边上的妻子，意味很分明。里里桑德娜拿着把血色羽扇在轻轻扇动着：“不要看我，我是不赞同亚历山大走这一趟的。” 能活捉阿娜诗那也是小德西的本事，况且要她说人家不杀阿娜诗肯定有人家的打算，亚历山大去了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怀了他和西雅的感情。 坐在姐姐艾丽莎·米勒公爵下手的艾米·米勒沉着张脸道：“这西海森林还是一贯的霸道，阿娜诗怎么说都是安德罗氏子爵，西海森林如此不遮不掩像对待奴隶一般对待她，这很明显是在挑衅我们安德罗氏。” 亚历山大闻言转眼看向艾米·米勒：“要不你去？反正也不远，西海森林的马车就快进王城了。” 这么不客气地讽刺让艾米·米勒气恼得一掌击在琉璃长几上，“亚历山大，请注意你的身份。” 听她训斥亚历山大，亚历桑德拉公爵也不高兴了：“艾米，执意要让亚历山大前往的是你，所以也请你不要怪他恼。” “我……” “都不要吵了，”坐在最边上的贝基·克顿公爵手指轻弹着桌面：“谁也不用去了，人已经来了。” 在座各位闻声不约而同地闪身出了城堡仰首上望，只见密密麻麻的黑乌鸦从四面八方飞进王城，盘旋在王城的上空。 第38章 看着这漫天飞舞的黑乌鸦, 亚历山大双手叉着腰是哭笑不得，脑中不自禁地浮现出二十年前他们在阿纳斯塔城城外遇见的场景。 那时他的小朋友还是矮矮肥肥非常可爱的一小只, 还总喜欢一本正经地装老成, 只是在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后，他很难想象她会成长成什么模样？眼中有期待也隐含着担忧, 轻摇着首淡而一笑，目光扫过在场几位的面。 果然除了他母亲和贝基·克顿公爵神色还算平和, 其他五位无不是一脸复杂。不过也不怪他们，他小朋友摆下的排场确实是极为震撼，可谓是将德西女巫的狂妄表现到了极致。 亚历山大清了清嗓子，勉强压下脸上的笑意，他就喜欢这狂妄。 呀……呀…… 只是粗劣干哑的乌鸦叫声是真不好听, 还一阵压过一阵，很是扰人。亚历山大无奈地掏了掏耳朵，估计西雅这会也已知道小海音来了。 正如亚历山大所想，原待在房间内调动巫力运转大周天的西雅在听到乌鸦叫后立马收功, 等不及穿上鞋就闪身来到窗边, 见到盘旋在空中那黑压压的一片，眼泪顿时涌上眼眶。 不等滚落, 西雅又急急忙忙地穿上靴子拿了披风, 直奔向斯特林庄园中心那座最高最宏伟的城堡。 安德罗氏贵族阿娜诗·斯特林子爵被西海森林的新任领主活捉的事已经传了几天了，安德烈王城惧于斯特林家族的威势, 一直都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今日黑乌鸦的突然聚集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坠落湖中, 几乎是瞬间打破了安德烈王城的平静。 盘踞在城中的各个族群、世家也不再继续观望了, 纷纷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进行部署，想要查探这场争斗的细节以及结果。 而此刻事件的正主海音·德西的马车才刚刚进入王城，依旧是直穿主干道，阿娜诗·斯特林也仍被绑缚着，一路不停地奔波又没有血液补充，现在的她就如老妪一般，全没了往日的尊贵与霸道。 “你不喜欢吗？”站在长条几上的乌黑黑用双翅遮挡在胸口处，两黑豆眼紧盯阴沉着张脸的海音：“这样的出场多符合你西海森林伟大领主的身份。” 海音张开嘴正想出声，一坨热乎的鸟屎几乎是贴着车厢壁滑过窗口，她立时闭紧嘴闪身坐到了对面。 乌黑黑没想到会这么凑巧，这就尴尬了，扇动翅膀将那扇开着的窗户关上，后两眼偷偷瞄向面色更加阴沉的海音，见其目如寒霜地瞪着他，他立马惊叫闪得离她远点。 “我只是觉得你才刚踏入这乱局中，起初的势头不能弱，最好能一招震慑住各方势力，”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鬼话连篇，海音一句都不信，她冷冷地审视着黑乌鸦：“你就是想借由黑乌鸦通风报信。” 原她没打算入了安德烈王城就去往斯特林庄园，可现在整个安德烈王城只要不瞎的都知道她已经到了。 偶的阿波……呸，是偶的赛涅娜月神啊，请您睁开眼睛好好教化教化您的女儿——海音·德西吧，乌黑黑真的是委屈极了：“你践踏了我的一片赤胆忠心，我是那种会出卖你的鸟吗？” 况且现在他们是被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好吗？ 海音冷嗤一声：“你的赤胆忠心是对向安德罗氏，”竟然让黑乌鸦给她铺排面，亏他想得出来，日后她还要在外行走吗？ “我什么时候向着安德罗氏了，”乌黑黑给自己顺着气：“不就招来一群黑乌鸦给你造势吗？”目前他也就这点本事了，“竟没良心地诬陷我通风报信，你这一路难道还不够张狂？”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谢谢你喽？”海音冷不丁地出手一把抓过他，推开窗户就将他扔了出去：“既然是为了我，那你也不能闲着。” “呀呀，”被扔出马车的乌黑黑翻身回旋俯冲向还未关上的窗户，他不要跟一群臭乌鸦待在一起，这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海音之前说的那些话。 最最要命的是他对乌鸦的繁衍是一无所知，万一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哪只母乌鸦陷害了呢？ 海音等到他快冲到窗边时嘭的一声将窗户关上，早在N年前，她都已经想好了待自己成就祖巫之身后的狂霸出场模式，可现在呢？设想中的遍地魅惑神秘的黑色曼陀罗变成了漫天的黑乌鸦，这叫她如何不气？ 闭上眼睛，不顾乌黑黑在窗外的扑打，海音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下心绪，神色归于宁静，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应对。 因为被绑缚着的阿娜诗·斯特林，马车所到之处行人均自动让开，两匹黑马丝毫没有放慢奔跑的速度，向东一路疾驰。 乌黑黑在车窗外扑打了几分钟，终是决定暂时不去触海音的霉头，飞到车厢顶上窝着，顺便思考人生。 就在西海森林的马车到了主干街道的尽头准备拐道向西时，惊变忽生。两队身披血色连帽斗篷，戴着面具的血眸安德罗氏破空袭来，一队攻向马车一队去救阿娜诗·斯特林。 坐在马车里的海音就知道不会这么一直平顺下去，只是动手的那位也太蠢了，以为选在安德烈王城动手便可以背靠安德罗氏了吗？ 浅黑色的美眸中掠过讽刺，不等那群血眸安德罗氏抵近，她就闪身出了马车凌空而立。 一头乌发，头戴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气质寒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西海森林新任领主，那群血眸安德罗氏有一瞬间的顿步。 海音似闲话家常一般冷声说道：“安德烈王城很干净，我不想脏了这路道，所以还请各位自行离开。” 窝在车顶的乌黑黑也立马打起精神，听到这友好警告也极为捧场地鼓动双翅：“呀呀呀，”讲得好，这就是先礼后兵，后扭头朝着那群血眸安德罗氏一顿呀呀。 可惜血眸安德罗氏们根本听不懂鸟语，停顿之后依旧故我。海音双目一凛，既然有人给她添加谈判的筹码，那她又何必推却？ 几根碎发被袭来的清风吹落，散落在耳鬓，海音蓦然消失在原地，独留将消散的点点幽光。血眸安德罗氏扑了空，可还未等刹住脚，两股力量便穿入他们之中，跟着这群安德罗氏的脑袋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一致向后。 海音出现在了阿娜诗·斯特林的顶上，绷直的脚尖点在阿娜诗的发顶，顿时正在拯救阿娜诗·斯特林的那九位血眸安德罗氏就被惊住了，他们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另一队血眸安德罗氏，后急忙闪身后撤。 “来都来了，那就随我一起去斯特林庄园吧，”海音自认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现在想逃晚了，意念一动，九根牛毛针飞出上丹田，后分头追上。 待有惨叫声传出，她轻柔地抬起右手凭空一拉，那九位想要逃离的血眸安德罗氏瞬间被拉回。 隐在暗处窥视的各方势力无不收回之前的轻视和不经心，急急向主家回禀刚刚发生的事。 海音面上带着笑，神秘的浅黑色美眸中除了冷漠就再无其它情绪，收拾完这群不知来路的血眸安德罗氏，她也并未急着回马车。 成群的黑乌鸦还在高空中飞旋，不断地发出难听的哑叫声，显得很兴奋，迟迟不肯离去，对此乌黑黑表示他只负责召唤，至于什么时候散就要看那些黑乌鸦的心情了。 一位身着黑色燕尾服，头戴绅士高礼帽的血眸男子出现在东方通往安德烈王宫的白云石道上，看似闲庭漫步地走，但转瞬间就到了海音的马车边。 血眸男子的目光似无意一般在海音身上掠过，后抬起右手置于心口处，微微俯首轻语道：“安德烈王国欢迎海音领主光临，索耶夫国王已经在王宫里摆下晚宴，还请海音领主移步。” 依眸色看，这位安德罗氏男子的血统应属上层，他这么客气，海音也不打算为难他：“谢谢索耶夫国王的款待，海音很荣幸，”翻身落地，右脚稍稍用力一跺，瘫躺在地的那些安德罗氏以及阿娜诗·斯特林顿时飘起。 海音脚尖一点，腾空而上，双目锁定安德烈王宫中最恢宏的那座城堡，后展开双臂，轻启红唇开始念叨巫咒，语毕右手直指王宫，左手用力一挥，“去，”立时间那些离地的或昏迷或仍在挣扎的安德罗氏们如飞、弹一般投向安德烈王宫。 静立一旁的血眸男子敛下眼睫，双唇微抿着，上挑的嘴角变得有些僵硬。 “走吧，”海音一声落下，两匹黑马便不再调转放向，撒腿狂奔向安德烈王宫。 此刻安德烈王宫摩耶夫宫殿中的气氛也有些凝重，坐在黄金王座上留着一撇胡子的索耶夫国王，面上挂着热络的笑想出言打破殿中的沉静，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分坐在大殿两边的七大安德罗氏始祖公爵无一体会到索耶夫国王的苦闷，均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倒是站在亚历桑德拉公爵身后的亚历山大挺能理解索耶夫国王的痛苦的，出言安慰道：“你坐着就好，反正也插不上手。” 要不是因为阿娜诗身上还背着个子爵的安德罗氏封位，这种事情压根就不用来王宫解决。 被里里桑德娜公爵拉着站在她王座边上的西雅这会也是急得很，频频看向宫殿外，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她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小海音了，日思夜思，终于要见到了却又很是忐忑。 闭着眼睛的亚历桑德拉公爵蓦然睁开凝血双眸，沉声说道：“来了，”音未落便已消失在了殿中，其余各位纷纷跟上。 咻…… 亚历桑德拉公爵刚到殿外，就见绑缚着阿娜诗的烈日神杖破空垂直向下，他双手背在身后并未上前接住，而是眼睁睁地看着烈日神杖扎入白云石广场，大地都跟着颤了颤。 紧随烈日神杖而至的便是一个又一个受了伤的血眸安德罗氏砸在地上，他们在痛苦呻吟着。而阿娜诗·斯特林也终于憋不住了，看着她父亲失声痛哭。 就在这当口，阿娜诗·斯特林的母亲希波尼妠·明子也闻讯赶来了，双手提着宽大的裙摆跑向阿娜诗·斯特林，那两眼跟泉眼似的不住地往外喷泪：“我可怜的阿娜诗，”哭归哭但没有一点要上前拥抱她可怜的阿娜诗的意思。 里里桑德娜公爵两眼上翻，发出一声轻嗤正想让她闭上嘴，眼角余光便扫到一粒散着幽幽荧光的巫沙，不待她细看，披散着一头浓密乌发，戴着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的海音就出现在了亚历桑德拉公爵的跟前。 时隔二十年再见，西雅几乎忘了呼吸，一眼不敢眨地看着那个长相有五分似大姐的女孩，眼眶红了，她家的小海音真的长大了。 亚历山大也是与西雅一样的表情，在感觉到她的颤抖后鼻间酸痛难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真好，她们又再见了！ 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此刻神情均是相当严肃，在未见这位西海森林新任领主之前，他们还抱有一丝侥幸，毕竟玛尔大陆上就只出过一位西海·德西，但现在……他们不敢肯定了，齐齐盯着海音。 两方谁也没打算先出声，海音与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就这样对视着，各自掂量着对方的战力，一时间就连那些受了伤的血眸安德罗氏都屏气强忍，不敢发出丁点声音，便只剩阿娜诗母女的抽噎。 索耶夫国王更痛苦了，此刻他是真想将戴在头上的那顶沉重的皇冠撸下来砸在地上，什么也不管，可是能吗？想好好活着就不能，索耶夫国王张了张嘴，只是嗓子、舌头都不配合他。 呀……呀…… 关键时候，乌黑黑终于领着两匹黑马拉着马车赶来了，不等马车停下，他就两腿一蹬飞向海音，毫不客气地落在了她的肩上，拿他那双黑豆眼瞪向亚历桑德拉，原来还活得好好的，他还以为他死了。 亚历桑德拉公爵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只觉很是无辜，他还什么也没做好吗？ 乌黑黑在憋着劲召唤鸟屎，再见到这几个混账东西，他心中的怨气瞬间冲到高点却又无处发泄。现在只有鸟屎浇灌在他们身上，才能平息他心中的酸。 想想自己消失这两千年所受的苦，再瞧瞧这群打扮地人模人样的混账东西，同样是安德罗氏始祖，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乌黑黑心中在流着泪，西海啊西海，你祸害谁不好，为什么连中个诅咒都要拉上我？你对得起我当年吃里扒外给你筹谋抠挖西海森林的好吗？ 海音瞥了一眼站在她肩上嘚瑟地快要忘形的乌黑黑，后扫过在场诸位，目光定在了她眼睛红红的姨母身上，多年不见，她好她也就放心了。 “海音，”西雅嘴里滚着她的名字，强压着想要上前拥抱她的冲动，努力扬起唇角朝着她笑，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 海音眼中闪过晶莹，后收回目光郑重地向在场诸位介绍自己：“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西海森林的领主海音·德西，今日前来是有一些事情想要打扰，等会若是有不到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见到你很高兴，海音领主，”亚历桑德拉公爵在心中感叹着，西海森林的强大好像从未停止过，再遥想当年，他有点明白为何奥斯汀会同意将那片位置非常敏感的森林给了西海了？ 牵制，安德罗氏和西海森林互相牵制着，只有这样安德罗氏才会朝着更平稳的方向发展，只是奥斯汀大概也没料到西海会那么早离开。 “有什么事都进殿说吧，”索耶夫国王额上都冒汗了，两眼不时地瞄向被绑缚着的阿娜诗，想要开口请这位小领主先放了她，但又不敢说，只能用手肘不停地拐杵着不动的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正在安抚西雅，被拐了一次、两次他没理，直到第四次才回首看向索耶夫国王：“你拐我干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有他插话的地方吗？ 索耶夫国王朝着他一顿挤眉弄眼，可惜亚历山大完全不理会。 亚历桑德拉公爵也不喜欢避重就轻，出声直击要点：“海音领主，阿娜诗·斯特林对你有冒犯之处，我这个做父亲的代……” 不等亚历桑德拉公爵说完，海音就抬手打住了他的话：“您不用代她赔罪，”话音未落，左手一招，几个同样大小的幽冥盒子就自马车中飞了出来，稳稳地落在白云石地上整齐地摆成一排。 在场的各位大概也能猜出这些幽冥盒中装着什么，只是有些不明白这位西海森林的领主这样做意欲为何？ 海音两指轻轻一捻，几个幽冥盒子的盖子就被打开了，盒中都装着满满的月辉戒，这些月辉戒上大多都沾着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实目睹，几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以及索耶夫国王还是有些吃惊，他们是真没想到阿娜诗手中掌握了数目如此众多的月辉戒，而此刻阿娜诗也不敢再哭了。 “二十年前，阿纳斯塔城的城主还是洛奇·阿纳斯塔的时候，西海森林察觉到阿纳斯塔城有异，我祖母便派了将要承继西海森林领主之位的墨林·德西，也就是我的母亲，领着我姨母西雅·德西以及我前往阿纳斯塔城……” 海音语气平静像是叙述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将二十年前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后转身看向阿娜诗·斯特林。 “那一战，我西海森林可谓是损失惨重，我亲眼看着我的母亲将圣乌灵匕刺入心脉，而在她自我封印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着为我和姨母遮挡。” 西雅看着这样的海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泪汹涌而出，亚历山大紧抱着她，心疼至极。 海音眼神变了，变得更加的幽暗：“而我的姨母西雅·德西为了我，为了我的母亲和西海森林，选择了转化，”微仰起下巴看向西方将落的昔阳，“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在杀了塔丽娜·拉丽莎之后迎接朝阳的画面。” 里里桑德娜眼眶红了，这些都是西海的后人，她也心疼，只是很多时候立场不同，她想相助也有心无力，至多就是不掺和。 “十三岁的我从祖母手中接下来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次日便送走了她，”海音深吸一口，后闭上双目平复心绪，隔了足有一分钟才接着说道：“我以为月辉之事随着洛奇·阿纳斯塔的死已经结束，没想到这仅是我以为的。” 亚历桑德拉公爵用力抿了抿嘴，这个小儿很聪明，将二十年前的旧账扯出来立时就让他们哑口无言了，毕竟当年洛奇·阿纳斯塔联合拉丽莎家族偷袭是不争的事实，垂目看向那些月辉戒轻叹问道：“海音领主想如何？” 海音面朝着昔阳将双手背到身后，沉凝了片刻后极为平静地说：“我要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 什么？在场诸位无不是大惊，眼神瞬间全部聚焦到那个全身上下充斥着魅惑的神秘感的女孩身上，就连西雅都被惊住了，不过只瞬息她便掩去眸中的泪，眼神变得坚定。 “你太狂妄了，”艾米·米勒第一个忍不住出声怒斥：“西海森林还不够吗？竟还想要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安德烈王国都给你够不够？” 海音不在意地轻嗤一笑：“你们要是愿意给，我也吞的下，”她转身面向亚历桑德拉公爵，“有一有二不可再三，西海森林忍了两次不会再忍了，所以阿娜诗·斯特林也不用谢罪。” 阿娜诗·斯特林的母亲希波尼妠·明子闻言更怒：“你口口声声说你西海森林损失惨重，那我们洛奇呢，他也死了，”说着话一双楚楚泪目还不停地看向亚历桑德拉公爵。 “洛奇·阿纳斯塔是死了，”海音连看都不看希波尼妠·明子：“但没有谁想要杀他，是他自己找死，”她轻笑着，目光自那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身上扫过。 “贪婪不是罪过，而阿娜诗·斯特林母子最大的罪过就是蠢，他们必须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第39章 “你……” 艾米·米勒又要怒斥, 不过刚出声就被她的姐姐艾丽莎·米勒公爵呵斥住了：“闭嘴。” 厉害！亚历桑德拉公爵紧拧一双入鬓长白眉看着海音，这小儿比他想象的还要敏慧, 一通有情有理的讲述明明确确地表明了西海森林会有今日的态度全属被逼。 而阿纳斯塔城和拉丽莎家族的损伤也均是自找,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开口要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 阿娜诗·斯特林见她父亲神色虽有凝重但却并无怒意，顿时就慌了, 她太了解她父亲了，立马将哀求的目光投向其他几位始祖公爵, 可没有一位理会她，眼神下落看向那些月辉戒，开始呜呜哽咽似强忍着剜心之痛般哭诉。 “父亲，洛奇死了……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亲眼看着他被他的舅舅掏了心啊……呜呜……我好痛啊我真的好痛苦……” 哭诉到这, 阿娜诗突然变得极为激动嘶声烈吼：“日日受失子之痛啃噬，您让我怎么活下去？亚历山大是您的爱子，我不能杀，但凭什么要我放过西海森林……呜呜……” 阿娜诗的母亲希波尼妠·明子两腿一软, 也跟着呜咽了起来：“天啊, 我可怜的阿娜诗已经这样痛苦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将那些伤疤撕开……” “亚历山大, ”既已开了口, 阿娜诗就要将她这么多年的不甘不忿一次说清，她赤红的眼睛像淬了毒一样盯着抱着西雅的亚历山大：“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此刻西雅情绪已经平稳, 不等亚历山大出声, 她便推开了他上前站到海音的身侧看向阿娜诗·斯特林：“原来你竟有这么多的怨气, 那我和我大姐在剿灭双子巫祖费舍尔时被偷袭岂不是要怨气冲天？” 双子巫祖费舍尔的恶世人皆知，他时隔万年再次苏醒于玛尔就是灾难，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毋庸置疑。 确实难容，这也是阿娜诗母子落到这个境地还站不住脚的关键，里里桑德娜公爵微抿着红唇，不屑地瞥了一眼仍在哽咽哭泣的母女，若当日洛奇·阿纳斯塔不是偷袭，而是襄助墨林姐妹，也许双子巫费舍尔已经被抹杀了。 站在里里桑德娜公爵身后的博瑞·霍尔微微勾起唇角，敛下眼睫，左眼凝血瞳孔的中心隐露一比针尖还小的金色光点，转瞬即消。 在场诸位无一察觉，唯有气昂昂立在海音肩上的乌黑黑双目一沉。 亚历山大非常认同他小朋友刚刚说的那话：“当年洛奇·阿纳斯塔带领大批转化者，联合拉丽莎家族偷袭已经大战许久的墨林夫人和西雅。” “结果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就那样的战局还死了，这只能说明他该死，”亚历山大耸了耸肩两手一摆：“我是问心无愧。” 贝基·克顿公爵笑了，这小子说的好像洛奇·阿纳斯塔不是他杀的一样，不过他说的确实挺有理的。奥斯汀不在，若是在恐怕这对母子早死了十八回了。 阿娜诗·斯特林恨毒了亚历山大，见他这般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禁失声痛斥：“若不是你违背父亲的命令插手管了阿纳斯塔城的事，覆灭的只会是西海森林，洛奇绝不会……呃……” 闪身出现在阿娜诗面前的海音，扼住了她的下颚，从暗袋中取出一颗暗冥火爆裂弹塞到她的嘴里，幽幽言道：“你真的太吵了。” 口中的冰凉让阿娜诗惊恐得双目暴凸，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脑中浮现出那晚的血雨顿时不敢再发出丁点声音，就连瘫坐在她脚边的希波尼妠·明子都被吓得闪离，乖乖地站到亚历桑德拉公爵的身后。 认出被塞到阿娜诗口中的那个黑色铁球是什么后，在场诸位始祖公爵均不由得紧锁起眉头，再看海音的眼神也变了，外界有关她的传言也未必全不能信。 终于清静了，海音长呼一口气，她不是来吵架的，侧身望向亚历桑德拉公爵：“您想的怎么样了？” 这时穿着一身血色衣裙的艾丽莎·米勒公爵稍稍上前一步，凝视着海音，轻声漫语道：“西海森林想要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也不是不可以。” 海音点了点头：“这就好，”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条件呢？” 艾丽莎·米勒双目微敛：“那就要看海音领主的本事了，”说着语调一寒，“艾米，你去认识一下西海森林的海音领主。” 乌黑黑闻言赶紧地飞离海音的肩膀落回马车顶，两黑豆眼不着痕迹地在博瑞·霍尔身上扫过，后专心观战。 憋闷许久的艾米·米勒早就想这样做了，其姐话音还未落她便已闪身攻向海音。突来一爪，海音不躲不闪一把擒住掏向她心口的那只手，只是刚拦下攻势，原掌心向下的爪子竟一转抠住海音的手腕。 修剪得极为尖锐的指甲瞬间长长，如利刃一般刺入海音的皮肉。海音抬手一掌击向她的天灵，艾米·米勒立时松开消失不见，只余血雾还在原地。 静立着的海音感受着流淌至掌心的粘稠，浅黑色的美眸仍然平静无波，左耳边的一根发丝仅微微一动，她便消散不见，于此同时一只血爪破空而至，只是扑了空。 现出身形的艾米·米勒顿觉不妙，赶紧转身，一片落叶自她眼前滑过。海音出现在刚刚消失的地方，一掌击向艾米·米勒的背脊，而艾米·米勒虽有察觉，但已躲闪不及，只能收势顺着力量飞离。 海音看着飞出足有十英米的艾米·米勒，抬起右手瞥了一眼被指甲刺破的手腕，左手一挽将巫力凝聚在掌心后覆上还在流着血的右手腕，不过五秒，手腕处的伤就已结痂。 艾米·米勒身为始祖公爵自愈力更是恐怖，碎裂的背脊转眼间就已恢复，她再次袭来。 掂量过了她的力量，海音也就不再客气，在其抵近时脚尖一点腾空直上，伴着一声威势十足的龙啸，银翼东方龙法杖自她上丹田飞出。 看着这柄形状有些奇特的法杖，艾丽莎·弥敦徒生一股不祥的预感，立时将身边那位长相硬朗的青年推了出去：“阿普里尔你也去。” “这不太好吧？”亚历山大闪身拦下阿普里尔·雷克公爵，眼神越过他看向艾丽莎·米勒：“一对一输了不丢脸，要是两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全败下来了，那才是既失礼又丢脸。” 阿普里尔·雷克公爵笑眯着一双凝血血眸说道：“其实我早就想教训这位西海森林的新任领主了，”见亚历山大面上没了笑，抬手推开了他，似玩笑一般地低语道，“你不会为了救美，也像对待洛奇·阿纳斯塔那样掏了我的心吧？” 亚历山大眸中血色暗沉，弯起双唇也似玩笑一般地回道：“不一定噢。” “亚历山大，”里里桑德娜公爵面色不愉地瞥向阿普里尔·雷克：“你要谨记你的身份，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失了身份的事，”丝毫不掩轻蔑地收回目光，后转眼看向白云石广场上还在继续的争斗。 斗了这么久没有讨到一点便宜的艾米·米勒已经有些恼了，一朵七瓣黑蕊血色娑婆拉耶母树花自凝血瞳孔中心盛开，张开口仰首一声吼，亮出了闪着寒光的尖锐獠牙。 垂在身侧的双臂慢慢地展开，随着她的动作周遭升腾起血色浓雾，艾米·米勒看向海音不怀好意地一笑，后蓦然消失，融于血雾。 左手持着银翼东方龙法杖的海音见状右手向旁一伸，意念一动。瘫躺在阿娜诗周围的那九位安德罗氏同时发出凄厉惨叫，插在他们体内散着幽光的牛毛针回到了海音的掌中。 就这转眼间的工夫，升腾的血色浓雾已包裹住了海音，隐在浓雾中的数百凝血獠牙突然颗颗如钉子一般直击向海音的要害处。 海音摇身化作一粒巫沙冲天而上，不等血雾中的莹莹幽光散尽她已翻身回旋，凝血獠牙破空袭来。 海音锁定那些凝血獠牙，毫不犹豫地掷出手中九根牛毛银针，后左手一松，银翼东方龙法杖立时飞出顿于其身前，意念一动，法杖瞬间分离，根根银针飞速盘旋在海音身周。 而被掷出的九根牛毛针也不负所望地击落九颗凝血獠牙，将它们钉在了白云石地上。 在场的诸位看向被牢牢钉在白云石地上的凝血獠牙瞬间化成凝血，立时间面色都变了。 阿普里尔·雷克双目微微一缩，笑着道：“有意思，”音一落便已闪身而出，正想上冲去助艾米·米勒，一股冰寒之意拦下了他。 挡住阿普里尔·雷克的西雅合十的双手反向一转用力一拉，银霜月法杖飞出，她一把抓住置于胸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普里尔·雷克，冷声说道：“想要斗，我陪你。” 看到银霜月法杖，几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肃起了脸，亚历山大闪身挡在西雅之前，一点不客气地对阿普里尔说：“知道我为什么会杀洛奇·阿纳斯塔吗？” 不等阿普里尔·雷克出声，西雅便一杖将他扫离：“这是西海森林的事，你一边去。” 阿普里尔·雷克笑道：“我有点认同你了，”既然她要求，那他就满足她，虚影飞掠而去。 西雅后撤腾空右手一松，银霜月法杖竖立于胸前，美丽的眼眸中银色迅速漫过了红，一朵雪绒花自瞳孔中心慢慢地往四周蔓延，轻启红唇，念起巫咒。 站在马车顶上的乌黑黑眼神再次从神色有些莫名的博瑞·霍尔身上掠过，他总觉得博瑞有问题，可惜灵魂受束缚，又没有肉身支撑，目前的他并不能精确地辨出博瑞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被飞旋的银针护在心中的海音十指翻飞，双目盯着那些不断逼近的凝血獠牙，控着银针一颗一颗地将它们击落钉在白云石地上。而随着凝血獠牙地减少，艾丽莎·米勒的神色是愈来愈阴沉。 另一边阿普里尔·雷克和西雅也是斗得如火如荼。有银霜月法杖相助，西雅几乎可以冰封任何含水的东西，包括阿普里尔·雷克，只是想要碾碎他以她现在的实力却是不可能的。 亚历山大在一旁频频干扰，阿普里尔虽强悍，但一时间也难以脱身去助艾米·米勒。当海音击落最后一颗凝血獠牙，艾米·米勒终于被逼现了身。 海音认准了她的一百零八个要穴，抽离了下丹田内八成巫力将一百零八长粗银针一次掷出。 艾米·米勒本就因凝血獠牙被钉住难以回归体内而虚弱，将将打落六十来根银针便不慎被一根银针刺入一要害穴，立时从空中跌落，剩余银针趁机全数刺入其要害，隐没在她体内。 啊…… 惨叫声起，海音见艾丽莎·米勒上前右手凭空一拉，瘫躺在地的艾米·米勒就像木偶一般被拉起离地，破空飞向海音。 在其要抵近时，海音右手一挥，艾米·米勒便砸向了扎在白云石广场上的烈日神杖。 艾丽莎·米勒公爵立在原地，眸中暗色汹涌，耳边是妹妹艾米的痛苦嘶叫，看着她双手成爪抠进自己的肉里，慢慢地闭上了双目，他们输了。 解决了一个，海音左手一挽，刚刚被艾米·米勒打落的那六十来根银针合为一根出现在其掌中，她瞬间将其掷出，咻的一声，银针撕空而去袭向阿普里尔。 亚历山大是早就见识过海音那些针的厉害，赶紧地闪离。阿普里尔见状就想抛开西雅紧随亚历山大，可惜西雅哪会放过他？趁他分心，立时将其冰封，银针破冰而入。 落地之后，海音保持着沉默，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上的曼陀罗花上聚拢了一重稀薄的莹莹月华，一番大斗，天已近黑，她抬眼远眺西方，那里还余一缕霞光。 啪……啪…… 亚历桑德拉公爵抬手鼓掌，这一战很精彩，虽然艾米是他们八个中最弱的一位也毫无话语权，但要知这位海音领主才三十岁，今日他们也算是仗势欺了西海森林，到了这般境地，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纳斯塔城是阿娜诗·斯特林的领地，我可以做主同意给你……” “父……父……” “闭嘴，”亚历桑德拉公爵暴怒，凭空一掌就将嘴被暗冥火爆裂弹堵住的阿娜诗·斯特林连同烈日神杖扇飞了出去：“你会落到这个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 别以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什么都不知道，洛奇·阿纳斯塔若没有她的许可怎敢在阿纳斯塔城胡来，更别说在亚历山大跟前放肆了？ 得一城，海音退一步，意念一动收回所有在外的银针，立时间白云石广场上的痛吟声弱了许多，被钉住的凝血得了自由也瞬间回归到艾米·米勒的体内，而阿娜诗依旧被绑着。 阿娜诗的母亲希波尼妠·明子此刻也是噤若寒蝉，畏畏缩缩地弓腰低着头。 亚历桑德拉公爵压下不稳的心绪，看向海音接着道：“罗河平川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当年西海和奥斯汀做过约定，不能将那块地分封给任何一位安德罗氏贵族，所以你想要还需给我点时间。” 给就行，海音自认是个还算明理的人：“我会在安德烈王城停留两个月，还请亚历桑德拉公爵尽快。” “等一下，”没了地心银石针的折磨，很快就恢复了的阿普里尔·雷克走近，来到海音身边：“为什么西雅·德西被转化了还能使用巫力？” 海音轻笑：“这是个好问题，”她还以为会他们不会过问，原来只是在等机会，扭头看向和她姨母站在一起的亚历山大，“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亚历山大伯爵。” 亚历山大长叹一声，语气中尽是无奈：“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西雅并没有被转化完全，她就转化的那天喝了我一点血，自此就再没有沾过一滴血，”这个问题他都回答得有点烦躁，为什么他们都不信他呢，“你们有见过转化者不嗜血的吗？” “除了这一点就不存在其他原因吗？”博瑞·霍尔上下打量着西雅，终将目光定在了她那双银红色的眼睛上：“那眸色怎么解释？” 众所周知，天生的安德罗氏都是天生血眸，而血统越纯净，瞳孔的血色越纯粹越趋向于凝血，玛尔史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人族被转化连眸色也一起转变的。 亚历山大无双手一摆：“你们都探究不出原因，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唉，”贝基·克顿抱臂叹气道：“可惜奥斯汀不在，不然也不用在这吵了，这种有关血统的问题，也就只有他才能说得准。” 不过西雅·德西不嗜血这一点，他倒是相信，毕竟是西海的后人，这点傲气还是有的。 “里里，”亚历桑德拉公爵知道博瑞·霍尔他们想要什么答案，可惜他给不了。 里里桑德娜公爵闻声蓦然闪至西雅身边，不待亚历山大反应过来就一把掐住西雅的下颚，娑婆拉耶母树的七瓣花自她的瞳孔中心一点一点地盛开，她在用血统召唤西雅的獠牙。 随着里里桑德娜瞳孔中心的娑婆拉耶母树花的盛开，西雅体内的气血开始翻涌，牙床更似被火灼一般，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禁锢卷土重来，立马运起巫力进入经脉加以镇压。 在场的安德罗氏始祖公爵们都在看着，海音面色阴沉，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紧握，可却并未上前去阻止，此情此景更是在告诉她拥有强大的实力是多么重要。 直至娑婆拉耶母树花在里里桑德娜瞳孔中完全盛开，西雅也未能如在场安德罗氏们所愿长出獠牙，亚历山大一把将她从母亲的手里夺回，怒叱道：“够了……你们真是够了。” 西雅瘫软在亚历山大的怀中，血自嘴角流出，她抬手抹去嗤笑道：“安德罗氏和巫族本就受神灵厚爱，为什么还要这般不知足？” “大概都想种族覆灭吧，”亚历山大抱起西雅，转眼看向海音：“我邀请你去我家坐坐，你去吗？”他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里。 “你们先回，”海音松开紧握的双拳：“等这边的事说准了，我有空会去斯特林庄园拜访的。” 虽然亚历桑德拉同意先将阿纳斯塔城给她，但她还没拿到契书。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好，我们先回去了，”西雅还想留下陪着海音，可亚历山大不准，不顾她的挣扎硬是带着她几个闪身出了王宫。 终于走了两个，索耶夫国王看着剩下的这一群，额皱得都能夹死几只苍蝇，他想说自己备了晚宴，但直觉告诉他今天不适合吃晚宴：“要不我们还是进殿谈？” 亚历桑德拉公爵也明白海音留下了是为了什么，他既已同意，那就不会再迟疑：“明日我会先将阿纳斯塔城的地源封契给你，也请你放心，罗河平川的地源封契我也会尽快奉上。” 阿娜诗的领地有一方水土不错的盆地，可以拿出来和王国置换罗河平川，就像西海森林的海音领主所说，她必须要为她的愚蠢付出代价。 “可以，”海音右手一翻，摆放在地上装着月辉戒的几个幽冥盒子就合上了盖子飞向了马车，左手一招，绑缚着阿娜诗的银丝便松开了恢复成断发，连同塞在阿娜诗口中的暗冥火爆裂弹一起回到她的手里。 再弹出一缕幽光收回烈日神杖，海音就准备离开了：“刚刚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各位多多海涵，海音告辞了，”说完也不等回应，便转身走向马车。 “哎，”索耶夫国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谁也指望不上，只得自己开口：“请等等，海音领主，”见海音回头，他赶紧地出声问询，“你那些月辉戒……” 海音轻轻眨了眨眼睛：“德西家在王城有几间铺子，那些月辉戒我留着也没用准备把它们卖出去，索耶夫国王想要买下吗？” 他倒是不想买下，但作为安德烈王国的国王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的月辉戒流出去：“多少钱一枚？” “两千金币，”海音觉得这里毕竟是安德烈王国的王城，那消费水平肯定要比阿纳斯塔城高很多，况且经阿纳斯塔城一夜，现在外头的月辉戒的数目应该大幅缩减，这个价格很合适。 两千金币？索耶夫国王吞了吞口水，扭头看向身后那几位，买还是不买？ 窝在马车顶的乌黑黑都没眼看他，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找了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来当国王，国库里的那些金子留着是能啃还是能取暖？ “不买吗？”海音心中有些失落，不过面上还是平静如水。 这时贝基·克顿冒出一句：“你知道你家祖宗西海也在王城卖过月辉吗？”让他好好回忆回忆，“一个月卖出……一枚，”还是里里实在看不下去了逼着他上门去买的。 第40章 索耶夫国王听话听音立马附和强调道：“对, 一个月一枚，就这一枚还是……, ”说到此他便下意识地闭上嘴, 两眼瞄向贝基·克顿公爵戴在左手尾指上的那枚乌金指环。 海音明白了，看着贝基·克顿的眼神下落定在了他的左手上：“所以这枚指环你花了多少钱？”她只对这个感兴趣。 “小德西, 不问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还有成为朋友的可能，”贝基·克顿轻轻转动着左手尾指上的指环, 下敛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的清冷。 看来那个价格一定是很高上了，海音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估量下月辉戒的价值了，转眼再次看向索耶夫国王：“两千金币一枚，你真的不买吗？”她这算是给的批发价，大甩卖了,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索耶夫国王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这是还想涨价？”见她两眼瞥向贝基·克顿公爵的手，他顿觉不妙，这怎么适得其反了？ “你别再看贝基·克顿公爵了，贝基·克顿公爵手上那枚是西海巫祖亲手炼制, 虽然价值两万金币, 但玛尔大陆上就两枚。” 其中一枚还是不要钱送给里里桑德娜公爵的，当然玛尔大陆上之所以只有两枚, 不是西海就炼制两枚, 而是除了送出去的那枚，她就卖出去一枚。 “两万金币？”海音表示暂时她只对数字敏感, 为了日后还能有再次交易的可能, 她决定再给索耶夫国王最后一次机会：“两千金币一枚的低价, 你真的不买吗？” 窝在马车上的乌黑黑两黑豆眼冷冷地盯着索耶夫那个胆小鬼，他们安德罗氏很穷吗？他这个国王到底清不清楚那些月辉戒流出去，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海音领主，万年前玛尔大陆上的月辉戒是极少极少的，”那时的价格怎么能拿到现今来作参考，索耶夫国王抬起右手比了比：“能不能便宜一点？只要便宜一点点我就……就代表安德罗氏贵族将它们全部买下。” 包圆吗？这倒是可以考虑，海音蹙起双眉，状似为难样：“行吧，那就一千九百九十九金币一枚，不能再便宜了，”这些月辉戒虽然不是她亲手炼制的，但却都是她的战利品。 里里桑德娜公爵乐了，右手半掩着嘴笑着道：“历经万年，德西女巫做买卖的风格还真是一点没变。不开张则罢，一开张就能吃好几年。” 那是逮到一个往死里宰，想想当年的西海，再看看眼前的这位，她觉得其实这样挺好，至少德西女巫从不主动掺和进那些权谋算计之中。 终于有个能拿定主意的主子出声了，索耶夫国王立马回头问道：“那买吗？” 里里桑德娜公爵也不看其他几位，直接给了话：“买了吧，”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瘫软在白云石广场上起不来的阿娜诗，“难道你还想再出一个阿娜诗，再拿两城来谢赔，”或者让其他什么势力得去？ 他不想，索耶夫国王得了话就赶紧地闪身回大殿，不过五秒便拿着一张印有娑婆拉耶母树的血色琉璃卡出来了。 既然买卖谈成了，海音也不拖沓右手一招，刚被收回马车里的几个幽冥盒子再次飞出：“一共两千七百三十八枚，你可以清点一下。” 索耶夫国王拿着血色琉璃卡俯身细瞧，隔了一会才问道：“海音领主，你炼制的月辉戒放在哪只幽冥盒中，”他怎么没瞧见黑色曼陀罗？ “我没有炼制月辉戒，”她也不准备炼制：“这些都是从阿娜诗母子那得来的。” 什么？索耶夫国王愣住了，就连几个安德罗氏始祖公爵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原来谈了半天，她这是无本买卖。 贝基·克顿笑出了声，赞赏道：“小德西，你可真算是青出于蓝，”他心里平衡了，至少自己手上戴着的是西海亲手炼制，且玛尔大陆上就两枚，“我们打个商量呗？” 海音抽走了索耶夫国王拿在手里的血色琉璃卡，抬首回视贝基·克顿：“什么商量？” “吃了今日的甜头后，你可以继续卖月辉戒，”贝基·克顿觉得他该为万年前自己拿出去的那两万金币做点什么：“但不能将西海炼制的那些月辉戒拿出来卖。” 他这是在保值，海音明白：“你放心吧，”西海巫祖卖剩下的那些月辉戒早就被古冢中的小精灵们拿来当做王冠了，日后没有必要，西海森林也不会再炼制月辉。 既然没有西海森林炼制的月辉，索耶夫国王也就不再犹豫了，随便挑了一只幽冥盒子盖上抱起，后退后两步笑着道：“还请海音领主将剩下的这些全部销毁。” 想想将要换主的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他只觉奥斯汀公爵坚持对月辉戒的管控是对的。 若是没有这么多的月辉戒护持，阿娜诗也不会有胆子去圈围西海森林。现在好了被西海森林一锅端，估计接下来安德罗氏贵族们也该收敛一点了。 “好，”这就当是售后服务吧，海音左手运起巫力后用力一握，剩下的几个幽冥盒子连同盒中的月辉戒瞬间归为尘埃。交易已完美达成，她也不准备再在这停留了，转身走向马车。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挺直又单薄的背影，里里桑德娜脑中就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西海的身影，腿脚不受控地上前一步：“海音领主，若是不介意，你可以暂时入住斯特林庄园。” “多谢您的好意，”海音驻足却并未回首：“我回德西家铺子住就可。” “月辉戒已经出售了，难道你还有其他东西要卖？”里里桑德娜是真心想要邀请她入住斯特林庄园：“西雅和亚历山大即将大婚，你住在斯特林庄园也可以帮着筹备。” 海音转身：“德西家的铺子离斯特林庄园也不远，我有空就会过去看我姨母，”她不习惯住在别人家。 “若是无意外，明日我会开门出售光明巫族的三大圣器，光明神杖、明火神杖以及烈日神杖，你们如果有喜欢的随时可以来德西铺子找我。” 什么？抱着一只幽冥盒子的索耶夫国王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看这个是一脸惊愕瞧瞧那个也是神色莫测，他抱紧怀里的幽冥盒子忍不住出言问道：“海音领主，光明神杖怎么卖？” “一百万金币，”海音笑看向索耶夫国王：“你想买？” “不不不，”索耶夫国王被吓得不自禁地后退两步：“我纯粹就是好奇。” 突然觉得这次买卖他们安德罗氏也不算亏，一百万金币可以买五百枚月辉戒，至少在数量上是取胜了。 好吧，不买就不买吧，海音转身回马车，只是刚走了两步又停下回首问道：“你们要鹿吗？光明巫族前任祭司塔丽娜·拉丽莎和索菲娅·拉丽莎的坐骑配种的，绝对是好鹿种，还不贵。” 这次就连沉着一张脸的亚历桑德拉公爵也秉持不住了：“真不愧是西海的后人，”逮着一只肥羊那是使劲薅毛，关键她竟然有胆将他们当肥羊。 “没有要买的吗？”海音两眼在他们身上打转：“塔丽娜·拉丽莎母女的坐骑配种的，头头都是高大健壮。” 里里桑德拉一把将贝基·克顿推了出来：“给他来两头，一公一母，”看来西海森林现在的日子是确实不好过，不过也不怪，从西海那一代起德西女巫就没一个能挣钱的，且还个个都爱炼制那耗钱如流水的黑暗兵器。 为什么又是他？贝基·克顿一脸生无可恋。 “好，”海音对自家的鹿很有信心：“货到付钱，你放心，那两头鹿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这样做，光明巫族知晓吗？贝基·克顿轻捻左手尾指上的月辉指环，这位海音领主可比西海会打脸，他都有点好奇明日德西家铺子开门会是怎么个境况？ 又卖出一对鹿，海音心情好了不少，脚步也变得轻盈了，就在她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一个纤弱身影，双目一沉脚下一蹬上了马车。 “博瑞……” 一干净清和的声音传来，海音神色平静地坐在窗边，窝在马车顶的乌黑黑见马车门没关，自作多情地以为海音是给他留的，赶紧地飞回车厢，顺便将马车门关上。 今日可算是见到真人了，里里桑德拉公爵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身穿大红色丝质衣裙的女子，除了那双琥珀猫眼还算勾魂，其他也就一般罢了，只是这衣裙……意味深长地转眼瞅向艾丽莎·米勒，见其阴沉着一张脸，不禁露了笑。 “你怎么来了？”博瑞·霍尔一个闪身就到了女子身边，轻揽着她的不盈一握的腰，满目深情，抬手温柔地帮她整了整额饰。 有着一双琥珀色.猫眼的女子正是长居在瑞德尼庄园的洛熙珮妮·穆林，此刻她的面上还有着隐隐的担忧：“我听尼山管家说这边打起来了，很不放心就跑来了，你没事吧？” “你担心我？”博瑞·霍尔帮她整理好额饰，后手指轻柔地滑过她的眉眼，流连在她透着粉的腮边。 马车里，乌黑黑听着着缠绵绵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全身的毛都耸了起来，这博瑞·霍尔肯定有问题，虽说以前他的脾性也很温和，但那中温和是不含情意的，不想这个都快腻死鸟了。 海音确定了那个女子就是洛熙珮妮·穆林后，便没兴趣再听下去了，敲了敲马车壁，她该回去了。 被博瑞·霍尔护在怀里的洛熙珮妮·穆林见那辆寒酸的黑色马车动了，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目送着那辆马车离去，轻声对博瑞·霍尔说道：“这辆马车我好像在哪见过？” “大概是在阿纳斯塔城吧，”博瑞·霍尔轻轻捏了捏她腮边的嫩肉：“你还是太廋了。” 她知道那辆马车是来自哪，洛熙珮妮·穆林一眼不眨地看着远去的马车，似没听到博瑞·霍尔的话。 二十年前她做了一场很真实的噩梦，那个噩梦很长很长，真实到她以为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可醒来时她在自己家的床上，母亲告诉她那只是噩梦。她相信了，也只相信那是噩梦。 马车出了安德烈王宫，憋了许久的乌黑黑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我有情况要汇报，博瑞·霍尔好像有问题。” 闭着双目倚靠着车厢假寐的海音不在意地回道：“是吗，什么问题？” “我暂时还不是很清楚，”乌黑黑有些沮丧：“但我肯定他有点不对。” “你怎么知道他不对，”海音睁开眼睛：“还有奥斯汀·柯雷尔是不是和其他几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贝基·克顿说奥斯汀·柯雷尔可以辨识出我姨母的情况？” 我的天啊，她可以不要这么敏锐吗？乌黑黑经受不住她那寒若冰霜的盯视，慢慢地往后退离了一点：“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紧张。” 海音闻言双唇一弯：“这样可以了吗？” 她这是皮笑肉不笑，更恐怖！乌黑黑继续往边角挪移：“你知道娑婆拉耶母树吗？” “知道，”海音取出一枚金币点了点正面：“这是娑婆拉耶母树，传说安德罗氏贵族的母神安德拉尔娜就是诞生在娑婆拉耶母树之下。” “这应该不是传说，”乌黑黑终于挪到了距离海音最远的那个小角落：“娑婆拉耶母树是真实存在的，安德拉尔娜母神应该也是存在的，只是安德拉尔娜母神不单单是安德罗氏贵族的母神，也是人族之母。” 嗯，估计这位安德拉尔娜母神还喜欢玩泥巴，毕竟她大中国的神话中就有一位伟大的女神喜欢捏泥人。 “安德拉尔娜母神原本只是想要创造出人族的，可惜她耐不住嘴馋偷食了娑婆拉耶母树的血色果子，然后就有了长相和人族没什么两样的血族。因为血族以人族血液为食，安德拉尔娜母神不愿将他们归于人族，便取名为安德罗氏……贵族。” 海音翻了个不太雅的白眼：“那‘贵’是你们自己加上去的吧？” 反正不是他加的，乌黑黑用双翅护着胸口接着道：“亚历桑德拉等八位之所以被认为是安德罗氏始祖，是因为他们都出生在娑婆拉耶母树林，娑婆拉耶母树的花是七瓣花，一棵娑婆拉耶母树一生只能结八个果子。” “而一片娑婆拉耶母树林就只有一株娑婆拉耶母树能开花结果，也许是娑婆拉耶母树的果子很好吃，安德拉尔娜母神吃了一颗就惦记上了，最终将娑婆拉耶母树结的八颗果子全吃了。” “千年以后，娑婆拉耶母树林就圣诞了一群血族，他们眼眸的颜色同娑婆拉耶母树的果子是一模一样，天生嗜血，其中有八位在触发血统时瞳孔中不会渗出粘稠的有生命的血，而是盛开娑婆拉耶母树之花。” “这八位的血统对娑婆拉耶母树林中的其他血族可以起到压制作用，”海音蹙眉：“所以照你这么说，初代安德罗氏不止八大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喽？” 乌黑黑点了点脑袋：“你不会以为现存的那些安德罗氏全都是八大安德罗氏始祖努力造出来的吧？” 好吧，海音打出请的手势：“你继续。” “八大安德罗氏始祖就是这么来的，”提到这些糟事，乌黑黑就憋闷得很：“族群群居在一起总会有各种斗争，没有强者喜欢被所谓的血统压制着，所以八大安德罗氏始祖就选择了抱团镇压。” 因为战斗，娑婆拉耶母树林毁了，而且再也无法复生，安德罗氏不得不离开他们的起源地，自此各种征伐、恶斗便起了。 “直到有一天，安德拉尔娜母神再也忍受不了安德罗氏的残酷与嗜血，便向月神赛涅娜和太阳神阿波罗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和躯壳，让自然束缚安德罗氏，并且诞生了狼人和巫族对他们加以牵制。” 海音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生活在一个充满奇幻的世界：“那奥斯汀·柯雷尔到底有什么不同？” 她怎么还揪着这个问题？乌黑黑缩着脑袋：“与其他七位安德罗氏始祖不同的是，奥斯汀·柯雷尔触发血统时瞳孔中盛开的七瓣花的花蕊是血色，而他们则是黑色。” 明白了，海音手指轻弹着长条几桌面：“八大安德罗氏始祖的血统也存在优劣之分的，奥斯汀·柯雷尔的血统是最纯粹的。” “对，”乌黑黑感觉这就像扒皮一样，他现在就只剩一身乌鸦皮了：“今天针对西雅血统的召唤，若是换成奥斯汀·柯雷尔，结果也会不一样。” 他看得出里里和亚历桑德拉早就知道西雅长不出獠牙，虽然召唤獠牙这法子很粗糙，但却能最直接最有效地证实亚历山大所说的话，这样也能暂时保全西雅。 海音沉凝了片刻，再次出声：“这么说，八大安德罗氏始祖并不能完全掌控所有安德罗氏，”和始祖们一起诞生在娑婆拉耶母树林的那些血族呢，他们是隐在暗处吗？ “就知道你会想明白，”乌黑黑叹气：“你以为亚历桑德拉几个今天为什么那么好说话？” 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可都是靠近安德烈王城的富庶之地，他们只是不想与西海森林为敌，让隐在暗处的那些势力钻了空子，毕竟他已经消失两千年了。 海音敛下眼睫，手指习惯性地轻捻戴在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你变成现在这样是那些血族的杰作吗？” “不是，”乌黑黑抬起双翅遮住脸：“不要再问了，等你成就祖巫之身后，就算是想知道莫斯林钱行的宝库在哪，我都告诉你，”她已经知道太多了。 “好吧，”海音说回刚刚的话题：“博瑞·霍尔有什么问题？” 乌黑黑放下双翅：“就在之前你提到费舍尔的时候，我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熟悉感，那熟悉感是来自博瑞·霍尔。” “这很奇怪吗？”海音轻笑：“奥斯汀·柯雷尔对博瑞·霍尔不熟悉才奇怪吧？” “关键是那股熟悉感不属于博瑞·霍尔的，”乌黑黑两黑豆眼一沉：“这股熟悉感是属于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他的灵魂对自己的躯壳最为敏感，绝对不会感应错的。 海音见他那瘟瘟的样子，不禁朝着他吹了个口哨：“不用猜了，博瑞·霍尔确实有问题，他不是被费舍尔灵魂投影了就是躯壳被灵魂侵占了。而你今天的发现也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成了之前费舍尔的藏魂之处。” 谢谢她的提醒，他早就已经想到了，只是有些不想承认：“你怎么这么肯定博瑞·霍尔的问题跟费舍尔有关？” “看在你告诉我那么多秘密的份上，我就不瞒你了，”海音双手抱臂：“当年费舍尔的突然苏醒和洛熙珮妮·穆林有着直接的关系，洛熙珮妮·穆林拥有一块融有双子巫祖费舍尔血液的阳山明石。” “若没有这块阳山明石，我母亲和姨母也不会出事，为此我祖母大怒，将那块阳山明石中的血提炼了出来，融进了洛熙珮妮·穆林的宫神宫中，”也就是她的子宫。 “有了那滴血，洛熙珮妮·穆林和费舍尔的灵魂就会一直相互吸引着，”海音回忆着和祖母待在古冢中的三年：“而费舍尔的灵魂因为有了洛熙珮妮·穆林也就不再是寻不着的了。” 听完之后，他怎么感觉有点冷，乌黑黑用双翅抱紧自己：“我决定了，从今以后黑黑要奉海音·德西为主，” 德西女巫真的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想想当年费舍尔到底是怎么惹上西海的？好像是因为一个眼神…… 海音不屑地轻嗤一声，两眼瞥向他：“就乌黑黑吗，那奥斯汀·柯雷尔呢？” 乌黑黑两眼皮一耷拉：“我觉得你和奥斯汀·柯雷尔很可以成为朋友，”他也喜欢用强权说话，说不通就直接用实力镇压。 “那你告诉我，奥斯汀·柯雷尔为什么要离开他的躯壳？”今天试过了艾米·米勒的底后，海音认同亚历山大的观点了，奥斯汀·柯雷尔不是谁想拿下就拿下的，甚至还剥离了他的灵魂。 “这个……这个，”乌黑黑往角落缩了缩：“这个你只能去问西海了，”他也很想知道她中个诅咒为什么还要拉上他？明明他们一起出手打压安德罗氏和巫族以及狼人的时候，合作得是那么愉快。 第41章 “双子圣灵诅咒, ”海音几乎已经肯定了奥斯汀·柯雷尔就是与西海巫祖一同遭受诅咒侵蚀的另一“子”，可是为什么会是他呢？ 乌黑黑的一双黑豆眼湿润了, 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看着海音, 保持着沉默，再次为自己悲苦的命运哀伤着。 同时心中默念着这都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他也不算是违背了与范哲尔娜领主的约定。 这个双子圣灵诅咒到底是怎么生成的？海音敛目将奥斯汀·柯雷尔代入到整件事中：“奥斯汀·柯雷尔有参与万年前的那场巫祖之战吗？” “没有, ”他真的很无辜，乌黑黑眼泪都快下来了，抬起双翅捂着脸：“祖巫之战是发生在紧挨着阿尔萨斯山脉的默爱城，当时奥斯汀·柯雷尔正在位处安德烈王城西南部的柯雷尔庄园里。” 若早知道会莫名其妙地天降横祸，他就该跟西海说好一起去阿尔萨斯山脉找双子巫, 至少那样一点也不无辜。说不定他们联手还能一举击杀双子巫，这样就算是中了双子圣灵诅咒也不亏，可如今他真的是血亏啊！ 默爱城距离安德烈王城近万里，算是相当遥远, 奥斯汀·柯雷尔又没有参与祖巫之战, 那他到底和那场祖巫之战存在着什么联系？ 海音探究过诅咒的起源，只是巫族对诅咒的了解十分模糊, 而西海巫祖留下的手札中有关的双子圣灵诅咒的记载也并不是很详细, 且其中很多内容，现在的她还并不能参悟透。 “你……你在想什么？”乌黑黑将双翅稍稍下移露出被“水”洗过的两黑豆眼, 虽然这个时候不适合出声问询, 但他好奇。 海音抬眼看向他：“我在想为什么奥斯汀·柯雷尔没有死, ”两者一同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前者已经逝去万年，可后者至今还在残喘，虽然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这问题很难吗？”乌黑黑直白地点明：“奥斯汀·柯雷尔是玛尔大陆上血统最为纯净的安德罗氏，今日你也见识到了艾米·米勒的自愈力了，奥斯汀·柯雷尔的自愈力比艾米·米勒还要强悍十数倍。” “是啊，”海音头靠着车厢：“可就算是这样，奥斯汀·柯雷尔的灵魂最终还是不得不暂时逃离躯壳，看来在未弄清双子圣灵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费舍尔·拉丽莎还不能死。” 西海巫祖和奥斯汀·柯雷尔都是玛尔大陆上绝对的强者，连他们都对双子圣灵诅咒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其侵蚀，她直觉这双子圣灵诅咒恐怕比她之前想象的更为棘手。 乌黑黑闻言惊喜道：“你决定助奥斯汀·柯雷尔了？” “乌黑黑不是奉我为主了吗？”海音见他两眼冒光，语调一转笑着道：“不过介于奥斯汀·柯雷尔只是朋友，我觉得适当的报酬还是要收的。” “应该的应该的，”乌黑黑说完就闭上嘴，屏息等着下文。 海音微蹙着眉头一副非常纠结的模样：“阿纳斯塔城以西至拉丽莎家族的阿尔萨斯山脉有几座城？” 听到这话，乌黑黑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两爪子也变得软趴趴的，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道：“包括阿纳斯塔城在内，一共十二城。” “嗯，”海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首：“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已经是西海森林的了，剩下的十城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大人应该不会舍不得吧？” 请让他静静，乌黑黑窝成一团缩在角落里，这世道真的是太现实了。 海音也不管他，反正这些都还是没谱的事，不过双子圣灵诅咒她是一定要查清，这是她西海森林历代德西女巫的坚持，西海巫祖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马车出了王宫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德西家位于主干街道东六十六号的铺子。下了马车，海音撤去铺子外已经相当薄弱的巫力结界，抬首上望，石门右上角有一非常醒目的黑色曼陀罗徽记。 这六十六号铺子并不像城中的其他门店，它虽然风格偏向于灰暗简朴，但占地却极大，相当于城中其他铺子占地的十倍有余。 据族籍记载，当初安德罗氏八大始祖建立安德烈王国时，西海巫祖在确定了安德烈王宫的位置后，便用八金币买下了这一小块地。 等到安德烈王宫建好，她又花了两金币将建安德烈王宫用剩下的材料买了下来，请了匠人建了这六十六号铺子。 就这一波操作，海音对自家的老祖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推开石门，屋中已有灰尘沉积，目光扫过铺子里的摆设，几乎和阿纳斯塔城的铺子是一样，除了摆放货物的架子多了点，地方空了点，并没有其他不同。 乌黑黑调整好了心态便扑腾着翅膀跟了进来，再临旧地，他不想想起西海那没良心的巫婆都不行。 可瞧着这铺子的位置以及占地，他都想直接撞死去上帝那问问，他到底哪对不起西海了，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倒霉的吗？ 查探完了铺子，海音运起巫力抬手轻轻一拂，立时间沉积的灰尘就像长了脚一般，争先恐后地跑向门外。铺子干净了，她又转身吩咐停在门口的马儿，让它们回去后院中待着，自己则去了暗室。 安德烈王城的夜晚热闹但却并不吵闹，比起阿纳斯塔城，这里的血眸安德罗氏就像罗鬃人一般随处可见。 而今日安德烈王宫中发生的事情也像风一般被传开了，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将要易主毫无意外地惊动了多方势力，引得他们对西海森林的新任领主更是好奇，均将目光聚焦到主干街道六十六号那间空关了几百年的铺子。 海音在查检完暗室里的黑暗兵器后，便打算去街上买些食物回来，只是刚踏出门，就见她姨母拎着一个大大的木制食盒站在街道的对面，两人隔街相望，不约而同地扬起了笑。 看着她，西雅觉得这二十年的苦都变成了甜，她不知道若自己没有重新凝聚巫力成功，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西海森林的一切？ 但现在她可以很自豪地对外宣告道，她是西雅·德西，来自西海森林的黑暗女巫，一步一步地走近，与她的小海音相携进入铺中。将手中的木制食盒放到柜台上，二人紧紧相拥。 没有眼泪，只有相聚的喜悦。 平复心绪之后，海音关了铺子的门，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拉着她姨母上去二楼：“我有喜事要告诉你。” “是关于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吗？”西雅表示她已经知道了：“里里桑德拉公爵今天心情也不错。” 亚历桑德拉公爵有很多伴侣，里里桑德娜公爵也一样，漫长的生命让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没有情了。阿娜诗·斯特林的母亲希波尼妠·明子不好过，里里桑德娜开心也正常。 “不是关于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上了二楼，海音将食盒中的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摆了出来：“我们西海森林又添了两个新的小成员。” “什么？”西雅愣在了一旁，她的小海音在说什么，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摆好食物，海音抬首看向她：“意不意外？” 意外，意外死了，西雅沉下脸叱问道：“是谁，”是谁骗了她家的小海音？ “我大哥啊，”海音将她姨母摁坐到皮椅上：“十七年前，祖母离世后我就按着她老人家的吩咐将我大哥和二哥送出了西海森林，他们冠上了汗贝利的姓氏一直生活在西海森林附近。” 提到母亲的离世，西雅眼中升起水雾，虽然……母亲早就告诉她和大姐她的生命即将结束，但这发生在西海森林遭逢连番挫折的时间点，她总觉十分愧对母亲。 “大嫂波丽娜生了一对非常可爱的月神女，”海音眼神变得柔和：“我把他们一家送回了西海森林，父亲给月神女取了名字，黛安·德西、黛娜·德西。” 月神女？还沉浸在悲伤的西雅惊愕了，不过只瞬息就回了神，忽的抬首看向海音确定道：“大卫家生了一对……月神女，她们的经脉可以储存巫力？” 海音点首：“是不是很惊喜？”她当时也很意外，要知即便双亲都能修习巫术，诞下的子女也不一定全都能修习巫术。 经脉能储存巫力，那便代表着两个小女婴的经脉能承受得住巫力，西雅大喜，站起拉了海音就开始转圈跳舞：“太好了，大卫夫妻太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海巫祖的血统太强悍了，一直以来她们德西女巫于后嗣上都很单薄，双胎月神女更是从未有过。 海音能理解她姨母的兴奋，也就随之舞动了。看着她面上洋溢着笑和释然，她也舒了一口气。 姨母和亚历山大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她希望他们能幸福，西海森林暂时没了后嗣的压力，但愿亚历山大也能处理好他那边的麻烦。 一舞过后，西雅还是难掩欢喜：“小黛安和小黛娜的衣服可以穿你小时候的，你小时候的衣服特别多，家里的储粮还够吗，要不要再买一些送回去？现在族口多了，总要多备些。” “小黛安和小黛娜才出生没几天，”海音笑着说道：“你确定她们能吃吗？”还有一个发现她还没告诉她，“姨母，我们家的双胎月神女很值得期待噢。” 西雅一听这话，立马凑近问道：“什么意思？” 海音笑着说：“她们的心灵是想通的，对对方的感知很敏锐。” 西海巫祖在探究双子巫的时候就有言明，双子巫人之所以会出现双魂，就是因为双子的心灵难以相通，以致灵魂无外力的干涉下难以融合。 “海音，”西雅双目晶亮：“我已经可以预见日后她们战斗时的场景了，”心灵相通不分彼此，若是达到至高境界，那拉丽莎家族费尽心机弄出来的双子巫就成了笑话。 “一加一大于二，”海音叉了一块两面煎得金黄的面包片：“所以我很期待，”还有她那位有点来历的大嫂，也同样值得期待。 西雅兴奋得双手紧握在一起：“我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们。” “会见到的，”海音咬了一小口脆面包，现在应该说说她的事了：“亚历桑德拉公爵已经同意将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给西海森林了，你和亚历山大就要大婚了，西海森林也没有准备，我想把阿纳斯塔城……” “停，”西雅知道海音要说什么，她没有考虑直接拒绝了：“不用。” “西海森林有了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就等于是多了一道屏障，我和亚历山大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相爱，真的不需要额外的附带。” 海音放下手中叉子：“你就算是和亚历山大成了婚，也还是德西女巫，我并不觉得把阿纳斯塔城给你会对西海森林造成什么威胁。” “不，”西雅再次拒绝：“阿纳斯塔城不能给我，我也不会接受，”离开座位来到窗边，俯视着热闹的街道，“海音，你知道当初安德罗氏在建立安德烈王国时，奥斯汀·柯雷尔为什么会同意将西海森林给西海巫祖吗？” 这个以前不甚清楚，但她接手西海森林这么久，又从乌黑黑那得了那么多的秘密，现在倒是有些猜测：“是牵制也是拉拢。” 西雅不掩赞赏之意地肯定道：“对，”仰首上望高挂的明月，心中默默地对远方还处在沉睡中的姐姐说，“大姐，你的小海音真的长大了，只是我们都错过了她的成长。” “牵制是相互的，拉拢则是针对安德罗氏隐在暗处的另一方大势力，”海音站到她姨母身侧：“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西海巫祖和奥斯汀·柯雷尔会先后出了事，”估计至今安德罗氏中都无一知晓奥斯汀·柯雷尔也中了双子圣灵诅咒。 西雅挑眉扭头看向海音：“你是从哪知道安德罗氏除却八大始祖，还有一支力量？” 海音回视她，一本正经地言道：“我说猜的你信不信？” “不太信，”不过既然她不想说，那她也就不问了：“你知道我和亚历山大是怎么认识的吗？” “好像是因为一头狼。” “也可以这么认为，”西雅双手抱臂：“大概在两百年前，我在一次外出中，途经木纳尔塔城外的树林时遇见的他，当时他全身是血，头还被一头狼给咬在嘴里。” 这可真是经典的英雄救美场面，只是这“英雄”是个美丽女巫，海音抬手搓着自己的下巴：“亚历山大这么弱吗？”那他今天怎么那么有胆量对上阿普里尔·雷克，爱给的勇气还是拼爹娘？ “我全盛时期不是他对手，你觉得他弱吗？” “你继续，”难道是狼的问题？ 西雅微敛双目：“当时我正烦着没有任务可接，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他的眸色真的是太美丽了，所以我就救下他了。” 海音明白，估计她姨母原本是打算捏着这救命之恩，坑他个成千上百万金币的，哪想会连自己也填了进去？ “也就那一次我才了解到安德罗氏的力量并非都掌握在八大始祖手中，”说到这西雅沉凝了片刻，才继续：“亚历山大那次就是遭了那支力量的偷袭，他解决了偷袭他的安德罗氏，转身就遇上了一头孤狼。” “可这跟接手阿纳斯塔城有什么关系吗？” 西雅轻笑：“当然有。” “我跟亚历山大就要大婚了，虽然在我们看来这只是爱的结合，但外界肯定不会这么认为，”这也是她最在意的点，“他们会认为我和亚历山大的结合是西海森林与安德罗氏始祖家族斯特林的联姻。” 海音苦笑：“不接受阿纳斯塔城就是为了不想这之中存在过多的牵扯吗？” “奥斯汀·柯雷尔已经消失两千年了，”西雅有自己的担心：“那支势力不会安分太久的，亚历山大之前就有怀疑阿娜诗·斯特林母子背后有那支势力的支持，只是困于没有证据。” “你的意思是阿娜诗·斯特林母子只是先头军，真正要试探、攻破西海森林的是安德罗氏的另一支势力，”海音垂目看向街道：“他们想要得到什么？” 西雅双目一暗，眼中厉色不掩：“精灵。” “什么？”听到这个答案，海音不由得抬手想要去掏耳朵：“你说什么他们想得到什么？” “你没有听错，”这虽然是她的猜测，但她结合了所有事情推演了很多次。 “他们想要得到森林精灵为他们复苏娑婆拉耶母树林，甚至让娑婆拉耶母树再次开花结果，然后吞噬娑婆拉耶母树的果子提炼血统，从此摆脱奥斯汀·柯雷尔等八大始祖的血统压制。” “他们怎么知道西海森林有精灵？”海音不认为奥斯汀·柯雷尔会将在西海森林里的见闻说出去。 西雅微眯着双目：“巫族达到一定的境界，都会有一次梦示，你可以选择接受或是不接受，”历代德西女巫都选择了接受，然后便看到了生命的终点。 海音紧抿着嘴，脑子在快速地转动着。 那些安德罗氏寻找精灵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愿望确实很美好，只是西海森林的精灵可不会种树育苗。这就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可西海森林能对外言明林中的精灵是怎么回事吗？显然不能，关键是说了也没人相信。 “既然得了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那西海森林就必须将它们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里，”西雅揽着海音的肩：“里里桑德拉公爵私下跟我说了，她能感应到我体内的安德罗氏血统，所以我更加不能接手阿纳斯塔城。” “我明白了，”海音点首，不再提阿纳斯塔城了：“博瑞·霍尔跟洛熙珮妮·穆林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们？”西雅有些莫名。 海音也不瞒她，将当年祖母对洛熙珮妮·穆林做的事说了，见姨母面色阴沉，她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轻举妄动，拉丽莎家族的白尼利说双子圣灵诅咒出现便是一双，泊伊·拉丽莎应该也中了双子圣灵诅咒。” “你是说双子圣灵诅咒再次出现了？”这次西雅是真的被惊到了：“泊伊·拉丽莎为什么会中诅咒？” 海音迟疑了一会才回道：“白尼利·拉丽莎就是泊伊·拉丽莎的儿子，他跟双子巫祖不一样。” “泊伊·拉丽莎在生子之时用尽全身巫力，以母之名将他的双魂融合了。我想就是因为这，她才中了双子圣灵诅咒。” “泊伊死了吗？”西雅见海音摇头，又接着问道：“双子圣灵诅咒源于双子，那个白尼利·拉丽莎难道也对这诅咒不了解？” “关键就在这里，”这也是让海音疑惑的地方：“白尼利并不十分清楚双子圣灵诅咒，”在见过洛熙珮妮·穆林后，她倒是想要将费舍尔的藏身告诉白尼利了，也许他们可以合作。 西雅平复着自己的心绪：“那就有趣了，”又做了两次深呼吸，让激荡的心静下来。 “之前，我在给你准备餐食的时候，里里桑德拉公爵来向我道歉了。她还提了一嘴，说洛熙珮妮·穆林看博瑞·霍尔的眼神就好像是在通过他寻找另外一个身影。” “另外一个身影？”海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是在寻找费舍尔吗？”而费舍尔的灵魂之前是藏在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中的，“不愿意被博瑞·霍尔转化，难道是因为感觉不对？” “有可能，”西雅点头：“不然她一个罗鬃人都三十岁了，为什么还不趁着自己年华正好的时候被转化？”见海音陷入沉思，便笑着问道，“我听里里桑德拉公爵说，你明天准备开门卖光明法杖？” 海音正想着在楼下待着的乌黑黑呢，听到姨母的问话也就顺溜着答了：“是啊，那些光明圣器留着也是给自己添堵，拿出来换些金币刚好可以用来整治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 “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守铺子吧，”西雅是真不放心她：“还有鹿呢，你准备什么时候给贝基·克顿公爵送过去？” “不急，”此刻海音脑子里全是洛熙珮妮·穆林的肩上站着一只黑乌鸦：“等我这边忙完了再说，”没想到洛熙珮妮·穆林竟这般敏锐，那她到底是爱费舍尔的灵魂，还是爱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 第42章 正事谈完了，西雅见她还在出神不禁轻笑, 拉着她来到桌边坐下：“尝尝, 这些都是我准备的，牛肉全熟, 面包片上也撒了一点盐巴, 还有黑椒面, ”说着就夹了一块牛肉放到海音的餐盘中。 “谢谢姨母，”海音切了一小块牛肉放到嘴里, 品了品连连点头：“很好吃，”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很难想象这都是她姨母准备的，“你跟亚历山大在外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他一直陪着我，带我走过很多地方，”西雅拨了一点黑椒面到自己的餐盘中：“也正是有他的陪伴和默默的支持，我才能不孤独地熬过最初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海音觉得她和亚历山大之间的友情还可以继续进行下去：“被转化这么多年，您真的不嗜血吗？” “不是，”面对海音，西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刚被转化没多久，我就很饥饿，而且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人族的食物没了食欲, 反而对血的味道变得极为敏感。” 这才是该有的发展, 海音蹙眉, 看来她姨母的转化并不存在问题。 “亚历山大怕我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转变, 开始并不敢给我准备血液，他只是将牛肉、鹿肉等等煎得生一点，可就算如此我也不敢吃多，怕哪一天自己会失控。” 再回忆过去，西雅只觉世界也没那么灰暗了：“先前的那几年，我几乎都是处在饥饿的状态。” “后来你给了我周天运行图，随着我对气感的感知，那种饥饿感竟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在消减，直至我成功开辟了下丹田，再次对人族食物口生津液，才放开欲.望饱餐了一顿，那一顿我吃了很多很多，多得都吓到压力山大了。” 海音认真地听完，心中也有了大概的方向：“所以被转化之后，你并没有进食过血液？”难道是因为这，才阻碍了她姨母向安德罗氏的进化？ “嗯，”西雅挑了两根面条到嘴边又放下，抬眼看向海音：“我的眸色是在我开辟了下丹田，重新凝聚巫力成功后发生变化的。” “还有我虽然长不出獠牙，但属于安德罗氏的强悍自愈力却并没有消失，只是稍稍减弱了一点，不过大概是因为亚历山大的血统，即便是有减弱，我现在的自愈力仍可媲美一般的安德罗氏贵族。” 这是留了好的，去了糟粕吗？海音蹙眉轻笑：“你也不要多想了，就当这是月神赛涅娜被你的坚持感动了，给你的赐予吧。”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西雅深叹后仰，倚靠着椅背：“安德罗氏肉身强大，自愈力更是强悍，却唯独不能沟通连接自然，将自然的力量归为己用。” “而巫族呢，则相反，可以沟通运用自然的力量，但因困于脆弱的肉身，又没有强悍的自愈力和漫长的生命，所以极少有人能站到与八大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对等的位置，拥有着同等的话语权，两方都迫切地想要改变，变得更强。” 海音很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但她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担心是没有用的，努力变得强大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而且她怀疑她姨母之所以成功，跟压抑嗜血，阻碍转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你说得对，”西雅拉高自己的衣袖，将左手朝着海音伸去：“帮我看看我的周天运转情况。” “好，”海音白皙如玉般的手指覆上了她姨母的掌心，自下丹田中抽出一缕巫力从指尖涌出，直入她的经脉，不过十分钟就收回了手：“恭喜你，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听到这话，西雅大舒一口气：“谢谢你，亲爱的。” “不过……这只是开始，”海音将开辟中丹田和上丹田的危险以及难度言明：“你可以选择放弃开辟中丹田和上……” “不，”不等海音讲完，西雅就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既然都走到这了，就没有中途放弃的说法，”这不是德西女巫会做的事，况且海音都把路给她探索好了，她有什么理由不继续下去？ 见她一脸坚定，海音也表示支持：“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修习的时候可以抽出一点巫力融入到银霜月法杖中，待开辟了上丹田，也许就可以试着将银霜月法杖藏到上丹田里蕴养。” 今日在见过她与艾米·米勒之战后，西雅就有了这个猜测：“将法杖放到上丹田里蕴养，是不是可以促进法杖和主人之间的亲和？” “可以这么说。” “明白了。” 用了晚餐，西雅也没有再回斯特林庄园，直接住到了铺子三楼。奔波了几日，今晚海音也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刚收拾好自己，乌黑黑便飞了进来。 扭动着脖颈，走向床铺，海音给站在门口柜子上的乌黑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门关上。 乌黑黑扇了一下翅膀，门关了一半，无奈地加点力气再扇一次，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海音盘坐到床上：“刚得了一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虽然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听，但他按压不住心中的好奇：“什么消息？” “洛熙珮妮·穆林这个女人，你不陌生吧？”海音也觉挺可笑，当年费舍尔附身安德罗氏几乎是吸食了一个人口近三百的罗鬃村庄，洛熙珮妮·穆林应该是亲眼看到的。她就不惧怕吗，为何还会出现在安德罗氏贵族密集的安德烈王城？ 乌黑黑当然知道洛熙珮妮·穆林：“博瑞·霍尔的那个罗鬃女人，”仔细想了下又补充道，“一个非常非常弱的罗鬃女人，”感觉风大点都能把她吹跑。 记得就好，海音胳膊肘抵在膝盖上，上身前倾手托着下巴：“里里桑德娜公爵说，洛熙珮妮·穆林看博瑞·霍尔的眼神似在寻找另一个身影。” “里里桑德娜阅人无数，若是她说的那就应该没错了，”话音一落，乌黑黑又觉不对：“洛熙珮妮·穆林在找谁？” “你动脑子想呀，”海音绝不承认自己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思：“洛熙珮妮·穆林一普通人，今年都三十了，博瑞·霍尔可是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还不同意被转化？” 不知为什么乌黑黑徒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立马抬起右翅按压住在快速转动着的脑袋，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转眼看向海音：“你不是该修习巫术了吗？” 海音装作没听到，接着说：“当年费舍尔醒来时，洛熙珮妮·穆林和那块阳山明石肯定就在他身边，你说洛熙珮妮·穆林看着博瑞·霍尔在找谁呢？” 找谁？乌黑黑两眼一翻，一头从柜子上栽了下来，他不要活了。 海音看着两爪朝上瘫在地上、紧闭着眼睛的黑乌鸦，顿时乐不可支：“哈哈……” 隔了好一会，原已准备安息的乌黑黑突然回光返照，用双翅顶地来了个漂亮的腾高翻身，十分激动地说：“洛熙珮妮·穆林今年三十岁，二十年前那就是十岁，她不可能把W……把奥斯汀·柯雷尔怎么样，奥斯汀·柯雷尔还是清白的。” 这是不想死了？海音也歇了笑了：“你不觉得洛熙珮妮·穆林很美吗？” 美个屁，乌黑黑耸着两翅膀：“奥斯汀·柯雷尔虽然善良正直，但他不瞎。” 善良正直和瞎有关系吗？海音轻笑：“那我呢，我美吗？” 他们可以不要再继续这个问题吗？乌黑黑两黑豆眼盯着海音的那张脸，小鸟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提醒着自己千万别说错话：“亚历桑德拉有写过一首诗，现在念来……” “停，”她已经见识过亚历桑德拉公爵的文采了：“你好安息了，我要开始今日的修习了。” “等等，”乌黑黑扑腾着两翅膀来到海音跟前：“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西海森林？我突然觉得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流落在外很危险，”没有灵魂的支撑，真的是谁想摸两把都行，他不要啊…… 不是不急着找吗？海音看他丧着脸，再次笑出了声：“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乌黑黑耷拉着脑袋，那还不是因为之前没有想到这出：“我们把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运回西海森林吧，就放在西海的墓碑旁，”他要让西海死了都不安宁，要她愧疚。 “哈哈，”海音大乐，她现在比较好奇，那位拥有着乌黑黑灵魂的安德罗氏始祖——奥斯汀·柯雷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好吧，我同意了。” 可就算这样，乌黑黑还是不放心：“等卖了那三根铁棍，我们是不是该回阿纳斯塔城一趟，”顺便沿途找回他的躯壳，“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都易主了，你总要让你的子民们知道脚下的土地领主是谁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其实在猜到洛熙珮妮·穆林不肯转化的原因后，海音就已经打算好找到奥斯汀·柯雷尔的肉身，将他带回西海森林：“我们来谈谈安德罗氏隐在暗处的另一支势力吧。” 乌黑黑想说他现在只关心他的躯壳：“安德罗氏的另一支势力说是隐在暗处，其实也在明处。历经万年，他们早就已经融入了八大始祖的势力范围之内，”这也是让他最无奈的关键点。 “跟你们一起出娑婆拉耶母树林的那些血族呢？” “有些死了有些还活着，”乌黑黑沉下脸：“不过因为眸色较为醒目，他们并不常在外露面。” “明白了，”海音盘坐好，闭上双目：“等将三柄神杖都卖出去，我们就打道回阿纳斯塔城，顺便去寻找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 乌黑黑满意了，窝在了海音身旁，只是还没等缓口气平静下难安的心情，就又开始担心那三根铁棍会卖不出去，毕竟历代德西女巫的经历摆在那，“一百万金币是不是太贵了？” “神杖就是这身价，”除非一次包圆，否则她是绝不降价。 “要不我给你出个发财的点子，”乌黑黑也是实在没法了：“等阿纳斯塔城整顿好，你就别再让西海森林的那些物产都烂在林子里肥地了，将它们收了运往阿纳斯塔城。” 他是真的不明白德西女巫守着那么一大片森林，怎么还穷得叮当响？要知西海森林的占地可是阿纳斯塔城的十倍有余，林中的东西随便卖卖，那金银都能如流水一般淌入西海森林。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人族居多。 斯特林庄园中心城堡的书房里，坐在琉璃长桌后的亚历桑德拉公爵，垂目看着摊在桌上的那块发黄的兽皮，这是刚从阿娜诗那拿来的阿纳斯塔城的地源封契，明日就要给出去了。 “不要再看，”里里桑德娜拎着一瓶血液，拿着两个琉璃酒杯进了书房：“再怎么看，也还是要盖上娑婆拉耶母树花章。” “里里，”亚历桑德拉公爵接过妻子递来的酒杯，深叹一声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生活在娑婆拉耶母树林的那些日子吗？” 里里桑德娜公爵小抿了一口血，吞咽下笑道：“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候他们八个抱团抱得很紧，互相信任着，都只有一个想望，那就是活下去。可惜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泼天的权势与富贵，他们的追求也跟着变了。 “亚历，我觉得西海森林拥有强大的领主，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坏事。” “我明白，”亚利桑德拉公爵放下酒杯，取出了一枚足有小儿巴掌大的血色印章，在阿纳斯塔城的地源封契上印下了血蕊七瓣花：“里里，我有预感这位海音领主会超越西海。” 里里桑德娜公爵抽走了那张地源封契，拿近细看：“准确来说，她已经超越西海了。西海三十岁的时候，眸色深棕。” 次日一早，海音在结束了修习后便拿出了黑色曼陀罗的种子，同在阿纳斯塔城一样，将它们种在店铺的外墙面上，后便把今日要甩卖的东西摆到了门口，明码标价。 待西雅将早餐准备好，出门一看，顿觉心情舒畅。三柄光明法杖都已经从幽冥盒中被取了出来，挨着靠墙摆放着，价格写于纸上附在法杖上。店铺门的另一边还张贴着一张大大的宣传告示。 “本店有鹿出售，公的母的都有，头头健壮。出售的鹿全由光明巫族的祭司塔丽娜·拉丽莎和索菲娅·拉丽莎母女的坐骑配种，绝对是上品。现已有安德罗氏始祖贝基·克顿公爵预定两头，数目有限，有需要的还请从速。” 看完这告示，西雅觉得她西海森林终于要脱代了。 “贝基·克顿公爵钱好像还没付吧？”亚历山大出现在西雅身边，轻揽着她的纤腰，俯首落下一吻：“你昨晚不回家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这样他就跟着一起来了。 “这是我自己家，”西雅仰首亲吻了下他的下巴：“东西呢？”说着便将手伸进他裤子的口袋中，“没有。” 感受着她那只在作乱的手，亚历山大双目一暗：“在这里，”背在身后的右手来到她的眼前，手中的金盒子在晨阳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刺目，“我母亲昨夜送到我那的。” 西雅朝着铺子里叫了一声：“海音，快出来。” “你们就不能进来？”海音的声音自店铺二楼传出：“屋外有什么值得你们留恋的东西吗？”虽然现在还早，但周边的铺子该开的也都开门了，他们这样杵在街道上浓情蜜意的真的好吗？ 亚历山大仰头上望：“你就是嫉妒我们，”不过说完了还是依言拉着西雅进了店铺。 哒……哒…… 海音自二楼下来，昨日因立场不同，她和亚历山大并无什么交流，今天再见，他们都可以轻松一点。 “嘘……嘘，”亚历山大见他小朋友肩上站着一只黑乌鸦，不禁笑着吹起口哨逗弄了两下：“你就不能换只漂亮的鸟？” 乌黑黑狠瞪了一眼这蠢货，鸟头往边上一撇，他不想对着这蠢货，以免自己控制不住飞去啄他的眼。 作为朋友，海音出于道义还是友情提醒了下他：“你别看不起乌黑黑，更别损他，不然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是吗？”亚历山大就不信了，伸手便想去逗弄乌黑黑，海音见他还不死心，为了她姨母美好的未来，便直截了当地说：“昨天那些黑乌鸦就是他招来的。” 亚历山大闻言立马把手缩回：“我现在还满脑子乌鸦叫，”把东西递过去。 “知道厉害了吧，”海音拿了金盒子便打开了，取出放在盒中的那块发黄的兽皮，确认了是阿纳斯塔城的地源封契：“你有自带口粮吗？我们准备吃早餐。” “我吃过来的，”亚历山大放开西雅，张开双臂：“小朋友，我们不拥抱一下吗？” 海音粲然一笑，上前与他相拥：“谢谢你帮我照顾姨母，看到你们幸福，我很开心。” “也谢谢你和凯丽领主相信我，肯给我机会，”亚历山大拍了拍海音的背：“小时候那么矮，我还以为西海森林要出一位小矮子女巫，没想到二十年不见，你长得比你姨母还要高一点。” 海音放开他：“这只能说小胖子都是深具潜力。” “我是真想不通，你们两个怎么就成为朋友了？”西雅一手环抱着自己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在亚历山大和海音身上来回打转。 “因为我们都很善良。” “因为血色琉璃卡。” 两个几乎是同时出声，说的话却是南辕北辙。亚历山大深感他被无情的伤到了，盯着海音那张含笑的脸，寻找着当初那个装老成的小胖子的影子：“你对得起我付出的纯洁友情吗？” 西雅是忍不住了：“好了好了，我们吃早餐，一会还有事。” 海音右手抬起一翻，一只小小的幽冥盒子出现在了她的掌中，把阿纳斯塔城的地源封契折好放了进去，后轻轻一拨，幽冥盒子回到了它原来待的地方。 今日的安德烈王城依旧非常热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场不对，来往的行人有九成是绕着德西家铺子走，直到日已偏西，也无一位客人上门。 对这种情况，西雅是早就习惯了，要知当年她和大姐在马罗尼中心东城开铺子时，那是经常性的十天半个月没客上门，做生意就靠熬，熬到没耐心了也就关门了。 可海音不一样，她接受不了这种冷清：“乌黑黑，你出去看看德西家的铺子美不美？” “我已经看过二十八遍了，”乌黑黑窝在柜台上，耷拉着眼皮：“黑色曼陀罗很美，长势也喜人，”就是商品的种类太单调了，除了铁棍，便只有没影子的鹿。 “那为什么……，”海音话说一半，抬眼看向蓦然出现在门口的白尼利，立时收起颓丧，笑脸相迎：“请问你是三柄神杖都带走，还是只买一柄？” 白尼利嫌弃地瞥了一眼那三根神杖，摇了摇头：“我不是来买神杖的……” “那是来买鹿的吗？”海音还在坚持着，可惜白尼利再次摇首：“也不是。” “那来干什么，”找抽吗？ 白尼利是眼看着海音变了脸，不过他也不在意：“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海音手指轻捻着生灵指环：“有什么事吗？”她是不是该给白尼利洗洗脑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没什么事，”白尼利进了铺子，走近柜台：“我来只是要告诉你，光明巫族快要有新的光明祭司了，所以你不用着急那三柄神杖会卖不出去。” 海音敛目：“新的光明祭司不是你？” “不是，”他是男子，那群女人是不会让他来做光明祭司的，况且他也不感兴趣：“明日拉丽莎家族的新任族长西维尔·拉丽莎会来买烈日神杖，你的价正合适。” 这是好事，海音扯起嘴角笑着道谢。 “我不用你道谢，”白尼利看着海音：“这算是交易，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一点有用的东西？” 他在说什么？海音看向乌黑黑，这人刚有说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吗？乌黑黑朝着她眨了眨眼睛，海音也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倒是有事想问：“费舍尔呢？” “不知道，他已经消失很久了。” “我知道他在哪，”海音回望白尼利，见他双目暗沉，顿时便问出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事：“你是怎么知道双子圣灵诅咒出现便是一双？” 白尼利也直言道：“我自己感知到的，我母亲是其中之一，而我便是另外一个。只是因为我是双子融合，所以那诅咒对我没有效用，不过我母亲被它侵蚀的非常厉害，无论灵魂还是肉身。” 海音点首：“博瑞·霍尔，”白尼利闻言就想转身，不过还未跨出步便被海音拦住了，“不要打草惊蛇。” “我知道，”白尼利微挑嘴角：“放心吧，在未解开我母亲身上的诅咒之前，我是不会去打搅他的，”只是该做的防备还是要做的，正好博瑞·霍尔有个心爱的女人。 “再见，”海音得了准话就放行了：“顺便祝我生意兴隆。” 白尼利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铺子：“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连这铺子一块出售，”说不定这样还能有点生意。 “谢谢你的主意，铺子不卖，”海音逐客道：“你不买东西就赶紧地离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铺子可以不用卖了，”白尼利敲了敲柜台：“你有客上门了，”提醒完便离开了。 海音还以为是什么贵客，扭头一看，她都想关门。 贝基·克顿公爵认真地看完了贴在铺子外的告示，进入店中就杵到柜台那：“我在你告示里看到了我的名字，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好处，譬如把那两头鹿送给我？” “我可以送你两只黑乌鸦，”海音一本正经地说：“或者一公两母三只黑乌鸦也行。” 第43章 虽然从开门营业到现在一头鹿也没卖出去, 但她用了人家来做宣传是事实, 作为一个深受前世法律法规影响三观极正的女巫, 她觉得既然人家找上门了，那付出适当的补偿也属合情合理, 当然了要“适当”。 提到黑乌鸦，贝基·克顿公爵脑子里就全是呀呀呀, 他用力甩了下头，嫌弃地看向缩着脖子窝在柜台上打盹的那坨黑乌乌的东西，伸手就毫不温柔地弹了下乌黑黑的脑袋：“你就拿这又丑又臭的东西来糊弄我？” 他深觉那两头鹿也可以退货了。 正在打盹的乌黑黑被那一下子弹得差点暴起反啄，强压着冲动扑腾着翅膀远离柜台, 来到货架上待着, 两黑豆眼冷冷地盯着贝基·克顿。 脑袋上的疼痛在提醒着他, 就在刚刚贝基那货用手指弹了他，还用不堪的言语贬损他, 要不是……要不是今时不同往日, 他一定两翅膀拍死这眼瞎的混账东西。 海音扭头看向耷拉着两翅膀站在货架上的乌黑黑，眼中带着同情，这算不算是虎落平阳、龙搁浅滩？ “看在你和我之间还存有一笔未完成的交易, ”海音回首望向贝基·克顿：“我决定给你句忠告, 不要看不起黑乌鸦，不然你迟早要后悔。”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不知道奥斯汀·柯雷尔记不记仇？ “后悔我也不要黑乌鸦, ”贝基·克顿仍是一脸的嫌弃, 瞥了一眼那只呆乌鸦后扭头就说：“三只黑乌鸦换一只小鹿行不行？” 有这么讨价还价的吗, 黑乌鸦怎么了？海音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鹿是拿来卖钱的，你只可以选择无偿配合本店宣传，或者领走三只黑乌鸦。” 所以黑乌鸦就等于是“无偿”吗？贝基·克顿只觉这店家也太奸了，想想昨日那些漫天飞闹的黑乌鸦，她这得卖出多少鹿才能将它们送完？ “我可以选择退货吗？” “不行，”她先前的直觉是对的，见着他来她就该毫不犹豫地关门：“本店活物一经预定，就概不能退。” “这都是什么规矩，”很荣幸，时隔万年他再次领教了德西女巫做买卖的“风采”，那真的是别样的霸道且无礼。贝基·克顿真想扭头就走，不惯着这臭毛病，只是今日过来，他还有事要问询。 海音眼神越过他看向店铺外，感觉这街上的热闹真的与她铺子无关：“若是你觉得亏，想要挽回损失，那我建议你将我摆在外面的三柄神杖也买走，听说光明巫族很快就要有新的光明祭司了，你转手一卖肯定不会亏。” “真是谢谢你的建议了，”贝基·克顿肯定以及确定她没安好心，舔了舔下唇垂目看着自己修剪得非常干净的指甲，似闲聊一般问道：“你这还卖黑暗器物吗？” 海音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那就要看你想要买什么了？” 贝基·克顿沉凝了稍许，转眼看向海音：“乌灵魂索，”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面，细品着这位西海森林领主面上的表情。 乌灵魂索？海音面目平静，心中的疑惑却是更深了：“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乌灵魂索是她曾祖范哲尔娜领主根据西海巫祖留下的手札炼制成功的一种黑暗魂器。 这黑暗魂器就像一根链接主体肉身和灵魂的锁链，且无论灵魂和肉身是否分离，只要有这根魂索在，灵魂和肉身之间就存有一道紧密联系。 在这之前，她就在怀疑乌黑黑的灵魂和奥斯汀·柯雷尔的肉身联系便是通过乌灵魂索，只是没想到今日贝基·克顿会专门为乌灵魂索而来。 “买当然是因为有要用到的地方，”贝基·克顿见海音没有多余的表情，无奈耸了耸肩：“我自己用，以防万一。” 海音点首，不再多问：“乌灵魂索可不便宜，你确定要买？”这话必须得问清楚，谁让贝基·克顿总给她一种不太富裕的感觉？ “我知道，”听她这么问，贝基·克顿松了口气：“你直接报价吧。” “确定是你自己用？”乌灵魂索不同于一般的黑暗器物，这东西因链接的是灵魂和肉身，所以炼制它的材料必须来自肉身和灵魂的主体，海音自觉是良心商家，收了钱就得负起责任。 “这么不便宜的东西，你觉得我会买来送人？”贝基·克顿表示他并不博爱。 海音清楚了，便直接开价道：“五十万金币。” 虽然早有预料不便宜，但没想到会这么昂贵，不过就算如此贝基·克顿也没的选择，因为这东西就只有西海森林能炼制，心疼得用力抹了下鼻子拿出一张血色月灵花琉璃卡放到柜台上：“这是定金，二十万金币，东西我什么时候过来拿？” 收了琉璃卡，海音心情明朗了：“留下七根连根发和两滴血，五日后带着剩下的钱过来拿。” “好，”贝基·克顿也不拖沓，非常利索地扯下七根连根发递给海音：“血放在哪里？” 海音接过发看了下，确定有用后才伸出右手：“直接给我就行了，”刚取下来的血要立时融进这七根连根发中才能最大程度地保住血中富含的活性。 “好” 贝基·克顿看着自己的血自发根融进了发中后，才安心地转身离开。 海音召来一只幽冥小盒子，小心翼翼地将散着诡异血光的七根发丝放入盒中，后封上盒子，用巫力驱使它回去暗室。 站在货架上的乌黑黑此刻正在思索着贝基为何要买乌灵魂索的事，亚历山大和西雅也从楼上下来了。 “心情不错噢，”亚历山大趴到柜台上：“有生意上门？”西雅也挺好奇这事，两眼盯着眉目带笑的海音。 海音正得意：“事实证明，生意这门道靠的还是过硬的技能，”她绝对不会辜负祖母那三年的谆谆教导，以及历代德西女巫用心血著述的手札。 “你这是接了笔大生意呀，”亚历山大是看着贝基·克顿公爵进店的，原也没太在意，但被小朋友这么一勾，心中竟生了一丝好奇：“贝基·克顿要向你订一百头鹿？” 海音瞥了他一眼，一百头鹿那算是大生意吗，还安德罗氏伯爵？ 她都觉他的眼界配不上他的身份，不过既然提到了这事，她也觉该多存一个心眼：“贝基·克顿是来买乌灵魂索的。” “什么？”亚历山大和西雅都被惊住了，立时收敛了面上的情绪，异口同声地急问：“他有说为什么要买乌灵魂索吗？” “这个我也有猜测，”海音目光掠过亚历山大，看向她姨母：“今天大概是没生意了，我们收东西关门吧。” 据她所知，贝基·克顿和博瑞·霍尔素来交好，他们一同出生在娑婆拉耶母树林，又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也许费舍尔极擅长伪装，但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变成博瑞·霍尔，贝基·克顿察觉出不对也实属在正常。 关了店铺上了二楼，亚历山大直觉她们有事瞒着他，西雅看向海音见她并未反对，便将洛熙珮妮·穆林的事跟他说了。 “你们的意思是博瑞……” 亚历山大双手叉着腰，丝毫不掩饰面上的凝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被费舍尔的灵魂侵占了肉身，这于安德罗氏无疑就是一场灾难，更糟的是能用血统压制博瑞公爵的那位又消失了。 “慌什么，”海音并不觉这是一件坏事：“我们该庆幸费舍尔由暗转为了明，而且因困于躯壳，他不能沟通大自然。” “你把这事也告诉了白尼利·拉丽莎，”西雅大概猜到海音要干什么：“白尼利·拉丽莎牵制得了费舍尔吗？” 海音摇首：“我和白尼利·拉丽莎除了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之外，立场并不同，也没有想过利用一个不安定的存在去牵制费舍尔。将这事告诉他，我只是觉得相对于我们，身为双子巫的白尼利对双子圣灵诅咒有更深刻的感知。” “不能惊动费舍尔，”亚历山大抠着自己的下巴：“待大婚之后，我还是要去寻找奥斯汀·柯雷尔公爵，”不然一旦费舍尔的事情爆发，等待安德罗氏的便是一场大规模的自相残杀，且很有可能会失去一脉始祖公爵。 娑婆拉耶母树围着血蕊的七花瓣，一瓣都不能少，因为谁也不知道少了一瓣，会不会致使娑婆拉耶母树花凋零？ “你也别太紧张，”海音瞥了一眼装死窝在柜子上的乌黑黑，安抚道：“依我看费舍尔应该是钻了什么空子，利用灵魂投影让博瑞·霍尔的灵魂进入了沉睡，借机侵占了他的身体，所以只要找着方法，博瑞·霍尔还是有可能醒来的。” 静立在一旁双手抱臂的西雅补充道：“一旦博瑞·霍尔的灵魂苏醒，费舍尔就不得不离开了，”毕竟那是博瑞·霍尔的躯壳，不存在两魂共生。 亚历山大知道她们说的是对的，但心中还是压抑得很，长呼一口气看了一眼西雅，后转头望向海音：“乌灵魂索怎么卖？给我来几条。” 财大气粗啊！海音在想要不要给他打个折扣什么的：“五十万金币一条。” 西雅愣住了，她终于能明白海音的心情了，五十万金币实在是太美好了，金光灿灿的。 听了报价，亚历山大不禁吞咽了口口水，他刚是说来几条吗？ 接连卖了两根乌灵魂索，海音突生一个有悖自己三观的想法，费舍尔的存在好像还有点价值，亲自将亚历山大送到店铺门口，不住嘴地叮嘱道：“别忘了回去帮我宣传宣传。” 说是要买几根乌灵魂索的这位，最终败给了现实，只买了自己的。 亚历山大苦笑着看向西雅：“你真的不劝劝让她降点价吗？”他怎么觉得再这样下去，西海森林的领主海音·德西，除了狠辣、强大，怕是又要多一个贪婪的名头了。 “这是凭本事吃饭，为什么要降价？”西雅揽着亚历山大的腰，仰首对他说：“你要清楚一点，乌灵魂索不是谁都能炼制的，”这可不是虚话，“我敢说就算是给出炼制的方法，现存的黑暗巫族中能炼制的至多不过三位。” 不过这乌灵魂索是历代德西女巫根据西海巫祖的设想，通过不断的摸索，直至她祖母范哲尔娜领主那一代才炼制成功，这炼制方法是不可能外传的，想要就只能买。 “我只是有点肉疼，”亚历山大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独家买卖真好做。” 西雅今晚依旧没回斯特林庄园，送走了亚历山大，和海音吃了点晚餐便回了房开始修习。而海音则来到暗室取了贝基·克顿留下的发，出现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你不怕吗？” 窝在门口柜子上的乌黑黑掀起眼帘，露出了一双极为沉静的黑豆眼：“怕什么？”他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要死也是他们先死。 “你不怕费舍尔利用博瑞·霍尔的始祖血统召唤安德罗氏，对抗其他几脉始祖血统吗？”海音打开小幽冥盒子，手指轻柔地下落，在要触到那饱满的发时慢慢地上移，七根连根发立时随着手指的上移离开了幽冥盒子。 “费舍尔很自大，”乌黑黑扑腾着翅膀来到窗台：“他对他的伪装和表演一向都非常的有信心，除非亚历山大他们太过，不然他是不会轻易放弃博瑞·霍尔的那副躯壳的。” 海音赞同他的观点：“强大的躯壳并不易得，单看他这么多年没做出什么大动作，便知他确实很珍惜现在这副躯壳，”轻呼一口气，清空思绪，慢慢地闭上眼睛，“明日卖了烈日神杖，我们去一趟斯特林庄园。” 这是要亲自上门找生意吗？乌黑黑看向她那双已经在快速舞动的手。炼制乌灵魂索，要求女巫必须要能精细地掌控巫力，而这一点于小德西是一点都不为难。 一道一道的莹莹月华被打入那七根连根发中，随着月华的融入，拧在一起的七根连根发也慢慢地开始融合，发色中的红渐渐的褪去，变得暗幽…… 瑞德尼庄园的中心城堡顶楼，一场激烈的情.事刚刚结束，披散着一头微卷及肩发的博瑞·霍尔侧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臂弯中女人红肿的唇上来回抚弄。 女子正是洛熙珮妮·穆林，刚刚那场激烈的情.事几乎燃烧了她的全身，此刻她紧闭着双目，气息仍显急促，浓密卷翘的眼睫上还沾着晶莹，面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为什么不想转化？”博瑞·霍尔吻去她眼睫上的泪，左手离开她的唇，顺着她的臂膀向下执起她柔若无骨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洛熙珮妮·穆林沉默了许久，直至气息平稳了才睁开那双迷人的琥珀猫眼，刚刚被泪洗过的美眸更是清透，她就这样看着博瑞·霍尔。 博瑞·霍尔最爱的就是她的这双清澈的眼眸，忍不住再次覆上她俯首亲吻：“小东西，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被转化，摆脱罗鬃人的卑贱，成为高贵的安德罗氏不好吗？” “呃，”洛熙珮妮·穆林经不住他的挑逗，清澈的眼睛变得迷蒙：“做安德罗氏很好，只是我……我害怕血……好怕好怕……博瑞……嗯……” “小东西，你喜欢撒谎呢。”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琉璃窗投射进房间内时，海音停下了翻动十指，一根长约一寸散着幽光的粗发慢慢地下落，掉在了昨晚装着七根连根发的那只小幽冥盒中，长吁一口气，收功睁开了眼睛。 炼制乌灵魂索的过程还算顺利，不过忙了一夜，她也只是将连根发和血凝成了血魂精，接下来还要将锁魂巫咒融入血魂精，将血与魂锁在一起才能算是完成炼制。 封上幽冥盒子，将它送回暗室，海音打开店门，享受着阳光的温暖，今日天气不错，应该会有生意上门。 不过正午，一位白发及地，身穿白袍的貌美女子来到了德西家的铺子外，静立在那三柄神杖前，虔诚地看着它们。 站在柜台后的海音早就注意到她了，瞧那一身的圣洁之光，不用猜也知道她便是白尼利所提到的拉丽莎家族新任族长西维尔·拉丽莎，只是不知道这位的心是否同她的外表一样干净？ 终于看够了，白发女子闪身进了德西家的铺子，也不去瞧站在柜台后的海音，倒先是打量起铺中的摆设，在见到货架上空荡荡的，微蹙起一双乌眉。 海音对她的冒犯也不在意，毕竟人家是来给她送金币的。 “你们这不卖暗冥火爆裂弹吗？”白发女子轻瞥了下眼睫，转身直面海音，干净的黄色瞳孔在宣告着她的实力以及在光明巫族中的地位。 “你要买吗？”海音知道她为什么会提到暗冥火爆裂弹，可有谁规定巫族斗法不能使用暗冥火爆裂弹？ 女子望进海音那双充满神秘的浅黑色眼眸中，自我介绍道：“我是光明巫族拉丽莎家族的族长——西维尔·拉丽莎。” 海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也懒得废话：“你是想要买那三柄神杖，还是想要追究那三柄神杖的来处？”也不给她啰嗦的机会，直接言明态度，“如果是前者，放下金币拿东西走人；若是后者，我也奉陪。” 拉丽莎家族的这位族长西维尔·拉丽莎，显然是不喜欢这个后辈的狂妄：“这三柄法杖本就归属于我光明巫族，你将它们明码标价好像不合适吧？” “不合适，哪里不合适？”海音嗤笑：“我得到它们的时候是无主之物，既是无主之物，又怎么会本就归属于你光明巫族？” 西维尔·拉丽莎沉着脸，静默许久才出言道：“这个太贵了。” “贵吗？”海音不觉得，要知她一根小小的乌灵魂索还卖五十万金币：“拉丽莎家族跟安德罗氏合作这么多年，应该不缺这三百万金币吧？” 提到安德罗氏，西维尔·拉丽莎面色更是难看：“拉丽莎家族常年盘踞在贫瘠的阿尔萨斯山脉，比不上你西海森林富饶，还请海音领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饶人？”海音讽刺道：“你既然接掌了拉丽莎家族，那就应该知道那三柄阵仗我是怎么得来的？现在跟我谈饶人，你不觉太晚了吗？” “可是我拉丽莎家族前后两位光明祭司、一位族长以及七位资质优秀的女巫，都已经死在了你们德西女巫的手里，这难道还不够？”西维尔·拉丽莎紧握垂在身侧的双手，像是在隐忍。 “你母亲墨林·德西虽然自我封印，但以你的天资，她醒来是迟早的事。而据我所知，西雅·德西的转化也出了问题，她仍然可手执银霜月法杖。” 海音冷漠地看着神情有些不忿的西维尔·拉丽莎，轻启红唇说道：“你弄错了一点，她们的死是因为本事没练到家，又学人偷袭，这完全是自寻死路，与我西海森林无关。” “你……，”西维尔·拉丽莎被堵得眼眶都红了，可又无从反驳。 “先给你一句提醒，”海音手指轻捻着生灵指环，微眯着双目看向店铺外：“你不是我对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西维尔·拉丽莎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八十万金币，买烈日神杖。” 这烈日神杖是拉丽莎家族的第一任族长罗波娜儿·拉丽莎亲手炼制，可以凝聚烈日光晖，是拉丽莎家族族长的身份象征，她不能让它继续留在这。 “一百万金币，一个子都不能少，”海音倾身上前，将胳膊肘抵在柜台上，手托着下巴：“啵伊尔是为阿娜诗·斯特林子爵效力而死的，你要是实在没那么多钱，我就给你指条明路。” “不用了，”西维尔·拉丽莎闭上双目，稍稍平复了下激荡的心绪，便从白袍暗袋中取出一小沓金券：“这里是八十万金币，我这还有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对于你来说绝对值二十万金币。” 海音挑眉：“你先别说，二十万金币一条的消息，我觉得……” “两千年前，你曾祖范哲尔娜领主曾秘密出过一次西海森林，去了一趟璃无火林。她前脚离开璃无火林，后脚夏洛蒂部落的前任酋长老就死了，按理说那位酋长老没那快死。” “就这条消息，你要卖我二十万金币，”海音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西维尔·拉丽莎：“做梦呢？” 不过她确实告诉了她一个很模糊的消息，作为商家，海音也不能让人吃亏：“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吧，拉丽莎家族在安德罗氏身上找到了延长生命的法子，至于怎么延长？你要知道吗，二十万金币买不买？” 西维尔·拉丽莎脸都黑了：“海音领主还请注意你的身份，勿要胡说。” 第44章 “是不是胡说, 你这个拉丽莎家族的族长不是应该最清楚吗？”海音语调中带着浓浓的揶揄之意：“塔丽娜·拉丽莎是死了, 但她的寿命超过了她的生命轨迹是真。还有啵伊尔·拉丽莎，二十年前我祖母那一掌足以送她去见阿波罗太阳神了。” “咝……不对呀，”说到这, 海音装模作样的似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这么一说，光明巫族不但从安德罗氏身上找到了延长生命的法子，还探寻出了如何利用其他生命体的生机来进行疗伤, ”不禁感叹道, “啧啧啧, 真是厉害！” 看着西维尔·拉丽莎腮边的肌肉在不自然的抽搐, 海音是丝毫不同情她。 想要烈日神杖, 那就干干脆脆地付了钱拿着东西走人不好吗？非要啰啰嗦嗦地讨价还价，自取其辱, 那她又何必客气？ 西维尔·拉丽莎心中的熊熊怒火已经涌入了她干净的黄色眼眸, 紧抿着嘴, 咬紧牙关，强压着想要踏平德西家铺子的冲动。 靠的这么近, 海音又怎么可能感知不到她的愤怒：“在阿纳斯塔城的时候, 啵伊尔·拉丽莎当着我的面吸食了两个安德罗氏转化者的生机, 只是阿波罗太阳神大概是真的觉得她不该再留在这世间了，真是可惜了那两个年轻力壮的转化者。” 果然是伶牙俐齿，到了此刻, 西维尔·拉丽莎只觉今天她犯了一个莫大的错误, 她就不该为了试探, 亲自上门来买烈日神杖。 “这层‘圣洁’的皮子穿得久了，舍不得脱下来也正常，”海音垂目看向戴在拇指上的生灵指环，食指轻轻地抚过指环上那株栩栩如生的黑色曼陀罗：“但请在我这个知情人跟前，就不要再端着了，你这一身的‘圣洁’之光真的闪到我的眼了。” 她话音一落，西维尔·拉丽莎被强压着的怒火噌的一下子冲破了压制，燃尽了理智和不堪，左手一挥，一道日晖斩袭向海音，与此同时右手朝外开始召唤烈日神杖。 这是遇到上门打劫了？海音早防着她了，身子后仰手指对着逼近的日晖斩一弹，一根牛毛针蓦然出现，迎向那道划破净空的日晖斩。 摆在店铺外的三柄神杖也没了之前的安静，受到召唤开始不断地摇摆挣扎，只可惜附在杖身上的标价仍是巍然不动，死死地镇压着它们。 西维尔·拉丽莎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挥出去的那道日晖斩被一根细比毛发的针拦中刺破，她又迟迟召唤不回烈日神杖，消失的理智立时回归了，收了势丝毫不再拖沓地取出了一小沓金券放到柜台上。 “西维尔多有冒犯，还请海音领主见谅，”此刻的她再没了之前的盛气，就连一身的圣洁之光也消散不见了：“这里是二十万金券，现在我可以带走烈日神杖了吗？” 还算不是太蠢，海音收回了手里的那根三九合一的银针，点了金券确定了数额，招回了附在烈日神杖上的标价：“好走不送，希望还有下次交易。” 西维尔·拉丽莎再次召唤烈日神杖，这次没了阻碍，她成功收回了那柄象征着拉丽莎家族族长身份的神杖，后连招呼都不打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不带上两头鹿吗？”海音出了柜台跟上两步，西维尔·拉丽莎闻言脚下一个趔趄，不等稳住身子便直接化作日晖消失在街道上。 海音挑眉嗤笑：“就这点本事还敢上门打劫，谁惯的她们？”来回扫视这热闹的街道，再看看自家门前，刚刚入账的那一百万金币也不能抵消这冷清带来的无奈感。 轻叹一声，转身去把剩下的两柄法杖拿回铺子里，今天的生意就做到这吧。 斯特林庄园中心城堡中，里里桑德娜公爵和亚历桑德拉公爵一早就在等贝基·克顿，可这家伙直至大中午才姗姗而来，进了门就直奔坐在最角落的亚历山大：“你昨天破费了吗？” 他能被叫来这，那肯定是小德西那漏了风。 端着一杯血液的亚历山大都想把他的嘴给堵上，大中午的就不能问点其他什么事？眼角余光瞄向沉着脸坐在长皮椅上的那对夫妻，嘴里发苦，他也不是只顾自己，真的是那乌灵魂索太贵了。 见亚历山大这神情，贝基·克顿公爵舒了一口气，看来是破费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那东西你花了多少金币？” 这话问出，里里桑德娜公爵的脸更阴沉了，闪身就到了亚历山大身边，一把掐住他的后颈：“你说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对得起她这老母亲跟在他后头给他擦了几千年的屁股吗？ “你不给你父亲买也就算了，毕竟他有一窝崽子，我呢，我就只有这么一个，我所有的母爱都给了你，到了……” “里里，”亚历桑德拉公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原来她心中是这么想的，那他算什么：“亚历山大是我们共同的儿子，我和你更是不分彼此，”这话说完也不给妻子反驳的机会，直接低头对上还坐着的亚历山大，“我也爱了你这么多年。” 亚历山大似已经习惯了被这么对待，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想给你们买的，这不是穷吗？” 说到这，他就转眼看向贝基·克顿：“你们要怪就怪他，是他在德西女巫跟前露了富，不然那东西绝对不可能卖到五十万金币一条。” 听到五十万金币一条，贝基·克顿彻底放心了，要坑也不能坑他一个，必须得是一窝，否则那就是他蠢了。 亚历桑德拉公爵瞥眼看向眉目舒展的贝基·克顿：“你在高兴什么，”高兴到了关键时候，他心爱的儿子只管自己不管他吗？ 谁说他高兴了？贝基·克顿公爵收敛了面上的情绪，眼神在里里桑德娜和亚历桑德拉身上打了个来回，终将目光定在了还悠闲坐着的亚历山大身上：“你们真的不考虑给这小子来一顿联合双打？” 这都什么时候了，里里桑德娜公爵一手撑着发胀的脑门一手叉着腰：“你是怎么发现博瑞有问题的？” 说到正事，贝基·克顿公爵抬手夺走亚历山大端着的那杯血液，后仰首一口饮尽，微敛着凝血双眸将酒杯举高：“五年前的四月起，柯雷尔庄园接连两个月逃走了四十八个罗鬃奴隶，年龄全部在二十到三十之间。” 奥斯汀消失两千年了，柯雷尔庄园的奴隶会选择逃跑也实属正常，虽然数目不少，但一开始他也没在意。 直到有一次去往瑞德尼庄园，他无意中发现博瑞·霍尔在吸食罗鬃奴隶的血，才生了疑。 “我们几个被奥斯汀压迫了几千年，早就已经习惯了不直接吸食人族鲜血，除非受了伤急需补充血液，”贝基·克顿长吁一口气。 “博瑞一向绅士，不会那么粗鲁地摁着一个罗鬃人的脑袋直接吸食。而且那段时间，他也没出过王城，我们更没听说或感知到他有受伤。” 二十年前，双子巫祖费舍尔·拉丽莎苏醒，因对上了西海森林，又有阿纳斯塔城以及拉丽莎家族的助攻，那一场大战三败俱伤，可谓是轰动非常，他就是想要忽略那么个存在也难。 里里桑德娜公爵轻叹：“确实，万年前费舍尔是因为什么惹上西海，我们也都清楚。万年后，他刚苏醒就吸食了一个罗鬃村庄，还逼得墨林自我封印，博瑞不慎栽在他手里也不是不可能。” 贝基·克顿抬腿踢了踢亚历山大：“昨天你买乌灵魂索时，小德西就没说点什么？”他们几个虽然得益于血统，非常强大，但对巫族的力量真的是不怎么了解。 “说了，博瑞·霍尔确实有问题，”亚历山大简单地将洛熙珮妮·穆林的问题又交代了一遍：“小德西的意思是不要打草惊蛇，当然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所以一会她应该会来斯特林庄园。” “这是坑定我们的意思吗？”贝基·克顿伸手去拿装着血液的琉璃酒瓶，他要再来一杯压压心中的酸意。 亚历山大两手一摆：“也可以不买，她不会强求的。” 亚历桑德拉公爵抬手就赏了他一个爆栗子，他已经想这么做很久了，正好西雅也不在：“不买，你觉得能不买吗？”扭头看向在豪饮的贝基·克顿，“那个叫洛熙珮妮·穆林的罗鬃女人，你查过没？” “查过，”贝基·克顿打了一个嗝：“除了亚历山大刚刚说的那些，这二十年里，她从不提当年的事，我让人故意在她跟前提了几次，她几乎都保持着沉默，只有一次大概是被激到了，她说那只是个噩梦。” “噩梦？”亚历山大不屑道：“这是不承认她与当年的事有关？” 贝基·克顿将手中的空酒杯放到架子上：“她是博瑞带回瑞德尼庄园的，不是费舍尔。她进了瑞德尼庄园差不多半个月，柯雷尔庄园才发生了奴隶逃跑事件。” “然后她就在瑞德尼庄园无名无分的一住就是这么久，”里里桑德娜公爵面上带着轻蔑：“还因为她，博瑞·霍尔让他的几个部众转化了穆林世家的几个罗鬃人，其中就包括她的母亲海娜·穆林。” “那……，”亚历山大刚想说什么，蓦然笑了：“你们等的那位来了，”说完便闪身出了城堡。 一辆黑黑的旧马车进了斯特林庄园，就直奔斯特林庄园的中心城堡，马车内，海音正盘算着要给明火神杖和光明神杖涨价的事。 “一百一十万金币，”西雅蹙眉：“会不会太便宜？毕竟一根指节长短的乌灵魂索都卖五十万金币。” 真不愧是她亲姨母，海音也觉这价格很便宜了：“我是这样想的，从今天起，明火神杖和光明神杖的价格，一天涨十万金币。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能为了这两柄神杖就天天守着空荡荡的铺子等着光明巫族上门。” “也是，”西雅明白了，这是压着光明巫族早点来将那两根铁棍买走：“守铺子确实很枯燥。” 海音点首：“有这时间我可以多炼制两根乌灵魂索，只要费舍尔一天不死，我乌灵魂索的生意就不会差。” 盘在一旁的乌黑黑耷拉着眼皮，听着这两位一来一回地搭话，全身凉飕飕的，小德西这是准备靠着费舍尔脱贫发家吗？按着她炼制乌灵魂索的速度，估计等费舍尔完了，千金难求的乌灵魂索也泛滥了。 “对对，”想到金灿灿的金币，西雅也激动了：“我也努力修习，争取早日开辟中丹田和上丹田。” “好” 寒酸的马车靠近中心城堡，亚历山大迎了上来。西雅下了马车就被他揽进怀中，肩上站着乌黑黑的海音脚刚沾地，便听到一句抱怨，“你今天就不要再回铺子打扰小海音搂钱了。” 这什么话？海音瞥了他一眼，转身看向站在城堡门口的亚历桑德拉公爵夫妇，至于一旁的贝基·克顿，她选择无视。 “海音领主，”亚历桑德拉公爵携妻子里里桑德娜上前：“我们又见面了，欢迎你来斯特林庄园做客。” “今日贸然前来，有打扰之处还请二位多多包涵，”海音面露得体的淡笑，不显疏离也并不过分热络。 里里桑德娜侧身相请：“别站在外面了，进去坐吧。” 海音的眼神在她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银色的月辉指环上扫过，欣然移步。 进了城堡，里里桑德娜拿出了莫斯林商队带回来的茶包，泡了一杯茶端到了海音的面前：“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 闻到了浓郁的茶香，海音双目不禁一亮，没想到玛尔还有这好东西：“谢谢！” 前世，不同于很多年轻人喜爱咖啡，她独钟于茶，最爱的就是雨前龙井和普洱，端起面前的茶，小抿一口品了品，清甜中带着微苦，有些涩，不过已经很好了。 见她喜欢，里里桑德娜也不吝啬：“等会我让莫斯林商行再送来一些，你带回去喝。” “那倒不用，”海音不是客气，只是觉得没必要，既然知道莫斯林商行有，她可以自己去买，也不麻烦。 贝基·克顿见她们客道得差不多了，便出言问道：“你有开始炼制乌灵魂索吗？” “有，”海音喜欢贝基·克顿的直接，她今天来斯特林庄园主要是为了她姨母和亚历山大的婚事，以及出售乌灵魂索：“你按着我们昨日约定的时间，带着钱去铺子里取便是。” 那他就放心了，拍了拍亚历桑德拉的肩：“该你了。” 亚历桑德拉公爵拨开他的爪子，狠瞪了一眼牵着西雅进门的不孝子，后看向海音：“阿纳斯塔城的地源封契已经给你了，不出意外再过三天，罗河平川的地源封契就能被送到我这，到时我会让亚历山大给你送过去。” “可以，”这个速度不慢，海音对此很满意：“你要买乌灵魂索吗，我可以给你便宜点？” “为什么？”贝基·克顿和亚历山大几乎是异口同声，两双眼睛盯着攥着琉璃茶杯的海音，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海音手指轻弹着杯壁：“因为我现在心情很美好。” 亚历桑德拉公爵同样有些愕然，不过能便宜一点也值得欢喜，伸手握住坐在身边的妻子的手：“我要两根，”里里桑德娜满意了。 “那就八十万金币吧，”海音表示她喜欢亚历桑德拉公爵的大气，不像某位伯爵说了来几条，到最后就买了一根。 亚历山大拉着西雅窜到海音边上：“我们之间的友谊真的经不起考验，你不觉得对不起我吗？”他钱还没全部付完，她就不表示一下吗？ 这话怎么说？海音瞅了他一眼，后转头问道里里桑德娜公爵：“这是亲生的？” 里里桑德娜公爵已经拔下了七根连根发：“我想说不是，但他确实是我亲生的。” 收好了他们的连根发和血，海音便提及了今日前来的另外一件要事：“等帮你们炼制好乌灵魂索，我要离开安德烈王城几日，我……” “你去哪？”不是说等她大婚之后再离开吗？最近发生这么多的事，西雅很不放心她：“怎么这么急？” 海音也不隐瞒：“回一趟阿纳斯塔城。” “你确实应该先回去一趟，”里里桑德娜公爵说道：“从实际意义上来定，你现在已经是阿纳斯塔城的领主了，虽然这事还未对外公布，但知道的也不少，早点回去一趟也能安了阿纳斯塔城子民的心，让想要伺机作乱的势力收敛一点。” 这也是她的想法，海音笑看向里里桑德娜公爵：“那他们的婚礼……” “放心吧，我已经在筹备了，”里里桑德娜公爵拉过西雅，向海音保证道：“也请你安心将西雅交给亚历山大，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任何安德罗氏贵族动她。” 海音点首：“既然如此，我也给你们一句准话，你们不用再寻找奥斯汀·柯雷尔公爵了，”见在座几位大惊起身，她面不改色地接着道，“他会在该回来的时候回来。” “你……” “不要问，”海音站起身：“问了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还活着。” 如木偶一般站在海音肩上的乌黑黑，此刻正在心中哀叹着，他请小德西这样做也是不想他们再劳心劳力地去遍地找，如此也省得碍事。 城堡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静，贝基·克顿和亚历桑德拉夫妇在交换着眼神，但海音已经把话说明，他们也知多问无用。 亚历山大见那三位没了声，也清楚这是指望不上他们了，便自己出言问道：“你见过奥斯汀·柯雷尔公爵了？” 见过一半算吗？海音抿着嘴，不点头也不摇头，屋内的眼神都聚焦在她身上，而她则保持着沉默。 就在这气氛将要再次陷入死寂时，博瑞·霍尔带着洛熙珮妮·穆林来了斯特林庄园，没有阻碍，他们如入自家庄园一般一路漫步走向中心城堡。 里里桑德娜公爵紧蹙双眉看向亚历桑德拉，意思很明了，斯特林庄园似乎并不安全。 对此亚历桑德拉公爵也很无奈，捏了捏妻子的手：“先由着他，在奥斯汀没回归之前，没有完全的法子，我们动作不宜大，以免引起他的怀疑。” 贝基·克顿很认同这一点，将目光从海音的身上收回：“既然奥斯汀已经有消息了，那博瑞的事我们就不要再外传了，”不是不相信阿普里尔和米勒姐妹，只是不告诉他们更稳妥。 亚历桑德拉一家三口点头了：“好，”海音和西雅表示她们只是外人，不掺和安德罗氏族群的事。 “你来这里，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博瑞·霍尔牵着洛熙珮妮·穆林进入了中心城堡，见海音在也不觉意外：“海音领主，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海音眼神在博瑞·霍尔身上掠过，看向其边上的洛熙珮妮·穆林，二十年过去了，这位也三十了，可瞧着样貌是真的一点也看不出，依旧水灵灵的像是一朵沾了晨露半开的花苞。 微微低垂着头，戴着红宝石冠饰的洛熙珮妮知道海音在打量她，被博瑞牵着的手不由得一紧，她的心都似被揪住，不着痕迹地轻出一口气，放开博瑞，两手提起宽大的裙摆，一脚向后，微微屈腿：“洛熙珮妮·穆林见过海音领主。” “二十年不见，有做过噩梦吗？”海音见她面色发白，敛下眼睫，勾起嘴角直接挑破：“你知道吗，现在的阿纳斯塔城外已经没有罗鬃人村庄了。” 洛熙珮妮就这样曲着膝，静静地听着，提着宽大裙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脑中再次闪现梦中的情景，一片红……满目的红……那是噩梦，她在不断地告诉自己那是噩梦，不是真实的。 一旁的博瑞·霍尔也似才发现洛熙珮妮和海音之间的不对，伸手拉起曲着膝的洛熙珮妮，将其揽进怀中，面带微怒地对海音说：“海音领主，她只是个罗鬃人，你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吧？” 海音轻笑：“罗鬃人怎么了？罗鬃人也有嘴，也能开口说你听得懂的话，”双目依旧盯着洛熙珮妮，“当年沉睡万年的费舍尔突然醒来，是怎么进的村庄，而我母亲又为何会绑缚着她，我相信没有谁比洛熙珮妮更清楚。” “那是梦……那是梦，”洛熙珮妮呜咽出声，保养得如玉般的手紧抓着博瑞·霍尔的大花领，全身都在颤抖着：“那是噩梦，”极力地否认着，“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心里不是有答案吗？”海音嗤笑，转眼看向博瑞·霍尔：“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存在，即便这个存在非常的弱小，”抓下站在肩上的乌黑黑，抱着他抚弄着他身上的羽毛，“不要说是洛熙珮妮，我连我家的乌鸦也不敢小瞧。” 乌黑黑全身紧绷着，真的是这样吗？ 第45章 “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博瑞·霍尔轻拍着洛熙珮妮僵直的背：“是真是梦也都无法挽回，既如此, 海音领主又何必揪着不放，”垂目看向受惊躲在他怀里的柔弱女人，冷声说道，“你吓到她了。” 海音闻言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不禁笑出了声，只是笑不达眼，双眸依旧幽深：“是吗？”看着旁若无人相依在一起的两位，她只觉他们真配, “既然博瑞公爵知道那是真实的，又为何总是让她活在梦里？” “你就不怕梦做久了，她会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博瑞·霍尔面上的神色变得冷凝, 微抿着嘴，凝望着怀中肢体僵硬、已不再打颤的洛熙珮妮，似在深思。 而洛熙珮妮此刻也慌得很，她在博瑞身边待了五年之久，但却从未看清过这位尊贵的安德罗氏公爵, 表面上他好像是很宠溺她，一切都顺着她，就连她母亲都觉得博瑞爱她，但只有她清楚, 自己始终不能走进他的心里。 如今海音·德西又当众挑拨,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会继续放纵她, 脑中再次浮现出那双如凝血琉璃般美丽的眼睛，她忘不了他…… 旁观许久的里里桑德娜现在是更加的喜欢海音了，她早就对这个故作清高的罗鬃女人生了厌恶，压下想要拧断她脖子的冲动，给站在对面的贝基使了个眼色。 形势不由她，她得顾忌着费舍尔，就算是恶心至极，也得找台阶给他们下。 “我来是向里里讨要她让我订的那两头鹿的钱，”接收到示意后，贝基·克顿适时的出声打破这僵局：“你怎么也在这个时候过来了，”过来就过来呗，为什么还要带上这个虚伪的女人？ “本是打算去你庄园里骑马消磨时间的，哪想汉克说你来了这，我也就过来凑个热闹，”博瑞·霍尔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放开洛熙珮妮，洛熙珮妮也不敢再紧抓着他的大花领了，立马俯首退至他身后。 亚历山大见没好戏看了，便揽着西雅，朝着海音努了努下巴：“我带你逛逛斯特林庄园，然后去我和西雅那坐坐。” “好，”海音没有拒绝，朝着站在一起的斯特林夫妇点首致意道：“多谢款待，我先失陪了。” “好的，”亚历桑德拉公爵也未挽留，只是面上有着一丝歉意：“今晚斯特林庄园有晚宴，还请海音领主到时能够出席，”见海音点首，才看向亚历山大：“好好招待海音领主。” 亚历山大也没把海音当外人，一手牵着西雅走在前：“我们先去东孚杉林，然后再去落日山看落日。” 海音抱着乌黑黑跟上，在经过洛熙珮妮身边时脚下一顿，带着揶揄地明知故问道：“穆林小姐今年也三十了吧？”不等洛熙珮妮回应，她就抬步离开了。 出了中心城堡的范围，乌黑黑立马挣扎着飞离海音温暖的怀抱，经过一番别有用意的“柔情”对待，这会他连肩也不敢肖想了，精神亢奋地扑腾着翅膀跟着海音。 “刚你那么刺博瑞·霍尔是因为心情不太美好？”亚历山大揽着西雅的肩，勾头看向走在她另一侧的小朋友。 海音瞥了他一眼：“看到洛熙珮妮活得这么潇洒，我心情确实不太好，不过并不会无聊到去刺激博瑞·霍尔，”只是多了句嘴，提醒他不要忘了身份。 过度的纵容，只会让他成为洛熙珮妮手中的棋子，而不论是费舍尔还是博瑞·霍尔无疑都是骄傲的。 “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让博瑞·霍尔尽快转化洛熙珮妮？”他可不是妄自猜测。 “是吗？”海音轻笑：“这也许是你的错觉。” 亚历山大说的没错，相对于现在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的洛熙珮妮，她更想看看摆脱了柔弱肉身后的洛熙珮妮会是什么样子，虽然可能会变得更加危险，但也能加深她和费舍尔之间的牵绊。 斯特林庄园，除了中心城堡，还有七座城堡。亚历山大作为里里桑德娜·斯特林和亚历桑德拉·斯特林的儿子，他在庄园中享有一幢独立的城堡，而亚历桑德拉公爵其他的子女就没有这待遇了。 他们有自己的领地，也大多都生活在领地，回了斯特林庄园可以住，但却只能和其他兄弟姐妹共处一幢城堡，若觉不便，也可以在安德烈王城里置地自建庄园。 海音去了东孚杉林赏了银杉，又随着亚历山大和姨母到了落日山巅站了会，不过并没有等日落便回了亚历山大在斯特林庄园的城堡。 里里桑德娜公爵的管家吉吉小姐，抱着一个木制盒子站在城堡外等着他们，见他们归来立马迎了上去，一手托着木盒一手提着宽大的裙摆屈膝：“海音领主，伯爵大人，西雅小姐。”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母亲有什么交代？”亚历山大想到晚上的宴会，便蹙眉瞅了一眼吉吉托着的木盒。 吉吉管家起身将盒子奉上：“公爵大人说您这里没有茶包，就让我送了一盒过来。” 原来是这事，亚历山大接过木盒，顺口问了句：“博瑞公爵走了吗？” “还没有，”吉吉管家笑着说道：“公爵大人已经开始准备晚宴了，估计博瑞公爵大人和他的女伴会等晚宴结束后再离开。” 亚历山大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帮我谢谢母亲，”目送吉吉管家离开后，他才牵着西雅，领着海音进入城堡，“今天将就点先在这里歇息，等我和西雅大婚了，便会搬回我自己的庄园，到时再邀请你来做客。” 海音扫过城堡内的布置，只觉这生活是不能拿来作比较的，来到长皮椅那坐下：“刚刚我也没好问，今天斯特林庄园是有什么事吗？” “也不算是有事，就是我带着西雅回来了，之前又闹了点不愉快，我母亲就想办个晚宴意思下，缓和缓和几个公爵之间的气氛，”亚历山大从盒子里取了一个茶包：“原是打算只吃顿宴席，不过今日你来了，估计也低调不了。” “阿娜诗·斯特林呢，”海音能理解斯特林家族的尴尬：“她回领地了吗？” 亚历山大嗤笑：“你觉得失了这么大的脸面，他们会轻易放她回领地，”将泡好的茶递给海音，“等她伤养好了，估计到烈日光柱那受几日烈日灼烧是少不了的。” 西雅打量着海音这一身，心中又起了酸涩：“这么多年，你没添新衣裙吧？”蒙德虽然细致，但毕竟是个男子，鞋靴之类的是难不倒他，只是女子衣裙却繁复得很，“正好前两日里里桑德娜公爵送了不少新的衣裙过来，你也挑几件。” 不提这个，亚历山大还想不起来：“你十岁的时候，我还允了你两副红宝石额饰，”今天那个叫洛熙珮妮的罗鬃女人都戴着红宝石冠饰，他小朋友也不小了，也该打扮打扮，“我一会让管家去伯爵庄园取来。” “不用了，”海音抿了一口茶，感受着头上的重量：“我暂时不想取下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戴着它会使她时刻清醒着，“至于衣裙，”她低头扫过自己身上的这件，“我觉得这一身就挺好，干净又利落。” 来了这个世界三十年，她还是不太习惯那种裙摆很宽大的长裙，虽然便于藏兵器，但却非常累赘。 “那也要挑几件备着，”西雅抬手帮她整了整曼陀罗王冠，又以手作梳耙了耙她的一头黑卷发，轻语道：“等会儿我给你将头发盘起来。” 大姐沉睡，母亲又早早地撒手了，小海音几乎是被迫一夜长大，而这二十年，她这个姨母却一直在逃避着西海森林，指间是小海音柔软的发，眼中闪过晶莹。 听着这语气不太对，海音扭头看去，就见她姨母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与愧疚，不禁有些无奈，轻笑欣然应允：“好啊。” 夜幕降临，明月东升，一辆又一辆的华丽马车驶进了斯特林庄园。洛熙珮妮早早地就等在了城堡外，感受着从身旁经过的那些安德罗氏贵族们投向她的目光，心怦怦然。 她虽然跟了博瑞五年，但却是极少参加安德罗氏的晚宴，像这种全是贵族的晚宴更是头一次，不免有些紧张，见到霍莱因的马车入内，不由得舒了一口气，缓步上前迎接。 安东尼·霍莱因是博瑞·霍尔最忠诚的部下之一，四年前在瑞德尼庄园见到娇弱如月下血栀子的海娜·穆林，顿时心生爱怜，不久便向她表明了心意，经得博瑞公爵认可后，就将她转化带回了家。 四年来，海娜·穆林是深受安东尼·霍莱因的宠爱，更是凭借得体的礼仪越过其众多伴侣，以妻之名随他出入各种安德罗氏贵族宴席，今晚斯特林庄园的晚宴也自是不例外。 “母亲，”洛熙珮妮见到她母亲，憋了一下午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只是这里毕竟不是瑞德尼庄园，她也不敢放肆，眼泪汪在眼眶里加快脚步上前。 见到女儿，受血液滋养依旧貌美的海娜·穆林也是欣喜极了，展臂迎她入怀：“亲爱的宝贝，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抱歉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安东尼·霍莱因，便开始安抚紧拥着她的女儿。 “我没事，就是想你了，”洛熙珮妮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压下眼泪，放开母亲，转身向安东尼·霍莱因行了个礼：“爸达，博瑞公爵正在城堡里，我可以和母亲待一会吗？” 留着花白络腮胡的安东尼·霍莱因笑着应道：“好的，”说完便转身走向城堡。 待安东尼·霍莱因走远了，海娜·穆林才收回眼神看向女儿，抬手抹去她沾在下眼睫上的一点水渍：“怎么了？”女儿自跟了博瑞公爵，可从未受过委屈。 洛熙珮妮牵强地扯起唇角，拉着母亲来到一处偏僻无人处：“母亲，海音·德西也会参加今天的晚宴，我下午已经见过她了，她还记得我，”且不但记得，还印象深刻，恶意满满。 博瑞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对她便不再那么温柔了，一整个下午都不跟她说话。 海音·德西？提及这个名字……不，应该是德西这个姓氏，海娜·穆林就不禁想到二十年前的卑微，那个雨夜，她几乎哭干了眼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在她的宝贝平安回来了。 “她怎么会来这里，”西海森林不是刚和斯特林家族闹得很不愉快吗？海娜·穆林紧握着女儿温热的手：“还有今天的晚宴，不是听说只请几位始祖公爵来坐坐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洛熙珮妮依靠着母亲的肩：“原是只请几位始祖公爵大人的，只是海音·德西蓦然造访斯特林庄园，斯特林家族又有意修好，这场晚宴也就不再低调了。至于海音·德西为什么会在打了斯特林家族的脸后，又突然造访，我就不知道了。” “真是可怜了尊贵的阿娜诗·斯特林子爵了，”海娜·穆林轻轻扇动了下眼睫：“你呢，又是为什么委屈？” 这问就像是击中洛熙珮妮的泪点一样，刚压下去的眼泪顿时又涌入了眼眶，她赶紧仰首。 见女儿这般，海娜·穆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博瑞公爵就没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洛熙珮妮看着夜空，在问自己还在贪求什么：“海音·德西是西海森林的领主，她能打了斯特林家族的脸，自是不惧瑞德尼庄园，而我也只是个弱小如蝼蚁的罗鬃人，她想踩我，我除了笑脸送上别无选择。” 海娜·穆林将全身都充斥着悲伤的女儿揽入怀中，亲吻她的额头：“洛熙，妈姆还是要劝你一句，该放下的要尽早放下，那都是梦，千万不要因为一个梦这样一直执拗下去。” “那是梦吗？”洛熙珮妮面露神往：“妈姆，你知道吗，那双眼睛比世界上最美最纯净的琉璃还要夺目，”博瑞的眼睛也很美，但却不及其万分之一，这叫她怎么忘却，怎么将它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 “可是洛熙，你要明白想要成为博瑞公爵伴侣的女子数不胜数，你的年华耗不起啊，”海娜·穆林极力劝说着：“听妈姆的，让博瑞公爵转化你吧，”自成为了安德罗氏她才真正地体会到活着的快乐。 不再卑微，不再柔弱，不再怕年华老去，每每照镜子，她都要抚摸过自己全身的紧致细腻的肌肤，且无论去往哪里，都不用再低着头。她是安德罗氏，尊贵的安德罗氏贵族。 洛熙珮妮沉默许久，直至城堡中传出奏乐时轻语呢喃道：“我想去阿纳斯塔城外看看，”这是她最后的执着，若是再不能见，她便甘心向博瑞敬献血液，同意转化。 今晚斯特林庄园的晚宴，亚历山大和西雅是主角。在里里桑德娜公爵的有意操纵下，西雅被始祖公爵召唤血统，长不出獠牙的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所以在场的安德罗氏贵族们，在见到亚历山大携血眸西雅入场时，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亚历桑德拉公爵携妻子正式对外公布了亚历山大和西雅的大婚之事，大家也并不惊愕，毕竟西雅·德西是出自西海森林，虽然德西女巫的名声不太好听，但她们强大却是事实。 亚历山大牵着西雅进入舞池，随着动听欢快的奏乐跳起了开场舞。 盘起了一头乌发的海音，为了不有损形象给自家姨母丢脸，只能将乌黑黑当爱宠一样抱在怀里，看着舞池中那对哪哪都相衬的男女，感受着流溢在他们之间的甜蜜，空着的右手运起巫力，五指一挽，凝成一朵银蕊黑色曼陀罗。 拿起放在鼻下轻嗅，海音平静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安然，后右手一松，轻轻一拨，那朵银蕊黑色曼陀罗飞向了舞池，慢慢地飘落在地，幽光消散，立时间舞池中徒生一株又一株的黑色曼陀罗，不过十秒，黑色曼陀罗便已盛开。 银蕊黑色曼陀罗，高贵神秘，象征着德西女巫，这是西海森林的领主海音·德西对西雅·德西的祝福，而西雅也收到了，幸福的眼泪自眼眶滚落，亚历山大俯首吻去。 原端着酒杯的里里桑德娜更是欢喜：“这太浪漫太美好了，”放下酒杯，顾不得开场舞还未结束，就拉着亚历桑德拉公爵进入了舞池。 艾米·米勒想要和贝基·克顿凑一对去跳舞，可惜贝基·克顿不解风情，随手拉了一个长相还不错的安德罗氏女子，便越过艾米·米勒。 艾米·米勒气恼地直跺脚，向身侧的姐姐抱怨道：“不是说只吃个饭吗，害我连舞伴都没带？” 只是艾丽莎·米勒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博瑞·霍尔拉入舞池中的那位头戴红宝石冠饰的罗鬃女子身上，压根不理会她的气恼。 舞池中的热闹并未感染到海音，她依旧抱着乌黑黑静立在一角落，丝毫没有要入场起舞的意思。 “美丽的小姐，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一身穿银灰色燕尾服的英俊男子递出一支红玫瑰，海音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姨母优美的舞姿，微微勾起唇角：“老狼王，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来人正是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王威尔森·麦克亚当，见小德西不收他刚采摘的玫瑰，便讪讪地收回了手：“我是真喜欢你们德西女巫，”德西女巫到哪都不用邀请，想来就来，想走也没谁会拦。 “我并不觉荣幸，”开场舞结束，海音见她姨母朝这走来：“别忘了你欠我一万金币，”说完便丢下他迎了上去 欠她一万金币，什么时候的事？威尔森·麦克亚当也没不识相地跟上去，眼神投向开满银蕊黑色曼陀罗的舞池，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花，笑着低声嘀咕道：“确实有点丑，”右手稍稍用力一捻，手中的红玫瑰就化成了灰。 瞥见威尔森·麦克亚当的身影，西雅并不讶异，拉着海音来到休息区：“我让你别带着乌黑黑，你非要带，现在好了就只能抱着，”其实放肩上也可以，就是这鸟太丑了。 海音闻言淡而一笑，在这斯特林庄园，她不将他带在身边是真不放心，要知今晚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可都在。 安置好海音后，西雅去餐区取了一些她爱吃的回来：“你先把乌黑黑放桌上，”将一副刀叉递了过去，“我刚看到威尔森·麦克亚当了，你们很熟吗？” “不熟，他欠我一万金币，”海音依言将乌黑黑放到桌上，接过刀叉，顺便掰了一点白面包给乌黑黑：“还是想进西海森林，我不欢迎。” “都多少年过去了，竟还揪着那事，”西雅叉了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想进西海森林查探踪迹，为什么不学奥斯汀·柯雷尔直接闯呢？” 奥斯汀·柯雷尔是被邀请进西海森林的，所以不要神话他。海音嚼着牛肉，扭头看向已经对人族食物很习惯的乌黑黑，不由得露了点点笑意，又给他撕了几小块白面包。 吃得差不多了，西雅刚想带着海音去寻亚历山大，只是还未动作，里里桑德娜公爵便拉着她离开了。 海音手指轻弹着桌面，觉得有些无聊：“要给你来点水吗？” 乌黑黑一点一点地啄着白面包，用着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你到现在才想起来要给我水？”这白面包干得很，他嗓子都快冒烟了。 “那行吧，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给你拿点水，”海音走向餐区，乌黑黑正想跟上，怎知一抬头就是一个踉跄，一丝血色从他的右眼上方慢慢飘落，其双目一凛，顿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斯特林庄园的东孚杉林里。 “博瑞，你为了这个女人当真要杀我，”穿着一身血色红裙的艾丽莎·米勒一手掐着洛熙珮妮的后颈，而自己的心口处，博瑞·霍尔的右手五指已经抠进了她的血肉里，血不断涌出渗进血色长裙中，其意图十分明确，要掏她的心。 博瑞·霍尔阴沉着脸，他不想杀艾丽莎·米勒：“放开她，她只是个罗鬃人，威胁不到你。” “她是威胁不到我，但却恶心到我了，”艾丽莎·米勒手下稍稍收紧：“一个卑贱的罗鬃人，竟敢同我一样穿着血色衣裙，戴着血色宝石额饰，这是你允许的吗？” “不要逼我，”博瑞·霍尔见艾丽莎·米勒不收手，右手直接穿过血肉，想要去抓她的心，只是五指还未触到，身子突然不受控地僵直，娑婆拉耶母树花未得召唤却径自从凝血双眸中盛开：“呃……” 艾丽莎·米勒见状大惊，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踹离，后看向洛熙珮妮，犹豫了稍许，极为不甘地用空着的右手对空一抓，一位眸色浅淡的安德罗氏贵族俯首单膝跪于她跟前。 不等其出声，艾丽莎·米勒左手一松，昏迷的洛熙珮妮躺到了那位安德罗氏贵族身前，她命令道：“将她转化。” 第46章 眸色浅淡的安德罗氏贵族在看清躺倒在他跟前的罗鬃女人后，稍有讶异, 不过就算明知这是博瑞·霍尔公爵大人喜爱的女人, 他也无法违抗艾丽莎公爵大人的命令。 没有迟疑, 毫不温柔地一把拉起地上的罗鬃女人, 拨开她已松散的发, 露出了其白皙秀颀的脖颈，薄薄的皮肤下涌动着新鲜血液，一股诱人的香味袭来, 激得眸色浅淡的安德罗氏男子嗜血本性立时苏醒。 迫不及待地召唤出尖锐的獠牙, 男子浅淡的血眸中跃动着妖异的红光, 不再压抑兴奋，右手摁在还昏迷着的女子的头侧，让她脖颈处皮下的经脉更加的明显，后一声低吼将獠牙扎进了经脉。 “呃……，”大概是因为太疼痛, 昏迷着的洛熙珮妮发出一声低弱吟咛, 紧蹙起一双秀气的眉头, 纤长的眼睫颤了又颤，隔了足有五秒才勉力掀开了眼皮。 感知到颈间的疼痛, 以及自己的血液在不断地流失, 不禁双目大睁，神魂立马归位, 眸中尽是恐惧, 极力地想要挣扎, 只是此刻她就如一滩烂泥一般：“不……不要，求求……你……博瑞救我……” 可惜这会博瑞·霍尔也遇上了大问题，不知为什么他的血统好似被压着，以致全身僵硬如石。 且因为娑婆拉耶母树花的盛开，沉睡在脑海深处的那个灵魂竟有苏醒的迹象，他想要收敛瞳孔中的娑婆拉耶母树花，可……可却难以驱使血统。 短短时间，静立一旁的艾丽莎·米勒公爵心口处的伤已经痊愈，瞥了一眼面上已无一丝血色的洛熙珮妮那个可恶女人后，立马转身跟着直觉走向东孚杉林深处，仰首上望，只是除了密密麻麻的枝杈，她什么也捕捉不到：“奥斯汀……是你吗？” 除了他，根本无别的安德罗氏始祖能召唤出博瑞的血统，并加以压制，她是亲眼目睹娑婆拉耶母树花在博瑞的眸中盛开，奥斯汀一定就在这附近。 奥斯汀……奥斯汀…… 盘在银杉树头有些没精打采的乌黑黑，听着艾丽莎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禁有些恼怒，这是蠢还是笨？得救了，她趁机去招待招待博瑞·霍尔不好吗？寻他干什么，他要是想现身，还用得着她找？ 只是现在恼也没用，他得赶紧回去中心城堡，不然迟早要露陷，闭上一双黑豆眼隔了两秒，那熟悉的女音还在耳边，无奈睁开眼睛将自己团紧。 没有肉身的支撑，他当真就只能一击，丧着张鸟脸，在心中哀嚎着：“小德西，救命啊，”声音愈来愈近了，乌黑黑不得不屏住气息，极力地让自己融于黑暗中。 就在艾丽莎·米勒踏进东孚杉林的中心地带时，一粒散着幽光的巫沙从空中掉落，滑过窝在最高的那株银杉树头的黑乌鸦眼前，不待艾丽莎·米勒察觉，那粒巫沙便带着黑乌鸦一同消失在东孚杉林的中心地带。 “求……求你，放了我，”洛熙珮妮无力地推着摁住她的那位安德罗氏贵族，琥珀猫眼中的星光已经黯然，但她记忆中的那双凝血如琉璃的血眸却更加的美丽，心中充满绝望，他再不能救她了。 吸饱了血，眸色浅淡的安德罗氏男子终于满足地放开了洛熙珮妮，遵循艾丽莎公爵大人的命令，唤醒自己的血统。 洛熙珮妮一得自由，便想要逃跑，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四肢软趴趴的使不上力，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可惜连站起都是奢望，伸手向前，五指微微屈起，指甲才沾了一点泥就再没力气了。 已经召唤出血统的安德罗氏男子，伸手去拉洛熙珮妮，就在其指腹触及她衣裙的瞬间，一道银光掠过，咔嚓一声，安德罗氏男子的脖颈被扭断，头颅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挂在脖颈上。 现出身形的威尔森·麦克亚当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刚刚就是这只手拧断了那个安德罗氏男子的脖颈，可……可他今天混进斯特林庄园仅仅是为了凑热闹，没想作乱，抬步便想赶紧离开。 “呃……救救我，”洛熙珮妮看向威尔森·麦克亚当，转化中断让她松了一口气，但她不能再待在这里，艾丽莎·米勒就在附近，她要赶紧离开，那双含泪的琥珀猫眼中尽是乞求，更显楚楚怜人，伸手去够那个男人：“救救……我……” 威尔森·麦克亚当紧拧双眉，歪仰着头上望，心中有着犹豫，听到这个柔弱美丽的罗鬃女人求救，他竟想带她离开，看着高挂的明月，迟疑了会，依着心意上前抱起了她，只是刚转身就不禁后退了一步。 因为一个卑贱的罗鬃女人被同伴袭击，又没有找到奥斯汀的艾丽莎·米勒心情本就不好，再见一头银狼竟抱着她的猎物想要逃跑，心情更是差到极点：“放下她，然后你滚。” “美丽的艾丽莎小姐，这……这就是个误会，”威尔森·麦克亚当又后退了两步，想要将女人放下。 可洛熙珮妮当他是救命稻草，怎可能轻易松手，双臂毫不矜持地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全身颤抖着哽咽道：“求求你……求求你了……” 威尔森·麦克亚当只觉今晚真的是奇妙，他冷了千年的心竟对一个弱小的罗鬃女人生了怜悯，这不正常，下瞥了一眼女人，加重语气低声说道：“你先松手，”艾丽莎·米勒可不好惹。 隐在林中一棵千年银杉后的海音，抱着缩成一团的乌黑黑在静静地看着好戏，原以为洛熙珮妮会被一位血统一般的安德罗氏贵族转化，没想到……真真是祸害遗千年。 “我让你放下她，”艾丽莎·米勒慢慢地上前，在走至还跪着的安德罗氏男子身边时，伸手将他的脖子按到脖颈之上，手指间升腾起血雾，原还处在自愈中的安德罗氏男子蓦然轻咳出声。 “公爵大人……咳咳，”男子浅淡血眸中的粘稠血液还未退去，知道自己没能完成命令，不待问罪就已跪伏在地。 “你先退至一边，”艾丽莎·米勒并不怪他，威尔森·麦克亚当是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王，想要解决一个普通的安德罗氏是轻而易举。 “是” 到了此刻，洛熙珮妮仍是不放手，脸埋进男子的怀里，瑟瑟发抖。 艾丽莎·米勒步步紧逼，威尔森·麦克亚当勾唇无奈地笑着，收回了抱着女人的双手，后不再怜香惜玉一把扯下她。 “不要，”洛熙珮妮瘫软在地，但柔若无骨的手还死死地拽着威尔森·麦克亚当燕尾服的燕尾：“不要丢下我……” “既然是混进来的，为什么就不能装聋作哑快快乐乐地玩耍呢？”艾丽莎·米勒积了满腹的怒火，似终于找到了泄口一般，闪身就攻向威尔森·麦克亚当的要害。 威尔森·麦克亚当抽回自己衣服的燕尾，连连躲闪：“有话好好说，我真的没想坏你的事，”话音还未落，一只利爪就划破了空，他急忙后撤，可惜并未躲过，右边耳鬓连带着面颊都火辣辣地疼。 候在一旁的安德罗氏男子再次走向洛熙珮妮，他还未完成艾丽莎公爵大人下达的命令。 有了时间缓和，此刻的洛熙珮妮已经有了一点气力，见救她的那个英俊的男子被艾丽莎·米勒缠住了，她也知指望不上，便赶紧双手撑地爬起，踉踉跄跄地逃向城堡的方向。 安德罗氏男子捂着还有些疼的脖颈，紧随其后，不过十秒就追上了她，一把揪住她的发，毫不拖沓地咬破自己的手腕。 “啊……不要，”洛熙珮妮再次瘫软在地，双目紧盯着一棵粗壮的银杉树，那里有一块银白色的裙摆在飘动：“海……海音领主，救命啊……” 海音闻言不禁挑眉，垂首看向自己的裙摆面露了然，后似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抱着乌黑黑在安德罗氏男子惊恐的目光下转身离开，身后的嘶叫乞求未能打动她一丝一毫。 出了东孚桑林，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海音仰首看了下天：“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日还要开门做生意。” 确实该回去了，乌黑黑耷拉着脑袋，他有点昏沉沉的。 东孚桑林里打斗的动静愈来愈大，不过中心城堡中的气氛也是越来越热烈，海音找到了她姨母，正好里里桑德拉公爵和亚历山大也在。 “这么早就回去吗？”西雅今晚是肯定不便随海音一起回德西家铺子的，她有些不舍：“要不就在这住一晚吧？” 海音婉拒：“明日铺子还要开门，”转眼看向亚历山大，“斯特林庄园的东孚桑林晚上比白日时可热闹多了。” “什么意思？”没头没尾地来这一句，亚历山大有些会不过意来。 不过里里桑德娜公爵在听完这话后，面上神色立变，转眼就去查看周遭，发现不但博瑞·霍尔不在，就连艾丽莎也没了踪影，她立马闪身出了中心城堡，去往东孚杉林。 亚历山大见状也有了猜测，撂下一句：“你先等我一会，”便赶紧跟上他母亲。 西雅蹙眉：“艾丽莎·米勒和博瑞·霍尔动真的了？”不过这两位斗起来，她也不意外。 博瑞·霍尔明知艾丽莎·米勒钟爱血色衣裙和首饰，可任由着那个洛熙珮妮穿戴血色衣饰，要是这洛熙珮妮身份说得过去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个卑贱又会故作清高的罗鬃女人，艾丽莎·米勒容得她才怪？ “差一点艾丽莎·米勒就被博瑞·霍尔掏了心，”海音轻笑：“洛熙珮妮对费舍尔的影响是真的很大，”对这一点，她很满意，“姨母，我先回去了，你不用送。” “真的不在这住一晚，”西雅拉着她的手，见她笑着摇头也甚是无奈：“好吧，那我送你上马车，”回去也好，艾丽莎·米勒和博瑞·霍尔斗了起来，今晚斯特林庄园也不会消停。 上了马车，海音就毫不温柔地将乌黑黑扔在长条几上，和姨母道了别后，便敲了敲车厢，两匹很有灵性的黑马立时调转方向。 出了斯特林庄园，窝在长条几上的乌黑黑就受不了着迫鸟的沉静了，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阴着脸的海音，张了张鸟嘴说道：“那头淫狼肯定也爱上那个人族女人了。” 是吗？她怀疑他在造谣，不过海音这会对威尔森·麦克亚当那头老狼是一点好感都没，也就附和道：“嗯，洛熙珮妮确实长得不错，淫狼也是人，爱美也属正常，我们应该祝福他们。” “对，”听她开口说话，乌黑黑不禁舒了一口气：“洛熙珮妮转化成功后，他们就可以长长久久地纠缠在一起，”再加上一个时不时换具躯壳的费舍尔，他想想都觉精彩。 海音敛目看着缩着脖子在强撑着的黑乌鸦，倒是挺会找话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瞒着她的事可多了，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件？乌黑黑脑袋又低了几分，鸟嘴都快抵着长条几桌面了：“我只是感觉到艾丽莎·米勒的血统在收紧，才跑去东孚杉林看看的。” “就只看看，没做其他的事吗？”海音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双目不带丝毫情绪地看着乌黑黑：“那博瑞·霍尔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都看到了，乌黑黑终于能体会亚历桑德拉他们被压迫的感受了，在心中默默地决定，日后待他回归，一定要向小德西学习，用能掉冰渣的眼神盯着对方，直至对方心灵防守崩塌。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奥斯汀·柯雷尔和其他几位安德罗氏始祖是不一样的，他的七瓣花和娑婆拉耶母树花是一模一样，同为血蕊七瓣花。安德罗氏族群中有一个传说，奥斯汀·柯雷尔是娑婆拉耶母树之子。” 海音冷哼一声：“继续，不要停。” 乌黑黑只觉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奥斯汀·柯雷尔不但能压制其他几位安德罗氏始祖的血统，还能召唤出他们的血统。” “没有肉身，灵魂也可以吗？”经了今晚这一出，海音觉得她对乌黑黑的了解是非常浅薄，这只鸟藏得可真深！ “当然不可以，”乌黑黑叹气，用两翅膀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你最近不是在忙着炼制乌灵魂索吗？”他只是给了提示，应该也不算是违背了和范哲尔娜领主的约定。 乌灵魂索？海音明白了，因为乌灵魂索，乌黑黑的灵魂和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是一直连接着的。 他用灵魂通过乌灵魂索强制驱使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召唤博瑞·霍尔的血统，并加以压制，这也就是他此刻为何会是这幅瘟样的原因。 “我们是不是等拿了罗河平川的地源封契，炼制好那几根乌灵魂索，就去寻找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他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 “你很急吗？”海音也在想这个事，今天在接触过洛熙珮妮后，她几乎可以确定洛熙珮妮在惦记着奥斯汀·柯雷尔，只是不知道为何过去二十年没去寻找？ 乌黑黑抬首看向海音，一双水汪汪的黑豆眼清亮极了：“我想念奥斯汀·柯雷尔的模样了。” 能不急吗？那个罗鬃女人都被转化了，要不了多久她便能激发出安德罗氏的力量，那女人可是见过他的，万一寻着记忆抢先他们一步去找怎么办？ 他能想到的，海音又怎么会想不到，曾经不去找也许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当然也有可能是困于自身的力量，但被转化了的洛熙珮妮就不一样了，即便转化她的那个安德罗氏血统一般，但力量也会成倍增长。 “这两日我会加紧炼制乌灵魂索，等拿到罗河平川的地源封契后，就立马出发去阿纳斯塔城。” 得了准话，乌黑黑便安心地闭上了黑豆眼。 回到铺子，海音见乌黑黑窝着不动，不禁轻笑摇首，无奈地抓着他下了马车，上了二楼，将其放在床铺上，后右手一翻，装着血魂精的那个小小的幽冥盒子便出现在掌中。 拿着盒子来到窗边，海音仰首上望，今夜月色不错，就是不知费舍尔现在的心情是否美丽？ 而此刻斯特林庄园宾客也已尽散，七位安德罗氏始祖聚集在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大厅内。 银狼王威尔森·麦克亚当也没能离开，经过一战，他的俊脸已被艾丽莎·米勒抓花了，不过大概是皮厚，他并不在意，这会那双狼眼正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悍婆娘——艾丽莎·米勒。 艾丽莎·米勒站在跪在地上的洛熙珮妮跟前，一把掐住她的下颚。身体已经恢复自如的博瑞·霍尔闪身上前，只是未等抵近就被贝基·克顿拦了下来：“闹够了没有？” 阿普里尔·雷克双手抱臂，面上也露了不喜：“博瑞，你为了一个低贱的罗鬃女人，竟然动了杀艾丽莎的念头，是疯了吗？” “我没有要杀她，”博瑞·霍尔的眼神掠过艾丽莎·米勒的心口处，只觉头痛得很，他为什么会本能地窜出来？ 刚刚那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洛熙珮妮·穆林对艾丽莎动手，拨开拦着的贝基，走向艾丽莎。 “博瑞，”脖颈处的伤口已经恢复了的洛熙珮妮，幽然欲泣地看向靠近的男子：“我好痛，”她被转化了，被一个血统不纯净的安德罗氏转化了，她好恨，同时也无比的后悔。 博瑞·霍尔的靠近并没有引起艾丽莎·米勒的注意，也可以说她不想去注意，依旧故我地紧紧掐着洛熙珮妮的下颚，召唤出血统后命令她：“从今天开始，你不得再沾血色的衣饰，否则我便燃尽你的血脉。” 问自己为什么不杀了这个可恶的女人，她也不知道，但却清楚博瑞为了这个女人竟对她下手，想来应该是真的爱了。 “艾丽莎，”博瑞·霍尔眼中有着伤痛，伸手去拉故意无视他的女子，却不想她竟避过他，右手直接戳进了他的胸膛。 感觉到血在顺着她的手往外涌，他不由得笑了：“对不起。” 这不是他，洛熙珮妮一眼不眨地盯着博瑞·霍尔，眸中有着愕然，这个不是他……绝对不是他，因为他的眼中没有她。 “闹够了就收手，”亚历桑德拉公爵阴沉着一张脸，冷冽的目光寒比冰霜，看着那两个，若不是洛熙珮妮还有用，他定亲手了结她，一个卑贱的罗鬃女人竟引得两个安德罗氏始祖内斗，他怎能容得她？ 艾丽莎·米勒强压着愤怒，将插在博瑞心口处的右手收回，讽刺道：“为了这个女人，你还真是能屈能伸，既如此，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我也退一步，”掐着洛熙珮妮下颚的左手一松，“这次先饶了她，若再有冒犯，我一定杀了她。” 揽着西雅站在角落的亚历山大紧蹙着双目，他怎么觉得这个博瑞有点不太对？ “那个……，”被冷落一旁的威尔森·麦克亚当清了清嗓子：“我……我可以走了吗？” 看够了凶悍的婆娘，只觉那是他惹不起的女子，他今晚也没沾到一点便宜，还是不要在这碍事了，况且对着这一屋子的安德罗氏始祖，他总觉脖子凉飕飕的。 里里桑德拉公爵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很喜欢斯特林庄园？” “我……我也不是故意混进来的，”威尔森·麦克亚当就不明白了，这安德拉尔娜母神既给了他们狼人獠牙，为何还要让安德罗氏也长上獠牙，她是想让他们互咬吗？ “威尔森确实不是故意混进来的，”西雅非常友好地出声解释道：“他是来找海音还钱的，”后也不管在场的诸位信不信，伸手就向威尔森·麦克亚当讨债，“海音离开的时候没看到你，她关照我若见着你，便让你把一万金币放我这。” 什么？威尔森·麦克亚当顿觉不妙：“我不欠小德西钱，”不是……一万金币，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出门放狼遇上了一位美丽……但不太讲理的姑娘…… 亚历山大将目光从博瑞·霍尔身上收回，望向威尔森，品着他面上复杂又纠结的表情，笑着道：“看来是真的来找小海音还钱的，”明天他是不是也该去一趟德西家的铺子？ 就那一爪子要一万金币？威尔森·麦克亚当不禁吞咽了口口水，一脸决绝地回视西雅：“我可以赔她一辆新的马车。” 德西家的马车寒酸得都快散架了，竟还想坑他一万金币，真不愧是从西海森林里跑出来的悍匪。 西雅闻言鄙视之意丝毫不掩：“我们德西家的马车都是西海巫祖用铁棘木铸造的，万年不腐，你确定要赔马车？”真当她西海森林是穷寒酸，拿不出体面的东西？ 他终于知道铁棘木为什么会灭绝了，威尔森·麦克亚当想了又想，终肉疼地掏出一小沓金券，数出一万放到一旁的酒台上：“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第47章 屋内七位安德罗氏始祖没一个理会他，亚历山大无奈抬手做请：“不要再走错地方了, 你也不富裕。” 麦克亚当银狼部落虽然实力在狼人部落中居首, 但却喜好迁徙, 向来是居无定所，又不喜与罗鬃人来往过密, 长此以往，富裕程度自是比不上盘踞一方, 利用罗鬃人开拓商道的利兹部落和阿拉贝拉部落。 能离开, 威尔森·麦克亚当当然是不会再停留，瞥了一眼刚被转化成功却是一脸悲伤的那个罗鬃女人, 后抬眼看向艾丽莎·米勒, 给了她一个飞吻：“再见, 美丽的荆棘花小姐，”笑着后退至门口, 化作一道狼影飞跃向上, “晚安, 诸位。” 今夜, 艾丽莎·米勒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她现在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和心情纠结在博瑞和洛熙珮妮·穆林身上了，眼神越过博瑞，望向亚历和里里：“我有事要与你们单独说。” 亚历桑德拉公爵和妻子对视一眼, 后便移步去往二楼：“到我书房说吧。” 这都什么事？里里桑德娜公爵扫过厅里的杯盘餐食, 转眼看向西雅和亚历山大, 面上带着愧疚, 扯起嘴角无力地说：“抱歉，好像搞砸了。” “没事，”西雅上前抱了抱她：“您快上去吧。” 其实她觉得今晚这场晚宴挺精彩，事态反转得令她极想拍手叫好，眼角余光扫过还瘫坐在地上悲伤欲绝的洛熙珮妮·穆林，只觉这也是个蠢货。 八位安德罗氏始祖，除却被爱蒙住双眼的“博瑞·霍尔”和消失的奥斯汀·柯雷尔，剩下六位可都活生生站在这，她一个弱小的罗鬃人被成功转化后却摆出这副模样，是要给谁看？ “好，”里里桑德娜公爵见艾丽莎也已经到了二楼，她也不便再拖沓，吩咐亚历山大：“若是累了，你们就早点回去休息，不用等我们。” “嗯，”亚历山大目送着他母亲上了二楼，后来到西雅身边：“我们回去吧。” 西雅没反对，挽上他的手臂。亚历山大带着她走向门口，只是在经过还静立着的博瑞·霍尔身边时，脚下一顿突然说道：“博瑞公爵，穆林小姐好像很悲伤，你要多劝劝她。” 沉默的博瑞·霍尔闻言垂首看向在无声流着泪的洛熙珮妮，不禁蹙起双眉，心中升起一阵烦躁：“为什么哭？” 洛熙珮妮身子一僵，他连跟她说话的语气都变了，想到过去的种种，泪更是汹涌。 “你是真的不愿意被转化，还只是不愿意被一个血统不纯的安德罗氏贵族转化？”博瑞·霍尔微敛凝血双眸看着低垂着首在不断掉眼泪的女人，隔了几秒蓦然轻嗤一笑：“我在说什么呢，毕竟你连我都不屑。” “没有……我没有，”洛熙珮妮连连摇首，她已经后悔了。 不知为什么听着她发哑的声音，他竟莫名地生出一丝心疼，博瑞·霍尔抬手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这不像他，可脑子里不断闪现的那些亲密画面却又让他无从辩驳。 这个女人确实是他带回瑞德尼庄园的，他跟她交、合时也确实很销魂，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特别的。 “不要再哭了，这里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起来回去瑞德尼庄园。” 洛熙珮妮闻言略有惊愕，慢慢仰首看向那个尊贵的男子，他还要她？ 驻足在一旁的亚历山大一直在注意着博瑞·霍尔，细辨他面上的表情，以及对洛熙珮妮前后不同的态度，心中的疑惑愈来愈深，见他大力揉捏额头和眉心，出言关心道：“您没事吧？” 博瑞·霍尔摇首：“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好，”这次亚历山大没再停留，带着西雅出了中心城堡。 楼上书房中，亚历桑德拉公爵夫妇此刻均看着进了书房就站在窗边不吭声的艾丽莎，他们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准备打断她。 艾丽莎虽然霸道，在大是大非上也时有偏颇，但心思却很细腻，性格也果决。就像前几天西海森林闹上门那事，在他们安德罗氏输了之后，她也就很干脆的在土地置换书契上盖了章，不再多问西雅的事。 今夜既提出要跟他们夫妻单独谈，那必是要事，她需要时间整理下思绪。 又过了两分钟，站在窗边的艾丽莎·米勒像是终于看够了外面的景色一样，舍得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身面对亚历桑德拉和里里桑德娜，开门见山直言道：“今晚奥斯汀有在斯特林庄园出现过。” “什么？”里里桑德娜大惊，急忙闭上眼睛感知。 亚历桑德拉见状也未阻止，他们八个中除了奥斯汀，就属里里的血脉最为纯净，不过想到白日海音·德西说的话，他不禁蹙起一双长白眉：“你有亲眼看到奥斯汀？” 听到这问，艾丽莎·米勒不禁朝着亚历桑德拉翻了个白眼：“要是我亲眼看到了，还用跟你们在这书房里谈，早就拽着奥斯汀帮我收拾博瑞那个蠢货了。” 好吧，原来又是空欢喜一场，亚历桑德拉公爵叹气，继续把玩着他的血色玉烟斗。 里里桑德娜感知了一会，空空一片，不存在任何血统异常，终放弃，睁开眼睛看向艾丽莎：“把事情说清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艾丽莎可不是她妹妹艾米，没有因由，她绝不会乱说。 “没有感知到吗？”艾丽莎见里里点首，心中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开口准备将今晚的事详详细细地道出：“你们也知道我和博瑞有过一段很开心的日子。” “知道，只是开心的日子并不长，”里里桑德娜公爵也替他们惋惜：“博瑞的性格很温和，而你就像你喜欢的血色一样，你们两个很快就有了碰撞，还大多都是因为一些小事。” 回忆起那段过往，艾丽莎心中也不是没有遗憾：“有时候，我是真的很羡慕你们，”里里和亚历自离开娑婆拉耶母树林就一直相伴，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过分歧，但较之她和博瑞，里里和亚历更懂得珍惜。 “你承认你最近的不快是因为洛熙珮妮了，”里里桑德娜见艾丽莎面上露了不自然，不禁笑着耸了耸肩后双手抱臂：“很正常，你以为我为何那般不喜欢希波尼妠，还不是因为吃味？” 听着这两位的对话，亚历桑德拉公爵只觉自己不适合待在这：“你们需要我回避下吗？”这样她们可以尽情地辱骂他和博瑞，来发泄心中的不快，只是这两位是不是忘了她们的伴侣也非常多？ “不用，”艾丽莎长吁一口气，微仰起下巴用力眨了眨眼睛：“博瑞自将那个罗鬃女人带回瑞德尼庄园后，就慢慢地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他了。一开始我以为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可后来……” 说到这，她不禁摇了摇头：“我太了解博瑞了，他表面上虽然很温和，但内里却是比奥斯汀还要冷漠，他的心绪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产生那么大的波动，更不会由着一个女人拿他当棋子。” “所以你就想要杀了对博瑞有那么大影响的洛熙珮妮·穆林？”里里桑德娜很庆幸她没真的下手。 “是，但我没想过今晚动她，”艾丽莎很清楚里里和亚历对西雅有多满意，她不想搞砸他们的晚宴：“那个女人今天戴着的冠饰是……是我当年留在瑞德尼庄园的，我忍不了了……” 听着艾丽莎细无巨细地讲述着整个过程，里里桑德娜和亚历桑德拉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敢断言奥斯汀在斯特林庄园出现过了。 “你确定博瑞的血统是受奥斯汀召唤？”这一点很关键，亚历桑德拉只想再次确认。 艾丽莎紧皱着双眉，迟疑了稍许但还是点首了：“我确定，而且他不但召唤了博瑞的血统，还对博瑞进行了压制，”奥斯汀虽然冷漠霸道，还小心眼爱记仇，但他绝不会看着他们几个自相残杀。 亚历桑德拉和里里桑德娜面色均有些凝重，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意思很明了，事已至此，那有些事就不能再瞒着艾丽莎了。 “你们怎么了？”艾丽莎很敏锐，几乎是在他们神色稍有松动时就捕捉到了不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们。 里里桑德娜两手一摆：“好吧，我们是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但希望你在听完之后，不要再外传，也不要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 “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艾丽莎有些接受不了：“你们怕我坏事吗，这是艾米那个蠢货会做出的事好吗？” 是，艾米是蠢货，那好像还是她的亲妹妹。里里桑德娜将贝基发现的事说了，也把乌灵魂索和海音交代了出来，整个过程她都没放过艾丽莎的神色变化：“所以纵容洛熙珮妮的这个‘博瑞·霍尔’应该是费舍尔。” 艾丽莎揪紧自己心口处被抓破的丝质布料，大力喘着粗气，强压着怒火，直至心绪平复了一些才出声质问道：“若没有今晚这一出，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这些事？” 不等亚历桑德拉和里里桑德娜回应，她又接着质问：“在你们心中，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他们不告诉艾米，她无话可说，也无一句怨言，“你们知不知道我今晚差点杀了那个贱人？” 里里桑德娜长呼一口气：“我们也是怕节外生枝，毕竟费舍尔的灵魂已经成功侵占了博瑞的肉身，且现在奥斯汀又不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地呼出，激动之后，艾丽莎也表示理解，谁让她跟博瑞有过一段，最近还常常针对那个贱人：“海音·德西能炼制乌灵魂索？” “收了钱了，那应该是能的，”里里桑德娜也不敢保证。 艾丽莎点了点头：“我明天会去德西铺子找她，”转身再次看向窗外，“你们放心吧，经了这一晚，我不会再去在意博瑞和那个贱人，”毕竟那也不是真的他，她在意的事安德罗氏始祖博瑞·霍尔，“也不会将这些事情外传。” 天大亮，当坐在窗台上的海音将最后一道锁魂咒融入血魂精后，那根只有指节长的血魂精蓦然幽光大盛，不过只瞬息幽光就被完全收敛进血魂精。 而那根血魂精的表面也不再平滑，布满了微小的巫咒，且拦中出现一道极细微的黑色锁扣。 海音收功睁开眼睛，叫了乌黑黑：“你帮我看看，奥斯汀当年用的乌灵魂索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经过一夜休息，乌黑黑也有了些精神，站在床上抖了抖毛便扑腾着翅膀来到窗台，低头去看躺在小幽冥盒子里的那根炼制好的乌灵魂索：“暗黑色的，像一截普通的断发，表面凹凸不平，就是这个样子。” 他记得范哲尔娜领主给他炼制乌灵魂索的时候，境界和小德西差不多，不过大概是因为小德西擅于控针，她对巫力的掌控更加的精细，所以这根乌灵魂索给他的感觉是较于内敛。 “那就好，”海音拿起小幽冥盒子细观，也不去触碰那根乌灵魂索。 乌黑黑见她久久不将东西收起，还以为是仍存着担心，便直言道：“你现在担心也没用，反正过两天贝基·克顿就要来取，我们先拿他试试效果不就清楚了？” 海音瞥了他一眼，将小幽冥盒子封上：“我是收了钱的，”她刚已经看过了出现在乌灵魂索表面上的那些巫咒确实用于锁魂连血，所以她没有炼制错。 将小幽冥盒子放回暗室，海音给自己做了点早餐，便打开了铺子，把重新标价的光明神杖和明火神杖摆到了屋外，来往的行人依旧绕着德西家的铺子走，对此，她也是无能为力。 抬首望了望天，今天仍然是晴空万里，瞥了一眼那两柄在日光的照耀下散着柔和日晖的神杖，但愿光明巫族手脚麻利点，赶快将它们领走，这样她也好一心一意地闭门炼制乌灵魂索。 转身回去铺子，刚站到柜台后，海音便敛下浓密的眼睫问道盘在柜台上的乌黑黑：“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有，”乌黑黑勾头向铺子外张望：“屋里玛丽呀啊……这好像是光明巫族歌颂太阳神阿波罗的歌曲，”所以光明巫族的人来了吗？ 没错，这首古老的歌谣就是光明巫族的第一代祭司编纂的，看来她今天还是有望将那两柄神杖出清，眼睫微微一颤，人来了。 一位身着明黄色白袍，头戴印第安羽毛冠饰的女子出现在东街口，她不急不慢地朝着德西家铺子的方向走去，黄色的瞳孔很清亮，眼底平静无波，自然上翘的嘴角让她看起来很温和。 到了德西家铺子门前，目光扫过那两柄神杖上的标价，面上无一丝异样，女子抬脚就跨进了铺子，见到站在柜台后头戴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的年轻女孩，她知道这位就是最近名动玛尔的西海森林新任领主——海音·德西。 “你好，我是光明巫族的新任光明祭司葛莱瑞亚·琼。” 琼？海音知道她是出自哪了：“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抬首看向对方，“你是来买光明神杖和明火神杖的？” “是，”葛莱瑞亚·琼很直接地掏出了一卷大额金券：“这里是两百万金币，”说着又从袖口中抽出一小沓金券，数出几张，“两百二十万金币，还请海音领主点一点。” 海音露了笑，拿过柜台上的金券数了起来，两百二十万正好，既然人家都这么爽快了，那她也不为难，收了附在两柄神杖上的标价：“请吧，葛莱瑞亚祭司。” “谢谢，”葛莱瑞亚·琼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海音领主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问什么，”她一点都不关心光明巫族的内部事，至于为何这代光明祭司不是出在拉丽莎家族，也无需问。 葛莱瑞亚·琼轻挑眉头，后又似了然一般笑道：“确实不用问，”这大概就是底气吧？她也不是不想讨价还价，只是昨日西维尔·拉丽莎已经在这吃过亏了，为了一点金币，她琼斯部落丢不起这个脸面。 今日开门就很顺，海音心情也愉快了许多，待那葛莱瑞亚·琼离开后，她便哼起了小调。 见她开心，乌黑黑也轻松了：“能一次拿出这么多金币，看来琼斯部落已经完全渗透进马莎尔城了，”让他想想马莎尔城的领主是谁？好像是……莫莱恩·斯特林，怎么又是斯特林家族？ 海音拿了一个暗夜盒子，将金券放了进去，后绕过柜台准备关门，只是她刚走至门口，身穿血色华丽一群的艾丽莎·米勒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后这位美丽的安德罗氏始祖一点不客气地越过她，进了铺子。 这是找茬还是有生意上门？海音铺子也不关了，转身去看兀自寻了个位置坐的艾丽莎·米勒：“你……有事？” 再见海音，艾丽莎·米勒没有一丝尴尬或者不适，表现得很坦然：“我要买一根乌灵魂索。” “没问题，”有钱不赚不是她德西女巫的风格，再说她与安德罗氏始祖之间并无什么大仇怨，而之前的打斗也只是点到为止，“五十万金币。” 艾丽莎·米勒听完抬手拔下七根连根发：“博瑞……还可以用乌灵魂索吗？” “这……，”海音正想回答，就察觉亚历山大和她姨母回来了。 在德西家铺子见到艾丽莎·米勒，亚历山大并不觉意外，帮着海音关了铺子，便出言说道：“博瑞公爵好像出了点问题。” 艾丽莎蹙眉：“什么问题？”昨晚和亚历、里里谈过之后，她脑子里乱得很，并没有久留。 “博瑞公爵好像醒了，”亚历山大看向海音：“但按理说他灵魂沉睡这么久，记忆应该会有一些缺失，可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是并没有缺失记忆，除了对待洛熙珮妮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外，一点异样都没有。” “你说他醒了？”艾丽莎·米勒忽的从皮椅上站起，一把拉过亚历山大：“那费舍尔呢，你说的记忆……记忆，”她明白了，就是费舍尔顶着他躯壳做的事情，博瑞全都清楚，这……这可能吗？想到此就不禁扭头看向海音。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西海倚靠在柜台边：“费舍尔独创的灵魂投影，完全可以将这几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投射到博瑞公爵的灵魂。” 海音也是这么想的，下巴朝着亚历山大努了努：“你确定现在这个是博瑞·霍尔本真？”费舍尔可是极擅长伪装的，他因为伤了艾丽莎不好向其他几位交代，选择伪装也……好像说不通。 “我确定，”亚历山大双手叉着腰，低垂着首回忆着昨夜一行安德罗氏始祖自东孚杉林回到中心城堡后的情景：“不止我发现博瑞公爵不对，就连洛熙珮妮也注意到了。” “那应该是真的醒了，”海音斜眼看向艾丽莎·米勒：“你还要炼制乌灵魂索吗？” “要，”艾丽莎·米勒没有一丝迟疑地将自己手中的七根连根发递了出去：“若是博瑞醒了，他是不是也可以用乌灵魂索，连接他的灵魂和肉身。” 她倒是想昧着良心说可以，但海音不能：“博瑞公爵现在对洛熙珮妮是什么态度？” “不温不火，但好像还没睡够，”亚历山大说得很直白：“昨晚都那种情况了，他还是让洛熙珮妮回了瑞德尼庄园。” 按照亚历山大所说，那影响还是存在的，海音细细地捋了一遍：“我怀疑费舍尔的灵魂并没有离开博瑞公爵，只是选择暂时进入沉睡，再伺机而动。” “这样也可以？”亚历山大表示他真的长见识了。 海音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们别忘了双子巫费舍尔可是万年前的巫祖，若不是一般的肉身会很大程度地局限他的力量，相信我，他不会选择侵占安德罗氏的躯壳，毕竟安德罗氏沟通不了自然。” 经过二十年的补养，费舍尔现在的灵魂应该已经恢复了很多，他将灵魂自我封印进入沉睡，是完全不影响他在博瑞·霍尔体内存活的。 “那趁着博瑞苏醒，将他的灵魂和躯壳牢牢锁住不可能吗？？”艾丽莎·米勒紧盯着海音，目前这种情况，好像就只有这种法子最可行。 海音摇首：“你们谁敢确定现在这位就一定是博瑞公爵本真，而不是费舍尔伪装？再者费舍尔的灵魂也在博瑞公爵的体内，我也不敢肯定乌灵魂索连接的是博瑞公爵的灵魂和肉身还是……” 艾丽莎·米勒紧抠亚历山大的臂膀：“怎么能这样？” “我昨晚还发现了一件事情，”海音倚靠到柜台那，转头看向边上的姨母：“祖母当年融进洛熙珮妮宫神宫内的那滴血，恐怕是已经与她彻底融合了。” 西雅双目一沉：“你的意思是……” “昨晚银狼王威尔森·麦克亚当并不想多管闲事，”海音将自己的所见说出：“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掺和了进去。在扭断那位安德罗氏男子的脖颈后，他神色一度非常复杂，后想要离开，但洛熙珮妮向他发出了乞求，结果就又变了。” “灵魂投影，”这简直不可思议，西雅看向亚历山大和艾丽莎·米勒：“你们对着洛熙珮妮有什么感觉吗？” “不要问他们，洛熙珮妮避着他们还来不及，怎么敢向他们发出乞求、爱意等等？”海音接着说自己的猜测：“当年祖母从阳山明石中提炼出的那滴血就好像是有生命一样，我亲眼看到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洛熙珮妮已经完全融合了那滴血，因为费舍尔的这滴血，她可能已经具备了一定程度的灵魂影响力，不过这个影响力不会大。” 亚历山大可不认同他小朋友的最后一句话：“那昨晚的那头狼怎么说？”威尔森·麦克亚当可是银狼部落的王，他都被洛熙珮妮影响了。 “那是因为当时的情况急迫，”海音有意看向艾丽莎·米勒：“面对死亡或者不尽如她意的低劣转化，她在用生命在乞求救援，灵魂影响力自是不一样，不过后来艾丽莎公爵来了后，那种影响就消失了。” 艾丽莎·米勒明白了：“看来我昨晚让唐木德转化她是做对了，”若是博瑞转化，安德罗氏始祖的血只会促进那个贱人更深刻的激发潜在的力量，让她变得更强。 也算是吧，不过若是费舍尔的那滴血液真的已经与洛熙珮妮融合完全，那她因为转化被削弱的灵魂影响力还是会回来的，因为细胞是在不断增生的。 亚历山大还沉浸在威尔森·麦克亚当被洛熙珮妮影响这事上，心中担忧重重：“洛熙珮妮不会也能灵魂投影吧？” “不会，灵魂投影需要灵魂绝对强大，”海音明白亚历山大纠结在哪。 “可威尔森……” 不等亚历山大说完，海音就回了一句：“你就当他是发春了吧，”一位银狼王竟被一个罗鬃女人灵魂影响到也确实挺可怜。 不过她可以肯定洛熙珮妮昨晚向她求救时，有一股很玄很微妙的力量在波动，能觉察到这股若有似无的力量还要得益于她常年控针练出来的敏锐感。 第48章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助博瑞了吗？”艾丽莎看着海音, 心中还存着一点希望，此刻她无比地想念那个霸道又嘴毒的奥斯汀, 若是他在该有多好。 “有，”海音见艾丽莎面露喜意，赶紧地抬手打住她：“不过以我目前的境界是肯定做不到，”她也想挣这笔钱，但也有自知自明。 “黑暗巫术中有一离魂术法可以将灵魂剥离肉身, 只是博瑞公爵的情况有些特殊，费舍尔的灵魂又很强大，而且他还极为狡猾善变, 所以就像我刚说的, 必须得先分辨灵魂, 这就存在很多的不确定性。” 这说了等于没说, 亚历山大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面颊：“其实我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灵魂融合？”昨晚从中心城堡回去之后, 亚历山大追着她问了很多关于双子巫的事，她当时还觉有些莫名，不过也一一回答了, 今天西雅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放心吧, 费舍尔融合不了博瑞公爵的灵魂。” 海音点首, 加以解释：“因为躯壳的原因，博瑞公爵和费舍尔的灵魂是不能同时处于苏醒状态的，而一旦想要融合灵魂, 就势必要惊醒沉睡的那一方, 这个无法进行下去的。” “这就好, ”亚历山大舒了一口气：“现在费舍尔灵魂已经沉睡，那可以预料在什么情况下会再次苏醒吗？” 西雅和海音对视一眼，后肃着脸说道：“自知道博瑞公爵被费舍尔的灵魂侵占了身体，我就一直有一个疑虑，”转眼看向艾丽莎·米勒。 “按理说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存世上万年，灵魂应该不弱的。而费舍尔虽然也是万年前的巫祖，但经几番重创，灵魂肯定不比他巅峰时期，那……博瑞公爵怎么会被他一举侵占了身体？” 艾丽莎·米勒紧蹙双眉：“我记得西海说过，在两种情况下灵魂是最容易被封印的，一是极度放松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二则是极其虚弱的时候。近几年，博瑞并没有受过伤，所以应该不存在极其虚弱的时候。” “一个经历过无数斗争的安德罗氏始祖，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放松警惕的，”海音轻哂一声，这就尴尬了，“我多一句嘴，费舍尔虽然不能与安德罗氏始祖灵魂共存，但却是可以与……” 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沉凝了稍许，脑子快速地理清这其中的因果，后扭头看向屋里几位：“洛熙珮妮之所以能融合费舍尔的那滴血，会不会正是因为费舍尔的灵魂在她身体里寄生过？” 那滴血在费舍尔灵魂的驱使下，和洛熙珮妮融合是完全有可能的，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 “因为费舍尔需要一副躯壳，”艾丽莎·米勒也明白海音的意思了：“所以洛熙珮妮来到了安德烈王城，从一开始，他们瞄准的就是安德罗氏始祖公爵的躯壳。博瑞、贝基、阿普里尔，甚至亚历都是他们的目标。” “这么说博瑞公爵对洛熙珮妮那个罗鬃女人有好感，也是受费舍尔的影响，”亚历山大就知道他们安德罗氏贵族眼光没那么差：“洛熙珮妮的灵魂影响力，加上费舍尔的灵魂投影暗示，然后博瑞公爵就以为自己喜欢洛熙珮妮，便带着她回了瑞德尼庄园。” 很好，故事很完整，且没有一丝不合理的地方。 “贝基说，博瑞是在带那个贱人回了瑞德尼庄园后才改变的，”艾丽莎此刻恼得很，但这也促使她更为冷静：“那个贱人不能再留在瑞德尼庄园了，”至少在费舍尔的灵魂没有离开博瑞的躯壳前是不能留，“她的存在很可能会唤醒费舍尔。” “嗯，还有可能让博瑞公爵再次放松警惕，”海音认同艾丽莎的观点：“你们也别急，大概很快她就会自己离开瑞德尼庄园了。” 窝在柜台上的乌黑黑耷拉着眼皮，心中已把博瑞骂了千万遍，不怪当年艾丽莎要离开他，一个罗鬃女人就能让他销魂蚀骨，他还能有什么出息？ 艾丽莎不明，那个贱人怎么可能会自愿离开博瑞？ 亚历山大也在等着海音下文，可她愣是没有要开口解说的意思，不禁苦笑道：“求求你了，说话能不能不要只说一半？” 海音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我说完了。” 因为艾丽莎·米勒横插一脚，洛熙珮妮·穆林被一血统不纯的安德罗氏贵族转化，后博瑞·霍尔苏醒对她的爱意不再浓烈，那纵容也就存在了。而以艾丽莎·米勒霸道的性子，昨晚洛熙珮妮定是遭受了一番折辱，这绝对是她难以忍受的。 虽然洛熙珮妮只是个弱小的罗鬃人，自小就已经习惯了谨小慎微，但自跟了博瑞·霍尔之后，她享受到了曾经不敢想象的生活，无度地挥霍着富贵，尽情地玩耍着权利，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她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是不会放弃追逐富贵、尊荣以及权利的，没了博瑞·霍尔，还有其他的安德罗氏始祖，而以洛熙珮妮·穆林的野心，恐怕也就只有消失的那位才能满足得了她的欲、望。 说完了，亚历山大不信，两眼盯着她提醒道：“你还没说她为什么会离开瑞德尼庄园？” 海音肩一耸两手一摆：“你就当她是去寻找……寻找下一站爱情，”够不够文艺？ “威尔森·麦克亚当？”亚历山大直觉他小朋友还有事情瞒着她：“我怎么记得你最近也要离开安德烈王城？” 西雅翻了个白眼：“她离开安德烈王城是要回阿纳斯塔城，跟洛熙珮妮没关系，”她们一家都跟那个只会装相的女人没一点瓜葛，从裙摆暗袋中取出一小卷金券，递给海音，“这是威尔森·麦克亚当还你的。” 海音有些意外：“他竟然会主动还，”看来那头淫狼也不是一无是处。 “不还，昨晚他也离开不了斯特林庄园，”最近亚历山大都有些羡慕他小朋友了，日进万金那是一点不含糊，“西海森林有史以来最富有的领主是非你莫属了，”她要是在安德烈王城常住，那后果他都不敢想。 “富有算不上，”海音收好了金券，少了一笔难追的账，心情更是舒畅：“勉勉强强养家糊口罢了，”毕竟她们德西女巫族口在大幅增加，她这个西海森林的领主总要懂得未雨绸缪才行。 她们德西女巫是吃金券的吗？亚历山大想到来时没看到店铺外有铁棍，不禁笑着问道：“光明巫族的新任祭司来过了？” “来过了，”这没什么好否认的，她大张旗鼓地卖神杖，本就是冲着光明巫族去的：“有问题吗？” 亚历山大摇首：“没问题，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去马莎尔城，”他也不知道莫莱恩是怎么想，竟由着光明巫族渗透进自己的领地？ “暂时没准备去，”琼斯部落蛰伏那么久，为什么不继续蛰伏下去，她也不准备去探究，反正现在琼斯部落都已经出头了，她静观其变就好。 没有寻求到解救博瑞的法子，艾丽莎·米勒也不准备再停留了，经过今天的交流，她也肯定了西海森林，德西女巫还是老样子，只要付得起酬金，她们就很靠谱。 送走了艾丽莎·米勒，亚历山大和西雅也被海音赶走了，她现在时间宝贵，没工夫陪这对爱侣，去暗室放好艾丽莎·米勒的连根发，取了亚历山大的上了二楼。 乌黑黑团在床上发着呆，海音盘坐到床中心，打开小幽冥盒子：“你不吩咐你的那些鸦兵鸦卫们看紧洛熙珮妮？” “我刚已经吩咐下去了，”乌黑黑现在是真的很惦记自己的躯壳：“我记得奥斯汀出事那天，穿的是居家宽松白衫白裤，”也不知道白衫白裤还在不在？他刚想起来费舍尔虽然是男子，但拉丽莎家族多的是女巫。 现在才想到这，海音弯起唇角，明知故问道：“你想要表达什么？” “没有灵魂的躯壳就等同于尸身，”这些话乌黑黑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此他才能舒服一些：“拉丽莎家族的女巫都很高傲自大，肯定不会去动一副尸身。” “那不一定，”海音一爪子拍在乌黑黑的背上：“据闻奥斯汀·柯雷尔不但强大，还是绝世美男子，以前我不信，但自从见过洛熙珮妮·穆林，我就信了。一眼误终身啊，那得俊美到什么样？” 听着她那口气语调，乌黑黑全身的毛都耸了起来，心慌慌不已：“再俊美，那也是没有灵魂的尸身。” “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即便没了灵魂，也是不腐的，”况且还有乌灵魂索连接着，所以她可以肯定奥斯汀·柯雷尔现在是个睡美男：“唉，活蹦乱跳的时候得不到，也就只能在他沉睡的时候……” “你可以不用再往下说了，”她已经成功地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绝望与恶心，乌黑黑两眼一闭，团紧的身子往边上一歪：“从此刻开始，我就不再吸纳了，”闷死自己一了百了。 海音被他这副模样给逗乐了，手指轻轻戳着他停止起伏的心口处：“你就不再挣扎下？”其实乌黑黑的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费舍尔可是拉丽莎家族的巫祖，他的藏魂之躯，拉丽莎家族的女巫怎么敢动？” 好像是这个道理，乌黑黑立马又掀起眼皮，恢复了呼吸：“你还是不要再逗我了，赶快将手头的几根乌灵魂索炼制好，”然后赶紧地去寻找他的躯壳，否则他分分钟死给她看。 瑞德尼庄园中心城堡，洛熙珮妮经过一夜的缓冲，已经基本接受了自己被一个血统低劣的安德罗氏给转化了的事实，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现在却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青葱如玉般的手拂过身侧的位置，那里没有一丝温度，嘴角还残留着点点血渍的洛熙珮妮神色中流露着痛心，昨夜博瑞没有回中心城堡，更没有来看她一眼，是在气她，还是真的突然不再爱了？ 床头的柜子上整齐地放着两排空了的琉璃酒瓶，酒瓶前的两只酒杯，一只里还装着半杯血液，一只杯底的血液已经干了。 洛熙珮妮深嗅着枕上的味道，慢慢地闭上眼睛，她真的很累了，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像梦一样全是假的。 在月下站了一夜的博瑞·霍尔，也想了一夜，始终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媚的阳光越来越热烈，刺得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移步进城堡，反而抬起头迎向烈日。 脑中回放着近几年他和洛熙珮妮·穆林在一起的那些欢乐时光，很不真实，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但画面中那个温柔深情的男子又确实是他，这让他很迷乱。 抬手转动着戴在右手尾指上的月辉戒，后笑着慢慢将它取下，也许他现在还不够清醒。 取下后，两指一松，月辉戒掉落在地。没了月辉戒，站在烈日下的博瑞·霍尔立时就感觉到了被日晖灼烧的疼痛，对……就是这个感觉，虽然痛，但这个感觉能让他安心。 “公爵大人，”瑞德尼庄园的管家早就在注意着他家主子了，一发现不对就赶紧冲了过来，捡起地上的月辉戒奉上：“就算是穆林小姐惹您不快，您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 “呼……，”博瑞·霍尔没有要接过月辉戒的意思，他吁着气感受着疼痛：“是谁让洛熙珮妮·穆林住进中心城堡的，”她不是他的妻，怎么可以入住中心城堡？ “这……这是您让她搬进去的。” 是吗？博瑞·霍尔敛目勾起嘴角：“你现在就去将她驱离出中心城堡，后让奴隶将城堡上上下下都洗刷一遍，”只是这样一来，艾丽莎的痕迹也会被一同洗去，真是心痛。 “是，”管家捧着月辉戒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博瑞·霍尔挥退了他：“去做我交代的事，这点日光伤不到我，”看来他有必要再去一趟斯特林庄园。 一回生两回熟，海音炼制第二根乌灵魂索比第一根可快了不少，仅花了二十个小时就完成，乌黑黑对此也是非常满意：“第三根估计要不了二十个小时，”他已经看到曙光了，“洛熙珮妮·穆林被博瑞·霍尔赶出瑞德尼中心城堡了。” “下手还挺快，”这么快，是因为博瑞·霍尔已经发现了不对吗？海音封起小幽冥盒子：“灵魂投影确实可以补全记忆空缺，但博瑞·霍尔不是一般的安德罗氏，他的灵魂也不弱，没有亲身经历的记忆，就不具备真实感。” “博瑞·霍尔很冷情也很细致，”费舍尔会选上他，乌黑黑也是相当的意外：“他翻查记忆，发现不对很正常。” 海音起身跳下床：“那现在呢，洛熙珮妮还住在瑞德尼庄园吗？” “住在瑞德尼庄园的另外一幢城堡里，”乌黑黑扑腾着翅膀赖到海音的肩上：“我想她暂时不会离开瑞德尼庄园的，”想到盯梢的黑乌鸦们的回禀，一双黑豆眼便暗沉了几分，“不到两日，洛熙珮妮就狂饮了四十六瓶血液。” 海音闻言，下楼梯的脚不禁一顿：“这么多，”她还以为她是不同的，“是急于激发安德罗氏的力量吗？” “应该是，”乌黑黑已经可以预见她这样大肆豪饮，在没了瑞德尼庄园的供应后，会如何满足自己已被唤醒的嗜血本性：“所以我说她最近不会离开瑞德尼庄园。” “是因为转化她的那位安德罗氏血统不纯净，才需要如此多的血液来促进安德罗氏力量的激发吗？”来到一楼，海音拿着小幽冥盒子的左手一松，后轻轻一拨，小幽冥盒子就不见了。 乌黑黑叹气：“她这样下去，就再难压制嗜血本性了，”这也是他一向反对安德罗氏贵族们转化人族的关键。 “害怕噩梦，却不想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噩梦，”海音拿了一块干面包来到厨房：“吃完饭，我会继续炼制乌灵魂索，你盯紧洛熙珮妮，她一有动作，我们就出发去寻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 “好” 血……她需要血，洛熙珮妮放弃了用酒杯优雅地饮用鲜血，拿起一瓶未开的血液，柔若无骨的手稍稍用力就拧断了瓶颈，后仰首大灌，咕噜咕噜地吞咽，清甜的血液顺着喉咙流进腹中，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慢慢地苏醒。 琥珀色的瞳孔中心渗出一丝血色，汪在眼眶里的泪顺着眼尾流进了发里，她被那个尊贵的男子赶出了中心城堡。 这是在告诉她，她一个卑贱的罗鬃女人不配住在瑞德尼庄园的中心城堡。可当初是谁让她踏进那里的，明明就是他。虽然他从未对外宣告过她是瑞德尼庄园的女主人，但也不该这般撵她。 现在安德罗氏族群中，她就是一个笑话。 脑中再次浮现出那双凝血如琉璃般的眼睛，在瑞德尼庄园生活了这么久，她想她是时候该离开了。 贝基·克顿如约来到德西家的铺子，付完了余款，成功拿到了乌灵魂索，等不及回去克顿庄园，便当着海音的面召唤出血统，将乌灵魂索融进娑婆拉耶母树七瓣花的黑色花蕊。 当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和肉身之间那根隐隐的红色幽光线后，他不禁长呼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了：“昨日博瑞去斯特林庄园了。” 海音挑眉：“干什么？” “找亚德·阿纳斯塔，他想要跟白尼利·拉丽莎谈谈，”这才是博瑞·霍尔，贝基·克顿趴在柜台上：“只可惜白尼利·拉丽莎不知道因为什么被阿尔萨斯山脉突然招回。” “看来最近你们是不用担心费舍尔会醒来了，”海音收起空了的小幽冥盒子：“他既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那定会更加谨慎，”抬眼看向贝基·克顿，“介意我检查一下你们乌灵魂索状况吗？” “不介意，”贝基·克顿再次召唤出血统，海音抽了两股巫力汇聚到双目，望进贝基·克顿瞳孔中的娑婆拉耶母树花蕊里，只一分钟便让其收敛血统：“很好，”她的乌灵魂索生意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确实很好，这五十万金币花得他都无话可说，贝基·克顿只恨自己没生在西海森林：“小德西，墨林什么时候能醒来，”她要不要再找个伴侣？他觉得他很可以。 “你不要做梦了，”这位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她仅一眼就能看清他的企图：“有时间想我母亲什么时候会醒来，还不如去问问亚历山大，我私下有没有给他优惠，”德西女巫向来是只认钱不认人。 “也对，”贝基·克顿想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祷告道：“美丽的月神赛涅娜，看在我贫穷的份上，希望您保佑我，和西海森林再没有下次交易的机会了，”他已经向西海森林贡献太多了。 站在柜台后的海音是无动于衷，莫斯林钱行不倒，安德罗氏就不会破产。明天亚历山大会将罗河平川的地源封契送过来了，正好他们一家三口的乌灵魂索也炼制成功了。 一切如预料的一般，洛熙珮妮在完全激发了安德罗氏的力量后，就向博瑞·霍尔告别了，借口找的很……很符合她展现在外的形象，既然博瑞·霍尔已经不爱了，那她也大气地放手，不再纠缠，后无声地流着泪离开了瑞德尼庄园，头也不回地出了安德烈王城的西门。 哒哒哒…… 远离了城镇，夜晚也变得宁静。海音还像以往一样坐在车窗边运转着大周天。乌黑黑窝在长条几上，一双黑豆眼没了萎靡，显得炯炯有神。 一天前，洛熙珮妮那个罗鬃女人前脚出了安德烈王城，小德西紧跟着就把炼制好的乌灵魂索给了艾丽莎，后便带着他直奔阿纳斯塔城。没多久他们就追上了洛熙珮妮，不远不近地缀在她之后。 让他较为意外的是，这个洛熙珮妮竟早就备了月辉戒，这足以说明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位安德罗氏的准备。 呜……呜…… 又是聒噪的狼，乌黑黑扭头看了眼海音，见其面色平静，便扇开一旁的车窗，飞了出去，他要去看看那些狼大半夜的在叫什么？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即便是已激发了安德罗氏力量的洛熙珮妮也觉有些疲累，不过比起疲累，更让她难忍的是饥饿。一手抱着腹在强撑着，她记得距离这不远好像有一个罗鬃村庄，她只喝一点血不要命，那些罗鬃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嘘……嘘……” “谁？” 两声口哨惊得沉在自己思绪中的洛熙珮妮整个人都绷紧，寻着声源望去，一位留着络腮硬茬的英俊男子正坐在半山腰笑看着她，是他，那位麦克亚当部落的王——威尔森·麦克亚当。 “嗨，我们又见面了，”威尔森盯着洛熙珮妮，他在寻找那个感觉，可惜凝望了美人许久，心无一丝异样。 一团黑黑的东西在高空打了个回旋，返回马车中，海音闻声便收敛了身周的月华停止修习：“你探查出什么了？” 黑东西——乌黑黑抖了抖毛，有些不屑地说：“我们靠边停一会，不要打扰威尔森·麦克亚当和那个罗鬃女人夜会。” 这么巧？海音笑问：“夜会，他们有亲嘴吗？” 乌黑黑一愣，不过只瞬息就摇首一本正经地回道：“那还没有，不过继续发展下去应该会有，”最好那洛熙珮妮能被淫狼迷得晕头转向，这样他就可以少一份担忧，也少一点恶心。 第49章 海音看着乌黑黑那双晶亮的黑豆眼, 她怀疑它又在造谣, 抬手敲了敲车厢，两匹黑马靠边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乌黑黑品着小德西面上的神色，可惜除了点点戏谑，什么也品不出来,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她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 “我说的是真的, 淫狼和那个罗鬃女人都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是吗？那确实不太纯洁, ”海音收回目光：“不过我只是在想，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把自己的灵魂封在黑乌鸦体内？”扭头看向窗外。 这里是贝尔雅达山谷，出了贝尔雅达山谷就有一个罗鬃人村庄, 洛熙珮妮应该早已经饿了。 当初那种情况能由得他吗？乌黑黑垂目下瞥自己这一身，范哲尔娜领主总共就给了他三个选择，一是黑马，二则是黑乌鸦，至于最后一个他不想提。 做马不是拉车就是被人骑, 还不如当只黑乌鸦自在，虽然长得也丑, 但却比蝙蝠漂亮多了, 且不但能飞，肉还不好吃, 飞累了还能站在马头上歇息。 等不到回应, 海音也没在意：“这两千年, 你是不是一直都待在西海森林里？” “嗯，”乌黑黑看着已经长大的海音，脑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境：“我因为灵魂受了重创，在被封入黑乌鸦体内后，就不得不进入沉睡，这一睡就是两千年，直到有一日冥冥之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在召唤着我。” “一次两次……断断续续的，随着那股召唤力量的增强，终于在第六年，我的灵魂苏醒了，只是灵魂上的伤还未能痊愈，所以看起来才那么呆。” 召唤的力量，海音了然了，她幼时发现自己可以沟通黑暗物灵后，因为好奇，便时常召唤森林里的黑暗物灵，黑乌鸦也在这之列，“你是待在古冢吗？” “差不多，”乌黑黑叹气：“可以不要再提这些令鸟悲伤的事吗？”瞧着范哲尔娜领主温温和和，对他也客客气气的，没想到心和他这身皮是一样的黑。 在沉睡前，他明明要求她将他放到西海的墓里，虽然她没同意，但也没出声拒绝。可他醒来是面对的是什么，黑泥……臭烘烘的黑泥，范哲尔娜竟然随手将他丢在古冢外，连一只幽冥盒子都没舍得浪费在他身上。 两千年啊，盖在他身上的全都是腐叶烂泥，好在黑乌鸦的两爪子是朝上的，他用了三天才将自己刨出来。要不是古冢中有一群又凶又悍的小精灵，他一定跑去范哲尔娜的墓碑上抖落身上的黑泥。 感受到萦绕在乌黑黑周遭的浓浓哀伤，海音难得的大发善心决定放过这个问题：“两千年前，我曾祖秘密出西海森林去璃无火林，是因为奥斯汀·柯雷尔吗？” “不是，”他还以为她不会问呢：“那时候奥斯汀·柯雷尔已经出事了，不过奥斯汀·柯雷尔出事之前收到的最后一个消息也是有关夏洛蒂部落的。” 海音闻言弯起唇角，伸手去抚摸乌黑黑的脑袋，放柔了声音问道：“能说说那个消息吗？” 能说是能说，但能不能请她先把手从他脆弱的脑袋上拿开？乌黑黑缩着脖子，两翅膀紧紧地贴着身子：“夏洛蒂部落的酋长老琦梦思·夏洛蒂接受了月神赛涅娜赐予的梦示，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至于梦示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梦示？海音想到了一件事，她姨母说安德罗氏的另一支势力在打森林精灵的主意，难道夏洛蒂部落前任酋长老的死跟她的梦示有关，会是曾祖动的手吗？ 乌黑黑不知道海音在想什么，但他的脑袋却是不能再低了，看着自己的鸟嘴抵在长条几桌面上，心寒凉得彻底：“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海音收回了手，轻启红唇念叨了一句巫咒，一只小小的黑蝙蝠落在了车窗上，叽叽了几声就又飞走了。 “威尔森·麦克亚当带着他的狼群离开了，我们继续赶路。” “这么快就结束了，”乌黑黑心情不佳了：“威尔森·麦克亚当也是徒有其表，”他们还是赶紧跟上吧。 海音轻笑：“他没有和洛熙珮妮夜会，我估计威尔森·麦克亚当拦住洛熙珮妮，仅仅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能当上银狼部落的王，威尔森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狼人。 “那个洛熙珮妮也撑不了多久了，估计一会就会进入山谷外的罗鬃人村庄，”乌黑黑情绪低落：“我们还要跟吗？” “到罗德烈山谷等她，”海音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有那个所谓的噩梦在，洛熙珮妮暂时不会伤及人命，她也不能一直总跟着她。 乌黑黑惊奇了：“你怎么知道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在罗德烈山谷中？”他好像没说过。 海音轻哂一声：“二十年前，费舍尔在阿纳斯塔城附近苏醒，而罗德烈山谷是阿纳斯塔城附近最受阿波罗太阳神厚爱的地方。虽然传说日晖对奥斯汀·柯雷尔没有什么影响，但我始终认为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况且日晖强烈于光明巫族却是优势。” “你是打算用洛熙珮妮探路？”真奸诈，不过他喜欢，二十年了，拉丽莎家族竟没给他的躯壳挪地方，想来是觉得那地方足够安全、隐秘，可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没办法呀，”海音敛下眼睫：“罗德烈山谷日晖太强烈了，”她可爱的黑暗物灵们并不能深入，谨慎为上，还是让洛熙珮妮在前，反正没有乌黑黑的灵魂，她得到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也是无用。 想到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乌黑黑也觉谨慎些好：“塔丽娜·拉丽莎死了，不知道拉丽莎家族又派了谁去守着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 “不清楚，但肯定比塔丽娜·拉丽莎要厉害几分，”拉丽莎家族可是有巫祖存在的，海音担心的就是这个，虽然自己只离成就祖巫之身仅有一步之遥，但差一步都是天壤之别。 “费舍尔侵占博瑞·霍尔身体的事，白尼利也许不知道，可这并不代表拉丽莎家族无一知晓。” 乌黑黑像模像样地点着首：“若是知晓，那拉丽莎家族是绝对不想奥斯汀·柯雷尔回归安德烈王城。” “说的不错，”海音手指轻弹着长条几桌面：“拉丽莎家族族口众多，也许不争光明祭司并不仅仅是有心无力，还有可能是暂时蛰伏，”但若是有机会，她们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她这个眼中钉。 “那……那我们还要去找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吗？”乌黑黑意识到其中的危险，便有些摇摆不定了：“要不还是等你成就祖巫之身后，再去找吧？” 海音瞥了他一眼，后望向窗外：“你不担心奥斯汀·柯雷尔的清白了？”一道狼影自不远处的山头纵身下跃，飞奔而来，她怎么觉得今晚很不太平？ 清白能比她的命重要吗？乌黑黑也看到那道狼影了，乖乖地闭着鸟嘴不再出声，只是眼神中却充斥着鄙视，这头淫狼穷也不是没道理的，整天闲着能富裕才怪。 “嗨，小德西，”威尔森·麦克亚当这次也不敢再往她马车顶上爬了，一万金币的血的教训让他自觉地跟西海森林的宝贝马车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好巧啊。” “又出来放狼，”海音面上带着淡笑，麦克亚当银狼部落不会是属安德罗氏吧，尽挑夜晚活动？ 威尔森·麦克亚当陪着笑脸：“那晚你也在东孚杉林吧？” 看来还真是来探究那事的，海音点首：“刚好经过，怎么了？” “你看到什么没有？”他不喜欢那种失控，这会让他很不安。 海音摇首：“什么也没看到，”男人吗，总是要面子的，她理解也表示支持。 “没看到，”威尔森不信：“你肯定看到了，我都听到那个罗鬃人女人向你求救，你就没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她既能捕捉到力量波动，自是不会受那股力量影响。 威尔森双目盯着海音，细辨着她的神色，面上没了浪荡，神情变得严肃。好吧，这位是打算装傻到底了，不过因此他也更加确定那个罗鬃女人有问题。 “你现在是回阿纳斯塔城？” “对，我回去宣告下我领主的身份，”海音见马车出了山谷，便敲了敲车厢，两匹黑马立马撒开蹄子奔跑。 威尔森见状是真的庆幸他没上马车顶，依旧踏风跟着：“不知阿纳斯塔城什么时候对外开放？”他们麦克亚当部落也是时候该定下来了，不然迟早有一天得穷死。 “很快，”她已经在考虑阿纳斯塔城日后的发展方向了，还有罗河平川是不是也该筑起城墙？ 威尔森双目一亮：“若麦克亚当部落去往阿纳斯塔城定居，海音领主会欢迎吗？” 正中她下怀，海音貌似不在意地道：“随时欢迎，”见威尔森得了话后不再跟着，她便关上车窗，准备继续修习。 麦克亚当部落定居阿纳斯塔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牵制着城中的巫族和安德罗氏，这样罗鬃人也能活得轻松一点。但要想在这么多势力盘踞下，实际地把控阿纳斯塔城，她这个领主就必须要强大。 一路疾驰，西海森林的马车在离开安德烈王城的第三天中午时分抵达阿纳斯塔城外，海音让两匹黑马拖着马车寻处背阳地去吃草，自己则带着乌黑黑去往罗德烈山谷：“你确定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就在谷中？”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问了，乌黑黑很肯定的点着脑袋：“确定，”乌灵魂索的另一头就在山谷内。 海音微敛着一双浅黑美眸：“我知道了。” “现在日晖正浓烈，等晚些时候，我进罗德烈山谷转一圈瞧瞧情况，”乌黑黑这心里不踏实：“若是情况不对，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反正只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想，他也不会犯恶心。 小德西不是西海，西海能闭着眼睛闯拉丽莎家族的阿尔萨斯山脉，但他却不能让小德西盲目地进去罗德烈山谷。 “好，听你的，”海音走向山阴出，准备寻处隐蔽的地方坐等洛熙珮妮，她进去过一次，想来应该还记得路，不然也不会那般果断地离开瑞德尼庄园。 “你就不犹豫一下吗？”乌黑黑见她这么干脆，只觉自己在她的心中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犹豫什么？”拿命去拼不是她的风格，海音抬手整了整顶上的黑色曼陀罗王冠，意思很分明，她不是孑然一身。 罗德烈山谷烈日天坑底部，一位身穿金黄色连帽曳地长袍的鹤发童颜女子，正站在水银石塘旁，静静地看着石塘，石塘里的水银在烈日光晖下银光熠熠，显得很刺眼，但女子始终目不转睛，像是陷入了沉思，明黄色的眸中有着明显的情动。 “今天是九月一，两千零八十三年了，没想到直至今天，我还是忘不了你，”女子喃喃自语道：“你应该也没忘记我吧，毕竟两千零八十三年前的今天，是我给了你致命一击，让生来尊贵的你成了拉丽莎家族的阶下囚。” 情动难耐，女子缓缓走向水银石塘的对面，垂目看着那根被钉入岩地内的桦木桩，掩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紧，却迟迟没有动作：“你也不要怪我，五百年的漠视，我的心早已经冷了。” 回忆过去，她当初被蒙拉丽巫祖送进柯雷尔庄园时，也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那个特殊，可五百年，她整整努力了五百年，也仅让他记得自己，这叫她情何以堪？ 终敌不过心中的渴望，女子缓缓地抬起右手，凝聚巫力，柔弱的五指瞬间成爪向上拔，被钉入岩地中的那根桦木桩动了，一点一点地向上挪移，随着桦木桩的上移，水银石塘也不再平静，荡起了点点波痕。 她就看一眼，看过之后便立马将他沉入石塘底，费舍尔巫祖应该也不会介意。 水银石塘中的波痕愈来愈大，女子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速，当那根桦木桩被拔出一半时，一个四肢被锁链锁着的男子浮了上来，积聚在身上的水银凝成一颗颗小珠子来回的滚动，女子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看着这样的他，她竟生了一丝悔意，心一狠，右手五指一收后大力上拉，整根桦木桩被拔离岩地，锁着男子四肢的锁链在桦木桩被拔离的瞬间，立时消散。 女子左手向前伸去，一丝泛着柔和白光的巫力飞向了石塘中心的男子，只是还未等靠近，不知为何那丝巫力就消散了。女子面色一变，后立马加剧巫力输出，可无论巫力多么强劲，仍是不能近身。 “怎么会这样？” 她只是想要摸一摸他，难道这也是奢望？明黄色的眼中晶莹闪动，她盘腿坐下，一眼不眨地盯着池中男子。他是安德罗氏始祖，但却不似其他七位那么多情，这一点最勾人也最致命的。 蒙拉丽巫祖说他深爱西海·德西，曾经她不愿相信，直到西海·德西的后人范哲尔娜·德西入柯雷尔庄园如入自家庭院一般，她信了。 奥斯汀的个人领地意识很强，他厌恶外界的打搅，可范哲尔娜·德西却能毫无阻碍，一路畅通地进入柯雷尔庄园的中心城堡，这等殊荣连其他几位安德罗氏始祖都没有的。 看着水银小珠子从他的发上滚落，女子竟感受到了一丝岁月静好，面上多了温柔缱绻。 奥斯汀的发色较之其他几位安德罗氏始祖的更深，似凝血，红得偏向于黑，在玛尔大陆上是独一无二，既尊贵又隐露着邪肆，只是他从不愿将发留长，永远都不过肩。 过了正午，日光渐弱，待太阳偏西，乌黑黑两腿一蹬，扑腾着翅膀尽量往高空飞去。海音仰着脑子，眯着双目看着他那费劲样，不禁轻笑，见他远去，便扭头西望，洛熙珮妮应该也快到了。 乌黑黑孤独地飞入罗德烈山谷高空，大力扇动着翅膀，追寻着乌灵魂索一点不拐弯地朝着烈日天坑飞去，看到烈日天坑外光秃秃的，他顿时就觉不好，明明其他地方草木长势还不错，这里怎么就寸草不生了？ 慢慢地飞着，距离他的躯壳是越来越近了。在抵近烈日天坑时，他不禁加大力道又飞高了一点。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拉丽莎家族将他的躯壳藏在了烈日天坑里。其实小德西说得不错，烈日并非对他一点影响没有。 烈日光晖是伤不到他，但却可以束缚他的力量。 相对于夜晚，白昼正午时分，烈日光晖最强烈之时，至多可束缚他两成的力量，而那年对方下手时，也正是烈日光晖最强烈之时，虽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很不愉快。 横穿烈日天坑，两眼下瞥，他也不敢大肆窥视，只是在看清坑底情况后，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晕厥过去，想到等在谷外的小德西，赶紧地连连扇动翅膀，不再去想，笔直向前。 红日高挂西山头，乌黑黑回来了，一头扎进海音的怀里：“完了，奥斯汀·柯雷尔的清白全没了。” 可惜海音完全不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嫌弃地将他抓离：“你见到奥斯汀·柯雷尔的尸身了？” 乌黑黑已经生无可恋了：“见到了，还有一个老巫婆守着他，”关键这老巫婆化成灰他都认识，“罗德烈山谷里靠近烈日天坑的地方应该有毒，”他记得以前是没有的，“你知道温蒂丝·拉丽莎吗？” “知道，”听到这个名字，海音就收敛了面上的：“她是塔丽娜·拉丽莎的姨母，据闻天赋极高，只是很少在外露面，”德西家的族籍中有温蒂丝·拉丽莎的相关记录，只是不多，“是她在守着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 何止守着？乌黑黑可是记得这老巫婆觊觎他很久了，想都不用想，他的躯壳落到她手里肯定会被这样那样。 见乌黑黑伤心欲绝的样子，海音为难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吧？”她曾祖离世的时候，温蒂丝·拉丽莎的境界就已经很高深了，她惜命。 “不要，”乌黑黑抬起右翅捂着脸，原还想再嚎两句，突然鸟嘴被捏住了，海音抱着他闪入茂密的草丛中。 不远处的小路道口，一个暗影被拉长，紧跟着洛熙珮妮就出现了，驻足在路道口左右探看，似在寻找什么，不过很快她就移步向南。 在确认洛熙珮妮离开后，隐在暗处的海音才放开乌黑黑的嘴：“奥斯汀·柯雷尔的自愈力是不是很强悍？”虽然没有见过温蒂丝·拉丽莎，但能被派来这的肯定不简单，她身上的两颗暗冥火爆裂弹算是带对了。 “真的斗不过，你就朝着奥斯汀·柯雷尔扔暗冥火爆裂弹，”乌黑黑眼中掠过一丝狠厉：“温蒂丝·拉丽莎不会让你伤到奥斯汀·柯雷尔的。” “你确定？”她怎么听着这话感觉不太对：“奥斯汀·柯雷尔跟温蒂丝·拉丽莎有……，”奸、情二字已到嘴边，可见乌黑黑警告意味浓浓地狠瞪她，便识相地改口了，“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吗？”转身乘风去往罗德烈山谷的北向。 乌黑黑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若不是想要探寻双子圣灵诅咒的破解之法，他才不会让拉丽莎家族的女巫踏进他的柯雷尔庄园。 一个个的都想和他交、合，生下强大的混血婴孩，想得比美梦还美。 海音飞掠向北，乌黑黑平复心情之后，探看了下路立马问道：“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没有，”海音来到罗德烈山谷的北面：“我们不跟着洛熙珮妮了，”既然已经知道是温蒂丝·拉丽莎守着奥斯汀·柯雷尔，那最好避过正面对战。 她品质不高尚，面对强大的敌人，先不计手段地削弱对方的战力才是上策，这也是她从拉丽莎家族那体悟到的。 找准了位置进入罗德烈山谷后，洛熙珮妮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着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也就是到了此刻，她才承认二十年前的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细细地感悟着，她将自己想象成当年那个带她进谷的安德罗氏女子，几番调整方向，终闪身飞掠去往山谷深处。 咻…… 一片锯齿边的绿叶直击一条遍体莹白的红信子白子鹜毒蛇的七寸，血迸射而出，洒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冒着白烟。海音在确定红信子白子鹜毒蛇死了之后，便抬手捋发，取出二十年前剩下的那根粗长银针上前。 第50章 运起巫力提炼出红信子白子鹜毒蛇的毒液，后将其融入银针之中, 继续前行, 敏锐的五感在提醒着海音，这里遍地毒物。 天已见黑, 新月慢慢地从东方升起，随着深入, 海音也在一点一点地收敛气息，尽量地将自己隐入自然。 乌黑黑站在海音的肩上, 极为谨慎地辨识着方位，曾经他也来过罗德烈山谷，但那是很久以前了，现在的罗德烈山谷明显发生了一些大的改变, 也不知拉丽莎家族到底在这里干了什么？ “我们已经入了深谷的心中地带了, ”乌黑黑看着地上的生机愈来愈稀少，有些草木甚至发生了变异，心中更是沉重，用着极低的声音说道：“以这样的速度, 不到半个小时, 就可抵达烈日天坑了。” 一路来, 海音都有留意着那些枯死以及将要枯死的草木, 基本都是掉叶、掉幼蕾等等症状, 这是明显的汞中毒现象, 心中有了怀疑：“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被存放在水银中？” 乌黑黑闻言忽地扭头, 看向面目平静的海音：“你怎么知道？”费舍尔能灵魂投影, 白尼利·拉丽莎能消除灵魂记忆，这位不会是可以读取灵魂记忆吧？ 海音没有理会他，神色有了微变，银对安德罗氏具有杀伤性这一点已被她证实，那汞呢？拉丽莎家族为何要将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存放在水银里？ 抵达烈日天坑时，天已全黑，月华比之前稍稍浓郁了一些，海音调整着吐纳，紧蹙双眉看着这光秃秃的一片，不敢再向前，只得寻一处隐蔽的角落先躲避。 拉丽莎家族能存世这么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地方已被汞侵蚀得毫无生机，没有生机就不存在草木气息，没有草木气息，外来者即便是巫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烈日天坑都无可能，除非停止吸纳。 “原来她们将这里祸害成这样，是为了这个，”乌黑黑有点看得起拉丽莎家族了，众所周知巫族的隐蔽是靠将自己融于自然，而融于自然的关键则是调整气息，将其归于周遭的生机。 没有生机，气息便无法隐藏，一旦抵近，就会暴露。 海音慢慢地放缓吐纳，闭上眼睛借风感知着罗德烈山谷中的气息，她要知道洛熙珮妮到哪了？ 而此刻洛熙珮妮也暂缓了前行的速度，不再闭着眼睛了，她已经可以看到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只是自深入罗德烈山谷，她身体中的那道莫名的潜意识再次出现，她感觉到它不想让她靠近那里，它在让她回头。 这道莫名的潜意识，她懂事时就已经存在了，曾经多次她试着跟随着它的指示行事，结果均得到了她想得到的。可上次斯特林庄园的事，它却没有继续眷顾她，让她陷入了那样的绝境。 “为什么要阻止我？”洛熙珮妮依旧在前行着，随着她的前行，那道莫名的潜意识在慢慢地消减，它好似知道已无法阻止，便非常识相地再次隐退。 可洛熙珮妮也不傻，既然这道潜意识出现了，那就意味着前方的深坑定是存在着危险，上次来是毫无阻碍，这次来竟有了危险，结合二十年前的事，并不难猜测这危险是出自哪。 蓦然刹住脚，她喃喃自语道：“光明巫族，拉丽莎家族。” 想回头，但却不甘心，那些被折辱的画面不受控地再次在脑中浮现，洛熙珮妮全身紧绷着，一次又一次地做着吸纳、吐息，压制着冲动，但不甘却快速了侵占了她的整颗心，还有那双美丽的眼睛。 他曾经专注地看过她，二十年了，他早已成了她噩梦中唯有的救赎和美好，她也早已迷失，而现在的她更是需要他的救赎。迟疑的眼神变得坚定，她要风风光光地重回安德烈王城，她要整个安德烈王国都向她俯首。 美好的画面驱离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收紧，红唇蓦然弯起，后转身向来路。 自被血统低劣的安德罗氏贵族转化后，她就在厌恶着流淌在身体里的那股低劣的血统，但此刻，她要感谢那个低劣的血统给了她力量。 罗德烈山谷占地虽不广，但胜在毒物众多，前方的深坑既寡淡又冷清，它需要热闹一点。 隐蔽在烈日天坑外围的海音在洛熙珮妮转身离去的瞬间，睁开了眼睛：“竟然回头了，”她是要放弃，还是发现了什么？ “回头了？”乌黑黑不屑地轻哼一声，双翅抱在胸口处：“事实证明，在困难面前，什么‘一眼误终生’都是假的。” “是吗？”海音不太认同：“情、爱在面对困难时，也许会有所削减，但请你相信我，欲、望以及贪婪不会。” 她不知道洛熙珮妮爱不爱奥斯汀·柯雷尔，但却可以肯定奥斯汀·柯雷尔的强大和所掌控的权利，无论是对人族还是安德罗氏，都具有致命的诱惑。 抬眼上望高挂的明月，海音并不急着行动：“我们再等等，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若是洛熙珮妮真的放弃了呢，”乌黑黑有些丧气，当年他就不该留着温蒂丝·拉丽莎这个祸害。 “那就等到夜半月华最盛之时，”都到了这里，她总要想办法进去探一探，夜半月华应该可以抵消沉积在此的日晖，到时她便召唤活动在附近的黑暗物灵向罗德烈山谷汇聚，借机浑水摸鱼。 知道海音没有放弃，乌黑黑就差热泪盈眶：“黑黑为有你这样勇敢的主人而深感荣幸，”他一点都不想将自己的躯壳留在温蒂丝·拉丽莎身边，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为了你这荣幸，我都舍生忘死了，”海音才不会被这心计深沉的黑乌鸦给蒙骗了，她抢夺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仅是为了能更全面地探究双子圣灵诅咒，当然了也存着掐灭费舍尔侵占“空壳”的可能。 费舍尔的灵魂已经够难缠了，若是再加上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那情况就真不美好了，她想想都觉脑壳疼。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整个罗德烈山谷在月华的笼罩下变得异常的宁静，不知何时地面升腾起白雾。盘坐在凹石缝中的海音闭着双目，用月华将自己和乌黑黑紧紧包裹。 清风拂过，白雾移步，未留下一丝痕迹，但被月华包裹着的海音却蓦然睁开了双目：“惊喜来了，”洛熙珮妮果然没让她失望。 乌黑黑并未为此而感到高兴，微敛一双黑豆眼：“有一批为数近百的安德罗氏在向这里靠近，”他不会感觉错，“他们从西方来。” “阿纳斯塔城的安德罗氏应该不多了，”距离那次屠杀才几天，但海音相信乌黑黑：“他们不是转化者？” “不是，”乌黑黑直觉那批在快速靠近的安德罗氏，并不归属八大安德罗氏贵族，沉凝了稍许，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对方没往罗德烈山谷这来，而是一路向东，难道是路过？”东边有什么，小德西好像就是从东边来的。 海音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要“造反”呀？就在她打算转身回头，去追“叛逆”的时候，一极为细微的沙沙声闯入了她的视听范围，来了！ 果然只两分钟，无数带毒的蛇虫鸟兽被驱赶，朝着烈日深坑涌来，听声音便知数目极多，海音与乌黑黑对视一眼，他们承认洛熙珮妮确实很有本事。 而这番异象自然也引起了烈日深坑底部温蒂丝·拉丽莎的注意，被讨厌的东西从美好的幻想中拉离，恼中带怒，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回，捡起地上的桦木桩，欲将其钉入岩石地，只是刚钉入三分之一，一个丝质包裹破空出现在烈日天坑上空。 一只只红壳蝎子如落雨，准确无误地掉落烈日天坑。温蒂丝·拉丽莎运足巫力一掌击向桦木桩。立时间桦木桩更加深入，消失的粗重铁链再次出现，锁住了躺在石塘中心的男子的四肢。 召唤出血色玉竹法杖，温蒂丝·拉丽莎将其向上掷出，迎上密密麻麻地红壳蝎子，明黄色的双眸轻轻一眨，瞳孔里升起火焰，本就炎热的烈日天坑中温度徒然剧增，灼烧得空间都有些扭曲。 只是红壳蝎子常年盘踞在罗德烈山谷，极为耐热，天坑中的炽热也仅仅是让它们感到不适，但却不足以灭杀它们。 温蒂丝·拉丽莎察觉到这一点，立马凝聚出无数无色光刃，瞬间照亮黑暗的深坑，玉指一拨，光刃飞掠而上，几乎是刹那间就有红壳蝎子的残尸掉落，不过一分钟，难闻的烧焦味就已充斥着整个烈日天坑。 隐在暗处的海音看着去而复返的洛熙珮妮一包又一包的将小毒、物往烈日天坑上空扔，不禁露了笑，真该感谢这个世界的审美，没有那宽大的裙摆，就没有这些包裹。 感觉到四周的温度还在不断地上升，她想用不了多久，温蒂丝·拉丽莎就该出烈日天坑。 海音站起身，调整气息，这里毒物聚集，隐藏气息已经不再是问题了，乘着风慢慢地向深坑靠近，同是召唤附近的黑暗物灵，加剧罗德烈山谷中的乱象，不过并没让它们靠近烈日天坑。 杀了一波又一波的毒、物，烈日深坑里的气味极其难闻，四周又遍布恶心的虫蛇残尸，这些都在消耗着温蒂丝·拉丽莎的耐心，她已是半祖巫之身，只差一个契机便可成就祖巫之身，何时受过这等对待？ 在又杀了一拨红信子白子鹜毒蛇后，温蒂丝·拉丽莎终于不再忍了，右手一握，血色玉竹法杖出现在掌控，后运足巫力凌空横扫，一道散着柔和白光的日晖弧撕空而去，化作一头白狼直冲向上，所到之处均是一片净空。 温蒂丝·拉丽莎脚尖一点，紧随白狼之后。早盼着这一刻的洛熙珮妮，将腿边剩下的三个鼓囊囊在不断涌动的包裹一次掷出，后赶紧闪身撤离。 一袭明黄色冲出烈日天坑后，感知了下周遭，就踏风追着洛熙珮妮而去。海音屏住呼吸，在确定温蒂丝·拉丽莎离开后，立马闪身进入深坑。 再次见到自己躯壳的乌黑黑有些兴奋，他们终于重聚了，还好还好，白衫白裤还在。 此刻海音心神紧绷，也无心去赏奥斯汀·柯雷尔的绝世美颜，目光扫过坑底，后径自来到那根半插在岩石地上的桦木桩，运起巫力就开始将其向上抽离。只是这桦木桩看着普通，但它就好像是和这岩石地是一体的，极难剥离。 站在海音肩上的乌黑黑很想帮忙，奈何他现在是只鸟：“这肯定是蒙拉丽·拉丽莎那个老巫贼炼制的，”不然以小德西目前的境界，拔根桦木桩绝不会这么艰难。 海音紧抿着嘴，屏着气，全神贯注在这根桦木桩上，不一会额上便渗出了汗，可那桦木桩仍不着急的一点一点地向上挪移。 烈日天坑外，洛熙珮妮在拼命狂奔，离了深坑，体内的那股莫名的潜意识再次出现，这次她没有违背那道意识，顺着它的指示朝东逃离。 追出去的温蒂丝·拉丽莎自觉被冒犯到，心中已恼怒到极点，寻到踪迹怎会放过，况且能找到这的，定是知道这里藏着什么，她怎么都不能留活口。 洛熙珮妮极力奔跑，同时感知着前路，以及注意着周遭的温度，在察觉到温度有变时，双拳握紧，尖锐细小的刀刃自指间露了头。 随着周遭的温度愈来愈高，她奔跑得更是快速，就在温度达到一个高点时，她蓦然刹脚转身出手，指间的利刃正好迎上收势不及的温蒂丝·拉丽莎。 “呃……，”温蒂丝·拉丽莎没想到这个蝼蚁般的转化者竟然敢算计她，一掌击出，这恰是中了一招得手已有退意的洛熙珮妮的意。她趁势后撤，闪身去往深坑。 “哪里跑？”温蒂丝·拉丽莎抬腿想要阻拦，可刚有动作，就察觉到一股阴寒在快速上窜，目眦欲裂道：“有毒，”赶紧收起法杖，盘腿就座运起巫力汇聚到腹部的那处还在流血的伤口。 烈日深坑底部，海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根桦木桩剥离岩石地，锁着奥斯汀·柯雷尔四肢的粗重锁链也如她所愿的消失了，可惜还未等缓口气，乌黑黑就出声说道：“洛熙珮妮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她惧的是温蒂丝·拉丽莎，又不是她，不过想虽是这么想，但海音仍是连汗都来不及抹，便弹出一缕巫力向水银石塘中心。 乌黑黑屏住呼吸，他的躯壳终于要到手了，只是在见到巫力来到水银石塘中心就莫名消散，顿时就觉不妙：“这是怎么回事？” 刚抹去汗的海音见状，脚尖一点直接飞掠过去，抵近石塘中心，身姿一转，伸手去捞睡美男，可却扑了空。来到石塘对面，右手一展，几颗还未滚落的小水银珠子又告诉她，这个水银石塘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来不及深虑，感知到有异样的气息抵近，海音立马凝聚月华，将她和乌黑黑包裹住，后投入水银石塘中，贴附在石塘壁上。 几乎是在水银石塘中的波痕平息的瞬间，洛熙珮妮入了烈日深坑。今时不同往日，二十年前，她只是个弱小的罗鬃人，身在黑暗里除了他的那双胜过世间所有的美丽眼眸，什么也看不见。 今日，黑暗再也无法阻止他们相见了，痴痴地看着躺在池中央的男子，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屡屡拒绝博瑞了，她的心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遗落在此，还怎么再去爱？ 飞掠向石塘中央，欲要去拥抱他，结果同海音一样，只捞到一把水银，来到水银石塘对面的洛熙珮妮傻了，深情凝在脸上，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回事？”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再次飞掠向石塘中央，可结果仍是一样。 “不……不，”洛熙珮妮只觉她的梦在崩塌：“不是假了，他……他是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是真实存在的。” 二十年前，他有睁开眼睛看着她，那种感觉她至今不忘，再次飞掠向石塘中心，只是这一次还未等抵达，一道明黄色的光柱突然从天而降，血色玉竹法杖破空横扫，拦腰直击。 洛熙珮妮本能地躲闪，她没想到那个女人竟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还是毒性不够狠，纤长的手指滑过身侧衣裙的边缝，后慢慢握起，尖锐细小的刃口再次冒出指间。 “你好大的胆子，”温蒂丝·拉丽莎面色还有些白，瞥见桦木桩被拔离岩石地，神色微变，不禁提高了警惕。能将桦木桩拔离，看来是有些能耐，不怪她敢闯罗德烈山谷。 “拉丽莎家族用卑鄙手段囚禁奥斯汀公爵大人，才是好大胆，”此刻洛熙珮妮是恨毒了拉丽莎家族的这些女巫：“光明巫族也只不过如此罢了。” 温蒂丝·拉丽莎轻蔑地打量着她：“那你呢，你来这干什么？”一个血统不纯的低贱转化者来找奥斯汀还能是为了什么，琥珀猫眼，她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洛熙珮妮·穆林。” 这位身份虽卑贱，但在玛尔却是鼎鼎有名，以一介罗鬃人羸弱之躯，竟得尊贵的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博瑞·霍尔独宠五年之久，可真是羡煞了世间女子，不过那已经是过去了。 她知道她？洛熙珮妮不再吭声，全神戒备着。温蒂丝·拉丽莎也不想再跟她啰嗦，敢觊觎奥斯汀，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毒。 烈日深坑底部力量的碰撞，引得水银石塘的湖面也有了波动，隐在石塘里的海音根据湖面的波动和隐隐的声响，判断着战况。 石塘外，洛熙珮妮再一次被打倒在地，温蒂丝·拉丽莎探明了她的力量后，就不急着灭杀她了，一个蝼蚁罢了，她要一点一点将她折磨至死。 得益于安德罗氏的自愈力，不过一分钟洛熙珮妮再次爬起，看着温蒂丝·拉丽莎的眼神中充满着阴鸷，见她袭来，不禁勾起乌紫的嘴角，突然闭上双目，那道意识再次出现了。 湖面的波动愈加激烈，海音趁机取出那根融了毒的银针，静静地等待着，乌黑黑憋着气，也在时刻注意着石塘外的动静。 当闭着双目的洛熙珮妮再次避过自己的攻击，温蒂丝·拉丽莎似了悟一般，立在原处不动，果然洛熙珮妮转身反击，利刃触及到她的腰侧，她一把擒住洛熙珮妮的手，后一掌击向其脖颈。 伴着一声脖颈断裂的咔嚓声，贴附在水银石塘壁的海音飞掠而上，掷出银针。温蒂丝·拉丽莎大惊，是完全没料到烈日深坑底部还有第三者存在，本能躲闪，可惜已经晚了，银针破空直入她的腰侧。 温蒂丝·拉丽莎恨极了让她分心的洛熙珮妮，正想拧掉她的脑袋，察觉到背后凉意，赶紧闪离。 一击不成，海音趁机震碎洛熙珮妮全身的骨头，后一脚将她踢出烈日深坑，直面温蒂丝·拉丽莎。 “西海森林，”温蒂丝·拉丽莎双目盯着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海音·德西，”想到蒙拉丽巫祖说过的话，她的心就开始绞痛，“你来找奥斯汀，我倒是可以理解。” 到了此刻，她也明白了，那根桦木桩根本就不是洛熙珮妮·穆林那个卑贱的女人拔离的，这位藏得才深。 海音可不听她废话，意念一动，伴着一声龙啸，银翼东方龙法杖自上丹田冲出，今日既然让她得手了，她自是趁她病要她命。 乌黑黑也不碍事，飞离海音的肩，落到水银石塘边上，一双黑豆眼紧紧地盯着池中央的躯壳。 银翼东方龙飞出海音的上丹田后，就来了一招神龙摆尾，龙尾所到之处皆是净空。 温蒂丝·拉丽莎虽深居罗德烈山谷，但西海森林新任领主的事，阿尔萨斯山脉已向她通报过，今日一见，只觉这位怕是比外界传得还要厉害。 小小年纪，实力强大不说，心思更是深沉。她不敢大意，运足巫力，右脚大力一跺，咬牙逼出没入肉里的那根毒.针。 海音一把抓住飞来的银翼东方龙法杖，后左手一弹，一根银针撕空而去。 温蒂丝·拉丽莎用巫力强压下体内的阴寒，只是那根银针的毒是经过巫力提炼，比之洛熙珮妮用的要强上百倍，一时间身体难以恢复灵敏，可银针已逼近，容不得她多想，双目一凛，右手一松，血色玉法杖飞出，后轰然扎入岩石地。 一见她这般，海音立马招回银针，点地腾空，与此同时出声提醒乌黑黑：“危险，”这位可真舍得，为了争取时间，竟释放她存蓄在法杖中的巫力。 乌黑黑闻声，一头扎进水银石塘里。 只瞬间，烈日天坑底部的虫蛇残尸被一扫而尽，就连那根桦木桩的表面都有了裂痕。 第51章 没有阻挡, 磅礴的巫力以锐不可挡之势冲撞向烈日天坑的岩壁, 轰然一声, 大地都颤了三颤, 惊得罗德烈山谷中的鸟兽慌忙四散, 烈日天坑里的温度再次陡升。 同时温蒂丝·拉丽莎快速凝聚周遭浓郁的巫力，源源不断地汇入腰侧的毒针眼，顺着阴寒追踪而去，极力地阻止体内在不断扩散的毒, 企图将其拔除。 巫力势头稍减，腾空直上的海音立马翻身回旋, 意念一动，龙啸再起, 其右手一松, 银翼东方龙法杖摇身一变, 展翅摆尾, 俯冲直下, 炽热的空间被拦中撕开，海音紧随其后。 察觉到逼近的凉意，闭目正在用巫力拔除蛇.毒的温蒂丝·拉丽莎额上青筋暴起, 但体内剧.毒却容不得她分神。 可死神已到跟前, 她又无路可退，逼不得已之下只能放手一搏, 咬紧牙关用经脉中的巫力包裹猖獗的剧.毒, 后双手一握, 仰首嘶吼：“啊……，”散尽全身巫力。 半巫祖的实力散尽巫力，力量自是不可小觑，海音双目微敛，急刹调头，招回银翼东方龙，落于水银石塘边上。 温蒂丝·拉丽莎虽然借助散尽全身巫力，拔除了体内剧.毒，但此刻没了巫力支撑，她连站着都很是费力，右手一招，扎在岩石地中的血色玉竹法杖回到掌中，她看着海音无力地笑着说：“果然不愧是玛尔大陆上最强大的女巫，西海·德西的后人。” 虽然手段卑鄙了点，但她确实伤到了她，还逼她至此。 垂目下瞥，水银石塘中一点动静都没，海音不禁蹙眉，不过仍没打算给温蒂丝·拉丽莎留有喘息之机，三根银针齐发，隐入黑暗中，后破空出现在距离温蒂丝·拉丽莎一英米之地。 因为两番散放巫力，此刻虽是黑夜，但烈日天坑中光明巫力极其浓郁，温蒂丝·拉丽莎也正是因此才敢一搏，左手一挽，就凝成一个巫力球，将其前推抵挡袭来的三银针。 海音早知她这般，意念一动，那三根银针瞬间一分为九。 温蒂丝·拉丽莎心一抽，脚跟一转侧身后撤，三十六根根牛毛针钉入岩壁，海音闪身来至其背后，一掌击出。 虽有烈日天坑中的巫力支撑，但散尽了全身巫力的温蒂丝·拉丽莎五感明显不比之前敏锐，待察觉到背后的危险时，收势已不及，只能极力避过要害。臂部受创，黑暗巫力如凶兽一般侵入她的血肉，震碎了臂骨。 嘭的一声，温蒂丝·拉丽莎承不住力，撞在了烈日天坑的岩石壁上，额上的血顺着面颊下流，滴在了她明黄色的袍子上。 海音招回钉在岩壁上的三十六牛毛针，压着它们直逼温蒂丝·拉丽莎的三十六死穴，可就在这时温蒂丝·拉丽莎蓦然闭上双目，弯起双唇，低声轻语道：“命不该绝啊。” 虽然声音很小，但海音仍是听得清楚，左耳微微一颤，双目顿时寒比冰霜，立马收势抛出银翼东方龙法杖，若闪电一般腾空上冲，与此同时银翼东方恐法杖瞬间分裂成无数散着幽光的银针破空快速飞旋在海音周遭。 微风乱转无向，海音闻到了一丝血腥，十指翻飞，控着数百牛毛针刺入烈日天坑坑口沿边的黑暗，听到有低吟，不作犹豫，立马炸裂包裹在银针外的巫力，接连嘭嘭几声，血肉横飞。 微风不再乱转，海音收回银针，看着黑暗中多出来的一双双血色眼眸，好看的长眉不由得微微蹙起，看数量，他们应该就是乌黑黑之前发现的那队从西方来，途经罗德烈山谷向东方去的安德罗氏。 他们跟拉丽莎家族是一伙的吗？看眸色这群安德罗氏的血统还都属优良之列，还有他们披着的那些连帽披风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隐入黑暗，还能不被她察觉？ “拿下她，”凌空站立在烈日天坑中心的那位眸色最为纯净的安德罗氏男子，终于出声了：“要活口。” 音落，黑暗中的血眸消失不见，微风再次无向。 海音双唇微抿，依着无向的微风判断安德罗氏的位置，控针迎上，虽有得手，但这群安德罗氏也狡猾得很。 在发现海音靠他们快速移动带起的风来判断位置后，就改变了战法，分为三队，轮流露出血眸暴露踪迹，而其余两队，一队快速移动带风扰乱海音的注意力，一队破空袭击，只是困于飞旋在海音身周的那些厉害的银针，不得近其身。 胶着近一个小时，海音直觉围攻她的安德罗氏的数量并没减少，虽然有连帽斗篷的遮掩，她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但却相信乌黑黑的判断，这队安德罗氏数目不过百。 近百的安德罗氏，她杀了足有一半，按理对方的攻势应该大大被削弱，可现在的情况是攻势是有削减，但只削减了五分之一。 海音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冷凝，这些安德罗氏很有问题，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可就在这时，周遭的温度突然有变，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温蒂丝·拉丽莎竟这般快就恢复了。 闪身化作一粒巫沙穿过飞旋的银针，破空直上，银针似得到召唤一般，紧随那粒巫沙之后，重回银翼东方龙之态，震天龙啸响起，一柄血色玉竹法杖横空出现，欲棒打龙头。 海音现出身形，左手一招，银翼东方龙原地消散，躲过棒打，形成法杖出现在其掌中。微风袭面，血腥味浓，掷出一颗暗冥火爆裂弹，海音又补上一掌助推。暗冥火爆裂弹闯入黑暗轰隆一声，顿时血雾升腾。 得手之后，再次化作巫沙隐入月华，海音将将想要去烈日深坑底部找寻乌黑黑，一股热意袭来。 温蒂丝·拉丽莎看破了伪装，持血色玉竹法杖拦住了下落的巫沙：“现在该我了，”凌空一削，凌厉的日晖弧咻的一声撕空直上。巫沙上撤，三十六根散着莹莹幽光的长粗针毫不畏惧地迎上。 轰…… 两股巫力相撞，空间都扭曲了，海音心口一痛，口中有了咸腥，这就是半巫祖的力量吗？ 此刻温蒂丝·拉丽莎也不好过，她刚刚借由安德罗氏的生机，恢复的伤势遭了巫力反噬，竟又恶化了。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放过海音·德西。 直觉告诉她，海音·德西不能留，否则不出百年，玛尔大陆上就会再出一个西海·德西。 温蒂丝·拉丽莎不再有所保留，放手血色玉竹法杖，借由此处浓郁的光明巫力，凝成万千无色光刃，瞬间照亮了整片罗德烈山谷，甚至刺得躺在烈日天坑底部水银石塘中心的男子都不禁蹙眉。 空间被无色光刃割裂成片，海音飞冲直上，抵达一定的高点后，猛然转身回掷，一枚黑色的暗冥火爆裂弹穿进了光刃之中，轰隆一声惊天响，惊得躺在水银石塘中心的男子蓦然睁开双目。 凝血如琉璃般纯净的血眸中没有迷茫，扫了眼四周的景象，抬手揉了揉额头两侧，后撑着水银湖面屈腿坐起，捡了从石塘底部漂浮上来的黑乌鸦细观，不禁勾唇轻笑。 这时一滴鲜红的血从上滴下，恰好落于男子放在膝上的右手背上，其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垂目看向水银湖面，轻轻眨了下眼睛。 烈日天坑上空，海音已负伤，血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周边乱转的风在慢慢逼近，但她的双目依旧紧盯着持血色玉竹法杖踏空而来的温蒂丝·拉丽莎，左手握紧银翼东方龙法杖。 几道稍显强劲的风袭来，海音右手一紧，指间银针忽现，刚想弹出，周遭的无向乱风竟突然被一股力量拉着笔直砸向深坑底部，温蒂丝·拉丽莎大惊失色，回首俯瞰：“奥斯汀……” 海音这会可不管奥斯汀是哪位，见温蒂丝·拉丽莎分心，立马朝她掷出银针。 有凉意抵近，温蒂丝·拉丽莎赶紧回神躲闪，不过仍有两根银针刺入了她的右臂，不甚疼痛，急闪后撤，情况有变，准备逃离。 受了这么多的罪，海音哪容得她逃，右手一拉，将将逃离至百英米外的温蒂丝·拉丽莎右臂剧痛，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拉回。 那位醒来了，她爱他，但更怕他。恐惧让她不惜一切想要逃离，汇聚巫力于左手指尖，抬起毫不犹豫地下落，斩去右臂，血迸射飞溅，后化作一道带血日晖消失在原地。 眼睁睁地看着温蒂丝·拉丽莎逃离，海音想去追却已无力，喘着粗气，收回遗落在各处的银针，后挪动着麻木的腿转身下看。 一个个披着黑色连帽斗篷的安德罗氏们砸在岩石地上，再也无处遁形，皆是惊恐不已。屈腿坐在水银石塘中心的男子站起身，拎着一只好似死了的黑乌鸦走向石塘边，浅笑着问道：“你们的血统是怎么回事？” 奥斯汀……奥斯汀公爵…… 惊惧的声音中带着不敢置信，为数九十一的安德罗氏贵族们均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想到这位的行事作风，有几位被吓得血色眼珠子都快飞出眼眶了。 等了两秒，没有等到回答，男子也无意再探究了，娑婆拉耶母树血蕊七瓣花在他凝血如琉璃的瞳孔中心盛开，立时间烈日深坑底部哀嚎不断，之前还盛气凌人的领头血眸男子出声求饶：“柯雷尔……啊……我说……” 只是错过了机会，男子已无心再听他废话：“你说的未必就是真的，还是我费点工夫剥离你们的血统探一探吧。” 他说得是轻轻松松，却吓得瘫躺在地的安德罗氏们面如死灰，“不要……啊……” 痛苦嘶喊让落地在角落的海音不禁挑眉，撇了撇嘴腹诽道：“真是刺耳，”浅黑色的双目毫不矜持地盯着男子看，也就到了这会，她才有空欣赏传说中的盛世美颜，现在也很能理解洛熙珮妮·穆林和温蒂丝·拉丽莎的执念了。 凝血如琉璃般的眼眸比安德烈王城中的那几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的眸色要深一些，眼尾的几根睫毛略长，微微上挑着，不是钩子，但却能勾人心动。 略宽于鼻的嘴不知是不是因为长久未补充血液，显得有些粉白。嘴角自然微微上挑，但这却没能给他增几分温和，反而添了一丝矜贵的清冷；挺直的鼻梁不似西方人那般高，可勾勒得面部五官完美到极致。 不长的凝血偏黑发，稍微带点卷，他剥离了瘫躺在地的那些安德罗氏们的血统后，凝成一颗籽，微微低头查看，一小撮发掉落在额边。 咕咚一声，海音吞咽了口口水，这男的单身活到现在不容易啊，艰难地将目光向下移去，虽然穿着宽松的白衫白裤，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判断，毕竟前世学医多年，见多了肉.体。 身材不错，是她喜欢的精瘦有力型，这样的身材动手术可以省很多事，而且……那个摸起来的质感应该也是不错的……不是，她不是要瞧瞧乌黑黑吗？海音抬手捂着还有点痛的心口处，大概是受伤太重，这里有点火燎燎的。 男子来回地翻看捏在指间的那粒血色颗粒，他们的血统怎么好似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 亚历一直到现在都非常后悔，在娑婆拉耶母树林被毁之前没收集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难道血盟有收集？垂目看着地上被剥离了血统都已变得如枯木一般的安德罗氏们，他敛睫弯唇，捏着血色颗粒的两指一捻。 血色颗粒归于虚无，地上的那些生机微弱的安德罗氏们也随着血统的消灭，化成了夹杂着点点血色的泥，罗德烈山谷终于恢复平静。 海音站在角落不动，男子瞅了一眼右手手背上的那滴血，后转眼看向海音，移步上前，驻足在距离她不到一英米之地，语带淡淡戏谑之意地唤道：“小德西。” 心莫名漏跳一拍，海音微抿着唇没有抬头，伸手去抓他提在手里的乌黑黑，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次你应该无法抵赖说自己不是奥斯汀·柯雷尔了吧？”都被她“人赃并获”了。 男子放手，垂首看着海音拨弄黑乌鸦的脑袋：“这是我……，”话说一半，蓦然蹙眉，抬手扒开白衫襟口，十数条如蚯蚓般的丑陋伤口已经爬过心口处，他毫不掩饰厌恶地说道，“真是扫兴。” 海音不想看的，但襟口是他自己扒开的，只是在见到那好像是活的一样的伤口不断地往上攀爬，不禁生寒：“这就是双子圣灵诅咒？” “是，”男子已经习惯了，拉好衣襟再次看向海音：“再见了，小德西，”说完还不等海音回过味来，他便已闭上眼睛，直直地倒向她。 海音想要避过，但却挪不动脚，下意识地丢开乌黑黑抱住倒来的男人，心中的火势没了压制，迅速蔓延，烧红了她的脸，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气有点虚地保证道：“放心吧，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两爪朝上躺在海音脚边的乌黑黑突然睁开眼睛，后双翅点地一跃翻身：“你要做什么？” 这就醒了？海音收紧最为僵直的双臂，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里血腥味太大，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回去西海森林吧，”只是刚想抬腿就意识到不对了，怀里抱着的这个怎么办，是扛着还是提着，或者……或者继续抱着？ 乌黑黑用翅膀抹了抹脸，后看向自己的躯壳，眼中有些嫌弃：“奥斯汀·柯雷尔的这身衣服太脏了，”想到温蒂丝·拉丽莎那个老巫婆有触碰过，他恨不能剐去自己一层皮，“赶紧地扒了扔掉。” 还在纠结着该怎么把奥斯汀·柯雷尔带出去的海音，没想到会听到这个要求，不禁出言确定道：“你说什么，”扒衣服，这是认真的吗？ “不要磨蹭，赶紧把他衣服扒了扔了，”乌黑黑有着自己的坚持，只是海音不得不提醒他：“你这里还有其他衣服吗？”她是不介意帮他扒，但他就不怕被她摸遍？ 乌黑黑愣住了，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沉凝了稍许扭头看向水银石塘：“那我们把他拖进石塘里洗洗，”去去脏。 这个可以有，海音能理解正主的心情，没有拒绝，一番清洗后经过多番挣扎，还有介于肩上已经站着乌黑黑了，便红着脸揽着奥斯汀的腰出了烈日天坑。 两匹黑马早已等在谷外，将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安置在长条几上，海音才舒了一口气，敲了敲车厢壁吩咐道：“直接回西海森林。” 带着这位，她忐忑得很，万一泄露了什么，这位又沉睡了，那她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马车上了小道，两匹黑马悠悠闲闲地走着，它们好似能感知到主人的心情，知道接下来的路程不用急。 精神不太饱满的乌黑黑窝在车厢的角落处，耷拉着眼皮静静地等着。可半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某位一向非常敏锐的伟大领主问话，除了有些不适应外，他更多的是不安，伸长脖子勾着脑袋探看，这不会是想他自己招吧？ 海音胳膊肘抵在长条几边上，右手托着腮帮子，眼神定在奥斯汀·柯雷尔的脸上，就在刚刚她发现自己会沉迷美.色的当下，决定了一件必行的事。 为了日后不被美色误了，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奥斯汀·柯雷尔，直到看腻为止。 又挣扎了五分钟，乌黑黑终于决定主动点，扑腾着翅膀落在奥斯汀·柯雷尔的脸上，后两爪子一缩就地窝起。 好好的一张盛世美颜，竟被一只全身上下没一根白毛的黑乌鸦给蹲了，海音的心情极其复杂：“你找的位置真不错，我谢谢你了，”因为乌黑黑，她被美色蒙住脑子终于清醒了，“说吧，双子圣灵诅咒是什么情况？” 就知道会问这个，乌黑黑丧着鸟脸，不敢直视此刻明显不太愉快的海音，难道是他主动得晚了，一五一十地回答：“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双子圣灵诅咒并不似很多诅咒，单一的只针对灵魂或是肉身。” “它是灵魂、肉身都不放过，西海探究近百年才发现当灵魂和肉身分离，这个诅咒对中诅咒者的侵害就会暂时停止，但是一旦灵魂回归肉身，它的侵害便将继续。” “竟这般诡异？”海音收敛了慵懒，蹙起双眉：“西海巫祖在离世前就知道奥斯汀·柯雷尔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吗？” 乌黑黑摇头：“没有，可能是因为奥斯汀·柯雷尔安德罗氏血统太过纯净，自愈力过于强悍，一开始的不舒服也并没有引起注意。直至西海离世，在一次动怒时，双子圣灵诅咒才似完全被唤醒一般，开始它的大肆侵蚀。” 爆发的时间差了这么多，海音坐直身子，不再托着腮帮子，陷入深思，习惯性地轻捻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 “还有一事，”既然说到这了，乌黑黑也不打算隐瞒：“我猜测双子圣灵诅咒对安德罗氏的侵害相对而言，较为缓慢，”说到这不禁深叹，“奥斯汀曾经想过要转化西海，但西海拒绝了，她说不能沟通自然的西海·德西，就不是西海·德西了。” “确实，”听到这话，海音不由得想起了她姨母：“德西女巫都是骄傲的。” 乌黑黑很清楚这一点：“你也不要再担心西雅·德西了，她的转化并没有成功，”对于这一点，他也是非常讶异。 “什么意思？”海音以为她姨母的转化是成功的。 乌黑黑想了想：“这样说吧，亚历山大的血统纯净是毋庸置疑的，按理转化西雅·德西是完全没有问题，即便她是个强大的女巫。而我之所以说她转化未完全，则是因后续的力量补给不足。” “西雅·德西在被转化之后，并没有进食血液，这就导致了力量缺乏，难以彻底激发安德罗氏血统的觉醒。后来她又再次沟通上了自然，本就萎靡不振的花苞，自是等不来开放就枯萎了。” “那她的眼睛和自愈力呢？”乌黑黑所说的从本质上，是和她之前分析的一样，进化未完全。 “她费劲喝了那么多亚历山大的血，总不能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吧，”乌黑黑再次强调：“亚历山大是里里桑德娜和亚历桑德拉的儿子，除了不能召唤娑婆拉耶母树花，他的血统并不比安德罗氏始祖差什么。” 海音点首，表示她明白了：“你刚说奥斯汀·柯雷尔要转化西海巫祖？” “是啊，但不是被拒绝了吗？”因为血统的问题，他从不转化人族，西海是让他唯一破例的存在：“相信我，要是奥斯汀·柯雷尔早知道自己中了诅咒，他肯定不会放过西海，定是要将她转化，这样他也不用比西海多受这么多年的罪。” “奥斯汀跟西海巫祖是什么……” 不等海音说完，乌黑黑就沉着脸幽幽回道：“以前是小伙伴，自知道她连中个诅咒都拉上他，奥斯汀就觉得他们的友谊太深了，该保持适当的距离，所以现在什么也不是，”提起这些都是心酸，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海音，“你说奥斯汀冤不冤？” “冤，”海音坚定地点了下头。 还算明理，乌黑黑抹了把眼泪：“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将奥斯汀的躯壳放在西海的墓里，奥斯汀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跟西海说，”别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他要她不得安宁。 “你刚不是说友谊太深，要保持距离吗？”海音委婉决绝：“你就不怕墨翼精灵王后剐了奥斯汀的躯壳。” 第52章 这还真有可能。那些成功凝灵的黑暗兵器, 已经不能算是死物了。它们有自己的意识, 且基本承了主人的性子。想想西海, 他要是天天在她墓里念叨她有罪, 藏魔蛇法杖肯定会带着她的那些小伙伴把他剐成一片一片的。 乌黑黑更悲伤了，不过德西家还有一位亏待过他, 他可以退而求其次：“西海的不行, 那你就把奥斯汀的躯壳放在范哲尔娜领主那里。” 他要问问她，为什么自己那么礼待西海森林，她却将他随手丢在古冢外任由风吹雨淋, 是想他和那些枯枝残叶一起腐烂吗？ 怎么又扯上她曾祖了？海音倚靠在车厢上：“我曾祖和奥斯汀·柯雷尔有什么过节？” 若是她猜得不错，奥斯汀·柯雷尔手里应该有一部分西海巫祖手札的拓本，至于是哪位给出去的, 也无需猜, 肯定不会是西海巫祖, 因为她没机会。 “也不算是过节，”乌黑黑只想说从范哲尔娜身上, 他是充分认识到了什么是“表里不一”，原还以为她是西海森林有史以来最不像德西女巫的存在，可事实证明, 是他天真了。 海音看着乌黑黑, 见其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 也就明白了：“大晚上的别做梦了, 德西女巫的古冢除了西海巫祖的那座, 其他都是从里封印。我作为西海森林的现任领主, 有守护德西女巫古冢的义务。” 听完后，乌黑黑悲伤得不能自已，哭丧着腔道：“我就是说说而已。” 还真是一死百了，他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瞎了眼误把西海当知己，从此就再也绕不过德西女巫这道坎了。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诅咒，对中诅咒者不存在侵害，只是让其永远低于某个势力一头？”他深深地怀疑自己不止中了双子圣灵诅咒，要知西海为了西海森林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是怀疑她们西海森林害了他？若不是还有事没问，海音真想一掌拍晕他：“乌黑黑体内是不是融了奥斯汀·柯雷尔的血？”水银是有剧毒的，普通的鸟兽根本承受不了水银的侵蚀。 “对，”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乌黑黑抖了抖毛：“融了一滴，”要是没有那滴血，他早和西海森林里的枯枝烂叶一起腐化了：“不是转化，是融合，”为了融合那滴血，范哲尔娜可是费了不少工夫。 “拉丽莎家族并不知道奥斯汀·柯雷尔融了乌灵魂索，而他们把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放在水银石塘中，是因为怕没了灵魂，奥斯汀躯壳的安德罗氏力量会慢慢地消失，”海音也是刚刚捋清楚这一点。 乌黑黑点头：“利用水银的毒不断地刺激奥斯汀的躯壳，这样他躯壳的自愈力就不会受灵魂影响而被削减，”等到费舍尔醒来，将灵魂和肉身融合，他便可成了奥斯汀·柯雷尔。 海音长吁一口气：“若是费舍尔的灵魂融合奥斯汀的躯壳成功，你的灵魂会怎么样？” “沉眠，直到有一天乌黑黑的肉身溃败，然后随之一同消散，”当初范哲尔娜来到柯雷尔庄园坦诚她的梦示时，就已与他明说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这是一场天地大赌，赌赢了，他则有机会摆脱双子圣灵诅咒的侵害，他依旧是他；赌输了，费舍尔·拉丽莎成王，娑婆拉耶母树血蕊七瓣花凋零，安德罗氏失控，玛尔各族大乱。直至西海森林强主凌驾于世，血腥镇压。 乌黑黑看着海音，范哲尔娜·德西是在成就祖巫之身时，月神赛涅娜下达了梦示，为了这个梦示，她毅然放弃了成就祖巫之身，接受了月神赛涅娜的安排，不过百年就离世了。 他尊敬每一位德西女巫，不是因为好友西海，也不是因为她们强大，而是欣赏德西女巫对自然怀抱着虔诚。 想想光明巫族，乌黑黑心中有着愤怒，但更多的是不屑。德西女巫是玛尔大陆上最擅长炼制黑暗兵器的一族，以她们的聪慧，想要违背自然延长生命并不是难事。但据他所知，西海森林从未探究过延长生命之法，为什么呢？ 西海说过，肆意破坏自然规则，迟早有一天会被自然所弃。她是玛尔大陆上最强大的女巫，他相信她的话，并将此奉为圭臬。 “这个眼神有点对了，”海音不知道乌黑黑在想什么，但也就此刻，她从他的眼神里才寻到一点王者该有的清明。 额？乌黑黑眨了下眼睛，清冷不再：“什么不对，我一直都很对。” 一开口，王者气息荡然无存。海音笑着道：“你……你性子好像跟奥斯汀·柯雷尔是天差地别，”看着那小小的脑袋，她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受脑容量所限？ 这很奇怪吗？乌黑黑叹气，可怜巴巴地说：“奥斯汀·柯雷尔是传说中的娑婆拉耶母树之子，安德罗氏的王，他当然可以随心所欲。” “可乌黑黑仅是一只寄人篱下的黑乌鸦，西海森林里有五万四千六百七十二只黑乌鸦，这还没把鸟蛋算在内，你能理解我的不安吗？” 他又不是玛尔大陆上长得最美丽的鸟，至多也就算是黑乌鸦里长得最俊的，可黑乌鸦形象摆在这，再俊也不会给他换身白毛。长得这么丑，他要是再端着高姿态，能混到今天的地位，赖上她吗？ 敢情奥斯汀·柯雷尔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呀，海音乐了：“理解理解，那你为什么会被带进西海森林，”难道只是因为西海森林安全？ 还不是为了撞好运，范哲尔娜的梦示另外一个关键，便是西海森林会迎来强主，他又不傻，当然要离强主近点。 海音见他又装傻也不气，继续问话：“水银石塘中心是不是被布了结界？” “对，”因为和西海是好友，所以他对巫族术法并不陌生：“费舍尔的双胞兄弟——费考，并不喜欢斗，他只追求自保，水银石塘中心的那个结界就是他发明的，外界触碰不到那个结界。” 海音了然了：“除非结界里的生命体自己出来，”厉害，真厉害，“围攻我的那些安德罗氏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杀不死他们？” 这个问题确实是个麻烦，乌黑黑神色变得凝重：“我不是跟你说过安德罗氏除了八大始祖，还有另外一支力量存在吗？” “他们跟八大始祖公爵统领的安德罗氏不一样吗？”海音低头看向被团成一团扔在长条几下的那件黑色连帽斗篷，这是她从烈日天坑里带出来的。 “以前一样，但现在就难说了，”乌黑黑想着那颗像极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血统，猜测道：“他们不是将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融入了血统，就是汲取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生机。” 海音聆听着，脑子快速地转动：“这会让他们不死？” “不是不死，只是变得非常难缠，”若不是今天遇见了，他也想不到血盟会有这样的能耐：“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富含的生机，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也极其诡异。” “今日你之所以杀不死那些安德罗氏，是因为他们的每一滴血都富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生机，有了这股生机，血肉就是活的，它们会自动汇聚到一起。” 原来如此，海音接着问道：“这股生机就是来自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既是不死，那被削减的五分之一战力呢，这是不是意味着那股生机也会减弱？ “气息是一样，”对这件事，乌黑黑不打算隐瞒：“他们的血统也像极了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待我们办完事，回去安德烈王城，你最好将这事告知亚历桑德拉。” 海音也是这样打算的：“我想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活捉我了，”森林精灵，还真被她姨母猜中了。 “为什么？”他正想着这事，血盟跟西海森林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总不会是看上西海森林那块地。 “森林精灵，”既然奥斯汀·柯雷尔已经对她不再保留，那她也不介意告知他一些事：“那些安德罗氏想要进西海森林捕捉森林精灵，复苏娑婆拉耶母树，食娑婆拉耶母树的果子，摆脱安德罗氏八大始祖的血统压制。” 乌黑黑惊愕了，瞪着一双黑豆眼：“森林精灵？”若不是亲眼看到，他都不相信这世上有精灵存在……不对，应该说他现在也不认为世上真有精灵存在，至于西海森林的精灵……那是精灵吗？ “对，”海音弹出一缕巫力，卷起长条几下的那件黑色连帽斗篷，拆开用巫力仔仔细细地翻检。 “呵呵，”乌黑黑冷笑两声：“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我还真想如了他们的愿，”让西海森林的那些小精灵复活娑婆拉耶母树，他们就不怕自己被收割了？ 海音瞥了他一眼：“知道夏洛蒂部落的前任酋长老为什么会死吗？” “为什么？” “因为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这跟我有关系吗？”乌黑黑用双翅捂着嘴，瓮声瓮气地说：“我是一只黑乌鸦，黑乌鸦不会说话，”至于奥斯汀·柯雷尔，他现在她手里。 海音蹙眉翻看着手中的这件黑斗篷：“这竟然是一件光明器物，”回忆这之前的那场打斗，“我们好像忽略了一点。” 嗯，是忽略了一点，乌黑黑还以为她不会注意到：“那群安德罗氏并没有戴月辉，”而他们的血统仍是偏阴寒，这足以说明他们并没有摆脱日晖的侵蚀。 “这件斗篷不但可以掩盖气息，应该还能隔绝日晖，”那问题就来了，海音微敛双目，这是哪支光明巫族炼制的？ “看来奥斯汀消失的这两千年，光明巫族还真干了不少大事，”乌黑黑看着那件黑斗篷，轻哂一声：“选用黑色，这是又打算栽赃到黑暗巫族头上？”西海还活着的时候，整个光明巫族都乖顺得很，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不然也不会出现双子巫。 海音运起巫力，将手中的这件黑斗篷碾碎成灰，她不会带着这东西回西海森林：“温蒂丝·拉丽莎逃走了，应该是回了阿尔萨斯山脉，奥斯汀·柯雷尔醒来的事，拉丽莎家族很快就会知道，我担心拉丽莎家族跟‘博瑞·霍尔’有联系。” “既然奥斯汀·柯雷尔已醒来，拉丽莎家族就会把嘴闭紧，她们不会也不敢承认囚禁奥斯汀·柯雷尔两千余年，”乌黑黑是一点都不担心：“而除了奥斯汀和范哲尔娜领主，没有其他能喘气的知道奥斯汀也中了双子圣灵诅咒。” “你没懂我的意思，”海音用舌尖顶了顶右边的腮帮子：“我的意思是，拉丽莎家族并不知道博瑞·霍尔公爵已经醒来，她们若是和费舍尔有联系，那消息不就落到了博瑞·霍尔公爵手里？” 乌黑黑闻言低头扫过自己的躯壳：“没事，我们有他，若是博瑞真的找上门，我会让他见到奥斯汀的。” “那就没其他问题了，”海音盘腿坐好，闭上眼睛：“我们回了西海森林便直接去往古冢，我会给自己建一座空墓，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就暂时存放在我的空墓里。” 这也行，乌黑黑没有意见。 就在西海森林的马车入了阿纳斯塔城时，一束柔和日晖投射到了罗德烈山谷深处，依旧穿着一身白袍的白尼利几个闪身就来到了烈日天坑的沿口，俯首看了一眼，如预料的一般，这里已没了秘密。 “来晚了，”白尼利闭目感知，还有气息，追寻着气息来到一处山石凹口，一个已经看不清面目的安德罗氏女子如一滩烂泥一样晕厥在凹口里，不过他却是认识她的：“很高兴见到你，洛熙珮妮·穆林小姐。” 白尼利抬手一挽，一滴血自洛熙珮妮的眉心处飞出，他刚想施咒，却蓦然顿住，双目一凛，后伸手捏住那滴顿在跟前的血，两指用力一捻，血消失不见，独留一缕极其细微的柔和白光黏在指上。 白尼利双目盯着自己的两指，面若寒霜一般：“费舍尔，”这个女人融了一滴费舍尔的血，垂目看向洛熙珮妮，微微勾起唇角，“我该拿你怎么才好呢？”深深嗅了下，“这里好像还有点其他的存在。” 他果然没看错海音·德西，这样的合作伙伴才是最称心的。 东方见白，自断一臂的温蒂丝·拉丽莎在逃离了罗德烈山谷后，就一路向南，她要绕过西海森林回去阿尔萨斯山脉，只可惜因受创太重，将将到了刹海洛地谷就已不支，左手抱着已经止住血的伤口，脚下一个踉跄就跌跪在了地上。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一身狼狈的温蒂丝·拉丽莎抬眼扫过周边，一缕日光滑过她的面颊，带来丝丝暖意，其明黄色的眼眸中厉色不掩，要想尽快恢复，靠自己是不行了。 若是记得不错，这附近应该有两处罗鬃人村庄，扭头看向北方，她要谢谢自己的家族，左手撑地爬起，调转方向去往北方。 不过一个小时，她就闻到了烟火味，面上露了笑，也许是看到了曙光，不禁加快脚下的速度。可刚走几步，温蒂丝·拉丽莎突然顿住脚，双目微敛，警惕地看着自路的尽头慢慢走来的那个白袍青年：“白尼利？” 听到老祖宗唤他，白尼利自是不敢怠慢，一个闪身就到了她三步之外，笑着关心道：“您还好吗？” “你不是看到了吗？”要说拉丽莎家族，她最看不清的是谁，除了眼前这位别无二者，温蒂丝·拉丽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却敢肯定这绝不是偶遇。 白尼利闻言才上下打量起温蒂丝·拉丽莎，见她明黄色的袍子上沾了血污，不禁上前一步，蹙眉满是心疼地问：“谁伤了您？” 见他靠近，温蒂丝·拉丽莎本能地后移：“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白尼利挑眉点首，后收敛了面上的假意，弯唇轻笑开门见山道：“告诉我阿娜诗·斯特林背后的那位是谁？”他要寻那位要一样东西。 听到这话，温蒂丝·拉丽莎心中一紧，右眼的眼皮不受控地跳动了下，不过面上却无异样，装着糊涂道：“什么阿娜诗·斯特林背后的人，你应该知道我从不管家族内部事务。” “是吗？”白尼利转身向北，看往不远处的烟火：“那剥夺旁的生命生机的术法是谁想出来的，还有那张玛尔大陆罗鬃人村庄分布图又是怎么来的？” “你在说什么，”温蒂丝·拉丽莎眼神有些闪烁：“罗鬃人村庄分布图是啵伊尔成了族长之后，叫族人绘制的，这你应该很清楚。” 白尼利轻嗤一声：“你悟不出剥夺生机的术法，谁会想到去绘制罗鬃人村庄分布图？”所以她并不无辜，不过这些与他无关，他只想让他妈姆活着，撑到他破解双子圣灵诅咒的那一天，“说吧，阿娜诗·斯特林背后的那位是谁？” 温蒂丝·拉丽莎慢慢地后撤：“你要找他干什么？” “我去过罗德烈山谷了，”白尼利回头看向温蒂丝·拉丽莎：“死在烈日天坑底部的那些安德罗氏都是被剥夺了血统，海音·德西不可能一个没杀死，”说到此，他敛下眼睫，“老祖宗，您知道我要什么。” “你……，”温蒂丝·拉丽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清楚你在干什么吗？” 蒙拉丽巫祖说白尼利·拉丽莎会成为比费舍尔巫祖更强大的存在，她认同这一点，但却没蒙拉丽巫祖那般乐观，白尼利只在乎泊伊，拉丽莎家族根本没有人控制得了他。 “我知道，”白尼利闭上眼睛，脑中尽是他妈姆枯瘦的样子，她支撑不了多久了，但却又不肯被转化成安德罗氏，或是汲取人族或安德罗氏的生机，他不想强迫她，抬起右手对空一招。 温蒂丝·拉丽莎顿时失去了自控，被拉上前跪倒在地，不等回神，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的脑袋拉起。白尼利五指成爪，扣在她的顶上：“我不想这般粗鲁地对您，你还是把知道的告诉我吧。” “那个只对安德罗氏有用，”感觉到顶上巫力盘绕，温蒂丝·拉丽莎也怕了：“泊伊是人族，她汲取不了那种子的生机。” “这不用你来关心，”白尼利闻言心中已经有些失落了：“能不能汲取，我试过再说，你只要告诉我谁有这东西便可。” 温蒂丝·拉丽莎摇首：“我不知道，”感觉到头上一紧，她急声说道，“你与其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还不如去西海森林，西雅·德西绝不是转化不成功那么简单。你母亲和墨林·德西是好友，只要你开口，海音·德西看在她母亲……” “你闭嘴，”白尼利控诉道：“墨林·德西是怎么出事的，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海音·德西和他一样，都是因为这些贪婪无度的蠢货，才在年幼时失去了最爱的人的护佑。外界说她毒辣，可那些人又何曾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他和海音·德西之间只有交易，没有所谓的“求”。 就算哪一天真的仅剩下西海森林这一条路，他也只会备足筹码，与海音·德西交易。 这次回阿尔萨斯山脉，他妈姆头一次对他说，她感谢墨林·德西当年拒绝了她，她不后悔生下他，也希望他别让她后悔。他……他不会让她失望。 温蒂丝·拉丽莎察觉到巫力触及到头皮，不敢再有他想，颤着音立马回道：“血盟，安德罗氏的另外一支。” “谢谢，”白尼利弯唇一笑，手下一个用力，萦绕在指间的巫力直贯而下，温蒂丝·拉丽莎惊恐得大瞪双目，不待发出声响，她就像一樽爬满裂痕的美丽瓷器一般，咔咔碎裂。 白尼利收回自己的右手，左手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右手，轻语嘀咕道：“您可不要怪我，要怪只怪您太贪婪了，”温蒂丝和塔丽娜、啵伊尔一样，早就该死了，活着除了制造麻烦，是一点用都没有。 悄无声息地回到西海森林，海音便来到她祖母的墓碑旁，准备给自己建空墓。 乌黑黑则绕去黑色曼陀罗花丛中，找到正在休息的墨翼精灵王后，见她这般享受，心中冒着酸意，一点不温柔地用翅膀戳醒她。 被扰到的墨翼精灵王后微抿着嘴，鼓着两腮帮子狠狠地瞪着乌黑黑，意思非常明了，他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她就要拔了他这一身的黑毛。 乌黑黑冷冷地看着和西海长得有好几分相似的墨翼精灵王后，气势一点不弱地轻哂一声：“你倒是自在，死了都能在这称王称霸，”再想想自己，气是不打一处来，拉着墨翼精灵王后就向不远处的马车飞去。 墨翼精灵王后也是有脾气的，抬腿便是一脚，将乌黑黑踹飞，后双手叉着腰，小嘴开始吧啦吧啦地无声斥说。 乌黑黑翻身回旋，一下子钻进了马车：“你等着。” 正在给自己挖墓的海音，就知道乌黑黑带回了自己的躯壳后，肯定要和墨翼精灵王后闹一场。这有了底气，什么事不敢干？ 墨翼精灵王后受不住这挑衅，立时扇着翅膀向上，招来自己的三千部众，她倒要看看那只该死的黑乌鸦有什么本事在这吼，领着部众靠近马车。 只是不待抵近，就见一只赤足伸出，当瞥见一缕凝血红黑发时，墨翼精灵王后一愣，后丢下她的三千部众一个闪身就欲投向西海的墓。 第53章 一声低低的轻笑引得海音停下了动作, 抬头就看到奥斯汀·柯雷尔正站在自家老祖宗的墓上，右手拉着墨翼精灵王后的一只翅膀。也许是受过了他盛世美颜的冲击, 再见虽然仍是惊艳, 但她已不再沉迷。 被逮到的墨翼精灵王后此刻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凶悍, 正像在异国他乡得遇老乡一般两眼泪汪汪地凝望着奥斯汀·柯雷尔。 这是放弃挣扎了, 海音不禁轻哂一笑, 瞧着墨翼精灵王后那心虚的样子, 她现在是万分庆幸奥斯汀·柯雷尔没有打过西海森林的主意, 不然西海森林的神话怕是早就破灭了。 奥斯汀·柯雷尔拉着墨翼精灵王后的左翅，大略地扫视了一遍四周，后垂首看向脚底的墓，面目保持着平静，只是眸底隐露着怀念。 过去种种在脑中闪现, 直至此刻站在她的墓之上, 他仍不敢相信, 西海·德西……真的永远地离开了。 犹记得他和她第一次遇见时的场景, 她受雇于一位失了孩子的罗鬃人，追杀一独爱吸食孩童血液的安德罗氏贵族，他刚好也在找那位叫……不知叫什么的安德罗氏, 他们相遇在莱姆因平野。 她以为他是来救那位安德罗氏的，问都不问一句，直接驱使莱姆因平野上的黑暗物灵攻击他。还是他聪明, 在避过几只黑暗物灵的攻击后, 立马拔了那位安德罗氏的獠牙, 西海这才住手。 事后，他有问她，为什么要帮那个罗鬃人杀安德罗氏？她倒是很干脆，掏出一块成人指甲盖大小的银子。那时候莫斯林钱行还没有建立，安德烈王国也只在规划之中，西海·德西才……也就比小德西大一点。 自那以后，西海·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就成了朋友，他见证了她成就祖巫之身，而她也见证了他带领着安德罗氏始祖们建立了莫斯林钱行和安德烈王国。 西海森林是他划给西海的，因为他觉得安德罗氏存在太多不安定因素了，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势力牵制着，而这支强大的势力最好是对人族有认同感，这样弱小的罗鬃人才能在夹缝中长久地生存下去。 只是他从未料到西海会那么早就离开，当初在知道她中了双子圣灵诅咒时，他并不担心。在他的心中西海非常强大，他以为她可以战胜一切，包括双子圣灵诅咒，包括他。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错得离谱。 奥斯汀·柯雷尔移步至墓碑前，蹲下身子，伸出空着的左手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点点灰尘，后微勾起唇角低语道：“小魔蛇见着我就跑，看来你到临了了是悟出双子圣灵诅咒出现就是一双了，”可为什么会是他呢？ 藏魔蛇法杖一直跟着西海，很早就有了浅浅的意识，只不过没有凝灵，后又受西海的巫力蕴养百年凝灵成功，所以西海经历的事情，她基本都知道。 而这会戴着魔蛇王冠的墨翼精灵王后则是一脸的忏悔，若是两美丽的黑色眼睛没有不时地偷瞄“家门”，也许会显得更加的真诚。 海音走近，垂首正在忏悔的墨翼精灵王后察觉到她的气息忽的扭头，委屈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汪在眼眶里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化成浓郁的月华又回到她身体里。 海音见状不禁笑出了声，看向蹲在的那位：“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我知道您是无辜被牵连的，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西海森林也是双子圣灵诅咒的受害者，你不能因为西海巫祖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就认定是她有意要带累您。” 对对对，墨翼精灵王后连连点着小脑袋，小嘴也动了起来，虽然没有声音，但这一点不影响她为自己的主人辩解：“西海也是受害者，西海不是有意的，她在发现双子圣灵诅咒出现就是一双时，就立马开始排查身边的人。” 奥斯汀·柯雷尔是听不到墨翼精灵王后在说什么，可海音却是能感知到的，原还想伸手去将她从奥斯汀·柯雷尔的手中解救出来，但现在她觉得还可以再缓缓。 墨翼精灵王后越说越委屈，压根没注意到海音将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用小手抹了眼泪继续说：“西海在发现和她一起中双子圣灵诅咒的人并不是出自德西女巫，便很快想到了奥斯汀。” “为了证实这事，西海还拖着伤病，不远千里特地跑去了安德烈王城寻奥斯汀。在确定是奥斯汀后，见他没有大症状也就没告诉他，西海只想让他能开心霸道地活着一天是一天。” 真伟大！海音都快被自家老祖宗和奥斯汀之间真挚的友谊给感动了，他们是朋友吗？奥斯汀利用西海森林牵制安德罗氏；而西海巫祖呢，在发现奥斯汀也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后，竟不告诉他…… 在这一刻，海音只觉她需要再一次调整自己的三观，首先交友上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奥斯汀·柯雷尔早就发现小魔蛇和小德西之间的互动了，只是不动声色而已。他直觉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应该有答案了，敛下眼睫，面上有了浅浅的笑。 “回了西海森林，西海就更加用心地探究双子圣灵诅咒，在发现只要灵魂和肉身分离，双子圣灵诅咒就会停止侵害后，她便立马加以设想，乌灵魂索就是她推衍出来……” 海音专心地听着，结合自己所了解的信息，迅速地整合。 “再次见到奥斯汀，西海发现双子圣灵诅咒在奥斯汀身上还没有明显表现，就大胆猜测可能是因为她还活着，奥斯汀的症状才被压制，当然也有可能跟奥斯汀本身的自愈力有关，”说到这墨翼精灵王后闭上眼睛，微仰起小脑袋呜呜昂昂地哭了起来：“我想西海了。” “她这是在忏悔？”奥斯汀坐到西海的墓上，后放开墨翼精灵王后的翅膀，伸手去拉海音：“不要站着了，说说她跟你哭诉什么了？” 垂在身侧的左手感觉到温凉的细腻，不自禁地收紧手指正好握住了他的拇指，海音就像大口闷了一碗六十二度的烧刀子一般，火一下子冲上了头，可就算是这样，她爪子也没放了那根质感非常细腻的拇指。 顺着下拉的力道，她屈起僵硬的腿蹲下，两眼直直地盯着顿在他们跟前，嚎得正伤心的墨翼精灵王后，眼角余光扫过躲在黑色曼陀罗花丛中偷看的小精灵们，试图保持着头脑清醒。 奥斯汀·柯雷尔不费力地收回自己的手，笑着对墨翼精灵王后说：“你再哭，我也要掉眼泪了。” 墨翼精灵王后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哭嚎：“我还想圣乌银翼，她要是在，我们两个合起伙来肯定打得过病歪歪的奥斯汀。” 没了温凉的细腻，海音立马将手贴在自己的膝盖上，听着墨翼精灵王后的哭嚎，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西海巫祖是怎么想到另外一个中诅咒者是奥斯汀·柯雷尔……公爵？” 奥斯汀·柯雷尔闻言，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嗝，”墨翼精灵王后打了个嗝，那哭嚎是说停就停，啧吧了两下小嘴，伸舌卷走嘴角处的泪珠，一本正经地回道：“双子圣灵诅咒大概是因为‘双子’，两个中诅咒者之间是有隐隐的感知的，不过奥斯汀那时候症状不明显，他对西海是一点感知都没有。” “西海之所以猜到是他，是因为她在灭杀双子一魂后，察觉到诅咒降临时很是气恼，心中就想着，早知道有这一出就该把奥斯汀叫上，这样双子巫祖就能死绝了。” 所以……奥斯汀·柯雷尔就这样中标了？海音是既惊愕又觉这相当狗血，怪不得墨翼精灵王后见着奥斯汀·柯雷尔就跑，眼珠子左转瞄向气定神闲的无辜受害者，吞咽着口水，组织语言道：“那个……那个小精灵说，西海巫祖心中一直惦记着您，所以……” “我和西海只会在一种情况会惦记着对方，”奥斯汀·柯雷尔蹙眉苦笑：“出现了需要联合打压的势力，”原来是这样，如此说他也并不是很无辜，“西海因为抹杀了双子一魂而中咒，而我是她中咒时心中想着的那位，”答案很合理。 “泊伊·拉丽莎因以母之名融合了腹中胎婴的双魂而中咒，她当时最放不下的应该就是白尼利，所以白尼利是另外一个中咒者，”西海森林探究这么久，海音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手指捻过生灵指环上的黑色曼陀罗。 寻觅到了答案，虽然很是出乎意料，但奥斯汀·柯雷尔也并不觉奇怪，双子圣灵诅咒本就诡异，不过他还有一点不太明白：“小魔蛇，西海的手札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些在西海留下的手札里没有被提到？他不认为德西女巫会没事去更改西海的手札。 这也是海音想问的，转眼同奥斯汀一样盯着神色有点紧张的墨翼精灵王后。 墨翼精灵王后抠着自己的小手，迟疑了好一会，发现这两位并没有要放过的意思，也就只能招了：“西海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觉得你们知道太多不好。” “真的吗？”海音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 “你不要说话，”墨翼精灵王后撅着小嘴，冲着海音气恼道：“我们是一伙的，西海知道奥斯汀在发现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后，终有一天会找上西海森林要她的手札，所以才不在手札里提牵连他的事。” 这是怕被报复吧？海音都觉对不起边上这位。 “为了让纸包住火，西海受了很多苦，就连奥斯汀提出要转化她，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墨翼精灵王后叹了口气。 “不接受被转化，一是为了保留巫力继续探究双子圣灵诅咒；二也是怕奥斯汀吸多了她的血，会促进双子圣灵诅咒对灵魂和肉身的侵害。” 海音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友谊了，肩上一沉，扭头看向闭上眼睛，灵魂已离体的奥斯汀，鼻间突然酸涩，伸手去扒开他的襟口，果然那些丑陋的伤口停止了攀爬，快速地隐去。 “西海在中双子圣灵诅咒后不久，月神赛涅娜就降下了梦示，”墨翼精灵王后收敛了面上的情绪，看着那些漫过奥斯汀胸口处的伤口，落下了眼泪。 这次她的眼泪没有再被收回，而是任由它们滴落在地，发芽生叶，长成黑色曼陀罗花株。 梦示所示，娑婆拉耶母树血蕊七瓣花从血色花蕊开始枯萎，安德罗氏没了血统压制彻底失控，大肆转化人族，围攻玛尔大陆最后的净土——西海森林，最后定格在一位站在黑暗里，头戴黑色曼陀罗王冠的黑紫眸姑娘身上。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西海还在执着于破解双子圣灵诅咒，”墨翼精灵王后对着奥斯汀的躯壳说：“她从未放弃过拯救你，”说完又转头看向海音，她是不一样的，也许那个头戴黑色曼陀王冠，有着一双黑紫眸的女子就是小海音。 海音看着没了气息似沉睡一般的奥斯汀·柯雷尔，心中有着难言的痛，在烈日天坑底部，她已经见识过他的强大，可那么强大的一位王者，此刻竟这般脆弱。 “西海临终之时有了一点猜测，”墨翼精灵王后很庆幸德西家族又出了一位灵主，目光下落，定在了海音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双子圣灵诅咒，因‘双子’降临，解咒很可能和爱有关。” “什么？”海音双眸微微一瞪：“爱？” 墨翼精灵王后收了眼泪，双手抱臂像一位老学究一样：“我知道德西女巫一直都在探究双子圣灵诅咒的由来和破解之法，我也想告诉她们，但她们并不能像你这样能感知到我的意识，感知不到我的意识就听不懂我的话。” 海音明白墨翼精灵王后要表达什么了：“为什么说跟爱有关？”这爱又是指什么爱？ “这只是西海的猜测，”墨翼精灵王后摸着自己的下巴：“西海想的是，双子圣灵诅咒的起因十之八九跟用邪恶之术，让本该互爱的双生子中强的一方生生地吞噬掉弱的一方有关。吞噬双生手足是非常残忍的，也等于是背弃了爱，只不过让他们背弃爱的，是因他们被爱所弃。” 海音能理解这一点：“因为被爱所弃，他们被外力所迫互相吞噬。” 墨翼精灵王后点首：“对，这爱包括很多，父母之爱、手足之爱等等。双子之所以在母腹之中被迫融合，就是因为这些爱都背离了他们，所以双子圣灵认为被融合的双子是世间最可怜最无辜的存在，所有伤害到他们的人都该受到惩罚。” 海音想起了白尼利说的话，他说因为他是双子，所以双子圣灵诅咒于他并没有伤害，这也符合了西海巫祖的推测。 当初西海猜测到这一点的时候，墨翼精灵王后只觉所谓的双子圣灵肯定没长眼：“因为被爱所弃，所以……” “解铃还须系铃人，”海音有点明白了：“只是‘解铃’的爱到底是指什么爱，又是谁的爱，”还真是个难题，但总算是有了一个方向。 乌黑黑扑腾着翅膀，高昂着脑袋出了马车，墨翼精灵王后听到声音，闪身就到了乌黑黑的背上，抬起小光脚就开始跺：“让你嘚瑟……让你嘚瑟，你倒是再让奥斯汀醒来呀。” “哼，”乌黑黑也听不到墨翼小精灵的话，脑袋依旧高昂着，感受着背上不轻不重的力道，朝着海音飞去：“果然是被教训过了，现在下脚有分寸多了，”刚刚他也不想换回奥斯汀，谁让这霸王一脚把他踹飞？ 海音一屁股坐在地上，柔软的凝血红黑发拂过她的耳鬓，心似被挠了一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 “你脸怎么了，红彤彤的？”乌黑黑落到了奥斯汀·柯雷尔的肩上：“是不是伤还没好？” “多谢关心，我好得差不多了，”海音眨了下眼睛，似闲话家常一般问道：“奥斯汀·柯雷尔有爱的人吗？” 乌黑黑瞪着黑豆眼，仔细考虑了起来，隔了好一会才回道：“爱自己算吗？” 以前里里总觉他爱西海，可他一直拿西海当妹妹……不，准确地说是……是当弟弟，他都没把西海当个女人看；当然西海也是一样，在没成就祖巫之身前，若是在哪吃了亏，回头就拉上他找上门去。 西海的伴侣，菲利普勒·英德拉还是他带回柯雷尔庄园的，菲欧娜·德西就是西海和菲利普勒·英德的第一个孩子。 “不算，”这问题是白问了，海音想了想决定将问题细化：“亚历桑德拉公爵他们爱奥斯汀·柯雷尔吗？” 这个问题是不是太伤鸟心了？乌黑黑一脸不屑地说：“他们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奥斯汀才不用他们爱。” “我觉得已经你已经没救了，”海音放弃跟乌黑黑探讨这个问题，还是等哪天奥斯汀醒来再说吧，接下来要做什么，眼神发飘，仰首无目的地上望，左手慢慢地抬起，绕过奥斯汀的背，揽着他的腰：“我们去我墓那里吧。” 乌黑黑并没发现海音有什么异样，两腿一蹬率先飞去古冢最后那排，落在挖了一般的墓旁：“你这个要挖大一点，不然放不下奥斯汀，”说着话，两眼就望向了范哲尔娜的那座墓，他想上去站一会。 揽着奥斯汀来到空墓前，将他放在一旁的平地上，海音回头就见乌黑黑正悄悄地靠近她曾祖的墓，立时就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了，冷哼一声幽幽说道：“你要是敢碰这些古冢，我就把你活炖了。” “乌鸦肉不好吃，”乌黑黑不敢再向前了，静立在凯丽领主的墓碑前，两翅膀耷拉在地：“我也没想碰这些古冢，就是见着故人想要祭拜一下。” “哼，”海音才不信他的鬼话，运起巫力继续挖墓：“等安置好奥斯汀的躯壳，我要回家一趟，若是没什么事，后天我就要去往阿纳斯塔城。” “我和你一起，”乌黑黑以为海音不想带上他，立马转身闪至她脚边：“你不能不带上我，现在奥斯汀的躯壳已经找回来了，你不能让我长时间地和他在一起。不然等你哪天回来，西海和范哲尔娜的墓肯定被掘了。” 海音轻笑：“真是谢谢你提醒我，”她本就要带上他。 挖好空墓，在墓中布下一个结界，待将奥斯汀的躯壳放进结界中，海音便把墓封好，看着无字空碑，想到终有一天自己会躺在这里，心中竟无比平静，粲然一笑，后转身去往森林深处采摘黑色曼陀罗。 这次出行也就半月，林中依旧是老样子，只是地上少了一些腐烂的果子、老去的菇类等等，看来二哥的生意不错，采摘了足够的黑色曼陀罗，海音又回到了古冢。 像以往一样，向每一位先祖敬献黑色曼陀罗，最后驻足在她祖母的墓前，她有很多话想要对祖母说：“这次出森林，我见到姨母了，她没有让您失望，重新执起了银霜月法杖……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已归于西海森林……” 古堡里，波丽娜在吃完饭后，陪她妈姆打扫了厨房，便立马烧水准备给黛安、黛娜洗澡，对这事她妈姆总是非常担心，生怕冻到她们，但她坚持要每三天洗一次。 “黛安、黛娜还小，整天除了吃奶就是睡，身上香香的，怎么就要三天洗一次，”薇哈妮知道说了也没用，但她就是想要念叨：“黛安、黛娜以后都会成为像她们姑姑海音领主那样强大的女巫，你要是冻着她们，我饶不了你。” “海音领主确实是非常强大的女巫，但她们会不会成为强大的女巫还是个未知，”成长的过程中变数可多了，她必须要从小给她们竖立良好的习惯：“一切都要从娃娃抓起，”一天都不能耽搁。 大卫分好了明日要运出森林的货物后，就去往母亲的房间，见父亲正拿着一本《启巫录》对着摆放在床头边上的摇篮轻语读着，面上露了笑，心中很踏实，转眼看向静静躺在床上的母亲，眼底有着沉痛。 烧好了水，波丽娜让大卫将大木盆端到月下。蒙德知道他家的两个小可爱要洗澡了，慈爱地对睁着眼睛在嚅动小嘴的宝贝们说：“今天我们就先读到这里，明天再接着读。” 笑着合上《启巫录》，从柜子里拿出一只装着月华灵露的琉璃瓶子，大卫和波丽娜都是普通人，并不能给两个孩子洗涤肉身。蒙德很清楚，为了这两个小宝贝的未来，月华灵露是不能省。 海音带着一支黑色曼陀罗刚踏出森林就听到波丽娜的声音，正想开口就闻波丽娜说道，“你们可得给老娘记住了，海音·德西的脸面都是自己用命拼回来的，经不起折腾、抹黑。” 大卫一手托着自家的小黛安，听着他妻子没什么变化的训话，笑着道：“她们也听……” “不要说听不懂，话都是慢慢学的，她们听多了自然会懂，”波丽娜给小小洗着胳肢窝：“海音·德西会成为玛尔大陆上最强大的女巫，她们要是敢给她丢脸，我就决定给她们改姓，绝不许她们玷污海音领主的德西姓氏。” 玛尔大陆上最强大的女巫？海音蹙眉轻笑垂目看了看手里的花，转身回头，为了她大嫂不被打脸，她决定先回古冢好好努力，明日早晨再回家。 第54章 窝在挂于树屋檐下的鸟笼中的乌黑黑见海音去而复返, 不禁纳闷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有了小黛安和小黛娜，你就失宠了？”这个倒是很有可能。 “你就不能想点其他的，”海音瞥了一眼乌黑黑, 将手中的那支黑色曼陀罗放在自己的空墓上。 后脚尖一点上了树屋，招来一只尖牙黑蝙蝠，问询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的情况，了解到父亲在用月华灵露给小黛安、小黛娜洗涤肉身, 心中生了点点自责, 她怎么把这事给忽略了？ “回了西海森林要想什么？”乌黑黑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躯壳被找回来，他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接下来就是要陪着小德西去往阿纳斯塔城…… 抬首上望，今夜月色不错，海音推开树屋的门，进去拿了一盒琉璃小瓶出来，盘腿坐好，将琉璃小瓶摆在边上，后闭目做起深呼吸，这一次出森林历经了不少事，她要好好总结反思一番。 小德西头次以领主的身份驾临罗河平川和阿纳斯塔城, 他是不是要帮着铺设排场？乌黑黑想到上次去安德烈王城的那一出, 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他要仔细思虑思虑, 不能再弄巧成拙了。 夜过凌晨, 当高挂的明月正当空时，盘坐在树屋檐下，周身笼罩着一层轻薄雾水的海音放在膝上的手，蓦然改换手势轻柔地提起，后引着下丹田内的巫力运转大周天。 排排坐在黑色曼陀罗花丛中翘首以盼的小精灵们，在感知到周遭的月华在流动，均是一脸的兴奋，在墨翼精灵王后的带领下纷纷对月仰起小脑袋，闭上眼睛开始吸纳月之精华。 不过五分钟，海音身周已经聚拢了一重浓郁月华，随着她经脉内巫力的运转，月华还在不断地向她聚拢。待在鸟笼里的乌黑黑对此已经见惯不怪，浓郁的月华催得他昏昏欲睡。 黎明前的黑暗到来之时，海音停止修习，双手似拈花一般，将围绕着她的月华凝成灵露收入一旁的琉璃小瓶中。 天才见白，大卫就起床洗漱了，吃了昨晚波丽娜给留的饼子便去往城堡后，将分好的货物装车。 海音回来时，波丽娜的母亲薇哈妮已经起身在厨房准备早餐了，她也没上前打扰，悄没声息地来到城堡后。 正好大卫装好一车，回头去拉另外一辆马车，瞥见一抹银白立时就愣住了，似不敢相信一般慢慢扭头去看，在确定是妹妹后惊喜道：“海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海音放下拿在手里装满琉璃小瓶的盒子，走过去轻轻松松地搬起一只木箱：“太晚了我也没回来，就在古冢歇息了，”将木箱递给站在马车边的大哥，“我来搬你装，刚好我们也可以说说话。” 大卫没有拒绝，接过装满果子非常沉的木箱：“我还以为你这一趟出去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妹妹和他们不一样，她是西海森林的领主，就像妻子说的那样，海音·德西注定伟大。 “回来看看，顺便处理一些事情，”海音面上带着浅浅的温和笑意：“二哥的生意怎么样？”每天两马车的货物可不少，应该是不错。 听妹妹问汤森的事，大卫手下动作稍有放缓，皱眉犹豫了会儿回头问道：“海音，黑乌鸦有带信进来，汤森说外界流传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也归于西海森林了，这是真的吗？” 黑乌鸦传信的事是她吩咐的，海音心中有盘算，也不打算瞒他们：“是真的，不出意外我明天会去往阿纳斯塔城，收了阿纳斯塔城城主府，”虽然那是阿娜诗·斯特林母子用过的，不过她不介意，里里外外洗刷一遍，以后也多了一个落脚地。 得到确认，大卫很是激动，心强有力地砰砰跳动着：“波丽娜说得对，你会成为玛尔大陆上最强大的存在，”他为她感到骄傲，同时也极为心疼，他的小妹妹才三十岁。 “大嫂是这样说吗？”海音有点好奇波丽娜的来历了，她为何对海音·德西如此有信心，她自己都不敢这般放肆狂言：“那我必须得更加努力才行。” “不用再更加努力了，你已经非常努力了，”大卫将木箱子码好，回身凝望着海音：“留点时间给自己。” 妹妹幼年目睹了母亲和姨母被残害的过程，紧接着又送走了祖母。她已经承受太多了，十三岁就为西海森林为他们活着。有时他都深恨自己的无用，不能帮她分担，护佑她。 如今重回了西海森林，照顾好父亲和沉睡的母亲，却成了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他要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在外行走，他希望她能多顾及自己一点。 海音察觉到气氛有点沉重，便笑着上前抱了抱大哥：“我很好，”放开他后就岔开话题，“二哥呢，有没有什么打算？” “他在等消息，”大卫倒是很认可弟弟的想法：“若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真的归于西海森林了，他准备将乌达拉城的铺子转出去，带着茉莉安搬去阿纳斯塔城，这样会更安全。” 相较于乌达拉城，阿纳斯塔城距离西海森林更加近，且波丽娜说阿纳斯塔城归于西海森林后，也许有一日那里会成为罗鬃人最佳最安全的居地。汤森在外，最让他和父亲担心的也就是安全。 “很好啊，”这样她也能少担心一点：“只是德西家的铺子不能给二哥。” “不用，”大卫自幼深受阶级思想影响，在他认为像他和汤森这样不能修习巫术的罗鬃人是没权承继西海森林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十七年前出森林的时候，妹妹和父亲已经给了他们很多了，他们不能贪得无厌：“我和汤森这十多年也赚了一些钱，会拿来买铺子。” 海音点头：“好，”她可以帮他们留意一些地段不错的铺子，至于旁的不会掺和过多。就像祖母说的，她和大哥、二哥看似生活在同一片大陆上，但实则却是身处不同的世界。 将货物都装车后，目送着两辆马车进了森林，海音才和大卫回家。 波丽娜刚刚喂饱两个女儿，这会正在厨房里煮羊奶，见到海音立马同手同脚地迎了上来：“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脑子在快速地动着，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吗，要不要烙点饼，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昨夜回来的，太晚了就直接去了古冢，”海音闻着弥漫着空气中的奶香味，不膻带着一丝甜，大嫂奶水不够，这羊奶是二哥接货时让马带回森林里的。 屋里的蒙德也听到了声音，拿着厚厚的《启巫录》走出了城堡，见到女儿顿时眉开眼笑：“回来了，”外面的事情，大卫也没瞒他，他的小海音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主。 “父亲，”海音来到蒙德身边，翻了两页《启巫录》：“您现在就给黛安和黛娜读这个吗？” 这本《启巫录》是西海巫祖为女儿菲欧娜领主撰写的启蒙手札，很珍贵。德西女巫都是依着它上面的内容启蒙，她十岁时偶尔还会拿出来翻一翻。 “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一转眼，那个矮矮肉肉的小海音就长大了，墨林应该会很遗憾没能见证她的成长，不过还好，他都帮她记录下来了：“进去看看你母亲吧。” 海音正有此意，和大哥大嫂点头致意后，便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进了城堡，入了房间，将拿着的盒子交给父亲：“这里装着月华灵露，您不要因为黛安和黛娜就断了自己的。” 蒙德放下《启巫录》：“没有断，我还想等你母亲醒来，”接过盒子后来到柜子那，“这次回来是不是很快就又要离开？汤森说西雅将要和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大婚？”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西雅过得还好吗？ “姨母和亚历山大是真心相爱，”海音坐到母亲的床边，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是在回答父亲也是在告诉母亲：“她的转化出了问题，长不出獠牙，幸在没有完全丧失与自然沟通的能力。” “这么多年她也从未放弃过自己，一直在加强和自然沟通，现已经能重掌银霜月法杖了。待她和亚历山大大婚之后，便会回西海森林。” “那就好，”蒙德长舒一口气，西雅是墨林看着长大的，她要是有事，墨林就算是醒来也会心疼死。 厨房里，波丽娜和了面，她今天要大显身手，做一锅地道的兰州牛肉拉面，来欢迎她亲爱的偶像回家。 薇哈妮去林子里采了一把野菜回来，离得很远就听到嘭嘭声，三步并两步地进了厨房：“一大早地做什么呢？黛安和黛娜才刚吃饱睡下，你这做妈姆的就不怕扰了她们？” “海音领主回来了，我要做牛肉面，”波丽娜示意她妈姆往边上让一让，不要影响她发挥：“您采了野菜，正好洗洗，一会放牛肉面里也添点鲜。” “海音领主回来了？”见女儿点头，薇哈妮也不再念叨她了，赶紧地去洗野菜：“等会儿黛安和黛娜醒来，你也请海音领主抱抱她们，让她们认认人，”能从安德罗氏贵族嘴里掏出食，那都是大强者。 波丽娜也是这么想的：“让她们见见也好，这样日后尾巴也翘不起来，”海音·德西那就是黛安·德西、黛娜·德西永远也越不过的高山。 薇哈妮是一点也不知道她女儿的心思，肃着脸认认真真地洗着野菜。 看完了母亲，海音便去往森林深处采了一小束黑色曼陀罗，回来刚好早餐也上桌了。只是她没想到时隔三十年，自己会再吃上大中国的兰州牛肉拉面，手中握着……筷子，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语。 “怎么样？”波丽娜强装镇定地问道：“味道还行吗？”她做了两次拉面了，虽然少了咖喱，但胜在食材上佳，父亲蒙德第一次尝的时候就说海音会喜欢，但她还是很紧张。 前两天，她身体没什么不适了，便拉着大卫进林子逛逛，收获很不错，再加上这么多年来收集到的野姜野蒜等等，今天她可是下了血本。 “很好吃，”海音面目平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嫂子：“谢谢，”后扭头问到不怎么吭声的薇哈妮，“在西海森林住得还习惯吗？” 薇哈妮一愣，待反应过来受宠若惊地立马站起身回道：“很习惯，”以前夜里她总是不敢睡得太沉，自来了西海森林，那是一觉睡到天亮，日日精神抖擞。 “那就好，您坐下吧，”薇哈妮是她大嫂的母亲，她会尊重她。 见到海音这般礼遇她母亲，波丽娜心中充斥着感激，想说谢谢，但又觉不太合适。 海音对波丽娜的来历已经基本明了了，那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她想也可以请她帮手，就不知她有没有兴趣：“我听大哥说他们在乌达拉城开铺子的事，是你建议的？” “对……对呀，”这个话题跨度有点大，波丽娜更紧张了。 海音放下筷子：“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归于西海森林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见波丽娜如机器人一般地点着脑袋，她不禁想要抬手去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她表现得太冷漠了，“我想要重新构建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以后的路，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那简直太多了！波丽娜真的完全没有想到海音会问她的意见，果然是她心水的偶像。虽然现实发展已经很大幅度地偏离小说情节，但海音·德西的优秀是一点没改变。 赶紧地平复好心绪，她拉了一把椅子就来到了偶像身边：“当年大卫他们要买铺子的时候，我首先看上的就是阿纳斯塔城。只是那时候阿纳斯塔城的前任城主洛奇·阿纳斯塔城死了，后虽然有阿娜诗·斯特林子爵镇守，但它总是给我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不够稳当。” 她才不会承认，不去阿纳斯塔城买铺子的关键是因阿娜诗·斯特林母子和西海森林有仇，结果也证明了她的决定是明智的。 阿娜诗·斯特林母子一个比一个疯狂且愚蠢，这二十年，阿纳斯塔城里的罗鬃人日子过得很艰难，说是日日胆战心惊也不为过。 这一刻，海音能真实地感觉到波丽娜的自信，看来她可以轻松很多了：“说说你的想法。” 波丽娜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前世独立投资人的专业态度开始表述自己的意见：“阿纳斯塔城占地虽不大，但地理位置却是非常优越的，距离安德烈王城不远，又背靠物产丰富的罗河平川和西海森林。” 说到这她稍有停顿，看着海音，隔了几秒才再次出声：“您知道玛尔大陆上族群最庞大的是哪一支吗？” 海音直言：“罗鬃人。” “对，”波丽娜有一个大胆的设想：“罗鬃人虽然很弱小，但并不笨，甚至因为长久地被压迫，我们对很多事情都非常敏感。像一些狼人部落，他们有强悍的实力，但却并不懂的经营，为了部落的可持续发展，他们会选择和罗鬃人联姻。” “这个我知道，”海音已经摸到波丽娜的倾向了：“你的意思是将阿纳斯塔城建成以罗鬃人为主的城？” “不，”这个太局限了，她也没脸这般要求：“我的意思是建立‘净土商城’，”因为海音·德西的强大，她才敢有这个设想。 海音闻言双目一亮：“净土商城？”她这个大嫂是个很有见地的女子，所想的竟出乎意料地合了她的意。 “对，就是不存在霸凌的商城，”波丽娜知道自己只是个寿命短暂的普通人，她也不想成为嗜血的安德罗氏。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有过一心求死，但现在不一样了，这里有她深爱的人，她希望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 “在净土商城里，没有阶级霸凌，没有种族霸凌等等，不管是卑微的罗鬃人，还是高贵的强者，只要踏入这个城市，就要守这个城市的规矩。而只要守这个城市的规矩，便受这个城市保护。” 抱着黛安的蒙德皱眉了：“可是一座城那么多人，总不能让海音一个人来保护。” 波丽娜双目依旧盯着海音：“不用领主亲自出手，一座城想要长久地发展下去就要有财源，收税。” “税？”海音开始欣赏波丽娜了，她虽然弱小，但思维非常的整密。才听说了个大概，她脑子里就已经有了“净土商城”的雏形了。 “对，”波丽娜是越想越上头：“商城，那便是商户的聚集地，商户收着阿纳斯塔城的保护，他们总要付出一点吧？拿出经营所得一定的占比交予城主府，城主府有了钱就可以进行城市规划、雇佣……佣兵保护城市等等。” 大卫又担心了：“这能行吗？” “能行，”波丽娜回答得很坚定，因为她对玛尔大陆史上最强大的女巫海音·德西有信心，“净土商城”只要建立成功，海音·德西就是“净土商城”的灵魂，一座有着强大灵魂的城，谁又能敢来犯？ “这个前期花费太大，”蒙德也很向往这样的城，可西海森林的家底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海音轻笑：“钱不是问题，我有。”就算不够，她也可以找乌黑黑借。现在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已经找回来了，备套纸笔让他写个契书，到莫斯林钱行还怕拿不到钱？ 波丽娜松了一口气，她的直觉告诉她，海音已经认同她了。 “大嫂，”海音觉得这个还要系统地规划一番：“你能列得详细一点吗？我需要具体的……” 呼咙一声，波丽娜站了起来：“你容我一个月，我给你做一份详细的企划书，预算也会都做好。” “行，那就谢谢大嫂了，”这算是意外之喜，海音伸手逗弄了下一直盯着她的小姐俩：“你们是不是不认识姑姑？”半个月没见，这小姐俩已经变了模样，大概是受月华的滋养，白白嫩嫩的，一点看不出是才出生半个月。 “她们是没见过你，”蒙德握着小黛安的手：“但对你的名字却是很熟悉。”提到这个，波丽娜脸就红了，悄悄地搬着自己的椅子回到大卫的身边，偶像太完美，她安利给下一代算是很正常吧？ 大卫一手抱着小黛娜，笑着叫了一声：“海音。” 海音就见原盯着她看的小姐俩均眨了眨一眼，一副这名字在哪听过的样子，她不禁笑出了声，在古堡里待到日头偏西，告别了家人，带着波丽娜和她母亲准备的吃食回到古冢。 “你终于回来了，”乌黑黑飞出鸟笼，迎了上来：“有黑乌鸦回禀，温蒂丝·拉丽莎死了，死得还挺惨，你猜是谁杀的？” “温蒂丝·拉丽莎死了？”那倒是省事了，海音将木质食盒放回树屋里，后来到檐下双手撑在围栏上：“总不会是洛熙珮妮。” 乌黑黑就知道海音猜不出：“是白尼利·拉丽莎，”温蒂丝那老巫婆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她会死在一个后辈手里。 “白尼利？”听到这个答案，她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想不通白尼利为什么要杀温蒂丝·拉丽莎？ “知道拉丽莎家族用以疗伤和延长生命的方法是谁想出来的吗？”乌黑黑冷嗤一声，也不卖关子：“是温蒂丝·拉丽莎，”就这副心肠还敢觊觎他，他没把她碾碎了喂乌鸦就算是相当善良了。 海音明白了：“那白尼利杀她也是应该。” 双子巫人的出现就是因为拉丽莎家族的某些人贪得无厌，这也直接导致了泊伊的悲剧。白尼利深爱他的母亲，对像温蒂丝·拉丽莎这样的始作俑者是深恶痛绝，得了机会自然不会让她好死。 “远不止这些，”乌黑黑眼神变得幽暗：“白尼利在寻找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 海音双目微敛：“是吗，应该是为了他母亲，”这么说泊伊应该快撑不下去了，正好她有一笔交易要与他做，扭头看向乌黑黑，“知道召唤黑乌鸦收集情报，你也算不是在浪费生命了。” 原阴沉着鸟脸的乌黑黑听到这话，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了：“你……你除了黑色曼陀罗，还喜欢什么花？” “怎么突然问这个？”海音瞧着他这样，心中徒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又打算干什么，”他就不能做只安静的黑乌鸦吗？ “没……没想做什么，”乌黑黑往一边挪了挪：“你明天不是要去阿纳斯塔城吗？我觉得我们要适当的……” 听着这话，海音的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响起阵阵乌鸦叫，这感觉立时就不好了：“你这次又打算招来多少黑乌鸦？”阿纳斯塔城靠近西海森林，那一号召，黑乌鸦绝对不会比安德烈王城那次少。 “我没打算招来黑乌鸦，”乌黑黑赶紧地解释：“我是想召唤黑乌鸦给你高空投花，”只是黑色曼陀罗太精贵了，他怕他让黑乌鸦们胡乱采摘，小德西会真的活炖了他。 第55章 高空投花？漫天的黑乌鸦叼花从高空扔下, 夹杂着口水粘液和恶臭的鸟屎。海音啧吧了下嘴, 她想喝鸟汤, 烤鸟肉也行, 她大嫂那正好有不少调料, 做了一个深呼吸, 按捺住想要拍死他的冲动：“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很常在外露面吗，”他也是这样的排场？ “不常，”乌黑黑又往边上挪了一点：“你不喜欢吗？” 这还不够明显吗？海音冷下脸：“我想清净点, 所以你也给我消停点。” 对于乌黑黑和奥斯汀·柯雷尔性格差异的问题，她也想过, 除却所谓的形势所逼，这大概还和肉身不合以致局限灵魂有着很大的关联。 简单点说, 就是奥斯汀·柯雷尔的灵魂很强大, 黑乌鸦虽然融合了一滴奥斯汀·柯雷尔的血, 但依旧难以承受他强大的灵魂。而为了黑乌鸦肉身不受到灵魂力量的冲击, 奥斯汀·柯雷尔的灵魂在进入黑乌鸦后, 不得不被封印一部分。 “原来你不喜欢啊, 我还以为黑暗巫族都很喜欢这样的出场，”乌黑黑丧气了, 他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绝妙的点子，结果还未行动就被扼杀了。 海音轻笑：“这是谁给你的错觉，”她们德西女巫行事是狂妄, 但为人却是非常低调的。 “西海, ”乌黑黑看向海音：“莫斯林钱行和安德烈王国建立时, 奥斯汀·柯雷尔是最后出场，西海为了凸显他的无上地位，就招来了无数黑乌鸦和黑蝙蝠绕着安德烈王城转啊转。” 也就是因为这一出，里里才缠上西海，非要跟她做朋友。 她错了，海音清了清嗓子，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原来这“孽”是自家老祖宗种下的，她表示再也不鄙视乌黑黑的审美了：“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易主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虽然罪在阿娜诗·斯特林，但我们既然得了好，就要懂得收着点。” 真的吗？乌黑黑品着海音面上的神色，她怎么突然这么通情达理了？ “再者，我姨母和亚历山大的婚事在即，西海森林总要给斯特林家族留一些脸面，所以我们此次去阿纳斯塔城还是要低调一些，”海音状作慎重思虑样：“于情于理，都不宜声势浩大。” 说得还挺有理，但久远的过去容不得乌黑黑什么也不做：“好吧，那就低调些，”这事回头再想想周全，现在他要说另外一件事，“森林里好像有点不对，你问问小精灵们最近是不是有安德罗氏闯入？” 她正要去查检森林，海音微勾唇角，闪身来到黑色曼陀罗花丛中，找到墨翼精灵王后，见她在给一个蓝翼小精灵编发，蹲下身子轻声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森林里还好吗？ 听到问话，墨翼精灵王后编发的小手一顿，蹙起一双漂亮的小弯眉，面上带着明显的厌恶，小嘴吧啦吧啦地无声述说：“你刚离开的那几天很平静，就五天前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不识路的安德罗氏闯进了森林。” 海音收紧膝上的手：“那群安德罗氏有什么不一样吗？” “掏心摘颅杀不死，”墨翼精灵王后看向乌黑黑叱问道：“你们安德罗氏在耍什么鬼花样？” 乌黑黑就见她朝他吼，但没声音他也识不出她在吼什么，只不服气地傻愣愣瞪着她。 “那后来呢，”海音想要知道小精灵们是怎么将那群安德罗氏杀死的？ “杀到他们死为止，”提到这个，墨翼精灵王后气势就变得极为冷冽，板着小脸帮蓝翼精灵编好发后，便扇动着翅膀飞起：“你们跟我来，”音还未落，她已乘风飞出古冢十余英米。 海音和乌黑黑赶紧跟上，墨翼精灵王后对西海森林的情况是了如指掌，她挥动着散着莹莹幽光的双翅穿行在长势茂盛的树木间：“那些奇怪的安德罗氏应该是归属安德罗氏的另一支势力——血盟。” “你怎么知道他们并非出自安德罗氏八大始祖的势力？”海音踏风走在墨翼精灵王后的身侧。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墨翼精灵王后一路向东，直奔森林外围：“猜的。” 这答案……还真的很符合她从奥斯汀·柯雷尔那了解到的西海巫祖，海音决定暂时保持沉默，等到了地方再出声。 乌黑黑接上：“我和小德西去寻找奥斯汀·柯雷尔躯壳的时候，遇上一队血统很不一般的安德罗氏。他们的血肉都像活的一样，即使被暗冥火爆裂弹炸得纷纷碎碎，也能很快凝聚到一起，重新恢复战力。” “那和闯入西海森林的那群奇怪的安德罗氏肯定是出自同一支势力，”墨翼精灵王后面目阴沉：“不过他们也不是杀不死，就是难杀而已，必须要将他们血肉所富含的生机全部消耗完才可。” 一边扑腾翅膀一边盯着小魔蛇的嘴实在是太累了，乌黑黑瞄了一眼海音，后大着胆子落到了她的肩上，在心中默数几声，见她没动手撵便踏实了，扭头再次看向小魔蛇：“你们是怎么杀死他们的？” 她不是告诉他了吗？听不到她的话竟还问，墨翼精灵王后装作没听到。 乌黑黑眨了眨眼睛，也不在意小魔蛇的态度继续说道：“你知道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归于西海森林了吗？” “已经知道了，”墨翼精灵王后一脸的得意：“以后我们德西女巫的家就更大了，”兴奋地冲到前头，面对着海音倒退着飞，“最近你要抽时间出来，炼制分界石。” 海音点头：“我会准备的，”分界石就跟现世的界碑差不多，只是多了两重防御。不过在玛尔大陆上只有巫族会用它来圈地，西海森林外的结界就是一百零八块分界石连接而成的。 在森林里快速穿行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地方，这里的土比之其他地方，较为松软，很显然是刚翻过不久。墨翼精灵王后撅起小嘴无声嘀咕了两句，埋在地底的血肉碎骨就被翻了出来，都已腐烂，气味恶臭得很。 乌黑黑憋着气，嫌恶地说：“不用看了，就是血盟，”虽然这些血肉碎骨中的诡异生机已被消耗尽，但血统的异变和死在烈日深坑底部的那群安德罗氏几乎是一模一样。 海音扫过地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片血肉和碎骨，心中有了定论：“看来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生机，在安德罗氏的体内是不可再生的。而随着那诡异的生机被消耗，这群安德罗氏的战力也会减弱。” “是这样，”墨翼精灵王后很严肃地说：“当时我和肖恩莉莉发现这一点时，就立马示意小伙伴们先将那群安德罗氏活捉了，然后反复地一片一片地削肉剔骨，消耗他们的生机，终于这群入侵者被我们全部杀了。” “干得好，”海音并不觉小精灵们凶残，非德西女巫者未经同意不得私自入西海森林，这条规矩是自西海森林被圈定那一日就有的。既不守规矩，那死了也是活该。 墨翼精灵王后将那些腐烂的血肉和碎骨再次埋入地下：“小海音，你刚说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 “对，”海音不瞒自家小精灵：“血盟想要捕捉森林精灵，复活娑婆拉耶母树林。” “就凭那群蠢货？”墨翼精灵王后唆着自己的手指，很是不屑地说：“西海在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后，就探究过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她那么聪明，花了近十年，也没能让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破壳，血盟更是想都不用想。” 等等，她听到了什么，轻轻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向墨翼精灵王后：“西海巫祖有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奥斯汀·柯雷尔好像都没有。 “有，”提到这个，墨翼精灵王后两弯眉就耷拉了下来：“在中了双子圣灵诅咒之后不到一年，诅咒的侵害就明显了，西海为了抵御这股侵害，就把主意打到了娑婆拉耶母树上。” 海音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想到娑婆拉耶母树？” “娑婆拉耶母树，又名生机母神树，”墨翼精灵王后坐到海音空着的左肩上：“而所有的诅咒侵害，归根结底损耗的就是生机。当损耗的生机多于修习所得的生机，诅咒的侵害便会变得明显。” “西海要自救，就必须要及时补充足够的生机，正好她从里里桑德娜那知道一位当初和安德罗氏始祖们一起出娑婆拉耶母树林的血族，她找上门了，寻到了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 墨翼精灵王后语中带着悲伤和遗憾：“可惜还未能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破壳，月神赛涅娜就降下了梦示，西海便放弃了复活娑婆拉耶母树，一心探究双子圣灵诅咒。” “那种子呢？”海音问道：“还有剩吗？” “有，都在西海的墓里埋着呢，”墨翼精灵王后改坐为趴，她现在很难过不想自己飞：“我们回去吧，”她想回墓里陪陪西海。 入夜之后，阿纳斯塔城中灯火亮起，只是比之过去要黯然许多，几条主要街道上的行人也是稀稀疏疏，街道两边的店铺生意更是冷清。城主府没了主人，白色的城堡也不再散发圣洁的荧光，一切都透着寂寥。 靠近街头的汉克宝石铺子，白胡子店家伛偻着背送走了一位罗鬃女子，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店笑着摇头，走向柜台准备盘算今日的盈亏。 “爷爷，生意这么冷清，您怎么还笑得出来？”白胡子店家的孙子西罗苦着一张脸：“这半个月，我们就做成七笔生意。” 刚刚那位罗鬃女子看了半天，他和爷爷轮番上阵，结果还是什么都没买，再这样下去，王城主家肯定会放弃他们。 “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的，”白胡子店家拿出账本，其实也没什么好算的，今天只有七位客人进店，生意是一笔也没做成，不过他并不担心，看着空白的纸页，浑浊的双目中满是安然。 阿纳斯塔城很快就不一样了，不，应该说阿纳斯塔城已经不一样了，它的主人变了，不再是安德罗氏。小心翼翼地从外衣口袋中掏出一只表面被磨得很是光滑的木质小盒子，打开，一张血色蔷薇琉璃卡静静地躺在洁白的丝质布帕上。 谁能想到二十年前，那位卖他血色琉璃卡，为他向洛奇·阿纳斯塔讨公道的小女孩，有一日会成为阿纳斯塔城的领主？ 他在汉克宝石铺子服务了一辈子，阿纳斯塔城有变，他也不是惦记着铺子走不了，之所以坚持留下来，是因为他相信当年那位聪明善良的小姑娘。 西罗见爷爷又在拭擦他的宝贝，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笑了。他知道爷爷在怀念什么，只可惜事情发生的那年，他和哥哥还小，对救了他们一家的海音领主并无过多记忆。 一只鹿皮靴子跨过门槛，紧跟着一丝银白闯入白胡子店家的眼帘，他立马将血色蔷薇琉璃卡收了起来，走出柜台，弓腰俯首迎接客人：“尊贵的客……，”黑色曼陀罗，他刚刚瞥见的是黑色曼陀罗吗？ “店家，”时隔二十年，海音没想到这位白胡子店家还在，虽然苍老了许多，但她仍一眼就认出了他：“最近城里的生意好像冷清了许多？” 白胡子店家慢慢地抬起头，看向进店的这位年轻的美丽姑娘，眉目之间变了许多，但她戴在头上的银蕊黑色曼陀罗却骗不了人，激动地老泪上涌：“我能为您做什么吗？” 站在琉璃橱柜后的西罗也傻了，他爷爷还真把尊贵的海音领主给等来了，手足无措得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能拿着布大力地擦拭琉璃橱柜，确保一尘不染。 “我刚好路过，进来看看，”目光扫过店里的摆设和摆放在橱柜里的饰品，海音手指轻捻生灵指环：“二十年了，这家店还是老样子，”只是生意大不如从前，“明日早上九点，西海森林将入主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 “是，”白胡子店家郑重地点首：“为庆祝西海森林入主阿纳斯塔城，汉克宝石铺子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店中摆放出来的所有饰品均按原价的九折出售。” 西罗听到这话，腿一软差点磕在橱柜上，他爷爷在说什么，这么大的事真的不需要上报王城的主家吗？ “谢谢，”海音没想到自己来这一趟，竟还有这样的收获：“我先预祝你生意兴隆，”回头看了一眼没什么人的街道，“今日应该不会有什么生意，你们也早点歇业，明日早点开门。” “好的。” 白胡子店家送海音出了铺子，看着她的马车驶向东街，站在原地久久不动。西罗见爷爷眼角湿润，到嘴边的话也问不出了，拿出帕子递过去：“您赶紧擦擦吧，”一折的利说让就让出去了，主家那边还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西罗，”白胡子店家接过帕子，按了按眼角：“我们是时候该把汉克宝石铺子交出去了，待过了明日，你陪你父亲去买两间铺子，我们一家就定居在阿纳斯塔城了。” 怎么突然就要把经营了一辈子的铺子交出去？西罗有些不认同，想要劝说：“爷爷……” 可他刚出声，白胡子店家就抬手打住了他：“相信爷爷，不错的，”当年的那个小姑娘没有变，她的周身虽充斥着冷漠，但眼神却清正。 马车刚入东街，海音就嗅到了一丝异样，闪身出了车厢，见一身白袍的白尼利出现在东街尽头缓缓朝这走来。 正想寻他，他就来了。海音淡而一笑，也未理会，直接闪身至自家的铺子外，揭了门上的告示，撤去护在铺子外的巫力，扎根在墙表的黑色曼陀罗长势依旧不错，推开门，走进店中。 跟在她身后的乌黑黑盘到柜台上：“白尼利·拉丽莎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一点都不像拉丽莎家族那些女巫，到哪都带上鹿。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海音在柜台后刚站定，白尼利就进了德西铺子，十分友好地笑着道：“恭喜你了，得了两城，该得的财也都入袋了。” “多谢，”海音趴在柜台上：“你来阿纳斯塔城不会就仅是为了恭贺我吧？” 白尼利就喜欢聪明人，挥袖关上店门，上前一步靠近柜台：“既然海音领主问了，那白尼利便开门见山了。我去了罗德烈山谷，见到了昏厥着的洛熙珮妮，还追上了断了一臂的温蒂丝·拉丽莎。” 所以呢，这和她有关吗？海音面目平静地看着白尼利：“罗德烈山谷，那应该是费舍尔没苏醒前的藏魂之地吧，洛熙珮妮去那里干什么？”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跟奥斯汀·柯雷尔有任何瓜葛。 就知道海音·德西会这般表现，白尼利也不恼，像在说一件寻常事一般：“温蒂丝·拉丽莎被我杀了，你不觉得我为你扫除了许多麻烦吗？” 罗德烈山谷中藏着什么，拉丽莎家族的那几个老不死的知道，他也清楚得很，眼前这位自然也是晓得的。奥斯汀·柯雷尔是死是活跟他无关，他也不关心，但外界关心这事的势力太多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海音也觉没有必要再绕弯子：“我要你帮我查明一件事。” 爽快，白尼利也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听闻西海巫祖自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后，就一直沉迷于探究如何破解双子圣灵诅咒？” “这传闻谁告诉你的，还挺真实，”海音轻哂一声，垂目逗弄乌黑黑：“你也不要多求，我可以告诉你如何暂缓双子圣灵诅咒对中咒者的侵蚀。” 白尼利听到这话，双目不由得一亮，这一趟他果然是来对了：“那请你也放心，我以我母亲的生命向太阳神阿波罗起誓，只能你给出的法子真的能暂缓双子圣灵诅咒对我母亲的侵害，你想要查的事，我上天入地一定帮你查清。” “不要这么严肃，”海音笑看着白尼利：“我要知道当年拉丽莎家族是如何驱使双子融合的。” 这可算是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必须要弄清，不然即使确定了“爱”是破解诅咒之法，也不知该如何行使“爱”破除诅咒。 听到是要查这事，白尼利沉凝了，关于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之地，他已经追寻了三年了，却是一筹莫展：“拉丽莎家族大概是为了掩盖一些事情，早已将族籍中所有关于双子巫的存在抹得一干二净。” 意料之中，海音说道：“难，才会被拿出来做交易。” “而我在七岁之前，从未有人跟我提过我是双子巫。直到我七岁那年，我母亲要撑不住了，苦苦哀求啵伊尔，蒙拉丽那个老鬼才点头同意让她见我，”想到过去，白尼利垂在身侧的双手被握得咯咯响，压抑着心中的恨，浅黄色的眼眸中无丝毫波动：“是我母亲告诉了我实情。” 那时他小，不懂得控制情绪，还傻傻地跑去质问啵伊尔，可啵伊尔是怎么说的，说他母亲恨他，想要他死。后来还是因他感知到双子圣灵诅咒的存在，她和蒙拉丽才编不下去了。 海音糊涂了：“你想要表达什么？” 白尼利面露难色：“你说的事，我已经查了三年了，可就连当初他们做法融合母胎双子之地，我都没能查到，所以你要给我时间，”见海音没有表态，他也只能厚着脸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会查下去，直到查清为止，但我母亲时间不多了，你能否先告诉我如何暂时中断双子圣灵诅咒的侵害？” “可以，”既是合作伙伴了，那就要互相信任，海音也撂底了：“你不要再去寻找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了，那没用的，西海巫祖试过了。” 听到这话，白尼利倒是不意外，黑暗物灵遍布各地，德西女巫是深居西海森林，但却知天下事。 “要想中断双子圣灵诅咒对中咒者灵魂和肉身的侵蚀，就需将中咒者的灵魂和肉身分开，”海音见白尼利神色凝重，设身处地地想，也该是这般：“以你现在的境界，剥离你母亲的灵魂，只要慎重地做好准备，应该不是难事。” 白尼利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法中断双子圣灵诅咒的侵蚀，心中多有不愿，可也清楚目前除了这个法子，他也没其他更好的选择了，掏出一张血色蔷薇琉璃卡推至海音面前。 “我要一根乌灵魂索，这是定金，半月后，我会带着炼制乌灵魂索所需的东西到安德烈王城参加亚历山大伯爵的婚礼。” 海音收得毫不客气：“费舍尔没死绝，你确实应该防着点，”作为一个良心商家，收了钱那就得办事，“拔下你母亲七根连根发后，取了血，别忘了将血融进发中，”右手一翻，“装在这只小幽冥盒子里。” 光明巫族虽然是靠吸纳日晖修习，但灵魂属阴，所以炼制乌灵魂索的材料是绝对不能装在明晖盒里。 “多谢，”白尼利接过小幽冥盒子：“我还有事，这就要离开阿纳斯塔城了，我母亲让我代她向你母亲说声谢谢。” 海音摇首：“谢谢的话还是当面说吧，我母亲会醒来，你母亲有你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白尼利闻言面上多了笑，她接着道，“我相信有一天，她们会再见的。” “对，她们会再见，”白尼利很真诚地说：“你是第一个发自内心希望我母亲安好的人，”这个人是西海森林的领主，而不是出自与他们母子一脉的拉丽莎家族，母亲说的差别大概就是在于此吧？ 白尼利离开后，海音深叹一声自语道：“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受困于命运，这到底该怪谁？” 第56章 “怪世态怪别人都是多余, 要怪只能怪自己, ”乌黑黑缩着脖子，两黑豆眼上翻, 看着那只来回拨弄他脑袋上羽毛的手，想要躲开又不敢：“你就不能饶了我脑袋上那几根柔软的羽毛吗？” 黑乌鸦虽然丑, 但也比秃鹫好看不少。 确实是只能怪自己，海音抚平他脑袋上的羽毛：“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就不愧疚了。” 他有说什么吗？乌黑黑转眼看向海音，有点转不过弯来, 她在愧疚什么？ 海音煞有介事地感慨道：“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无辜被殃及, 中了双子圣灵诅咒，确实是天意弄人, 怪不得西海巫祖, ”一脸感动地拍了拍冷下鸟脸的乌黑黑的背, “到底是历经过万千世事, 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胸襟, 是我等小辈望尘莫及。” “刚刚那话是乌黑黑说的, ”乌黑黑纠正道：“奥斯汀·柯雷尔只信奉一点, 那便是实力。有实力，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反之, 就算是对的，也有可能要跪下笑着说自己是错的。” 海音细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 轻哂一笑：“还挺有理, ”走出柜台让两匹黑马将马车拖去后院, 后关上门转身上楼，“为了日后不跪下认错，我得努力修习才行。” “你不准备一下明天的大事吗？”乌黑黑扇动着翅膀跟上海音：“目前各方势力应该都已经知道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易主了，现大概也都在盯着西海森林的动静。” “虽然说此次入主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西海森林的行事要稍微顾及点斯特林家族，但你也要清楚，明日入主两城顺利与否也决定着各方势力接下来对待西海森林的态度。” “任你说破天，我也绝不同意让黑乌鸦高空投花这事，”海音进了自己的房间，盘坐到窗台上，双手放于膝上俯瞰着没什么行人的街道。 乌黑黑落在海音的身侧：“不高空投花，”但也不能真的低调到底，“你入主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总要让你的子民知道吧，”悄没声息地摸进城主府，谁清楚他们从哪来的？ “这事就不用你担心了，你只要不让大批的黑乌鸦出现便可”海音闭上眼睛：“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还想再争取一下，可见海音气息轻缓准备修习，乌黑黑不甘不愿地闭嘴了，团在她身侧双目微阖，不能让大批的黑乌鸦出现，难道要他招了一群安德罗氏？他现在也就这点本事了。 叽叽……喳喳…… 天还没亮，屋外的鸟儿就开始叫个不停。海音舞动十指，将笼罩在身周近乎凝成液的月华全数吸纳进体内，跟随着巫力在经脉中运转，进入心脉处的中丹田。 上、下、中三丹田，上丹田藏器，下丹田为主动力，而藏于中丹田中的巫力则是她的保命底牌，海音从不敢忽视。 意识沉入中丹田，相较于下丹田，中丹田的虚拟境要小一些，一粒粒泛着幽光的巫沙沉积于丹田底部，虚拟境的尽头没有似月华的光亮，这里是一个完全的藏力境。 东方露了红，海音收功下了窗台，一番洗漱后对照着琉璃镜，抬起双手郑重地取下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梳理披散着的乌发，将发盘于脑后，拿起一旁的黑金斗篷披上，戴好王冠，与镜中的自己相视一笑，后闪身出了德西铺子。 乌黑黑扑腾着翅膀，绕着海音转了两圈：“你就这样去阿纳斯塔城的城主府？”这也太不像德西女巫的风格了，“我们再商量商量，要不还是招群黑乌鸦过来吧，虽然丑了点闹了一点，但效果还是挺棒。” 但瞧上次，黑乌鸦一入安德烈王城，王城里上上下下谁不知西海森林的海音领主来了？ “你可以闭嘴了，”现正临日出之时，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他们，是空无一人，但夹杂在空气中的烟火味在告诉她人们已经起身了。海音拨开扑腾着翅膀顿在她跟前的乌黑黑，抬步走向城西。 “走错了，那不是去城主府的方向，”乌黑黑放低了声音跟在海音身后，见她没有回头的意思，也就闭上嘴了，瞄了眼她空荡荡的肩，歇了心思，今日小德西是绝对不会让他活着站在她肩膀上的。 海音不急不慢一步一步地沿着东西主干街道走向阿纳斯塔城的西门，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倾斜拂过她的面颊，她轻轻眨了下眼睛，浅黑色的瞳孔中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她踏足于上，前进着，又时刻保持着清醒。 靠近西街头的汉克宝石铺子，今日早早地就开了门，白胡子店家为了庆祝西海森林入主阿纳斯塔城，喊上一大家子把铺子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后将贴着九折告示的纸牌板摆放在门边上，便坐等着接下来的盛况。 “爷爷，现在还早，您去店里歇会吧，”西罗面上挂着得体的笑，眼中却充斥着无奈，一早上他已经被爷爷警告过多次，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必须欢喜，可他笑得脸都快僵了。 “不用，我再站一会，”白胡子店家眯着浑黄的眼睛看着街东头，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海音似身背着万丈光芒而来。沿街的铺子陆陆续续地打开了，人们主动出屋，站在街边脱帽俯首，以表敬意。他们知道这位戴着银蕊黑色曼陀罗的年轻姑娘是他们新的领主，心中难免会生出许多迷茫，不知前路是吉是凶？ 而这时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王——威尔森·麦克亚当也领着他的近百部众聚集到了阿纳斯塔城的西门外。 早上八点整，海音踏出了阿纳斯塔城的西门，难得好心情地与等在西门外的威尔森·麦克亚当点了下首，后转身看向石门之上。 阿纳斯塔城是有城墙围护的，拥有东、南、西、北四门，石门之上除了城名，还印过斯特林家族的徽记——血色蔷薇。 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海音点足向上凌空而立，将意识散出找准四方城门位置，后运起巫力打出，一束散着幽幽荧光的巫力一分为四，像闪电一般投进四方城门。刹那间，石门之上的城名以及血色蔷薇徽记就被巫力抚去，不留一丝印迹。 一声龙啸，银翼东方龙飞出海音的上丹田，海音意念一动，银翼东方龙法杖瞬间化龙为笔。一把抓住笔杆，海音腾空跃起，凭空直书：西海商城，后大喝一声去，盈溢着暗色幽光的“西海商城”如钢印一般钪的一声印在了西方石门之上。 而在“西海商城”印上西石门的瞬间，东、南、北三门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城名。海音右手一松，笔化成龙冲入她的眉心，左手一挽，四颗黑色曼陀罗的种子呈于掌心，红唇轻启念起巫咒，用力将手中种子上抛，四颗黑色曼陀罗种子分别投向四方城门。 站在不远处的威尔森·麦克亚当看着种子如钉子一般镶入石门之上，后迅速生根发芽，散枝长叶，向上蔓延，不过一分钟一株栩栩如生盛开的银蕊黑色曼陀罗徽记就已成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做个狼人真的是很无趣？ 更换了城名、徽记，海音破空出现在西海商城的上空，宁和的声音响起：“从今天开始玛尔大陆上就再没有阿纳斯塔城了，有的只是西海商城，归属于西海森林。不日西海森林将会贴出城规，昭告各族，到时希望城中各位能遵守城规。” 原阿纳斯塔城的罗鬃子民纷纷单膝跪地，将右手置于胸口处，俯首致敬。当然也有一些面露不屑的存在，这些要么是活动在此的巫族，要么就是心存不甘的安德罗氏。 这个当口他们不动作，海音也不会主动去为难，昭告完毕，掬两把黑色曼陀罗的种子撒向四方，口中念叨着巫咒。 无数盛开的银蕊黑色曼陀罗自空中飘落，整个西海商城美成了画。 站在西海商城西城门之上的乌黑黑耷拉着两翅膀，一脸不快地在心中腹诽：“这就是小德西所说的‘低调’？”瞧瞧那些散着莹莹月华的黑色曼陀罗，哪一朵不比黑乌鸦高调？ 一朵黑色曼陀罗飘落至汉克宝石铺子的白胡子店家面前，他抬手接住，黑色曼陀罗立时化作一缕月华融入他的掌心，其大喜道：“为庆祝西海森林入主阿纳斯塔城，汉克宝石铺子从今天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月铺中所有饰品均按九折出售。” 哇喔…… 被美丽的黑色曼陀罗夺取目光的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欢呼，尤其是城中女人更是喜得连连大叫。 有了先行者，聪明的商户们更是不敢落于后，急着敬献诚意道，“纳嗨德商行买二达一，庆祝西海商城诞生……食铺九折……” 听着连连不断地欢呼声，海音粲然一笑，消失在西海商城的上空，出现在西门外。 威尔森·麦克亚当穿着被磨得快要破了的牛皮马甲，光着肌肉线条紧实的膀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搓着自己的下巴上的硬茬走至海音跟前：“墨林夫人什么时候醒来，”真的很想问小德西，她缺不缺爸达？ “你带着近百部众大老远地赶到我西海商城，就是来问候我母亲的？”海音瞥了他一眼，转身仰首看向西城门，黑色曼陀罗比血色蔷薇好看过了。 “当然不是，”威尔森回头看了眼跟着他一道来的九十部众，蹙眉舔了舔唇：“海音领主还记着之前说的话吗？” “哪一句？” 阿纳斯塔城已经更名成功，现在该轮到罗河平川了，海音扭头看向西南方，那里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罗河平川占地虽不广，但却是长条形的，她是想建城墙将它圈起来，如此也能更安全些，只是这样一来，耗费就真的大了。 既开了口，威尔森也不要什么脸面了：“你不是说阿纳……西海商城随时欢迎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到来吗？” “这话刚说过没几天，我记得，”海音转身越过威尔森：“这事一会再说，我先去趟罗河平川，”音未落，她已乘风闪身到了百英米之外。 “好的，”威尔森静立在原地，耸了耸肩笑着道：“只要你记得就行，”银色的眼眸中，笑意掩盖下的是忧，狼人因为血统，天生对危险感知敏锐。 近来阿拉贝拉部落接二连三地出现族人莫名失踪事件，这让他很不安，急切地想要寻找一处可靠的地方安定下来，迁移散居，族人容易落单，只会加剧危险。 乌黑黑陪着海音去了趟罗河平川，见她再次撒落黑色曼陀罗，实在忍不住了，不忿地低声嘀咕道：“还说我太张扬，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张扬的，”西海怎么就没想到让黑色曼陀罗遍地开花，来助长他的威势？ “我这不是张扬，”海音好脾气地解释道：“这样做，仅是为了让西海森林的子民们对西海森林对我充满希望，有了希望，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才可能尽快恢复生机。” 就她最有理，乌黑黑落到海音的肩上：“威尔森·麦克亚当没有将他的部众全部带来。” “正常，探路看看情况而已，也不用带那么多的部众，”今天一切都很顺利，海音仰首上望碧蓝的天空，看来先后在西海森林、烈日天坑的两次挫败，已经让隐在暗处的那股势力收敛了一些。 静候在西海商城西城门外的威尔森·麦克亚当双手抱臂低着头，海音久久不归，他面上也无丝毫烦躁，悠悠闲闲地踢着几颗石子玩。 一旁将粗糙的双手交叉置于腹部的灰胡子大汉，察觉到有不少罗鬃人自西方罗河平川而来，走上前去低语说道：“王，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西海商城，他们银狼部落对“西海”是如雷贯耳，但跟“商”是真不熟。 “是不是找错地方，等我跟海音领主谈过再下定论，”威尔森也没想到小德西竟想要将阿纳斯塔城打造成商城，这确实很出乎他的意料。 灰胡子大汉面露凝重：“今日见了这位海音领主，我是觉得她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德西女巫，”长得比黑色曼陀罗还美上两分，但行事就像食人霸王花。 威尔森笑出了声：“钠姆，她就是德西女巫，”拍了拍大汉的肩，“放心吧，真若是到了要学利兹部落那般，与罗鬃人联姻那步，我也不会让你去的，”他长这样，也勾不到像样的罗鬃人家族。 “那就好，”灰胡子大汉钠姆眼神自他家王的侧面扫过：“您也该找几个罗鬃女人，生几个狼崽子了，”这位当家喜好美色，找伴侣，不是安德罗氏贵族，就是女巫，以致都四千多岁了，膝下还没什么狼崽子。 这意思是想让他去与罗鬃人联姻，威尔森瞥向大汉钠姆：“银狼部落还没落魄到……” “去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海音蓦然出现，后也不管威尔森，兀自入了西海商城。威尔森还想说什么，但见这状况，便给他的部众们使了个眼色，立马跟上。 阿纳斯塔城更换了城名，有了新的气象，街道上的行人较之昨夜明显多了许多。在路过汉克宝石铺子时，海音还特地看了眼，铺子里满满当当的人，白胡子店家带着家人正在招呼着，没了之前的冷清。 海音所到之处，路上的行人均自动退至路边，将右手置于胸前俯首静立。跟在海音身后，同样享受着这番对待的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们，皆显得有些局促。 威尔森跨大几步靠近海音：“我带着部众在城主府外等你，”他的部众里有两个都已经同手同脚了走路了，他真怕再这样“享受”下去，这群没出息的东西会亮出真身。 “不要撞到我的人就行，”收了城，海音现在也不急，她打算走慢点，了解下城中的情况，顺便利用这点时间想一想等会如何跟威尔森·麦克亚当谈判？就像大嫂说的，这座城想要安宁，必须要有强者来守护。 强者无外乎安德罗氏、狼人、巫族，因为西海商城的前身，目前她是不准备雇佣安德罗氏。至于巫族，那就不必说了，前有光明巫族拉丽莎家族的事例，后有夏洛蒂部落的沦陷，她不信任他们。 剩下的就只余狼人了，麦克亚当银狼部落向来喜迁徙爱自由，她很好奇是什么让他们决意安定下来。 到了城主府外，已快过正午，海音见一群人高马大的威猛汉子一个个都靠着墙蹲着，立时对自己的决定生了一丝怀疑，她是不是高估麦克亚当银狼部落了？ 叼着根草的威尔森捕捉到小德西眼中的审视，赶紧拍拍手吆喝道：“都站起来，”凑上前去解释，“这日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犯懒也正常。” “不要怪日光，”灰胡子大汉钠姆一点不想跟“懒”字沾上边：“我们赶了两天的路都没吃饭，饿着肚子当然会没精神。” 好吧，算是她误会了，海音推开城主府的门，这里才空了半个多月，院子里的杂草就已经冒头了：“进来吧。” 威尔森跨入院中，扫过院子里的布景：“二十年过去了，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说完他就自嘲一笑，耙了耙一头的银发，“主子变了，”二十年换了三任主子，从安德罗氏到德西女巫，这个变化可是玛尔大陆上前所未有的。 他有预感西海商城暂时不会消停，转眼看向身披黑金色斗篷的女孩，希望她能撑住，不要让西海商城成了无主之城。 领着威尔森以及他的部众进了城堡，海音看着空荡荡的大厅，不禁蹙眉，当日她活捉阿娜诗·斯特林算是突然，这里怎么就空了？空得没有一点居住过的痕迹，不知是谁这么用心地帮她打扫的？ “随地坐吧，”海音带着乌黑黑闪身上了二楼，挨个查看房间，和一楼一样，房间都是空的，连床铺都没有，“难道阿娜诗·斯特林小气到了这份上？” 乌黑黑嗅了嗅味道：“这里没有血腥味，按理说安德罗氏居住过的地方再怎么洗刷，都不可能洗净血腥味，”除非有巫族插手，“这座城堡被日晖清洗过，”又是光明巫族，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三楼、四楼走了一遍，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海音穿过屋顶出现在灯塔下的阁楼中，将将站定，乌黑黑就离了她的肩膀落在朝西的窗子上：“谁把酒杯忘在这了，”吸了吸气，辨了又辨，“莫莱恩·斯特林的味道。” 海音瞧他那样子，一扫心中的阴霾，抱臂走近打趣道：“你什么时候成狗鼻子了？”他的嗅觉之前好像没这么敏锐。 “现在的我岂是昨日的我能比的，”乌黑黑再次吸气，神色严肃地辨别着：“奥斯汀的灵魂和肉身已经分开两千多年了，虽然有乌灵魂索连接着，但有一些能力还是会随着时间慢慢地退化。” “这次我们找回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后，灵魂得以回归，两次时间虽然都很短，不过却足以复活那些退化的本能了。” 乌黑黑前倾着鸟头，移步将窗台上的每一处角落都闻了一遍，断言道：“除了莫莱恩·斯特林，这里还有一个人来过，味道很淡，但我感觉好像在哪闻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味道太淡了，想不起来很正常，”海音站在窗边，眺望着西方，看到尽头处的那片森林，双目不由得微敛：“这灯塔很不错，”正好可以看到她西海森林，“我们下去吧。” 威尔森在厅中来回地挪着步，他的左眼皮从刚刚就一直在跳，依着以往的经验，他可能要捡钱，心中不平静，急切地想要出去逛一圈，勾头上望，小德西怎么还不下来？ “你在看什么？”突然出现在威尔森背后的海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威尔森立马转身，一刻也不想浪费地说道：“我们来谈谈银狼部落定居西海商城的事。” 见什么也没有，海音便收回了目光：“在谈定居之前，我想跟你先谈一笔生意。” 生意？威尔森咕咚一声吞下已经到嘴边的话，盯着海音的面，细品着她面上的神色，这是要发大财吗？ 银狼部落的九十狼人此刻均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的王，人家海音领主要跟他谈生意，他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做什么？张嘴说话呀…… 哼……哼，清嗓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站在海音肩上的乌黑黑听着那一声大过一声比乌鸦叫还难听的声音，真想抡起翅膀扇偏威尔森的这张丑脸，淫狼是穷傻了吧，再看小心他啄了他的眼珠子。 第57章 部众的清嗓咳嗽声, 威尔森不是没听到, 他只是看着小德西那一脸的平静，心里没底得很。 在西海森林入主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这个当口，小德西提出要和银狼部落做生意, 再想想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情况, 以及整个玛尔大陆目前的大环境, 他敢胡乱应声吗？ 德西女巫是什么人？玛尔大陆上鼎鼎有名的黑暗女巫, 祖传的精明、霸道、狂妄……抠唆，恨不能日进万金, 分毫不出。 要说他们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狼人抠唆, 那是因为穷, 没法大方。可德西女巫不一样，西海巫祖从安德罗氏八大始祖那抢了那么富饶的一整片森林，算是保了德西女巫世世代代的富有。 不是他推崇西海森林，德西女巫的名声确实是臭, 但西海森林的底蕴也是实实在在的雄厚，这样的德西女巫还到处剥削。现在突然说要拿出钱来和他们银狼部落做生意, 天上下刀子都没这吓人, 那肯定是要命的买卖。 海音见威尔森盯着她看了半天也不出声，便知这位心中应该是已经猜到她所说的买卖是涉及什么，迟疑、拿不定主意, 这都很正常, 她也不强求, 但买卖还是要说清楚, 至于能不能达成交易那都是后事。 “西海森林准备将原阿纳斯塔城，现在的西海商城建立成‘净土商城’。所谓的‘净土商城’就是指没有任何不平等霸凌的商城……” 听到“没有霸凌”，威尔森那双银色的狼目蓦然微瞪，丝毫不掩讶异，就连站在海音肩上的乌黑黑都愣住了。 “无论是安德罗氏，还是人族，不管你有多强大，在踏入西海商城的那一刻，皆要遵守我西海商城的规矩，只要遵守我西海商城的规矩，便会受着西海商城的保护。” 这还只是个开始，若西海商城打造成功，那罗河平川也将会往“净土”发展。 海音的话很浅显，威尔森也清楚了她的意图了：“想要建立这样美好的商城，你需要一支很强大的勇士队伍来护卫商城的规矩，”巫族内斗激烈，安德罗氏又嗜血，难以控制，他们狼人成了她最佳的选择。 “对，”海音直言无讳：“我要跟麦克亚当银狼部落谈的生意，就是这个。” 果然是这样，威尔森自嘲一笑，刚进入这座城主府的时候，他还在想西海商城会不会变成一座无主之城，现在西海森林这位年轻的领主就把主意打到他们银狼部落身上了，敛下眼睫轻吁一口气，其中凶险很显然，但他能不犹豫地拒绝吗？ 银狼部落的九十大汉此刻也沉默了，均盯着他们的王。这是一笔长久的大生意，可以说是只要西海商城还在，西海森林不覆灭，他们麦克亚当部落就不愁吃穿，有了丰富的资源供给，银狼部落还可以发展壮大。 至于说凶险，干什么没凶险？狩猎、接任何，没有谁能保证会顺顺当当、平平安安。 威尔森回头扫了一眼自己的部众，钠姆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 海音倒是不急，她会在西海商城停留几天，等会便让盘踞在西海商城的黑暗物灵们时刻注意着商城里的动静。 “你知道麦克亚当银狼部落为什么会突然找地方安定下来吗？”部众们的意思他已经清楚了，既然要合作，威尔森就希望双方能坦诚一点，这样也能促进他们互相信任。 海音摇首：“目前还不知道，你要是愿意说的话，我很乐意听。” “你对各族近来的情况了解多少？”此刻的威尔森没了往日的放浪形骸，显露出了部落首领该有的严谨。 “不太平，”海音长呼一口气，后轻嗤一笑：“不过这不太平已经酝酿很久了，二十年前阿纳斯塔城的城主洛奇·阿纳斯塔妄图掌控月辉也仅仅是个开始，现在的玛尔看似很平静，实则……，”说到此，她摇了摇头。 威尔森点首表示认同：“万年前，安德烈王国还未建立，玛尔大陆上各族纷争不断，我虽未经历过，但也可以想象那时活着有多么不容易。” “后安德罗氏始祖奥斯汀·柯雷尔领着安德罗氏的七位始祖，统领安德罗氏贵族们开始征战，又有西海·德西的横空出世，不出千年，安德烈王国就建立了，从此玛尔才太平了一些。” “万年来，先是西海森林强大的领主西海巫祖逝去，”海音微敛双目：“后又是安德罗氏的始祖公爵奥斯汀·柯雷尔消失，这就让很多心怀‘大志’者生了一些庆幸，他们想要打乱玛尔大陆上的安宁，重新建立秩序。” “对，”德西女巫精明不是没有原因的，威尔森看海音的眼神变了，他开始正视这位年仅三十岁的领主：“安德烈王国的建立，你家的老祖宗西海巫祖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再加上她的强大，便有了西海森林。” 海音轻笑：“怎么你不服气？” “不是我不服气，”威尔森耙了耙头：“说实在的，我们狼人虽然天生力大无穷，肉身强悍，奔跑速度堪比雷闪，但可惜这些都弥补不了愚钝这一弱点。” 海音闻言未加评判，只是扭头看向散坐在角落的那九十狼人，见他们竟无一人反驳，不禁有些乐了，他们这算是有自知之明吗？ “安德烈王国建立，德西女巫有西海森林，现在就更不必提了。得益于西海·德西黑暗巫族的身份，安妮儿家族占据了北滨燎原的大片冰原，夏洛蒂部落将璃无火林的东南一片划为族地，还有光明巫族，”威尔森说着说着，就有些丧气：“我们狼人呢，没有一块地属于自己的。” “这确实很不像狼，”海音也不替他们惋惜，好东西谁都想要，得不到也只能怪自己没用。 威尔森无奈地耸了耸肩，继续之前的话题：“西海·德西没逝去之前，德西女巫占据、圈围西海森林，无论是安德罗氏还是人族，没有任何一位敢对此不满。” “西海巫祖逝去之后，有些自以为是者就认为没了西海·德西的德西女巫不配占有富饶广袤的西海森林，”海音对此很是不齿：“德西女巫不配，谁配？西海森林就在那里，挪不动也跑不了，谁想要那就去拿呀？” “你说的很对，”威尔森舔了舔唇，将话引到他一直在追查的事上：“两千年前，安德罗氏始祖奥斯汀·柯雷尔突然消失，在他消失后不到二十年，我的一支为数过百的部众不知为什么走岔了路，误闯了西海森林。” 说到这事，海音也觉奇怪：“不管你信不信，当年的那支狼人群并没有进入西海森林，”墨翼精灵王后对此很确定，“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西海森林附近消失，西海森林也不清楚。” “没有进西海森林，”威尔森紧抿双唇，很肯定地摇首道：“不可能，当初是我亲自带着部众寻着味道找去过的。” 海音嗤笑反问：“你找过去的时候，有亲眼看到他们进了我西海森林吗？”见威尔森被她堵得无法反驳，接着道，“外界还传言，那支狼人是在觊觎我西海森林，这你又怎么解释？” “这……这不可能，”威尔森对他那群憨傻的部众还是很了解的。 “你也知道说是不可能，”海音轻叹摇了摇头：“你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会走岔路去了西海森林吗？” 他当然有想过，不是没想通吗？按说狼人寻着味道是不可能走错路的，可那支部众确实是……，等一下，他好像忽略了什么，凑了凑鼻子，这里怎么会没有血腥味？ 海音见他这般，也眨了两下眼睛，不等威尔森问便出声了：“这整座城堡被日晖洗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没留下痕迹？威尔森蹙眉设想了一下：“你说两千年我的部众走岔会不会是某支势力布的局？他们用气味引着我的部众走岔路，然后……然后又洗去那个气味，独留我部众的味道，让我找去西海森林。” 他怎么越想越觉事情就是这样？ “不知道，事关你银狼部落百十条人命，我可不能胡口乱说，”海音其实也有这样的猜测，且那支银狼部落消失的时间太凑巧了，奥斯汀那会才刚出事。 “哎，你不想想再回答吗？西海森林罪名还没洗脱，”他是觉得她聪明，才会问她给她机会。 罪名？海音瞥向他：“西海森林的罪是你以为的罪，除了那可以造假的味道，你倒是拿出证据来说明呀？被你们银狼部落冤枉的这两千年，西海森林可从未承认过与那支银狼群的消失有关系。” 威尔森彻底焉了，他确实没有实在的证据：“好吧，这件事我会继续追查，也请你……您得了什么可靠的消息不要忘了漏一点给我。” “嘁，”海音冷嗤一声：“还算识相，告诉你个消息吧，拉丽莎家族的温蒂丝·拉丽莎从安德罗氏的身上，寻找到了剥夺其他生命体生机的方法，塔丽娜、啵伊尔还有温蒂丝·拉丽莎，能活这么长久都是靠着这法子。” “猜到了，”二十年前，塔丽娜·拉丽莎被德西女巫杀了，外界才知道这位竟还没死，威尔森那时就已经有了怀疑，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也不觉意外：“放心吧，我们以后会小心光明巫族的。” 海音闻言两眼不禁上翻，狼人缺心眼这事，她今天见识到了：“我跟你说这个，你就没有点其他的想法？”也不指望他会突然开窍，直接点明了，“旁的不提，狼人的生机可匹敌安德罗氏贵族。” 话说得这么直白了，威尔森若是再听不明白海音的意思，就是真的蠢了，心中大为惊愕，不但他，坐着的九十狼人也都站了起来，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不用这么惊愕，”海音笑道，不掩眸中的轻蔑：“我还亲眼看见过啵伊尔、温蒂丝·拉丽莎吸食安德罗氏生机，”见他还愣着，她也能理解，“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看事情不要太狭隘。不能因为一个地方发过光，你就认定这地方有金子。” 威尔森将刚听到的消息代入之前的设想，心中更是笃定了，只是有一点他不明：“你怎么会见到温蒂丝·拉丽莎？” 才说他蠢，这会竟又反将了她一军，海音轻哂一声：“你知道温蒂丝·拉丽莎？” “当然知道，”也不用海音问，威尔森就开口了：“温蒂丝·拉丽莎很少在外露面，所以外界对她的了解并不多。但据我所知，两千多前，她原是要争夺光明巫族光明祭司之位的，后来突然换成了塔丽娜·拉丽莎，你晓得是为什么吗？” 站在海音肩上的乌黑黑徒生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淫狼是不是知道太多了？ 海音摇首，很老实地回道：“不知道。” “我知道，”威尔森有些得意：“因为拉丽莎家族有更重要的事让她去做。” 乌黑黑已经闭上眼睛开始装死，海音联想到之前乌黑黑在知道是温蒂丝·拉丽莎守着奥斯汀躯壳后的表现，心中有了猜测。 “拉丽莎家族将温蒂丝·拉丽莎送去了安德烈王城的柯雷尔庄园，”这是一种好听的说法，威尔森怕小德西听不明白，还补了一句：“也就是没名没分地伺候奥斯汀·柯雷尔，连个情.人都不算。” 海音挑眉，眼角余光扫过缩着脖子装死的乌黑黑，看来威尔森说的是真的，怪不得奥斯汀·柯雷尔会身陷于拉丽莎家族。 “暗里有一个传闻，说人族女子可以不用被转化，就能为奥斯汀·柯雷尔孕育子嗣，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被证实。” “不用转化就能为奥斯汀·柯雷尔孕育子嗣？”这次轮到海音惊讶了：“拉丽莎家族送女巫进柯雷尔庄园，意在子嗣？”制造出双子巫还不够，竟还惦记着融合巫族和安德罗氏的血脉，“送去柯雷尔庄园的女巫是不是都极为优秀？” “不但优秀，还一个胜一个的美，”威尔森叹气：“可悲的是她们的美丽胜过万千女子，却输给了奥斯汀·柯雷尔。” 说到这他都想替她们流两滴泪：“奥斯汀·柯雷尔消失两千年了，反正到现在是没一个女子敢站出来说自己是奥斯汀的女人，向安德罗氏始祖们寻求庇佑。” 要是真有哪个不想活的女人敢站出来，他就敢撒泼打滚，让小德西拖着他的躯壳去安德烈王城，他要亲手剥了那个女人的皮。乌黑黑真想提醒他们，是时候该谈谈生意了，不要扯这些没有的事。 海音似听到了乌黑黑的心声，在沉默了几秒后直接开条件了：“除去头一年，护卫西海商城规则的佣金十年一算，至于多少，一个月后我会给出西海商城的规则，到时再商议。” “等一下，”威尔森见她这般自信，不得意了：“你怎么就认定我会接下这笔生意？” 海音直问：“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跟她谈玛尔目前的形势，他虽没明说，但她敢肯定狼人部落是出事了。 “好吧，”威尔森开诚布公道：“最近阿拉贝拉雪狼部落发生了几起族人失踪事件，都是莫名失踪，且全部是血统上层的母性狼人，查不到任何踪迹。” “阿拉贝拉部落一直盘踞在偏北地的曼斯特城，曼斯特城并没有被分封给哪一位安德罗氏贵族，”如此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不过海音觉得要查也不是没有方向：“专挑母性狼人，还要血统上层，”这很符合“优生学”。 威尔森舌头划过狼牙：“这笔生意我接了，但是有条件，”见海音冷眼看他，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出部落的需求，“你得先付一部分钱，我的部落要安家。” 这个倒是可以有，海音拿出了昨日白尼利给她的那张血色蔷薇琉璃卡：“这里是二十万金币，”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接连的抽气声，不过她并不会笑话他们，毕竟德西女巫也穷了很久了，“是你们第一年的佣金。” “这么多，”威尔森有些惊讶，但还是一点不敢耽搁地接过那张琉璃卡。 “你嫌多吗？”海音笑着提醒他：“阿纳斯塔城今天刚刚更名为西海商城，外面多的是势力想要它乱，更甚者是变成无主之城，”当然了她的安全，就无需他们来守护了。 这一年要订立城规，是至关重要的一年，要狼人卖命，那钱就不能省。 “合作愉快，”威尔森将琉璃卡紧紧地握在掌中，连口袋都不敢放：“今晚我就让钠姆带着他们巡城，你应该还要在城里留几日，我回雅加山谷，在你离城之前，会将整个部落迁徙过来。” 此刻九十狼人均死死地看着那只紧握的拳头，就生怕那张小小的琉璃卡自他们王的指缝溜走。 灰胡子大汉钠姆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点头应道：“还请海音城主放心，我们银狼部落虽然脑子不灵，但五感绝对超越一般的狼人。” “对对，”其他狼人也跟着附和：“我们收了西海森林的钱，那便是拼了命也要守好西海商城，”他们就适合赚这样的钱，不用费脑子。 “好，”海音没什么要交代了，扫过空荡荡的城堡，心里有了计较：“这个城主府你们收拾一下吧，”原她是准备拿来当落脚地的，现在它有了更佳的用处，“以后就是城卫府。” 还有城卫府？威尔森突然觉得他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德西女巫：“你真的要把这么好的一处城堡和园地给……给我们银狼部落？” “不是给你们银狼部落，”海音纠正道：“这里是城卫府，你们银狼部落得重新买地安家。” 那也很好了，钠姆单方面决定以后西海商城就是他们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家了。 海音也不打算在这停留了：“现在离天黑还早，今天城里商家几乎都在打折，你们要买什么赶紧去吧，还能省下不少钱。” “听你的，”威尔森目送着海音：“我们去买东西的时候，会顺便宣告下西海森林雇佣麦克亚当银狼部落守卫商城的事，你就等着瞧吧。” 还不算太笨，海音勾起了唇角，闪身出了城主府，回到德西家的铺子，站在二楼的窗边望着无云的天，今夜应该不会安宁。 乌黑黑飞离海音的肩膀，落在窗台上：“我觉得我们不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西海商城，你可别忽略了罗河平川，那里可都是罗鬃人村庄。” “我没有忽略罗河平川，”海音闭上眼睛，双唇不停地动着，无声地念着巫咒，利用巫力将巫咒一波一波地输送出过去，大概过了三十秒才停下动作，俯瞰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但愿能逮到几位上得了台面的人物。” “杀一儆百，你就别想，”乌黑黑并不是要打击她：“现在的西海商城不是过去的阿纳斯塔城，经你半个多月前的那一次大肆屠杀，这座城里已经没几个安德罗氏了。” 海音也清楚这一点：“西海商城中罗鬃人占了七成，有势力想要恶心我，就只需驱使一些转化者到街上乱咬一通，便可惊得人心惶惶，”这也是她急着雇佣狼人的原因之一。 “对，”乌黑黑双目晦暗：“在奥斯汀出事之前，他已经在制定转化者管理条约了，可惜还没制定完整，就撑不住了。” “是吗？”他不提，她还没打算追究，现在正好顺便问问：“柯雷尔庄园有很多女人吗？”想想躺在她墓里的那位，真觉他应该永远躺在里面。 乌黑黑打了个激灵，默默地将自己团紧：“你不想知道奥斯汀打算怎么对付那些转化者吗？”他们可以详细地谈谈这个，会对她日后治理西海商城很有助益。 “转化者很难管理吗？”海音双手抱臂，垂目看着团成一团的黑乌鸦：“出了事，谁转化的谁担责任，”她就不信时间长了，还有安德罗氏贵族敢肆意转化人族。 与他不谋而合，乌黑黑耷拉下眼皮说：“奥斯汀·柯雷尔很可怜的，带领着安德罗氏始祖们建立了莫斯林钱行和安德烈王国后，他几乎把时间都用在了约束安德罗氏上，时不时还要联合西海一同打压血盟以及不安分的巫族、狼人等等。” 海音冷哼一声：“压力是很大，确实需要一些纾解。”之前她与温蒂丝·拉丽莎相斗后，他竟然没一句也没提与温蒂丝之间的渊源。 “对呀，”乌黑黑不忿地说：“原本奥斯汀处理事务还是游刃有余的，可自被西海带累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后，他就有些疲累了。” “为了探究双子圣灵诅咒，他还不能拒绝光明巫族往柯雷尔庄园塞女人，那些花花绿绿的女人长得丑也就算了，胆子还一个大过一个，整天的都在想怎么算计奥斯汀。奥斯汀本就疲累，还要时时提防她们沾着自己。若是没有那群女人，他肯定能多坚持……” 听着乌黑黑滔滔不绝地发着牢骚，海音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一些，决定暂时放过他的隐瞒不报了：“不许再有下次。” “知道了，”乌黑黑警惕着海音的情绪变动，他已经后悔了，在心中默默地下定决心，日后绝对绝对要做一只忠诚的小鸟，谁晓得隐瞒之后，会不会冒出来一个知情者？ 第58章 在接了生意之后, 威尔森也不敢马虎，拿出一张原阿纳斯塔城的地形图，招了部众聚到一起，开始商议着布防巡城的事。 钠姆一行常年狩猎、接任务, 对着原阿纳斯塔城的地形图, 很快就找出了城中的几处防守要塞, 以及可能会被忽略的防守漏洞，后各抒己见。 敲定了布防巡城的事, 威尔森便带部众, 浩浩荡荡地去了城中的莫斯林钱行取了十万金币, 留下六万金券买地安居，剩下的则分发给部众：“这四百金币是用来布置城卫府的，柏德文拿着，其余的大家平分。” “终于有钱了, ”钠姆两碧绿的狼目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分到的四管金币, 他有多久没碰过这东西了, 小心翼翼地拿近，凑着鼻子闻了闻，这味道虽然不香, 但他是真喜欢, 抬腿欲走向街道对面的莫斯林钱行。 威尔森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王, 我要去钱行, ”钠姆双手捧着沉甸甸的四管金币：“德西女巫精到骨子里了, 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雇佣我们, 那接下来肯定要有大战。郎娜这会又不在，我也不敢把这么多钱放在身上，所以准备将它们兑换成金券藏起来。” “主意不错，”威尔森松手了：“那你去吧。” 站立在一旁的八十九位狼人闻言也纷纷效仿，只是刚准备抬腿跟上钠姆，钠姆竟又回头了。 他腆着张胡子拉碴的脸凑到威尔森面前：“王，我准备把四百金币全部兑换成金券，可这样一来，我就没能用的钱了，你能不能先借我一金币，不，一百银币就行了。等郎娜来了，她还给你。” 一听这话，威尔森就知不妙，果然还未等他出声，那八十九位狼大汉也凑了过来，他真想原地消失，无奈身份捆住了他的腿，仰首望天，耳边全是借钱的声音，长叹一声感慨道：“同是人，怎么就不能同命？” 他也想像小德西那样，面目平静、心如止水地一掷万金。 德西铺子二楼，海音正襟坐在桌边，右手握着一只羽毛笔，看着她刚列出的城规，查检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踏入西海商城者，不论安德罗氏亦或是人族，允许买卖，不允许霸凌，更不允许杀戮。凡是制造冲突流血事件者，均归西海森林追究，赔偿等事宜亦均归西海森林定夺…… 乌黑黑勾着脑袋盯着城规落脚处的那行字：入城必读城规，踏入者默认已读城规，西海商城内一切事宜最终解释权均归西海森林所有。 他怎么觉得这条款有点霸道不讲理，两眼瞄向海音，见其一脸的严肃认真，他深觉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她。 “安德烈王城建立了万年之久，安德罗氏贵族们因为种种原因，早已习惯了备受优待，且玛尔大陆上各族也均深受阶级等级影响，你若是想一下子打破这个统治观念，很可能会遭到非常激烈的反扑。” 这一点海音也有考虑到：“说到底还是我目前不够强大，”若是换成西海巫祖，根本就不会担心反扑，因为强大，更甚至不会有势力敢反扑，丢开手中的鹅毛笔，倚靠在椅背上，“循序渐进地来吧。” “这样才对，切勿急功近利，”乌黑黑一脚将记录着城规的纸张拨开，走至桌边：“你目前首要做的，就是尽快镇住各方势力，稳住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 海音点头，打起精神离了座位消失在二楼，去了暗室擦拭弩.枪和清点箭矢，上次拿的两盒暗冥火爆裂弹才用了两颗，还剩下三十枚，这种杀伤性巨大的底牌，身上不用带多，但也不能少。 安排好了部众，威尔森也没跟海音道别，就赶紧出了城回雅加山谷。留在城中的九十狼人仅仅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将西海森林雇佣麦克亚当银狼部落守卫西海商城的事传了出去。 天还没黑，西海商城里对此已是人尽皆知，最为惊喜的就属城中的罗鬃商家了，汉克宝石铺子的白胡子店家找了个空当，叫来了家人，让他们准备准备，今晚早点关铺子。 小伙子西罗不明白了：“海音领主不是已经雇佣了麦克亚当银狼部落守卫西海商城吗？”自洛奇·阿纳斯塔死了，这么多年也就今天生意最火热。 “听爷爷的，”西罗的双胞哥哥东尼稳重许多：“海音领主总不会无缘无故雇佣银狼部落，最近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洛奇·阿纳斯塔是死了，可他还有一个儿子，且阿娜诗·斯特林子爵还活着，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咽下这口气的。 而此刻距离西海商城只有不到五十英里，与罗德烈山谷接壤的凯萨平野偏南地带的一处牧羊人草屋内，一位身着羊皮裙的女子正哼着古老歌谣，在慢悠悠地缝着一件黑色连帽斗篷，其瞳孔已呈黄色，举止之间巫力波动极为平稳。 在她缝好手中的黑色斗篷，咬断散着柔和日晖的无色丝线后，草屋门口出现巫力波动，一位身披连帽黑斗篷的血眸安德罗氏从巫力波动的中心走出：“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羊皮裙女巫将针收进她盘起的发中，后站起掸了掸刚刚缝好的黑色斗篷，将它交给血眸安德罗氏：“地下城里，那群转化者已经饿了三天了，这已是他们的极限。” 血眸安德罗氏接过那件黑色斗篷，语调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笑着说：“西海商城今日是人满为患，热闹得很。他们这么饿，最适合去那里走一圈，如此也能帮着海音领主减轻点负担，她也不用再花大笔的钱去雇佣狼人了。” “雇佣狼人？”羊皮裙女巫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德西女巫族口不多，西雅·德西大婚在即，墨林……，”提到墨林，她眸底变得晦暗，语气一转变得冷漠，“这边剩下的事就由你接手了，我要回马莎尔城一趟。” “请便。” 日落西山，银狼部落的九十狼人在吃饱喝足了后，九人一队，目的明确地去往指定地点开始巡城，城中来往的行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站在德西家铺子二楼的海音，看着城中的灯火慢慢地亮起，手指轻捻着生灵指环。 乌黑黑站在窗外檐上俯瞰着街道，左右张望着，很是不放心那群憨傻的狼人。 晚过二十一点，一切看似很平静，但有些保守的商家就已经挂牌打烊了，汉克宝石铺子便在其中。街上的行人没了白日那般密集，但也不少。 夜愈深，分布在城中各处的狼人们就愈警惕，按着威尔森制定的计划，一过二十二点，他们中四队就开始有意识地慢慢地往主要街道聚拢，而其他六队控着居住区。 呼……呼…… 黑暗中数百面容均下陷的转化者徒然出现在凯萨平野的中心地带，他们如饿了很久的出笼凶兽一般，争先恐后直奔临近的西海商城，月色之下，尖锐的獠牙闪着迫人寒光。 看着他们离去，隐在暗处的血眸安德罗氏勾起血红唇口，惋惜地幽幽说道：“永别了，可爱的勇士们，大帝会记住你们的功劳的。” 转化者们在靠近西海商城时分散了开来，几乎是在第一位转化者踏进西海商城的同时，乌黑黑就出声提醒正在修习的海音：“来了，在预料之中都是转化者。” 海音收功，带着乌黑黑出了德西家的铺子，运起巫力轻启红唇，只瞬间分布在城中的九十狼人皆得到了指令，“尽量抓活的，”她留着这些转化者还有用。 啊…… 一声惊叫打破了西海商城的宁和，一位身形枯瘦的转化者双手成爪扑向欲要逃跑的罗鬃女子，罗鬃女子被吓得肝胆欲裂，仓惶逃了没几步就一个错脚摔倒在地：“救命啊……” 食物就在眼前，转化者凹陷的双目似被血浸染，对血的渴望让他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忽闪而至，张开干裂的血口倾倒向前。 “啊……，”罗鬃女人目眦欲裂失声惨叫，恐惧已让她完全丧失理智，十指在坚硬的石板地上胡乱地抓，暗影袭来，两眼翻白。 就在这时嚎的一声，一道白色狼影掠来，将倾倒的转化者扑到了一旁，苍白发的遒劲汉子抡起铁拳一击震碎这转化者的全身骨头，后朝着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的罗鬃女子吼道：“赶紧找户人家躲起来。” 数百饥饿的转化者自四面八方进入城中，西海商城立时就乱了，不过好在海音早有准备，她踏风走在街道上，运起巫力，充满安宁的声音响彻在西海商城的上空。 “西海商城的所有罗鬃人族听着，现有外敌来袭，请就近寻地躲避，不要惊慌，相信我们的狼人兄弟，他们会守护好大家，也请相信西海森林，今夜西海商城所受的惊扰，西海森林定会为你们讨回。” “快进来……” 城中不少商家原已要关门打开护院石，可听到领主的昭告后，知道他们没有被放弃，便大着胆子行动了起来，让店里的奴隶拿了棍棒刀具守着门，招呼街上乱窜的行人进店躲避。 海音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着，空灵的声音似能抚慰人的心灵一般。她一刻不停留地闪身出了西门，化作一粒巫沙破空投向西方罗河平川。 有了商家的帮助，街道上的罗鬃人少了许多，狼人们顾忌少了很快就控制了局势，将城中的所有转化者震碎骨头扔到东西主干街道上，由一队狼人看着，后还不放心地两次排查城中各个点，确保无一遗漏才踏实。 罗鬃人们或透着门缝或拿布裹着自己扒在窗边偷看，狼人对此并不在意，他们现只关心海音领主为何要留着这些转化者？ 钠姆蹲下壮硕的身躯，伸手一把卸了一位恢复了大半的转化者的下颚，一手捏着鼻子，皱眉嫌弃地凑近瞧了瞧，看过之后，一双小山眉皱得更深，又接连看了五位转化者的嘴，瓮声瓮气地说：“汉姆，这些转化者的獠牙好像都是刚生不久。” 站在一边肌肉贲张长相偏秀气的狼人汉姆，瞥了一眼哥哥，双手抱臂抬脚踩碎脚尖前那位转化者刚刚恢复的爪子：“你可以把捏着鼻子的手放下了，”这些根本就不需要他来查看，“我们只要依着海音领主的话行事，守护好西海商城便可。” “我知道，”钠姆放下捏着鼻子的手，一拳捣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一位转化者：“就是很好奇海音领主为什么要留着这些恶臭的转化者？” 他也好奇，汉姆挠了挠头：“这些转化者身上的味道有点像，他们应该是来自一处，海音领主大概是要将他们挂起来，警告他们的主子吧？”他只能想到这里了。 而此刻海音已经到了罗河平川，现出身形，面对自东方来的那一趟为数半百的转化者，她一声没吭，抬手捋下五十断发，念了两句巫咒，便抛了出去。 静悄悄地来，后带着一串被捆缚着的转化者们静悄悄地离开，罗河平川的罗鬃村庄由始至终平静着，未收到任何叨扰。经了这一夜，海音已不再犹豫，决定尽快建城墙围护罗河平川。 嘭……嘭…… 一串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转化者从天而降，砸扁了几个撑地想要爬起的转化者，看得一众狼人均不由得地吞咽口水，这么短的时间，那位就在罗河平川和西海商城之间打了个来回，还顺便捉了一串臭虫。 一粒散着幽光的巫沙飘落，海音抱着乌黑黑现出身形，看着瘫了一条街的烂肉，不禁冷嗤一声，抬手捋下一把断发随手抛了出去，那些断发散开，化成柔韧的银丝分别缠上不同的转化者，将他们牢牢绑缚。 这番动作也算是看傻了九十狼人，钠姆兄弟的目光一点不加掩饰地定在海音的那头乌发上，似誓要辨识出她那头乌发够用多久。 舒服地窝在海音怀中的乌黑黑掀起半阖的眼皮，瞥了一眼这群没见识的狼人，小德西的这些断发可不是从头上拔下来的，而是自小到大自然脱落的连根发。 菲欧娜·德西的小女儿戴维琪·德西一生都热衷于钻研黑暗兵器，将连根发炼制成锁链的法子就是戴维琪·德西探究出的。 自有了这个法子之后，每一位德西女巫从小都会收集脱落的连根发，好好保存，待达到一定的境界后，就会将这些连根发炼制成锁链，藏于发中。且这些连根发锁链除非被挣断或是主人逝去，否则便可不限次数地重复使用。 “把他们挂在四方城墙上，”海音的目光扫过这些夜袭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的转化者，个个都戴着月辉戒，装备是真齐全，那她也就不顾忌了：“也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冷静冷静。” 汉姆闻言用手肘拐了一下哥哥，看吧，被他猜中了，他果然是麦克亚当银狼部落中少有的智者。 海音敛下眼睫，好心情地弯唇轻语道：“别让他们死了，这些可都是证据，我还要带着他们去找他们的主子要我们西海商城以及罗河平川的损失。” 送上门的礼，她总不能不收，西海森林向来是来者不拒。 钠姆看向傻了的弟弟，不收音量地轻哂一声，听见没，要赔偿才是海音领主留着这些转化者命的原因，震慑旁的势力也仅是顺带，振臂一呼：“兄弟们，干活喽。” 人均一手两只转化者，银狼部落的狼人们是轻轻松松，个个笑嘻嘻的。有几位见被提着的转化者一动不动，还用脚轻轻地踢了踢嚷嚷着：“你们现在可不能死啊……” 转化者被拎走了，海音调动一丝巫力，窝嘴长吁一口气，横生一阵清风扫过地面，西海商城东西主干街道恢复了之前的干净，仰首望天。明月已偏西，今夜算是到此为止，至于明天，那就明天再说吧。 “今天凡是被惊扰到的，明日可去往原阿纳斯塔城的城主府，现西海商城的城卫府做登记，”海音漫步走向东街，对着空荡荡的街道说着：“因这场夜袭蒙受损失的，折算好损失，亦可去往城卫府做登记，西海森林会尽全力帮大家讨回公道。” 从黑色曼陀罗降落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的那一刻起，生活在这两地的人族、安德罗氏就已算是西海森林的子民。西海森林只有先保护好他们，才能得到他们的拥护，日后待“净土商城”的规则逐渐完善，西海森林才能有底气开辟这个世界不存在的“税”。 回到铺子，海音闪身上了二楼，盘坐在窗台上，似自言自语一般幽幽说道：“三个小时前，整个西海商城虽说不上是人声鼎沸，但也算是热闹，可现在呢，我把结界都撤了，依旧是安安静静。” 那些转化者背后的势力太清楚如何毁去一座城，这是他们先挑起的，那就不怪她狮子大开口，一次撕下他们的肉。 “你准备拉着那群转化者去安德烈王城吗？”乌黑黑闻着还没有完全消散去的血腥恶臭，半阖的眼皮遮掩着眼底的怒意，不等海音吭声便接着道：“我帮你辨认转化他们的安德罗氏贵族，你直接向他们索偿，往多了要。” 海音微敛双目：“你好像不高兴。” “我当然不高兴，”乌黑黑仰起鸟头看向海音，气恼道：“这群转化者不是普通的转化者，他们是用血豢养出来的。” 他不知道那些被转化的人族是否是自愿，但却清楚被豢养出来的转化者决不能留。因为他们一经转化就被扔在热血池里，没有限制地进食新鲜的血液，直至完全地触发出安德罗氏的天性。这类转化者极度嗜血，无一例外。 “那支势力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留着他们，”海音勾着唇角，面目却清冷得很：“不要生气，等着吧，我们很快就会带着这些转化者去找他们了。” 这句安抚并没有抚平乌黑黑的怒意，他紧绷着双翅：“奥斯汀·柯雷尔真的是消失太久了，久到安德罗氏的贵族们已经忘了他的喜恶。” 第二天，如海音预料的一般，城中很多商家都紧闭着大门，对这，海音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让他们缓一缓。 也许是罗鬃人习惯了受压迫，虽然西海森林的态度摆在那里，但一个上午，就只有两位生活在城中的安德罗氏商户核算了损失，去了城卫府做了登记。对此，海音可就不由着他们了，她还等着带上登记本去讨债。 中午一过，狼人们就分组沿街吆喝了：“昨夜谁家遭受了损失，受到惊吓的，赶紧地去往城卫府做个登记……西海森林不会让你们白白受这场惊吓的……我们银狼部落也不同意……” 吆喝了半天，狼人们嗓子都喊哑了，可城中的罗鬃人依旧躲着。 “看来是需要一个领头人，”海音带着乌黑黑出了铺子，沿街转了一圈，就去了汉克宝石铺子。汉克宝石铺子倒是开着，只是没有客人上门。 海音这一趟是目的明确，白胡子店家有些为难：“领主大人，实不相瞒昨夜本店早早地就歇业了，我……我这去有点不太合适，”他倒是愿意帮忙，可就是觉得…… “爷爷，”东尼拿着账本走了过来：“我们铺子是有损失的，若不是惧怕会出事，昨夜铺子不会那么早歇业，且因为昨夜，现在也没生意了，”说完也不待他爷爷应话，就转身面向海音，俯首道，“东尼正准备去往城卫府做登记。” 海音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谢谢他提醒了她，西海商城最近几天的损失也要算上，不能只算昨夜的。 有了第一个罗鬃人出头，那么就不缺第二个、第三个，城卫府的狼人们登记到了天黑，便让还未登记的罗鬃人明日再来，今夜他们还是要分队巡城。 一块石头砸下后，一连六天西海商城以及罗河平川均是风平浪静，海音和狼人们并未因此就放松了警惕，而这时威尔森也带着他的麦克亚当部落进城了。 站在城卫府灯塔阁楼窗边的海音，见族口近两千的银狼部落朝着城卫府这过来，面上有了一丝笑意：“威尔森的日子也不好过。” “对啊，”一道银狼影跃进阁楼，威尔森出现在海音的身侧，长叹一口气：“这么多的狼崽子要养，我这也是疲于奔命，”话说他进城的时候，见着很多干骷髅挂在城墙上，“你押运那些干骷髅去安德烈王城，肯定需要护卫吧？” 海音摇了摇头：“不用，阿娜诗·斯特林背着烈日神杖怎么去的安德烈王城，他们也就怎么去安德烈王城。” 盯着这位豪富看了半天，见她不像是说假的，威尔森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你们德西女巫真会过日子，”但他还是想再争取下，“我最会放狼，你真的不雇用我赶那群干骷髅去安德烈王城吗？” 第59章 “不用你赶那群转化者, ”海音心中另有打算：“你留下帮我守好西海商城, 还有我准备给罗河平川筑建城墙, 你们部落里若是有……” “我接，”不等海音将话说完，威尔森就似怕活会被抢了一般, 什么都不问就揽下了：“砌石砖、筑建围墙这样的重活就特别适合天生力大的狼人来干，我们麦克亚当部落里最不缺的就是吃苦耐劳的狼人。” 若不是不好卖, 他都想问问小德西，西海森林买不买憨傻肯干的奴隶？钱都不是事，能给一点最好，不能给, 管那群狼崽子吃饱，他也是非常愿意的。狼人天生力大无穷是真，但饭量也真的是……含蓄点说, 非常非常大。 要知曾经他也是一位极为富有的潇洒狼王，可现如今……想多了都是泪。 海音俯瞰着那些进入到城卫府的狼人，怎么都是正当盛年的雄性狼人：“麦克亚当部落就这么些族口吗？”目光定在缀于最后的那位个子高挑，长相冷艳的母性狼人身上。 “当然不止，”威尔森趴在窗台上, 眺望东方：“这里不是城卫府吗？到这来的都是部落中最勇猛的狼人, 其他的老弱妇孺都等在东城门外。” “大概有多少, ”海音看着那位母性狼人自进入城卫府后就面带审视, 而那群雄性狼人像是都有些畏惧她, 想来这位在麦克亚当银狼部落中地位应该有些特殊。 “不算游历在外的, 部落亚狼带着拥护者分离出部落的，目前是两万三千七百二十六个，”每每提到这个，威尔森就有一种头顶山峦的沉重感，裹紧身上的这件破皮马甲，他需要冷静冷静：“小德西，西海商城的城墙要加固吗？” 海音真见不得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当初你是怎么当上麦克亚当部落的狼王的，”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们怎么容得他活这么久，难道是苦日子过惯了？ “这没得选，我一出生就已经注定要成王，”威尔森都替自己感到悲伤：“好在麦克亚当部落比之阿拉贝拉和利兹部落，族口算是少的，”不然他应该会被愁得英年早逝。 “那位是谁？”海音下巴朝着巡查完城堡出来的冷艳狼女努了努。 “我的同母异父妹妹，郎娜·麦喜德，”威尔森朝着看向灯塔的郎娜·麦喜德招了招手：“小德西，你这次押着那些干骷髅去往安德烈王城追责，还是非常危险的，你大可放心雇用我，麦克亚当部落有我妹妹在就行。” 海音见郎娜·麦喜德化作一道银灰色狼影踏空飞跃而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等我和你妹妹谈过再论。” 银灰色狼影自南窗跃入阁楼，郎娜·麦喜德现出身形，目光似无意一般自威尔森身上掠过，看向海音：“您好，我是麦克亚当部落的大管家郎娜·麦喜德，钠姆·亚丹的妻子。” “你后面那个可以不用说，”威尔森一手叉着腰，歪斜着身子面向郎娜·麦喜德道：“实在想说，你可以说是威尔森·麦克亚当的妹妹。” 钠姆那混蛋长着一副忠厚样，实则一肚子心眼，作为亲妹夫，他竟然公然带头向他借钱。 郎娜·麦喜德瞥了威尔森一眼，冷冷地回道：“钠姆虽然长得丑，但对伴侣忠贞，我喜欢。” 就因为这，威尔森站直身子，耸了耸肩两手一摆，他认输：“等钠姆上交了那四百金币后，你别忘了还我一百银币，”他们亲兄妹要明算账。 提到钱，郎娜·麦喜德就上前一步，抬起右手置于胸口处，朝着海音俯首致意：“海音领主多谢您同意让麦克亚当部落定居西海商城，也由衷地感谢您信任麦克亚当部落，将护卫西海商城的任务交给了我们，请您放心，麦克亚当部落不会让您失望的。” 麦克亚当部落一直以来都居无定所，生活基本靠狩猎、接任务来维持，部落的日子过得算是不错。可自从两千年前，那支银狼群莫名走失后，部落里就多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他们要威尔森带着银狼部落围剿西海森林、猎杀德西女巫，向来好脾气的威尔森因此大为震怒，一力镇压。而安德鲁、伊桑、雅各布三位部落亚狼则借机带着大批的健壮雄性狼人分离出了麦克亚当部落。 威尔森中计了，安德鲁、伊桑、雅各布的本意就是想带着部众离开，复仇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不然都两千年过去了，她怎么不见他们带着部众找上西海森林？ 原本日子不错的麦克亚当部落，因为大批雄性狼人的离开，实力是一落千丈，又有被抛弃的老弱要照顾，威尔森只得带着部落退出城镇，行走于山谷、平野等地，算是休养生息。 两千年，他们的家底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好在当初被出走的那些雄性狼人抛弃的那一批狼崽子们也长大了，只是目前外面的形势十分不好，各族内斗空前激烈，又有狼人接连失踪，这便让威尔森感到极为不安。 行走于山谷、平野等地，没有钱粮支撑并不能长久，所以威尔森才考虑领着麦克亚当部落寻找城镇安居。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们麦克亚当部落的运气这么好。 “公平交易而已，”海音轻捻着生灵指环：“我要的也不是你们的谢意，”她要的是西海商城的安定、和谐。 “我明白，但还是要谢谢您肯给麦克亚当部落机会，”在威尔森兴高采烈地赶回部落说明了情况后，有那么一刻她是庆幸的，庆幸当年威尔森拿得定主意，没有听信安德鲁他们围堵西海森林。 海音敛目淡笑：“那也要你们值得才行。” “说得对，”威尔森上前揽着妹妹的肩膀，邀功道：“刚我又给部落接了个大活，”转眼看向海音，“这位领主大人要给罗河平川筑建城墙。”城墙围护一城，那耗费可是巨大，他都不敢想象。 出生到现今，即便很多时候活得拮据，他也从未怨过谁，可此刻威尔森竟有些嫌弃自家的祖宗太不努力，瞧瞧人家西海·德西，一人努力，惠及千秋万代。 郎娜·麦喜德闻言双目锃亮，筑建城墙所需的人力之多是毋庸置疑，这活也无需部落里的壮年雄性狼人干，她领着半大孩子和上了年纪的老狼人就能做，按压着心中的欢喜，将她跟来的目的说出：“海音领主，西海商城西城门外的那片空地卖吗？” 他们麦克亚当部落虽然族口不多，但也不少，威尔森拿回部落的钱就那么多，她得保证每一位族人都能吃饱穿暖。 刚刚在进城前，她有跑去西城门外看过，那里有大片的空地荒废着，应该不会太贵。 “你们想要在西城门外那片空地安家落户？”这倒也不是不可以，海音最近正想着如何利用那片空地：“我建议你们可以考虑下罗河平川。” “罗河平川？”郎娜·麦喜德眨了眨眼睛，开始考虑了起来。 海音轻笑：“罗河平川占地虽不大，但土地肥沃，又紧挨着西海商城，且久居在那里的罗鬃人都很淳朴。你们定居在那，不但不用和族人分离，还可以耕种，”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还会对外开放西海森林的外围地带。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狼人强大，但不嗜好血肉，麦克亚当部落定居在罗河平川，对外也算是一种震慑，至少安德罗氏们想要去那作乱会顾忌一些。 距离于他们狼人本就不是什么问题，郎娜很快就考虑好了，也不问询威尔森的意见，直接拿定了主意：“海音领主，那里的土地可以便宜一些吗？” 这是同意了，海音粲然一笑：“罗河平川欢迎你们，土地就不用钱了，我希望你们能把那当作自己的家园。”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郎娜·麦喜德可不是憨狼：“我们会永远爱护罗河平川，”若是定居了，那罗河平川便会成为麦克亚当部落老弱狼人的栖息地，“我们也会与当地罗鬃人和睦共处。” 海音点首：“那就好，”西城门外的那片空地，她还有别的用处，“听威尔森说你是麦克亚当部落的大管家，想来对账目的事情应该很熟悉？” “是，”郎娜也不谦虚：“自威尔森接任了麦克亚当部落的狼王之位后，部落的账目都在我这过。” “那正好，明日我会请一些商家来城卫府核算六日前那场夜袭的损失，你也一块吧，”海音想到这几日累积下来的小山似的登记本，心情就畅快许多。 入城时，她已经听钠姆提过夜袭的事，这位领主太合她的脾性了，郎娜自是没有不应承的：“好，明日一早我就过来。” 海音下瞥了眼那些穿着各异的狼人，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既然已经花钱了，那就花到位：“你给这些要做城卫的狼人们量下尺寸，然后去城里找店家定制统一的服饰，一人两套，这个钱由我出，”城卫府的账也要有人尽快撑起来，这个她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还有衣服，”威尔森低头瞅了瞅自己这一身，厚着脸皮问到海音：“我有吗？”当狼王这么多年，他固定的就两身出席宴会的衣服，十年一换，破了就不用出席宴会了。 “当城卫就有，”郎娜是一点不徇私：“旁的自己掏钱。” 这是亲妹妹吗？威尔森摸了摸口袋，看向海音扯回之前的话题：“你真的准备单枪匹马地赶着那群干骷髅去安德烈王城讨债？” 见过郎娜之后，海音已经另做打算了：“等明天核算清楚了损失，我再考虑要不要雇用你？”目光扫过冷清的城，感谢汉克宝石铺子的东尼，明日核算出来的损失必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就是还有机会，威尔森笑了，收敛一身的浪荡，开始谈接下来的安排：“加上之前留下的九十狼人，现正好是两千城卫。一会他们见过你之后，我会和他们重新研究下西海商城的地形图。” “人员够了，我想我们有必要对西海商城进行全天时无漏洞的防控，绝不允许上次夜袭的事再次发生，惊扰到城中人。” “这才像做正事的样子，”麦克亚当部落可是收了佣金了，她可不愿意赚到手的钱，因为大意了又吐出去：“两千城卫若是不够，等我们安顿下来，再抽一些族人过来，”这生意要长久，就容不得丁点侥幸。 海音对此是没意见：“我希望你们能尽快稳住西海商城。” 威尔森丝毫不迟疑地保证道：“一定，下去见见我的部众吧。” “好” 见完了威尔森的部众，海音就离开了城卫府，直接去了西街的汉克宝石铺子，正好她要找的人也在，跟白胡子店家说了几句，便招来了在擦拭橱柜的东尼，开门见山地说道：“城卫府需要一个总账管家，我觉得你很合适。” 东尼闻言极为惊愕，半张着嘴扭头看向同样愕然的祖父，海音领主竟……竟想招他人城卫府，那城卫府虽然刚成立不久，但大家都知能进那里的都是强大的狼人，心怦怦地跳动着。 惊愕之后，白胡子店家就认真思虑开了，城卫府的总账管家，那便是掌管着整个城卫府的账务、钱财出入等等，往大了说是关系到一城的安全防卫账务等等，大孙子东尼虽然能干，但……但他只是个卑贱的罗鬃人，真的能担起这样的重任吗？ 相比起爷爷，东尼倒是没有多少犹豫，即便是出身卑贱，但哪个男儿没有伟志，他自幼跟着爷爷学习，能看到的最远的路也就是像爷爷这样接管一家店铺，可现在海音领主给了他更好的选择，他不想放弃。 “东尼，你已经长大了，这次就自己做决定吧，”事关东尼的前程，白胡子店家也拿不定主意，干脆放手。 东尼收紧垂在身侧的双手，指甲抠进了掌心的肉里，沉凝了一会才出声：“海音领主，多谢您的赏识，东尼感激不尽，但也不敢妄自尊大。东尼知道您最近要核算六日前那次夜袭对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造成的损失，我想接手主导这次核算，等核算之后，您再做决定。” 他不想让海音领主后悔选择他，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来胜任这个职务。 果然没让她失望，海音笑着点首同意了：“明日核算就要开始，目前我只定下麦克亚当部落的大管家郎娜·麦喜德进入核算队伍，剩下的人员就由你来决定，你可以以西海森林的名义去邀请。” “两日之内，我希望你能给我准确的损失数额。两日后，我将押送那群转化者去往安德烈王城。” 东尼听明白了，这是要将所有核算事宜交给他，抬起右手至于胸前，单膝跪地：“是。” 海音走后，东尼并没有急着出门去寻找合适的核算人员，而是将之前他核算汉克宝石铺子损失的那本账本拿了出来，先和爷爷先讨论一番。 并参照汉克宝石铺子往年这个时段的生意状况，进行有针对性地核算损失，列出要核算的点，后再三确定没有遗漏，他才拿着那张列表出门。当天太阳还没下山，城中的所有商铺、居民都收了一份狼人小孩发送的损失核算列表。 “这东尼也太精了，”乌黑黑伸长脖子，两眼盯着海音拿着的那张仅有成人巴掌大的纸片上的内容：“过去三年九月份的收益情况，西海商城建立的当天白日收益，最近的收益等等，全部罗列得清清楚楚，各家各户只要按着表填好便可。” 虽然核算还没有正式开始，但他已经可以预料到那将会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数额。一个城一个月的损失，那个东尼参照了前三年的营收，要核算是一点不难。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海音拿起鹅毛笔准备填表，狼人小孩可是说了，他们晚间会来收。 乌黑黑见海音那笔，不禁有些好奇地问：“你也要填？”德西家的铺子过去三年不是都空关着吗，最近也没营收，她填什么？ “我也有损失啊，”海音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在阿纳斯塔城更名的前一天晚上，我不是做成了一笔生意吗？现在好了，经那些转化者一闹，我一点生意都没有。” 她压根都没怎么开门好吗，眼睁睁地看着海音在每个小框里写下五十万金币，乌黑黑直觉这账要难收了。 安德罗氏虽然富有，但钱也是有数的，且他已经辨识过了那些被抓的转化者的血统，转化他们的那支安德罗氏贵族的血统并不是很尊贵，哪来那么多钱赔她？ 海音填好了核算表，来到窗边，正好一个手拿纸片长得很敦实的狼人小孩经过，她笑着出声叫道：“等一等，我的核算表填好了。” 敦实的狼人小孩刹住脚，仰着脑袋十分严肃地说：“那请海音领主将核算表交给我，我走完这条街一并送去城卫府。” “好，”海音拿了纸片闪身下了楼，出现在铺子门口：“辛苦了。” “不辛苦，”狼人小孩接过纸片，憨笑着说：“东尼管家有给钱，”郎娜大管家已经说了，今晚他们吃大肉，想到大肉，他就口生津液，觉得不能再耽搁了，“海音领主，我还要接着走街收纸片，就不陪您聊了，再见。” “再见，”海音目送着狼人小孩，面上挂着和煦的笑：“慢点。” 乌黑黑站在二楼的窗台上，那个东尼是真的精明，进入城卫府做总账管家，就要与狼人打交道，现在雇佣狼人小孩散发核算列表，也算是提前卖好。这要是把罗鬃人的脑子按在狼人脖颈上，那安德罗氏也不会这么张狂了，他还能少操点心。 次日一早七点，东尼就带着五十人的核算队进了城卫府，正式开始进行核算一城损失。郎娜在将部落的事务都安排妥当后，也加入了核算。 西海商城里的城卫也全部到位了，经过多番推演，演练，威尔森从两千狼人中抽出相对勇猛的五百位，这五百位分成五队，一队又分成两组，东西南北定点各一队，城卫府留守一队，两组轮流值守。 剩下的一千五百狼人，五百一组，十人一小队巡城，三组轮值。 “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城卫已经全部出动了，大家不要再害怕了，我们收了西海森林的钱，就会誓死保护西海商城的子民，还请大家相信我们……” 海音听着外面的吆喝声，是真服了威尔森。夜袭事件过去七天了，一些商家虽然大着胆子打开了门，但无奈城中居民却不敢出门。为了让城中居民安心走出家门，一早上威尔森就让巡城的狼人们大声吆喝，说是为了给城中居民安全感。 “他这是怕来年你没钱付佣金吗？”乌黑黑两双翅捂着脑袋：“真是太吵了。” “应该会起点效果，”海音布上结界，走到桌边拿出一张血色蔷薇琉璃卡，待东尼核算出西海商城的损失后，这张琉璃卡便放到他那。 乌黑黑见着那张血色蔷薇琉璃卡，就知海音要拿它干什么：“给罗河平川筑建城墙，这八十万金币不够。” “我知道，”这个世界的城墙并不想前世的那些古城城墙，海音又拿出一张血色蔷薇琉璃卡：“加上这张应该够了。” 一般的城墙高七英米宽一英米，全是用灰岗乳石砌成。罗河平川砌一般的城墙便可，她后期会再添一组分界石防护。 “有点悬，”乌黑黑盘到海音跟前：“筑建城墙的灰岗乳石都要买，这就是一笔很大的花费，还有打地基、运送、人力搬移、砌墙等等，”这么一算感觉又不够了。 海音啧吧了下嘴，脑子里全是天文数字，看着乌黑黑的眼神是愈来愈温柔，吓得乌黑黑全身的毛都耸了起来，等不及站起就扑腾着翅膀想要逃离，可惜晚了一步。 一只白皙如玉般的手拉住了他的一只腿，海音将他摁在桌上，乌黑黑大叫：“黑乌鸦即便会说话，也是不值钱的，况且我在外绝对绝对不会开口说话。” “我没想过要卖你，”海音撸着乌黑黑蓬起的羽毛，幽幽叹着气：“也就到了此刻，我才深刻体会到威尔森的痛苦和烦恼，”一个部落的王和一城之主要承担的责任是真的非常沉重，“挣钱累成狗，花钱如流水。”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干脆一点？乌黑黑缩着脑袋，感受着背上那可怕的“温柔”，这日子是一天难过一天，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海音清了清嗓子：“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大人真的没有子嗣吗？” 乌黑黑不敢有任何迟疑，回答得相当利落：“没有，你也不要再问了，这事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她到底在怀疑什么？ 没有子嗣就好，海音再次清了清嗓子，笑盈盈地低下头，将乌黑黑的脑袋抬起：“我们商量一件事呗。” “什么事？”乌黑黑看着海音面上那假笑，更是警惕，她不会是穷疯了想要用连根发锁链绑着他，出去表演“乌鸦说话”赚钱吧？ “那个……你看啊，”海音看着可怜巴巴的乌黑黑，想到躺在她墓里的那位，莫名地有些心虚，但贫穷不允许她心软：“都一万多年了，双子圣灵诅咒也没有解开，要是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有个什么万一，他生前历经万险积攒的家底不就便宜了莫斯林钱行……或者旁的不听话的安德罗氏……” 听到这乌黑黑算是明白了，大松一口气，不是要牵他出去表演“乌鸦说话”赚钱就行，后两眼一眨，顿时泪汪汪：“黑黑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能这样，奥斯汀还坚强地活着，你就想着继承他的遗产了？” 第60章 “怎么, 除了我，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大人还想把家产给旁的谁？”海音心情不美好了, 面上的笑依旧温和, 只是眼神变得冷幽幽的, 手指轻柔地拂过乌黑黑的脑袋。 “没有，绝对没有，”乌黑黑抬起翅膀抹了把眼泪，刚刚就不该多嘴。 对这答案，海音还算满意，收回了摁着乌黑黑的手：“那就这么说定了，建城的钱若是不够，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将无条件为西海商城以及罗河平川提供金钱支持, ”伸手拿来纸笔刷刷几下，后又取了血色印泥，抓过乌黑黑留下脚印。 为什么结果透着一股浓浓的悲凉？乌黑黑低头盯着自己那双红爪子，他什么也没答应，都是被强迫的。关键小德西是不是忘了，他之所以会中双子圣灵诅咒，那全拜西海所赐。 抬首见某位德西女巫哼着小调，将折好的霸王契书收进小暗夜盒子中, 他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人心真是易变。明明前几天她还同情他，对他充满愧疚, 可现在……他要坚强地活着, 财和生命, 总要保住一样。 将暗夜小盒子收回暗室后，海音扭身回来拍了拍乌黑黑的背：“请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大人放心，我们德西女巫都是收钱办事，钱收了，那一定会全力以赴助公爵大人破除双子圣灵诅咒。” 乌黑黑默默地抬爪子往边上移了两步，避过海音的手，不得已言不由衷地回道：“有你的保证，奥斯汀·柯雷尔就放心了。” 放心个屁，他真怕小德西哪天穷疯了会谋杀了他继承遗产：“这次转化者夜袭事件，不但对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的影响相当恶劣，还很大程度地损害了西海森林的名声，我们不能轻轻放过。” 这是准备死道友不死贫道吗？海音对乌黑黑有如此高的觉悟感到非常欣慰，坐下打算就此“夜袭”事件好好聊一聊：“安德烈王城毕竟是安德罗氏的力量集中地，我势单力薄，可横不起来。” 横不起来，骗鸟呢？乌黑黑都想提醒她，他们脚下这座城刚刚换了领主，可惜鸟在屋檐下，心有不忿也得憋着：“你到了安德烈王城，别急着讨赔偿，先和你姨母西雅·德西通声气，将血盟和那些血统诡异的安德罗氏的事透给亚历山大。” 她也是这么打算的，海音胳膊肘抵在桌上，双手托着腮：“你是想让那七位公爵知道西海森林和血盟已经处于对立面，让他们斟酌着目前的形势，保持中立或者是支持我索要赔偿？” “可以这样理解，”乌黑黑眨了眨一双亮而有神的黑豆眼：“其实我还有一个怀疑。” 海音会意一笑：“你怀疑夜袭西海商城的那些转化者跟血盟有关系？”果然能压迫安德罗氏万年之久的奥斯汀·柯雷尔，是不会因灵魂受肉身局限就变得浅薄，这是要拔出萝卜带出泥，“今夜我们去一趟罗德烈山谷的烈日天坑。” 那里应该还残留着他们需要的东西，带着那些东西去往安德烈王城，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才会更乐意配合她。 “悄摸摸地去，”乌黑黑喜欢海音的聪慧：“反正是死无对证，又无势力敢认领，拿到证据，你不管怎么编，没有反驳那就是事实。” 海音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着乌黑黑的鸟嘴，笑着戏谑道：“真奸诈！” 这是祸水东引好吗？他不努力帮她捞钱，她又怎么能看到他的价值？乌黑黑垂目望着那根似珍珠般会放光的嫩手指，真想一口啄得她流血：“黑黑对你的忠心，日月可鉴。” “嗯，我感觉到了，”海音大乐，将乌黑黑抱起来到窗边，俯首瞧着街道上若风一般掠过的两道幼狼影：“这是给去他们的爸达送饭，”街上的行人似乎多了一点。 城卫府中，东尼和郎娜领着一众老商家，埋首核算着纸片上的数目，并且对比前三年的九月营收，再做计算。从日出忙到日落，再从日落忙到日出。 中途除了吃饭，他们几乎是不眠不休，终于在海音给定的时间内，核算出了西海商城以及罗河平川的损失。 一众商家，包括东尼和郎娜在内，在没核算之前，都已预料到这会是个庞大的数额，心中早有准备，只是待核算出来后，他们仍被惊道，实在是核算出的损失额太庞大了。 海音抱着乌黑黑跨入城堡，两个跨步就已到了东尼跟前：“给我吧。” 已从震惊中回过神的东尼，俯首奉上账本：“请海音领主过目。” 海音接过账本，将麻木的乌黑黑放到桌上，先是翻了几页大概地浏览了一下，后直接翻看结果：“一千三百六十九万八百七十九金币，七百六十一银币。” 闻讯跟着来的威尔森一脚刚踏进城堡，就听到这个数额，被惊得倒吸一口气：“这么多，”他没听错吧，转眼看向那个老成的年轻罗鬃人，小德西从哪找来的账务管家，比郎娜强了不止一点？ 等他查明了两千年狼群失踪事件后，他也要请这个东尼为他们麦克亚当部落核算损失。 “很好，”海音对这个数目极为满意，合起账本看向东尼：“我之前的提议，你现在可以给我答复了，”东尼超出了她的期望，这算是意外之喜。 经过主导此次大规模的损失核算，东尼也重新认识了自己，眼眸中再没了不确定，抬起右手置于胸前，单膝跪地：“东尼感谢海音领主的赏识，定不辜负您的用心。” “好，”海音示意他起来，后取出一张血色蔷薇琉璃卡：“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城卫府的账务管家了，暂时因为人员紧缺，可能还要你顾及一下罗河平川那的账务。” 东尼看了一眼那张血色蔷薇琉璃卡，并未急着接手，而是向海音提议道：“城卫府的账务将来有可能会十分繁复，东尼觉得有必要组建一支严整的专管账务的团队，”这是他在核算一城损失的过程中，切身体悟出的想法。 “按你说的办，”海音也没想过让东尼一个人来承担那么繁重的工作，她不是一个黑心老板：“只是组建团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要多看着点。” “是，”东尼舒了一口气，再次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那张看似轻薄，实则意义重大的血色蔷薇琉璃卡。 目光扫过整整齐齐码在桌上的两沓账本，海音抓起乌黑黑朝向威尔森说道：“将账本搬上马车，让钠姆他们把挂在城墙上的那些转化者放下来。两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去往安德烈王城，”说完便走向门口。 “哎……” 在小德西经过身边时，威尔森伸手拦住了她：“那么大的损失，你真的不打算雇用我和你一起去往安德烈王城，对方可是有……不算消失的奥斯汀·柯雷尔，可是有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 郎娜翻了个大白眼，不等海音出声就语带嫌弃地斥道：“你长没长耳朵，刚刚海音领主说的是‘我们出发去往安德烈王城’，你是狼不是人吗？” 瞅瞅他那衰样，她还想着他能靠着那张脸赖上海音领主，带着麦克亚当部落吃香的喝辣的。可这念头才生了两天，便已经彻底破灭了。 是这样吗？威尔森见海音没有反驳，立马收回拦路的手，笑着说：“我搬账本去。” 西雅·德西和亚历山大还有几天就要大婚，这个当口小德西拉着一群转化者上门讨债，他怎么都不能错过这连番的热闹。 海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记得将城卫的事都安排妥当，”抱着乌黑黑漫步走出城堡，“若是西海商城再遭惊扰，所受的损失也将有一部分会摊到麦克亚当部落头上。” 刚抱起一沓账本的威尔森听到这话，想到那个损失数额，被吓得脸上的笑都僵了，抬眼看向神色同样不佳的郎娜，不等他开口，郎娜就已经在这呆不住了：“我去城里转转。” 挂在四方城墙上的转化者们被放了下来，虽一个个都干瘪得很，但有这几日狼人的定时投喂生肉，他们也都还能支撑。不过海音为保接下来的行程不被耽搁，在临行前，让威尔森买了大批生肉，对他们进行再次投喂。 四根绳索，将三百六十位转化者串联成四串，威尔森一手拉着绳头一手牵着一头母鹿，骑着雄鹿悠闲自在地跟在西海森林的黑色马车后。 坐在马车内的海音继续着今日的修习，乌黑黑窝在长条几上，长条几下摞着一小堆账本，和几件被团成团的破烂黑色披风。两头黑马哒哒地小跑出了西海商城，在几位狼人的目送下一路向东。 此次去往安德烈王城，海音有心想要低调，但无奈队伍实在是太浩荡太招眼了，而盯着西海森林的势力也不少。 没出一日，西海森林的领主海音·德西在接手了阿纳斯塔城和罗河平川后，大肆抓捕活动在两地的安德罗氏的事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引得盘踞在各地的安德罗氏势力立时派代表赶往安德烈王城，且时刻注意着海音·德西以及阿纳斯塔城的动向。 安德烈王城斯特林庄园中心城堡里，亚德·阿纳斯塔已经在一楼大厅跪了两天一夜了，只是他高贵的曾祖至今都没有想要见他的意思。 被西雅踹出房间的亚历山大，听了卢克管家的回禀后，实在是无聊便绕来了中心城堡，原俯首站在亚德·阿纳斯塔身边的中心城堡大管家卡特，见他进来，赶紧地迎了上去，右手置于胸前，俯首致意：“伯爵大人是来找亚历桑德拉公爵吗？” “不是，”亚历山大抬手示意他退至一旁，来到厅中长皮椅那落座。 大管家卡特可不敢真的退至一旁，开了一瓶新到的血液，拿了一只琉璃酒杯，送至亚历山大手边：“伯爵大人，要现在饮用吗？” “我自己来就好，”亚历山大倒了一杯血液，小小抿了一口，抬眼看向直挺挺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亚德·阿纳斯塔：“你跪在这求什么？” 外面的流言一时一个样，听都听腻了，他一句都不相信，小海音虽然冷漠，但稍微了解她脾性的都清楚，那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她不会无缘无故抓那些安德罗氏。 亚德·阿纳斯塔隐去眼中的恨意，抬起头回视亚历山大，张合着干裂的唇，试了两次才发出干哑的声音：“祖母说得对，所谓的爱情真的已经蒙蔽了您美丽的双眼。亚历山大伯爵，还请牢记您的出身和尊贵的出身带给您的一切。” “嘁，”亚历山大冷嗤一笑：“我没有忘记自己身份，相反忘记了身份的那位应该是你。” 端起酒杯站起身，一手插着裤袋，来到亚德·阿纳斯塔的跟前，他不无讽刺地说：“你跪在这，求的无非就是阿纳斯塔城。可以你的血统，别说是承继一城，就连叫楼上书房那位一声‘曾祖’的资格都没有，这才是你要明白的事实。” 亚德·阿纳斯塔从未受过这样的折辱，淡红色的瞳孔中是亚历山大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他为了一个恶臭的女巫杀了他的父亲，此刻他又是凭什么如此狂妄的，没有一丝愧疚地这般对待洛奇·阿纳斯塔唯一的孩子？ “很恨吗？”终于不再掩藏了，亚历山大舔去嘴角的血渍：“现在已经没有阿纳斯塔城了，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均归西海森林所有，这一切都是你祖母阿娜诗·斯特林以及你父亲洛奇·阿纳斯塔双手奉上的。” “当年若是没有你……” “没有我，你父亲也是死，”亚历山大自从小海音口中得知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消息后，便怀疑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就在小海音身边，只是他还没能找出什么可疑的点：“而且会死得更痛苦。” 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向来反对安德罗氏贵族无底限地转化人族，也不喜月辉的存在。阿娜诗·斯特林和洛奇·阿纳斯塔母子早就犯了他的大忌，若是在以往，这母子两不被绑在烈日光柱上晒成灰，也会被剥去血统。 “你待在楼下干什么？”亚历桑德拉公爵皱着一双长白眉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不喜地看着穿着随意的亚历山大：“上来，我有事要与你说。” 亚历山大将手中酒杯给了伺候在一旁的大管家卡特，他大概能猜到父亲要谈什么，仰首问道：“我可以拒绝吗？”西海森林的事找他没用，小海音的主，他也做不了。 “上来，”亚历桑德拉公爵转身回去书房，从出现到离开，就像没看到亚德·阿纳斯塔一般，这让亚德·阿纳斯塔彻底崩溃。 “这就来，”亚历山大无奈地长呼一口气，低头看向颓丧到不能自已的亚德·阿纳斯塔，好心地提点了一句：“不要总听你祖母说什么，她是又蠢又糊涂，能活到现在全靠拼爹，可你不行，”收回目光，移步上楼，“也不要自作聪明，外面的流言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很清楚。” 这流言愈演愈烈，还未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飞快地上升到海音·德西要屠灭安德罗氏的高度，真叫他坐在家中都惊叹不已。背后若是没势力有意操纵，他就把斯特林的姓氏还给书房那位最近总找他麻烦的老东西。 推开门，闪身至老东西对面坐下，亚历山大扫视了一圈问道：“母亲呢？” “她去艾丽莎那里取大婚那日西雅要穿的礼服了，”亚历桑德拉公爵手指弹着桌面：“明天中午，海音·德西就会抵达安德烈王城。” 亚历山大像没骨头一样倚靠在椅背上：“请我小朋友炼制乌灵魂索的时候，你叫人家海音领主，现在我小朋友来兴师问罪了，你就叫她海音·德西。” 要不是里里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亚历桑德拉公爵真想打死这混孩子，沉着声回道：“你和西雅就要大婚，我再叫她海音领主就显得太生分了。” “依以往的经验，我觉得在这个时候，还是生分一点好，”亚历山大收敛了慵懒趴到桌上：“一整个下午，西雅对我很温柔，可就在半个小时前她收到了我小朋友的信后，性情大变，一脚把我踹出了门，这明显就是迁怒。” 只可惜那只小小的黑蝙蝠叽叽了近两分钟，他拉长耳朵一句也没听明白，而西雅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 “海音……海音领主捕捉的那些安德罗氏全是转化者，”亚历桑德拉公爵也不知她要干什么，但根据之前的接触，他和里里也有些猜测。 “转化者？”亚历山大蹙眉道：“阿纳斯塔城还有这么多转化者？”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血统也不是很高贵。 亚历桑德拉公爵摇了摇头：“那些转化者不是原阿纳斯塔城的，他们是在原阿纳斯塔城更名为西海商城的当天夜里偷袭西海商城，被捕捉到的，”这消息他已经收到好几天了，“只是这次海音领主没有像之前那般，直接灭杀那些转化者。” 而因为是转化者，他收到消息时也没放在心里。毕竟在安德罗氏贵族的眼中，转化者同罗鬃人没什么区别，都是低等的存在。 “夜袭西海商城吗？”那他知道他小朋友为什么不杀那些转化者了，被爱妻踹出门的心情也舒畅许多了：“转化者虽然卑贱，但转化他们的肯定是安德罗氏贵族，我小朋友除了修习巫术和爱钱，就没其他什么爱好了。” 逮不到像阿娜诗·斯特林那样身份上得台面的蠢货，她就只有留着那些转化者的命，押着他们千里迢迢地来王城寻他们的主子，这绝对是小海音能干得出来的事。 亚历桑德拉公爵与海音接触不多，但也知这位年轻的领主确实爱钱，经儿子这么一点，不由得苦笑：“那就不用管了，等她进王城吧。” 不过想到要寻“主子”，亚历山大便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面上的笑意慢慢地凝住了：“父亲，谁帮她辨识转化者血统？” 亚历桑德拉公爵闻言一愣，后深叹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博瑞一直在等白尼利·拉丽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了。你母亲查问过瑞德尼庄园的管家，最近七天，博瑞派出十一批亲信去寻奥斯汀，”再次深叹，充满了无力回首看向儿子，“亚历山大……” 不等亚历桑德拉公爵将话说完，亚历山大就打断了他：“我进不去西海森林，西雅也没准备带我进去，”他和西雅之间的感情很纯粹，他们都很珍惜，“我利用西雅，就等于是背叛我们的感情。” “好吧，”亚历桑德拉公爵没有强求。 “不过……，”亚历山大抹了下鼻子：“我可以再问问小海音，有些事情若是能对外言说，她应该不会隐瞒我。” 押着一群干骷髅进安德烈王城，那声势定然浩大，这次乌黑黑是一句都没提要铺设排场的事，海音也省心了不少。安德烈王城的人们再次围观了西海森林的“壮举”，整座城都安静得很。 西雅早知海音抵达的时间，已等在距离城门不远的路口，亚历山大厚着脸皮死乞白赖地跟来了，在西雅闪身进马车的时候，更是紧拉着她胳膊不放。 顺利坐到马车里，亚历山大是受宠若惊，自我感觉从此刻起他和德西女巫就是一家了：“小海音，外面那群不会是你要送给我们大婚的礼物吧？” 海音掀起眼皮，瞥向他，脸真大！ “我们都是一家人，这礼物你就留着吧，”亚历山大嫌那群干骷髅太伤眼：“若真的要送礼，你可以考虑在婚礼当天给我们下点黑色曼陀罗，那个漂亮，你姨母也喜欢。” “好啊，”海音愉快地同意了。 盘在海音面前的乌黑黑同情地瞅了一眼亚历山大，这才一个月，亚历山大就干下了两件会后悔终生的事。第一件就是胆大包天不知死地逗弄他，第二件便发生在刚刚，竟然敢看不起那群转化者，他知不知道那群转化者有多值钱？ “辛苦了，”西雅握住海音的手：“家里还好吗？” 海音点头：“都很好，小黛安和小黛娜也长得白白嫩嫩。” 黛安、黛娜，这两位又是谁？亚历山大扭头看向西雅，她好像瞒了他很多事。 “那就好，”西雅无视亚历山大的眼神：“外面那群你准备怎么处理？” 提到这个，海音便转眼望向亚历山大：“这次我回西海森林，遇上两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能让她觉得有意思的事，亚历山大也很好奇：“是有关小黛安和小黛娜的吗？” 海音摇了摇头，倾身向前，皱着一双好看的长眉问道：“你们安德罗氏有摘头掏心之后还不死的吗？” 亚历山大闻言双目一沉，他大概明白了他小朋友的意思了：“你遇上了？” “遇上了，”海音竖起两俏生生的手指：“两队都为数近百，第一波是直接闯入西海森林，全死；第二波，是半路截杀我，被我用一颗又一颗的暗冥火爆裂弹轰得血肉横飞，后我亲眼看着那些碎肉、散落在四处的血液迅速凝聚，明明应该死透了的安德罗氏贵族复活站起，再次加入战局。” “怎么会这样？”西雅问到阴沉着脸的亚历山大：“安德罗氏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支势力？” 亚历山大摇了摇头：“不知道，”他父亲应该也不知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杀死他们的？” “一直杀，杀到他们死为止，”海音右脚一挑，一团破布到了手中，将其扔给亚历山大：“这是那群安德罗氏穿的黑斗篷，我看过了这些黑斗篷是光明器物，可遮挡日晖和气息。” 第61章 亚历山大拆开那团破破烂烂的布, 捻了捻，布料细腻轻薄并没有什么特殊，来来回回翻看了几遍，还拿近闻了闻：“这东西能遮挡日晖和掩盖气息？”虽语带迟疑有些不信, 但他也知小海音不会空口胡言。 “对, ”海音很不喜欢这东西：“当日我在原阿纳斯塔城外遭到截杀时, 恰好天已黑, 那群安德罗氏穿着着这斗篷, 若不是我察觉风向不对，怕是还发现不了他们。” “为什么是在原阿纳斯塔城外遭到截杀？”西雅引导着话题：“这跟闯入西海森林的那群安德罗氏有关系？” 亚历山大闻言一顿，蹙眉回忆海音刚说过的话, 丢开手里的破布看向海音：“小朋友，你发现了什么能不能直说？” 姨母反应挺快，海音不绕弯子了：“一开始我也是被闹得一头雾水，以为是阿娜诗·斯特林记吃不记打，伤疤没好就忘了疼。直到回了西海森林发现了入侵者血肉, 我才嗅到了一丝不对。“ 拿过被亚历山大丢开的那块破烂黑布，西雅抽出一丝巫力侵入, 竟毫无反应，这说明此光明器物中已不含有光明巫力, 从长条几下又拿了一团破烂布拆开，再次用黑暗巫力侵入, 同样没有反应。 海音看着她姨母动作：“那支安德罗氏势力在截杀我之前, 已派了一群安德罗氏闯过西海森林。在那群闯入西海森林的安德罗氏没了音信之后, 他们才截杀我，这是不是很奇怪？” 当然奇怪了，亚历山大紧抿着唇，上次小海音时隔二十年，以西海森林领主的身份再出森林，动静闹得那么大，几乎整个玛尔都知道她的动向。那群安德罗氏是明知道她不在西海森林，还闯进了西海森林。 “大概西海森林里有那支势力在意的人或物，”西雅一指挑起破烂布：“这个光明器物炼制的手法很特殊，一般的光明器物或是黑暗器物即便是破碎了，碎片中多少都会残留一些巫力，但这个完全没有。” 海音附和道：“对，这斗篷一破损，其蕴含的光明巫力就会自动的慢慢消散，直至消散尽，而一般的器物破损，巫力会消散，但极少有消散得如此彻底的，”若不是见识过它的厉害，她都以为散落在烈日天坑底部的真是破布。 “不是，”亚历山大突然捕捉到一点，眼神落在西雅挑着的那块破布上：“也就是说目前除了月辉，又出现了一件器物可以助安德罗氏抵御日晖的灼烧？” “关键不是抵御日晖，”西雅神色凝重：“遮掩气息才是这东西的厉害之处，”众所周知，强者作战时辨识敌人，更多的不是靠眼睛去看，而是凭借敏锐的感官去感知敌人的气息。 “是啊，”海音真的很好奇是哪位天纵奇才炼制出这斗篷的，这斗篷的出世，算是给作战时擅于借助自然隐蔽气息的巫族强者一重击。 见这两位面色都不佳，亚历山大倒不觉得掩盖气息有什么用，那群趁黑夜截杀小海音的安德罗氏掩盖了气息，不也全都死了吗？ “炼制这些斗篷的人，心思定非常缜密，”西雅面目平静地看着破布：“对方不但懂得用散尽巫力的法子来掩盖自己的身份，还将斗篷破损后，其中巫力消散的速度控制到了极致，不影响接着作战，而在战败丧命之后，这斗篷也变成了废物。” 亚历山大觉得他需要缓一缓：“我突然发现我们安德罗氏还挺弱小。” 狼人四肢发达，脑子简单也就算了。巫族那是尽出能人，前有霸主西海·德西，后有拉丽莎家族制造出的双子巫人，这会又有光明巫族发明了一件不太受欢迎的斗篷。而他们安德罗氏呢？除了长得美爱喝血，别的都不值一提。 乌黑黑听到这话，便伤悲地耷拉下眼皮腹诽道：“你才意识到吗，”他活了这么久，压迫着安德罗氏，吃着巫族的亏，低头瞅向自己的两爪子，皮上已经不见红了，但他的心还紧绷着。 “你除了这点感悟，就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吗？”海音抱起乌黑黑，撸着他背上不太柔软的鸟毛：“外面那群转化者都是刚被转化不久，安德罗氏的嗜血本性被豢养得已完全激发，在夜袭西海商城时，个个都面颊下陷，很明显是饿的。” 亚历山大听出海音的意思了：“你怀疑谁？” “闯入西海森林和截杀我的那些安德罗氏，我并不认为是受阿娜诗·斯特林指使，”海音不掩轻蔑地说：“阿娜诗·斯特林手里若是有这底牌，早亮出来了，也不会那般依赖拉丽莎家族。” 当然除非那斗篷是拉丽莎家族炼制出的，不过拉丽莎家族并不擅长炼制光明器物。 “接着说，”其实亚历山大心中已有猜测，只是这得问过他父亲、母亲，才能做进一步的确定。 “没的说了，”海音拿出纸笔，写了个数额，收了鹅毛笔将纸推至亚历山大跟前：“你回去告诉亚历桑德拉公爵和里里桑德拉公爵，血盟已经找到汲取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生机的方法，他……” “你说什么？”亚历山大忽得站起，不慎头顶嘭的一声撞到了车厢顶部，只是刚刚听到的消息太过骇人，他压根没在意，弓腰双手撑在长条几上，倾身上前凑近海音，血眸紧盯着她，不见其神色有分毫改变，只能开口问：“你见过那群安德罗氏的血统？” 敢直言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生机被安德罗氏汲取成功，那定是通过血统来分辨的，而安德罗氏族群中就只有一位可以轻易剥离安德罗氏贵族的血统，被奉为娑婆拉耶母树之子的奥斯汀·柯雷尔公爵。 海音眨了眨眼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可以回斯特林庄园了，我这就押着那些转化者去往安德烈王宫，找大方又可爱的索耶夫国王。” 回避话题，也是变相的默认。亚历山大凝视着海音，他的小朋友知道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在哪，更甚至他们已经开始了合作，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此次押着转化者来王城索赔就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捋到这，亚历山大便不再拖沓，回首跟西雅交代了一句，就闪身出了马车，瞥了一眼趴在雄鹿背上昏昏欲睡的威尔森，跨步离开，几个瞬闪就已到了东街尽头。 在马车厢中就只剩两人后，西雅拿过亚历山大看都没看的纸片，微瞪了一眼海音：“这事为什么不早点知会我？”若不是要她帮忙，小家伙是不是就这么瞒下去，不打算告诉她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海音将乌黑黑放到一边，高兴地说起西海商城，将波丽娜给她的意见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 “我雇佣了麦克亚当银狼部落来护卫城中的安宁，准备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就回森林好好修习。待我成就祖巫之身那一天，西海商城的四方城门上便会刻上城规。” 听完她和波丽娜对西海商城的整个设想、规划，西雅的心境也发生了多番变化，从不认同到怀疑再到最后的向往，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但又不得不承认“净土商城”若是构建成功，那会是一个非常精彩的起点。 “我是不是要开始给你准备琉璃了，”西雅很骄傲，有点激动：“西海森林的第一张黑色曼陀罗琉璃卡给你，第二张和第三张就是姐姐和我的，谁也不能跟我们抢。” 海音欣然笑道：“好。” 盘在海音腿边的乌黑黑，抖了抖毛，这两位到底知不知像血色蔷薇那样的琉璃卡是怎么来的？那是可以随便炼制的吗，随便炼了有价值吗？ 就拿他的娑婆拉耶母树血蕊七瓣花琉璃卡来说，他可是先存了巨额的黄金入莫斯林钱行，后莫斯林钱行才给他制作琉璃卡。 边上这两位长着人样的女人，话里话外都没提到钱，她们不会是想自己炼制了琉璃卡，然后拿到莫斯林钱行。莫斯林钱行看她们长得美又强大，就承认了黑色曼陀罗琉璃卡吧？ 亚历山大赶回斯特林庄园后，就直奔中心城堡，正好他母亲、父亲以及艾丽莎·米勒公爵、贝基·克顿公爵都在，摆手示意大管家卡特退下。 “你这是怎么了？”里里桑德娜公爵抱着一只镶嵌了红宝石的首饰盒，看着卡特走出城堡，便转眼打量起着装依旧随意的儿子：“不是和西雅去迎海音了吗？” “先跟您透个底，您可别海音海音地叫得这么亲热，”亚历山大走过去，拿起琉璃长几上的酒瓶，就仰首大灌了几口。小海音的目的，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清楚，她将那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无非是要安德罗氏始祖们自己权衡。 昨天刚跟儿子谈过的亚历桑德拉公爵，此刻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海音领主是不是有话让你带给我们？”亚历山大这么急切地回来，总不会是嫌外面日光太强烈。 缓过劲来，亚历山大啪地将空酒瓶放到长几上，舔去沾在唇上的血长呼一口气：“小海音此次押着这么多的转化者来王城，剑指血盟。” “血盟？”艾丽莎·米勒乐了：“看来要有好戏上场了。” “别笑，小心笑话最后落到自己身上，”亚历山大不客气地瞥了一眼艾丽莎·米勒，后看向坐在主位的父亲：“小海音让我带句话给你，血盟已经找到了汲取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生机的法子，”见他父亲的神色大变，他扭头扫过其他三位，原来自己之前也不算太失态。 啪一声，里里桑德娜抱在怀里的首饰盒子掉到了地上，忽的闪身至儿子跟前，凝血瞳孔的中心，黑蕊娑婆拉耶母树七瓣花慢慢地盛开，她颤着音确认道：“你……你是说有安德罗氏汲取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生机，”那他们的血统呢？ 大厅里死寂一片，艾丽莎的笑还僵在脸上，咧开的嘴都没合上。贝基·克顿眨了又眨眼睛，他没听错。 亚历山大抽了抽鼻子，双手叉着腰，虽也想这只是句没有根据的胡说，但可能吗？他点了点头：“不要怀疑我所说的，你们应该都很清楚如何去辨别一个安德罗氏是否成功汲取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生机？” “这是奥斯汀让她带给亚历的话，”贝基·克顿出声断言：“肯定是奥斯汀，除了他，我们七个根本不能剥离安德罗氏贵族的血统，”他们的始祖血统只能压制安德罗氏贵族的血统。 “那这就是真的了，”确定之后，艾丽莎急问道：“海音·德西是不是已经跟那些安德罗氏交过手了，他们汲取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生机后，能……能像我们一样召唤出七瓣花吗？” 亚历山大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没说，”见父亲起身，又立马补充道，“不过她有说那些那些安德罗氏在汲取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生机后，变得极为难缠，割颅掏心根本就杀不死他们，必须要耗光他们的生机才能杀死。” “海音是要去安德烈王宫吗？”里里桑德娜在大惊之后，很快就平复了心绪，收敛了血统勾起嘴角：“西雅和你就要大婚了，我可不能让那些躲在暗地里的老鼠欺负了西海森林，”说完就理了理衣裙，闪身出了城堡。 “一起吧，”亚历桑德拉公爵已经知道西海森林的立场了，既然奥斯汀有意，那他们就遵照他的意思办吧，正好借机拔除一些认不清主子的安德罗氏。 很好，他小朋友是吃定他们了，亚历山大跟上父亲和贝基·克顿公爵：“你们知道血盟跟西海森林有什么过节吗？” 西雅说西海森林里有血盟惦记的人或物，他想来想去，西海森林里除了逝去的德西女巫，应该没几个活人了。至于物……会要命的藏魔蛇法杖倒是一件顶顶厉害的圣器，可那东西血盟也用不了。 “万年前在安德烈王国还未建立时，西海和奥斯汀狼狈为奸，联合杀了血盟近半血祖王，”提到那两横行四方的悍匪，艾丽莎的嘴角就不自然地抽搐：“有时我真怀疑奥斯汀消失，是不是因为西海离世，他太无聊了所以随着一起去了？” 不然以奥斯汀那古怪又霸道的性子，亚历放纵阿娜诗母子在阿纳斯塔城蹦跶那么久，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里里桑德娜扭头问到亚历山大：“血盟找上西海森林了？” “嗯，不过结局比较悲惨，”亚历山大紧皱着双眉：“一批汲取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生机的安德罗氏闯进了西海森林，小海音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全死了。” 贝基·克顿提了个老问题：“西海森林里到底有着什么秘密，为什么每个不经同意闯进去的人族或是安德罗氏基本都死了，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还和西海是朋友？” 转动着左手尾指上的月辉指环，要不是西海已经万年没出来剥削各族，他都以为她是假死。 她也好奇，艾丽莎看向里里。里里桑德娜面露尴尬，苦笑着道：“我和西海是朋友，但从不探寻各自的秘密。西海森林里有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西海给德西女巫留了足以保命的圣器，藏魔蛇法杖仅是其中一件。” 艾丽莎奚落道：“她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势力。” 现在这位海音领主的性子和西海像了个八成，贪婪又狂妄，敛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欣赏，不过海音·德西比之西海·德西，更诡诈，更懂得判辨、利用形势。可明知她在利用他们，他们为了自己的血统却又不得不配合。 西海森林的马车悠悠荡荡地穿过安德烈王城的主干街道，待到了安德烈王宫，安德罗氏的七大始祖已经全部到位。 海音抱着乌黑黑闪身下了马车，回头望向拉着绳头仍然骑在雄鹿上的威尔森：“你再不下来，这头雄鹿就只能你收着了，”长了眼，没看到贝基·克顿在盯着他屁股下的鹿吗？ “那不行，”威尔森可是打听过这鹿的价钱，急忙从雄鹿背上滚下来：“等你回了西海森林，记得给我留一对一公一母的小鹿崽，”他准备养鹿，让它们生生不息。 “小德西，”贝基·克顿走上前去，嫌弃地看着那头被威尔森骑了好几天的雄鹿：“这雄鹿怎么比母鹿瘦很多？” 威尔森闻言赶紧拉那群转化者往一旁空地上待着，穷人不配和这些豪富交流。海音面无表情地说：“这不是很正常吗？雄鹿精壮，母鹿丰腴，这才有益于繁衍生息。” 是吗？贝基·克顿双手抱臂：“可我就喜欢壮硕的鹿，这雄鹿太瘦了。” “也行，”海音确定他是在没事找事：“这两头鹿我先带回去，等过半个月，称重卖不论只卖。” “噗……，”里里桑德娜没忍住，笑出了声。 贝基·克顿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你厉害，”有她在，西海森林穷不了，“这两头鹿奔波几天了，我们也别再折腾它们了，一会还是让它们跟我回去享福吧。” “好，我没有任何意见。” 鹿的小事解决了，海音便转身看向站在城堡门口的那七位：“几日不见，大家依旧如故，那我就放心了，”朝着威尔森招了招手，“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再见到海音，索耶夫国王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她不找上门，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虽然充满了鸡毛蒜皮的事，但忍一忍还能坚持；可她找上门之后，这才两分钟，他就连着问了自己七次，为什么要忍，为什么不早点把那个位置让出去？ “好嘞，”这事他喜欢干，威尔森松了绳头小跑向马车：“要请那几位过目吗？” 海音想了想：“可以。” 亚历桑德拉几位是想过她这么声势浩荡的来索赔的数额定是不小，只是在看到确切的数额后，还是连吞了两口口水，这是借着个幌子，明目张胆地打劫……不，是洗劫。 受过一次教训的艾米·米勒选择往后站，这事跟她无关，同情地看向亚历，夜袭西海商城的这些转化者肯定是受阿娜诗指使。 被海音抱着的乌黑黑瞅了一眼恢复正常的博瑞·霍尔，便闭上眼睛装睡。海音等他们的神色稍稍平缓，才再次出声：“我姨母和亚历山大就要大婚，闹出这样的笑话，我也是没办法，西海商城里的上千户商家要生活。” 亚历山大拿过他父亲捧着的那本账本，从头翻看了起来：“小海音，你这账务管家从哪招来的，我也想要一个，”真是奇才，一场小小的夜袭竟能算出这么多损失，那当年他被利兹部落的那头老狼咬了脑袋，是不是可以连带着估算下马尼拉中心三城的损失？ 亚历桑德拉公爵望向那群被绑着的转化者们，叹了口气充满无力感地问道：“海音领主，这群转化者并非是受我等指使去夜袭西海商城。” “我知道，”看来他们是有意合作，海音也很通情达理：“冤有头债有主，这群转化者并非是无预谋地找上西海商城。我呢，要求也不高，来这只是想请几位帮个忙，召唤安德烈王城中的安德罗氏贵族们到此。” “有意思，”博瑞·霍尔看向亚历：“这个忙我们不帮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海音煞有介事地点头保证道：“放心吧，我就想知道是谁给我西海森林备了这么厚的大礼。今天来这，我一是要感谢他的良苦用心，二嘛便是兑换礼钱，不要命。” 不要命？亚历山大笑了：“面临着一千三百六十九万八百七十九金币，七百六十一银币的巨额赔偿，谁还要命？” 海音垂目想了想，很快便肉痛地做出了让步：“也是，那看在诸位的面子上，我就大方一回，把零头抹去，只要一千三百六十九万八百七十九金币。” 那真是谢谢她了，他们的面子就只值七百六十一银币。亚历桑德拉望向妻子，里里桑德娜会心点首，一朵黑蕊七瓣花在她的右眼瞳孔中心盛开，立时间一道道血色影子自安德烈王城的四面八方涌向王宫。 第62章 感知到纷乱的气息在朝这方聚拢, 海音仰首眯着眼望向偏西的烈日, 吩咐威尔森：“谨慎点，别让某些大人‘失手’收割了他们手上的月辉戒。” 不知从哪摸了根草茎叼在嘴里的威尔森, 早已防备着了：“放心吧, ”在钱没拿到手之前, 谁动这群转化者, 他就跟谁不共戴天。 一道道血色影子陆陆续续落地白云石广场, 现出身形, 不约而同地先是瞥了一眼抱着一只黑乌鸦的海音, 后将右手置于胸前，朝着站在摩耶夫宫殿殿门口的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俯首致意。 海音丝毫不在意那些不友好的目光, 垂首上弯着红唇轻抚着紧缩成一团的乌黑黑，感觉到指下的紧绷, 便非常温柔地帮他揉捏背部。 这可惊着乌黑黑了，他真没那福气消受这份“温柔”, 怯怯地半掀起右眼皮望向垂着头正笑看着他的海音, 若不是此刻情况不允许, 他拼死也会逃离这布满荆棘的温柔窝。 “放松点, ”海音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十分紧张的乌黑黑：“安德罗氏的贵族们都很友好。” 他怕的是安德罗氏吗？乌黑黑这会只想拍死那七个没用的东西，他在小德西手里讨生活，日日是水深火热。可他们呢？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养了一身的肥膘, 竟还不严加管教那些上蹿下跳的安德罗氏贵族们, 他留着他们有何用？ 越想越气的乌黑黑, 怯意退了，鸟身也不紧绷了，下次……下次再遇上类似的事件要出门讨债，他一定一定强烈要求小德西将他的躯壳刨出来带上。 不过半个小时，安德烈王宫白云石广场上就站满了血眸安德罗氏，其中包括刚痊愈不久的阿娜诗·斯特林及其母亲希波尼妠·明子等等，还有很多血眸安德罗氏得了召唤挤不进来，便只能站在王宫外。 里里桑德娜在确定安德烈王城中的称得上贵族的安德罗氏都到的差不多了，才收敛了血统，隐去右眼瞳孔中的黑蕊七瓣花，上前一步笑对海音：“基本都在这了。” 亚历山大将要大婚，很多安德罗氏贵族最近都已赶回安德烈王城，所以今日才能聚得这么全，一些血统太杂的都没能进来，不过有他们的祖辈在，应该没什么影响。 想到接下来的大动，里里桑德娜取出她的血色雕花玉骨扇，双眸若寒潭一般，静且冷冽，她有多久没有杀生了？ “多谢里里桑德娜公爵，”海音转身看向那些数以千计的血眸安德罗氏，用力捻过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的生灵指环，话不多说，将抱着的乌黑黑状似放飞地向上一抛，后右手一挽，莹莹月华覆上，凭空一抓。 那些被威尔森圈在角落的转化者们，几乎是同时，眉心泛红，转眼间就渗出一滴血。 暂时脱离了海音怀抱的乌黑黑，扑腾着翅膀兴奋地在空中盘旋，而此刻白云石广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海音身上。 在渗出的血自转化者们眉心处飞离的瞬间，一片凝血花瓣在乌黑黑的左眼中飘落、溃散成无数血色小点，终归于隐现在黑色瞳孔中心的血蕊。 于此同时飞离转化者的血液，一滴滴的似受到牵引一般“各奔其主”。 “滚开……不要沾着我，”一位隐没在安德罗氏群中的浅红瞳孔的安德罗氏女子被一滴血珠缠上了，瞬闪想躲，可惜那滴血动作比她更为敏捷，出其不意破空黏在了她的眉心处。 白云石广场上安德罗氏贵族们不再安静，有的一脸莫名左右张望，有的窃窃私语与边上的安德罗氏串联近日听闻，当然也有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 而那些被血珠缠上的，大概是因为心虚，左躲右闪，有那么几位胆大的甚至想要逃离安德烈王宫，只是才化作血影就痛苦地瘫倒在地。 海音满意地看着一滴滴血珠找到了自己的主家，面上的笑也真实了许多。 站在摩耶夫王宫殿门口的七位安德罗氏始祖从海音开始动作就不再眨眼，像是生怕错过什么，但看到最后，他们好像还是错过了关键。 不知情的艾米·米勒扫过那些眉心处被黏上稠血的安德罗氏贵族们，紧蹙起双眉，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是扭头问到自己的姐姐：“你有感觉到奥斯汀吗？” 这会正因没有捕捉到奥斯汀踪迹而火大的艾丽莎，听到妹妹提奥斯汀那个混蛋，心中更是憋闷，凌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剐向蠢货妹妹：“你有感知到他？”她要是感知到奥斯汀，还会傻站在这？ 刚刚海音·德西看似利用巫族手段依血寻宗，实则就是血族的“凝血归宗”，这是奥斯汀与生俱来的本领之一。 艾丽莎转眼望向里里，见其面上神色也不佳，便知她和她一样，都没捕捉到奥斯汀的踪迹。不过经了刚刚那一出，他们已经能肯定奥斯汀和海音·德西关系不一般。 “这么凶干什么，我要是能感知到还用问你？”艾米·米勒撇了撇嘴，又往后站了一点，在心中暗下决定，今天她就抱着双臂做个观众，什么也不管，也省得和上次一样出力不讨好，还背了个废物的骂名。 博瑞·霍尔盯着海音，双唇微抿嘴角上挑，惊喜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在最后一滴血珠寻到主家后，海音朝着还在振翅欢快飞行的乌黑黑招了招手，示意他该会来了。刚脱离荆棘窝的乌黑黑为了以后的日子，没得选择只得调转方向俯冲而下，说实在的，飞了这么久，他也有点累了。 抱着乌黑黑，海音抚弄着他被吹蓬的羽毛，待白云石广场上的窃窃私语停了，才幽幽说道：“今日有劳诸位来这一趟了，还请眉心干净的安德罗氏贵族们见谅，西海森林也是被逼无奈。” “哼，”阿娜诗·斯特林的母亲希波尼妠·明子冷嘲道：“被逼无奈？你西海森林只有咄咄逼人，哪会有谁敢逼你西海森林？” 海音不在意地笑着回道：“你说得很好，这也是我德西女巫奋斗的目标，”转眼看向站在希波尼妠·明子身边的阿娜诗·斯特林，“不强大就要挨打，那还谈何守住西海森林？” “多日不见，海音领主可还好？”看着这张和墨林·德西像了六分的脸，阿娜诗·斯特林真后悔当年在阿纳斯塔城外重伤了亚历山大后就那么离开了，她该留下来联手塔丽娜杀尽德西女巫，如此也不会后患无穷。 “多谢关心，”海音蹙眉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状似很忧虑地说：“我的面色看着很不好吗？”说完又淡而一笑，“最近忙于新城规划，应该是没休息好。” “你……，”阿娜诗·斯特林闻言气不平了，被西海森林侵占两城，这是她毕生的耻辱，无奈父亲不但不给她做主，还要严惩她。 她的身子已经痊愈，獠牙也重新长出来了，想到等着她的烈日光柱，一股寒意从脊椎骨迅猛上冲，激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将脸撇向一边，忍下了这口气。 阿娜诗·斯特林跟那群转化者无关，海音也无意与她纠缠，眼神穿进安德罗氏族群中，扫过那一张张眉心沾血的脸：“今日之所以召集大家来此，就是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手指向角落，“看到那群转化者了吗？” “在十多天前，阿纳斯塔城更名为西海商城的当天夜里，我西海商城迎来一群特殊的不速之客，”说到此，海音面上多了笑：“为什么说他们特殊？因为他们是有组织、有预谋地饿着肚子前来。” “一群转化者而已，扫了兴，海音领主直接杀了不就得了，”站在阿娜诗·斯特林左侧的那位绯色眼眸男子，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笑，似劝慰地说：“何必这般劳师动众，闹得人尽皆知？” 海音认同地点了下脑袋：“我也是这么想的，”音落就扭头看向亚历山大，“介绍一下这位是谁？”看眸色，身份应该不低。 亚历山大揽着西雅的见，瞄了一眼他父亲，阴阳怪气地回道：“跟我不是一个肚子出的弟弟，莫莱恩·斯特林。” “噢，”海音表示明白了，回头说道：“莫莱恩·斯特林子爵应该也是有领地的，像我们这种有领地的主，都是身背重责，背后站着的是万千子民。我倒是想图一时痛快，杀尽那些夜袭我西海商城的转化者们。但杀完之后呢，清扫完街道，事情就过去了吗？” 守着转化者们的威尔森，看着海音在那声情并茂地胡编乱扯，终于有点明白麦克亚当部落为什么会贫穷？他们太要脸了。 “那些因夜袭惊扰，入不敷出的子民们怎么办？”海音面目变得冷然，加重了语调：“是我西海森林养得起，还是作为他们拥护的领主，我能冷眼看着他们被饿死？” 莫莱恩·斯特林心一紧，他知道这位的目的了，抬眼望向不远处的父亲，见其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再想想这些站在白云石广场上的安德罗氏贵族们，心冷了。 “我请大家来，不是要为难诸位，仅是想要解决问题，”海音微敛双眸：“还请眉心不干净的安德罗氏贵族们给我西海森林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话一撂下，白云石广场再次传出窃窃私语，而那些眉心沾了血的安德罗氏贵族们面色均是不佳，眼神飘忽不知往哪放。 过了大概有两分钟，没一位肯站出来。这时旁观许久的里里桑德娜蓦然冷哼一声，右手一松，血色雕花玉骨扇飞出朝着白云石广场一扇，横生血雾凝成数百血色丝线目的明确地穿入安德罗氏群中。 啊…… 声声惊恐嘶叫响起，只见那些色泽艳丽的丝线根根连心则止。眉心处沾了血的安德罗氏们一个个都僵硬着身体被连心血色丝线拉出了安德罗氏群。 里里桑德娜美眸一掀，没了平日里的水光潋滟，有的尽是寒冽：“说，为什么要转化、豢养那些转化者，指使他们夜袭西海商城？” 三百六十名转化者，竟是由两百三十二名血统一般的安德罗氏贵族转化，她不信他们上面没有八大始祖脉系的主子，奥斯汀消失的这两千年，血盟渗透得是愈来愈深了。 其中一个胆子小的安德罗氏女子双手死死地护在心口处，经不住里里桑德娜的盘问，哭着说道：“公爵大人，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一天夜里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大人拎着一个罗鬃人闯入我的寝室，命令我转化那个人族，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海音有些不欢喜了，虽然这种情况她早有想到：“你叫那位闯入者大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你知道他是谁？” 女子赶紧摇头：“我不知道，他穿着黑斗篷但眼睛是露在外面的，红艳血眸，血统定然尊贵，我只得按着他的命令做。转化了那个罗鬃人后，那位大人什么也没说就带着那个罗鬃人离开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些罗鬃人是拿来对付西海森林的。” 有了这样一个四不着边的说法，那接下来的二百三十一位安德罗氏贵族就似有了标准答案一般，海音也乐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抱歉了，”右手朝着亚历山大伸去，“把账本给我。” 亚历山大爽快地将账本送过来，海音接过账本也不打开：“那场夜袭给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造成的损失一共是一千三百六十九万八百七十九金币，七百六十一银币，刚刚我和几位安德罗氏始……” “等一下，”贝基·克顿打断海音的话，像是没听见周围的抽气声，在众多安德罗氏贵族们期盼的目光下大义凛然地说：“该多少就多少，我们几个不会偏私，错了就是错了，海音领主不用顾及我们的面子。” 他愿意自掏腰包出一金币买自己的脸面。 “对，”博瑞·霍尔几个立马附和，他们丢不起那个不值一金币的脸面。 既然如此，海音也就不客气了：“多谢几个公爵大人体谅西海森林的难处，海音在这替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的子民们谢谢你们了，”接着刚才的话，“我个人喜欢四舍五入，损失是一千三百六十九万八百七十九金币，七百六十一银币，四舍五入算下来便是一千四百万金币。” 等等等一下，贝基·克顿公爵用手指掏着耳朵，小德西在说什么，什么四舍五入，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一千三百多万的金币就变成一千四百万整了？ 海音看着这些惊愕得大瞪血眸的安德罗氏贵族，她是生不起丝毫同情心：“一千四百万金币，涉夜袭事件的转化者是三百六十位，四舍五入分下来，一个转化者是四万金币，你们转化了一位的赔付四万金币，转化了两位就是八万金币，以此类推。” “什么……”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他们也是被逼的，怎么就能全算到他们头上？” “西海森林行事是愈来愈霸道了，一千四百万金币，她当是卖城吗？” “这钱不能给，给了我们安德罗氏就永远低西海森林一头……” “海音·德西，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安德烈王国，”阿娜诗·斯特林听着身后安德罗氏族群中那些愤慨的声音，心中窃喜，她尊贵的父亲也许会不顾念她，但他决不可能不顾忌所有安德罗氏贵族们的意愿。 海音轻笑：“我不但没忘记脚下土地的归属，还牢牢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上前两步，驻足在阿娜诗·斯特林的面前，“倒是你大概已经忘了安德罗氏的始祖公爵奥斯汀·柯雷尔……的规矩了。” 此话一出，原本愈发吵杂的白云石广场立时安静了许多，阿娜诗·斯特林面色有些发白，不敢再吭声了。 她还以为他们有多大胆，海音夹着账本，右手玩着乌黑黑的羽翅。乌黑黑对白云石广场上安德罗氏贵族们的反应很不满意，为什么都提到他的规矩了，他们还在那叽叽歪歪？ “奥斯汀·柯雷尔公爵一向反对安德罗氏贵族肆意转化人族，原因想必在场各位都知道，”海音瞥了一眼低着头的阿娜诗·斯特林：“我为什么千里迢迢地押着那群转化者来安德烈王城？请看看那些转化者。” 亚历山大看戏看得正爽，腰间一股剧烈的肉痛袭来，倒吸一口冷气后，垂目望向怒目瞪他的爱妻，清了清嗓子出声帮腔小海音：“这些转化者都是刚被转化就被扔进血池中豢养，我们从海音领主那也了解到，在夜袭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时，这些转化者两颊内陷，明显是饿狠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地针对西海森林的袭击，”沉默许久的亚历桑德拉终于出声了：“我不知道这背后的指使者是谁，但却肯定有势力想要挑起争端。” 海音闪身来到那群眉心有血的安德罗氏贵族前：“刚刚我已经给了你们机会，可惜你们不说实话，”轻哂一笑，“我理解你们的忠心，你们要护着主子，我也不强逼，但赔付就只能由你们自己背。” “四万金币，”那个胆小的安德罗氏女子苦着脸：“太太多了，我真的没那么多钱。” 她的血统一般，胆子又小，长这么大极少吸食人族鲜血，平日里饮食的血液多是从市场上购买，那是一笔很大的花费，四万金币已是她全部的积蓄了。 “没有吗，”海音不信：“那你就赶紧地好好回忆回忆那晚，争取找出那位逼你转化人族的大人，这样我就不问你要赔付了，直接问那个针对我西海森林的大人物要。” 安德罗氏女子眼底有了波动，双手死死地护着心口处。 海音见状，脚跟一转走向她，伸手轻轻地拨了下连着她心的那根血色丝线。女子战栗，本能地缩起脖子，眼泪已经涌上眼眶。 海音用食指圈住那根血色丝线，倾身凑近她低语道：“不说吗？”稍稍用力拉了拉丝线，“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赔付西海森林四万金币，然后你去跟里里桑德娜公爵那里接着瞒；第二条路就简单直接了，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不但四万金币不用你赔，就连这根连心线也会被收回。” “呜呜……” 连心的丝线一次又一次地收紧，耳边是幽幽冷言，安德罗氏女子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眼泪奔涌而出，稍稍侧头，眼角余光瞄向右后方定于一点。 一位丹红血眸男子化作血影就想逃，海音丢开乌黑黑破空拦截，运起巫力一把抓住血影的一角，后一记扫腿将飞掠的血影踹回，血迸射而出。 嘭的一声，丹红血眸男子砸到地上，顾不得断臂和疼痛再次化作血影欲要逃跑，亚历山大刚想去拦，海音已经提着一条手臂出现在血影之上，抡起那条断臂给了他当头一击。 “你们看他的血……”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动……” 里里桑德娜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听着那些惊愕私语，均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些滴落在地，不停蠕动的血液。海音一脚踩着丹红血眸男子的脑袋，笑着跟亚历桑德拉公爵说：“四万金币，买吗？” “买，”亚历桑德拉周身充斥着阴寒，海音·德西没有骗他们，按压下心中的愤怒吩咐索耶夫国王：“拿一千四百万金币予海音领主。” “是，”索耶夫国王不敢有任何异议，他知道赔付了钱，接下来就该送客了，安德罗氏要处理孽族。 博瑞·霍尔看向海音：“我也有很多年没有去过罗河平川了，那里还有放牧吗？” “有，”海音知道博瑞·霍尔求什么，不过安德罗氏的事与她无关，奥斯汀·柯雷尔若是想离开，她也不拦着。 索耶夫国王取了一张娑婆拉耶母树血蕊七瓣花琉璃卡交给了海音后，不用亚历桑德拉吩咐，他就已出声送客了：“海音领主，今日族中有要事不能招待你，实在是抱歉。” “理解。” 钱要到了，谁还留在这？海音招呼她姨母，带上乌黑黑进了马车，后两匹黑马踏空飞驰。还守着转化者的威尔森一脸迷茫，瞧着远离的马车愣了足有五秒才回过神来，小德西钱要到了，把他丢在满是安德罗氏的安德烈王宫里。 “等等我……你把我忘了……” 回头看了一眼瘫躺着的转化者们，威尔森终于明白了，这些转化者已经不值钱了，化作狼影凌空飞跃去追马车。 没了外人，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同时召唤血统，立时间安德烈王宫中血雾升腾，聚集在白云石广场上的安德罗氏贵族们的血统全部被禁锢。 亚历桑德拉公爵沉声命令：“索耶夫，给他们挨个的取血，只要血有不对，立马丢进烈日光狱中。” 第63章 回到城中铺子的海音, 并不关心接下来安德罗氏始祖们会用什么雷霆手段来清洗血盟的势力, 此事在她拿到赔偿的那一刻就已经与她无关了，当然血盟若是想要寻仇, 她随时欢迎。 “临离开的时候, 我已经提点了亚历山大, ”西雅端着一盘洗好的红苹果走进房间, 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苹果递向抱臂站在窗边的海音：“也许赔付给西海森林的那一千四百万金币还有可能填补回来。” “安德罗氏的始祖公爵又不傻, 有样学样总是会的, ”海音接过红苹果咬了一口, 浓郁的果香瞬间唤醒味蕾，清脆甘甜, 满足地咀嚼着：“好吃。” 西雅拿了一颗放在鼻下闻了闻：“就知道你喜欢，”看着她享受的样子, 不禁笑出了声，打趣道, “我记得你幼时就喜欢吃这果子, 蒙德把你放在大木盆中, 你能抱着颗红苹果啃一天, 只是可怜了那几颗小奶牙。” “那些我都没印象，”海音仅记得长牙的时候，浑身难受，恨不能一双手扒在牙床上挠, 还发了几天烧。那段时日, 她特别爱啃硬的东西, 不管能不能吃，只要能磨到牙床就不闹。 “那时你还很小，”西雅来到海音身侧，倚靠在窗边：“这次你带着那些夜袭西海商城的转化者去安德烈王国索赔，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找血盟要？” 三两口咬完手中的苹果，将果核扔至桌上的空盘中，海音嚼碎嘴里的果肉吞咽下：“有这个打算，但也不完全是这样的，一切都是视现世情况而定，”俯瞰略显空寂的街道，“不过我认为单单就血盟已寻到汲取娑婆拉耶母树生机法子的这个消息，于安德罗氏始祖们而言就值一千四百万金币。” 西雅认同：“历经万年，血盟的势力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安德罗氏八大始祖的脉系中。尤其是近两千年因为安德罗氏血统最为尊贵的王——奥斯汀·柯雷尔的消失，血盟更是借机加大渗透。看今日那些贵族们的表现，我甚至怀疑一些有领地的子爵都有问题。” “不奇怪，”海音想到之前亚历山大提到的一件事：“姨母对盘踞在马莎尔城的光明巫族琼斯部落了解多少？” “琼斯部落？”西雅微蹙眉头想了想，却发现自己知道琼斯部落，但要论了解还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我只晓得光明巫族新任的光明大祭司葛莱瑞亚·琼是出自琼斯部落。” “这就对了，”海音轻嗤一笑，不管在前世还是今生，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争第一？因为世人只在意第一，至于第二、第三，谁会舍得花那么多时间去认识、了解他们的心路历程？ 一直以来，阿尔萨斯山脉的拉丽莎家族都是玛尔各族公认的光明巫族第一大支，即使是出了双子巫祖费舍尔的恶劣事件，也没能动摇拉丽莎家族在光明巫族中的地位。而近两千年，其势力更是迅猛壮大，直至二十年前对上西海森林。 西雅不明白了：“什么对了？”她对一支光明巫族知之甚少，这可不是好事。 “我是指我们对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了解不深是对的，”海音见姨母面露疑惑，便笑着解释道：“因为我们的目光基本都聚焦在阿尔萨斯山脉，拉丽莎家族近年来的行事又是那般高调，我们看不见琼斯部落不属正常现象吗？” 大中国有一句俗语：不叫的狗最会咬人。 “正常现象吗？”西雅大概明白海音的意思了：“一支名不经传的光明巫族不但夺下了光明大祭司的职位，还能一次拿出两百二十万金币买下光明神杖和明火神杖。” 她们德西女巫果然都很聪慧，海音笑着补充道：“关键的是琼斯部落可没有阿尔萨斯山脉可以依靠，且她们盘踞的马莎尔城也不是一座无分封的城，那问题就来了，琼斯部落在马莎尔城是以什么为生，为什么能一次拿出两百二十万金币？” 西雅面目含笑地冷嗤道：“莫莱恩·斯特林可真大方！” 以前她以为安德罗氏各个都是身价不菲，手握万金。可自从和亚历山大在一起后，她才了解到并不是每一位安德罗氏都富裕，他们的钱也是靠本事赚，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确实大方，”海音戏谑道：“真不知道亚历山大这伯爵是怎么当的？五十万一根的乌灵魂索，还是咬碎了一口牙才舍得买下。可莫莱恩呢，一个生母地位不高的子爵，爽快地将两百二十万金币拱手让给异族……呵……” 要说莫莱恩·斯特林和琼斯部落没有什么利益往来，傻子都不会相信。还有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的灯塔阁楼中残留的那两股味道，一个是属于莫莱恩·斯特林的，一个是乌黑黑有印象的。 能让奥斯汀·柯雷尔一时间想不起来的味道，那定不会是属于那些血统相对纯净的安德罗氏贵族的。有印象？她恰巧和琼斯部落的葛莱瑞亚·琼接触过，几件事情串联起来，琼斯部落就显得有点不那么无辜了。 “你是不是怀疑那些黑斗篷出自琼斯部落？”西雅攥着红苹果，脑中快速地整合所有信息与猜测。 “我不但怀疑那些黑斗篷是出自琼斯部落，”海音微敛一双浅黑美眸：“还怀疑拉丽莎家族只不过是琼斯部落手中的一颗棋子，不过这些都有待证实。” 西雅点首：“要想查也不难，”毕竟马莎尔城的城主是莫莱恩·斯特林。 “不用急着去查，”海音双目熠熠，勾起唇角道：“我们只需将琼斯部落搬到台面上便可，有世人盯着，很多事情也就瞒不住了。当然若是能给马莎尔城换个领主，那就更完美了。” “前者倒是不难办，我们只要将琼斯部落花了两百二十万金币买下光明神杖和明火神杖的事传出去，琼斯部落就很难再低调了，”难的是后者，西雅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拿着苹果抵在下巴上：“子爵领地分封，没什么大的意外……” “大的意外已经出现了，”海音看向她姨母：“亚历山大不是很能闹吗？他可以借这出意外闹一闹亚历桑德拉公爵，如此一来，就算马莎尔城不换领主，莫莱恩·斯特林的日子也不能再潇洒了。” 葛莱瑞亚·琼从她这买走两柄神杖，外界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她之前还没在意，但现在想想就觉没那么简单了。 盘在床上的乌黑黑听着这两位的对话，是越来越觉得那七个混蛋蠢得无可救药。 阿娜诗·斯特林和拉丽莎家族同恶相济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若再出一个莫莱恩·斯特林和琼斯部落狼狈为奸，那安德罗氏就彻底成为笑话了。处处都是洞，自己不填上，就不要怪旁人往深里挖。 乌黑黑都开始担心他的名声会不会被那群蠢货带累，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有乱七八糟的子嗣。 西雅和海音又聊了几句，便上楼修习了。海音则撤了结界，放蹲守在店铺门口的威尔森进来。 “小德西，你太过分了，”一道狼影穿过打开的窗户，威尔森面上还有余怒：“离开安德烈王宫，你叫上西雅·德西一起离开，我非常能理解，但为什么你带上那只丑乌鸦，都不晓得叫我一声？” 一双狼目狠瞪着盘在床中心的那黑东西，他现在想掐死它。 乌黑黑掀起眼皮，轻蔑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淫狼，他在叫谁丑乌鸦，信不信他啄瞎他的狗眼？ 海音靠在窗边，丝毫不在意威尔森的怒气，他自己迟钝，怨得了谁？ “我生这么大的气，你不觉得应该说两句好话来安抚下我吗？”威尔森听不到他想听的，也就不再费眼力和那只丑乌鸦大眼瞪小眼了，扭头看向海音：“譬如多收了那么多钱，你是不是该分几十枚给我？” “这钱不能动，都要带回去分发给两地居民，”剩下的那点，她也收不回自己的腰包，建城的无底洞还需要填，想想都觉她比威尔森也富裕不到哪去：“想要钱，你就别在这待着。上街转转，靠着你敏锐的嗅觉，抓几个有问题的安德罗氏贵族送去安德烈王宫，相信我，他们会付你钱的。” 她不提，他也正在盘算这事：“四万金币一个吗？” 海音摇首：“不知道，但肯定不便宜，”这两日安德烈王城是不会消停的，不抓着这个机会清洗一遍，待那些安德罗氏贵族们逃离了安德烈王城，再想抓就要没这么容易了。 威尔森注视着极为平静的海音，若不是刚刚在安德烈王宫中所发生的一切是他亲眼目睹，他怎么都不信这个才三十岁的女孩有那么深的心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安德罗氏族群内出了问题？” “这很奇怪吗？”海音淡而一笑，反问道：“你们狼人向来团结，内斗不也一直没有停止过？” 两千年前那群狼人为什么会走失？狼人的嗅觉不是一般的巫族或安德罗氏可比的，没有熟知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襄助，巫族就算是想要引那群狼人走岔，那也得先寻到“味”。 “好吧，”他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若今天那个胆小的安德罗氏女子没撂，你打算真的按头让那群安德罗氏贵族认下那笔巨额赔付？” 听到这个问题，海音挑了挑眉，回头看向威尔森：“没有那个胆小的安德罗氏女子招认，不还有两百三十一位吗？只要让我逮到一个，证实了一件事情，我就可以轻松地拿钱走人了。” “你何止可以轻松地拿钱走人，”威尔森是真的叹服了：“西海森林出面向安德罗氏索要巨额赔付，安德罗氏的贵族们反应很激烈，再有一些暗势力火上浇油，西海森林即便是拿到那笔巨额赔付，日后也会麻烦不断。” “但你当着那群安德罗氏贵族们的面，揭开了针对西海森林的阴谋，找出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安德罗氏分支，那些安德罗氏贵族们就自愿闭嘴了，他们也不会再盯着西海森林。” 海音不反驳：“涉及到安德罗氏的族群内部事，我这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反正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索要赔付。” 若真的揪不出血盟的影子，她将那群安德罗氏贵族拎出去卖血，也要把那一千四百万金币卖回来。 对啊，她好像总是这般目的明确。威尔森长呼一口气，郑重地道：“海音·德西，威尔森·麦克亚当很高兴认识你。与你，无论是作为对手还是合作伙伴，我都倍感荣幸。” “多谢过奖，”海音笑道：“可是比起这么迂回的行事，我更喜欢简单粗暴地直达目的，”只是现在的她还没那个实力，所以要继续努力修习。 威尔森听了海音的建议，出去溜达撞运气。他刚离开，白尼利就到了。海音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闪身下了楼，盘在床上的乌黑黑见海音没带上他，立马扑腾翅膀跟上。 一身白袍的白尼利进了铺子，就将海音之前给他的那只小幽冥盒子取出放在柜台上：“这是我母亲的连根发。” 海音拿过小幽冥盒子，打开看了一眼，见白尼利将七根连根发处理得很好也便放心了：“三日后，你带着余款来取，”又有一笔钱要进账，心情更是愉快。 “听说你要到赔付了？”他刚进安德烈王城，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见她眉目舒展，便知是真：“恭喜了，构建新城的钱是愈来愈厚实。” 西海·德西得了森林，将森林命名为西海森林，并领着德西女巫圈围西海森林，自此外界不经允许不得进入西海森林。 现海音·德西得了两城，据传麦克亚当银狼部落已定居罗河平川，两千壮年雄性狼人充作西海商城城卫，这些动静无不是在证明着两地的改变。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西海森林会再次撬动玛尔，那时海音·德西应该已经成就祖巫之身了。 “同喜，”海音将小幽冥盒子合起：“有乌灵魂索，你就可以放心分离你母亲的灵魂和肉身，暂时阻住双子圣灵诅咒对她的侵蚀，这样也能挪出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白尼利不明白海音指的是什么。 海音提醒道：“你不会忘了你杀了温蒂丝·拉丽莎的事吧？”见他挑眉，很明显他确实没把温蒂丝·拉丽莎的死当回事，“血盟汲取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生机的法子是温蒂丝·拉丽莎弄出来的？” 原来她是想要知道这个，白尼利没有直接回答海音，而是秉持着公平交易的态度，提出了一个他想了解的问题：“博瑞·霍尔是不是已经苏醒了？” “对，”海音在等着他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可以证实一些事。 “这么说费舍尔封印了自己的灵魂，”白尼利舒了一口气：“汲取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生机的法子，我不能肯定是温蒂丝·拉丽莎提供的，但却知道鼓动阿娜诗·斯特林母子掌控月辉的那股势力跟血盟有关系。” 这一点海音早有猜测，只是关于拉丽莎家族，她还有一些事要问：“你在这等我一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好” 去了后院，将装着泊伊连根发的小幽冥盒子放回暗室，海音拿了一团破布回到铺子：“你看看这个，”把团在一起的破布拆开，“看得出这是一件光明器物吗？” 白尼利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摊在柜台上的破布，一无所获，面上露了不愉：“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烈日天坑底部，”海音见白尼利这样子，就知黑斗篷不是出自拉丽莎家族，看来马莎尔城是真的有鬼。 烈日天坑？白尼利顿住了，开始回忆那晚的细节：“烈日天坑底部我也去过，当时虽没有翻检地上的破布，但我敢肯定那些破布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的布中没有丝毫巫力，也就是意味着当时破布中的巫力在消散。 “这斗篷可以遮掩气息，”海音把自己知道的都道出：“但我查检过，这斗篷上并不存在隔绝类的巫咒结界，”别说隔绝类的巫咒结界，就连巫咒刻画痕迹都没有。 听到这话，白尼利蓦然笑了，将摊在柜台上的破布拿起后一点不嫌脏的披到身上，结果正如他所想，这块只能遮住他半边身子的破布根本就不是一件完成的斗篷。 “你听说过‘天衣无缝’吗？” 天衣无缝出自大中国的一个神话传说，她当然知道，海音看着那半挂在白尼利身上的破布，心中已有答案了：“问题出在缝斗篷的针线上，隔绝结界若是一张网，那用针线缝合的‘缝’就是线头，一拉网全破。” “应该是的，”白尼利将破布还给海音，后溢散着柔和日晖的右手从上滑下，横生一道日晖洗过全身：“炼制这样的斗篷，必须要能精准地控制巫力，这一点很难。拉丽莎家族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蒙拉丽·拉丽莎、我和我母亲，其他几乎已死的差不多了。” 海音喜欢他的自白：“拉丽莎家族和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有来往吗？” “不知道，”白尼利瞥了一眼搁在柜台上的破布，身子一顿，脑中徒生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眼神微动。 温蒂丝·拉丽莎寻找到汲取生机的法子；依照海音·德西的猜测，血盟穿的斗篷是出自琼斯部落，那他为什么从未听说过拉丽莎家族和琼斯部落有来往？ “还挺多秘密，”海音手指轻弹着柜台：“仔细查一查吧，说定会有惊喜。” 白尼利的高智商，她已领教过，但这样一个人在拉丽莎家族查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地，用了三年竟一无所获。除了当年的事被抹得太干净，还存在一个可能，那就是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地根本就不在阿尔萨斯山脉。 “你知道西海巫祖和安德罗氏始祖奥斯汀·柯雷尔是好友吗？”海音能想到的事，白尼利自然能想到，而生为双子巫的他，对双子融合感触更是深：“拉丽莎家族的巫祖蒙拉丽对双子圣灵诅咒知道得很少。” 这就有点出人意料了，海音望进白尼利淡黄色的瞳孔中：“你想说什么？” “我的出生是个意外，我母亲恨啵伊尔，即便啵伊尔是她的母亲，她也恨她入骨，”白尼利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经脉，他的经脉和别人的不一样，别人只有一套经脉，而他却拥有两套：“因为一直以来，我母亲都以为我和弟弟的融合是啵伊尔和蒙拉丽做的手脚。” “其实不是的，我和弟弟的融合完全是受万年前的巫咒驱使，”白尼利用意识抚过那套稍微羸弱的经脉：“自费舍尔和费考之后，万年来，拉丽莎家族除了我母亲，就再没有谁怀过双胎，这应该是受到了巫灵的反噬。” 海音皱眉，脑子在快速地动着：“你的意思是拉丽莎家族很可能并不清楚双子融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我母亲曾说过，啵伊尔在知道她腹中双胎融合时十分惊愕，只是那个时候，我母亲已经恨上她了，她所说的话更是一句也不信，”白尼利睁开眼睛：“也许起于万年前的那场阴谋，拉丽莎家族只是一颗棋子，一颗覆灭西海·德西的棋子。” “因为西海巫祖和奥斯汀·柯雷尔是知己好友，而奥斯汀·柯雷尔又是传说中的娑婆拉耶母树之子，西海·德西的存在阻碍着血盟颠覆娑婆拉耶母树之子，所以她必须死，”海音捻着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光明巫族配合，是因为他们也想西海·德西死。” 白尼利喜欢和海音·德西互通消息：“费舍尔能活下来应该也是意外，我猜背后的势力一开始求的就是双子圣灵诅咒，不过拉丽莎家族求的是能够与西海·德西匹敌的强大巫祖。” 海音敛目：“这一切现在都只是我和你的一个反向猜测，想要知道是不是事实如此，那就查吧，等你查清了这事，我告诉你西海巫祖有关双子圣灵诅咒的另外一个结论。。” “好” 白尼利离开后，海音关了铺子，转身就见乌黑黑悄摸摸地向楼梯口摸去：“等一下，你往哪逃？” 完了，乌黑黑双翅一耷拉，两眼泪汪汪，之前他还一直仗着自己是被西海牵连中咒，想要在小德西面前耀武扬威，虽然没成功，但至少能站她肩上了。可现在事情发展好像不对了，怎么到头来，西海成了被连累的那个，而他是一点不无辜了。 海音双手抱臂，走了过去俯视着某只生无可恋的黑乌鸦：“刚刚我和白尼利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乌黑黑点了点鸟头：“黑黑以后会更乖，你让我啄谁我就啄谁。回去西海森林，我天天给西海扫墓，再也不仗着奥斯汀的躯壳欺负小魔蛇了。” 第64章 还算有觉悟, 不过不够深刻。海音敛目越过乌黑黑跨上楼梯，与白尼利交谈之后, 她发现自己忽略了很多看似不重要的细节, 但现在回过头来看, 恰是那些不重要的细节暴露了拉丽莎家族和琼斯部落之间的关系。 乌黑黑的目光跟随着海音，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吗？他有点不敢相信, 扇动着翅膀跟上, 进了房间, 见小德西站在窗边。 金红色的霞光穿过琉璃窗映照在她的身上，竟为其添了几分宁和, 乌黑黑用力眨了眨眼睛, 确定没眼瞎, 不禁更是警惕，越平静越危险, 展开右翅轻悄悄地将门关上,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看了一眼柔软的床, 后毅然飞上摆放在门边的柜子。柜子虽然又冷又硬，但胜在离小德西远。 “二十年前, 我和亚历山大在阿纳斯塔城外遇见, ”海音回忆着过去，那天晚上她和母亲、姨母刚到阿纳斯塔城，就被一个转化者给掳了：“他赶来, 是为了那个被他转化的女人, ”蹙眉深思, “那个女人好像叫伊莉娜。” 乌黑黑表示二十年前，他因灵魂上的伤尚未痊愈，还是只迷迷糊糊的傻鸟。 “亚历山大带走那个伊莉娜之后，就将她锁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这么多年来，她从未问过亚历山大那个伊莉娜是不是他放掉的？ 因为潜意识里，她已经认定了那个时候跟她姨母打得火热的亚历山大并不想留另外一个女人在身边碍事。可不想留不代表他会放了那个欺骗他的女人，亚历山大并不善良。 “伊莉娜掳走洛熙珮妮，又带着她去往罗德烈山谷，”海音轻捻着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嘴微微张着，舌在齿尖来回地磨蹭，沉凝许久才敢断言：“这应该是个意外，可若是旁的谁放了伊莉娜，那又是因为什么，总不会只是想给亚历山大找不痛快吧？” “这个……这个我可能知道，”该是他表现忠诚的时候了，乌黑黑见海音扭头看他，立马回道：“伊莉娜虽然是卑贱的转化者，但她的血统却很珍贵。” “曾经奥斯汀有对某些血统纯净的安德罗氏下达过命令，除非必要不得肆意转化人族。身为亚历桑德拉和里里桑德娜的孩子，亚历山大不但在名单之列，还是被着重关注的一位。” 可是那混球竟然敢不听命令，随意转化了一个喜食孩童血液的人族。很好，现在亚历山大·斯特林又多了一项重罪，乌黑黑已经想好要将他绑在烈日光柱上晒个一.二十年。 海音侧身背倚靠着墙：“你的意思是只对方想要亚历山大的血统。” “不是要亚历山大的血统，”乌黑黑纠正道：“他们想要的是安德罗氏始祖里里桑德娜和亚历桑德拉的血统，当然这是建立在血盟是背后指使者的先前条件下。” “想要始祖血统，”海音不明白了：“始祖的血很难取吗？不说其他几位，奥斯汀……” 乌黑黑大力摇着脑袋：“不对不对，不是取到血就能得到始祖血统，必须要先召唤出始祖血统，也就是娑婆拉耶母树花后，再取血才能得到血统。” “这跟安德罗氏转化人族是一样的，不召唤出血统，安德罗氏贵族们就是把全身的血给人族喝了，也是不能使人族转化。” 有点明白了，海音长呼一口气：“那要糟糕了，八大始祖除去奥斯汀·柯雷尔和里里桑德娜公爵，其他六位可都挂了不少果。” “糟不了，”乌黑黑心情有些美了，他没挂果：“就拿亚历桑德拉来说吧，他子嗣多，但除了亚历山大，其他的子嗣母系血统均不纯净，这对父系血统有很大的影响。阿娜诗的儿子洛奇·阿纳斯塔不能冠斯特林的姓氏，就是因为血统不够纯净。” 海音懂了：“血盟要安德罗氏始祖血统做什么？” “滋养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他原也没想到这，只是刚听小德西提及那个伊莉娜才有了猜测：“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外壳坚硬，富有生机，但藏在坚硬外壳之下的胚芽是没有生机的，且胚芽在没有顶破外壳前，不能吸收外壳的生机。” “所以那些奇怪的安德罗氏汲取的是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壳中的生机，”海音挑眉：“我上次跟艾米·米勒相斗时，她的血好像也是活的。” 不容易啊，她终于把这事给想起来了。乌黑黑低垂着鸟头，他发誓他不是故意不提醒她的：“不止她的血，安德罗氏八大始祖的血都是活的，与那些奇怪的安德罗氏不同的是，他们的生机是可再生的，且在没有召唤出血统时，受了伤，血会流失。” “那亚历山大呢？”她见过亚历山大受伤。 “他很正常，”乌黑黑眨了眨眼睛，想到之前温蒂丝拉丽莎的事情被揭穿后的保证，他立马又补充道：“也不算很正常，亚历山大生下来并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颗大大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种子？海音震惊了，亚历山大是颗种子，谁把他孵出来的？ 乌黑黑想到那个月圆夜，就觉自己很神圣：“是奥斯汀召唤出血蕊七瓣花，滴了一滴血在种子上，种子才破开壳，亚历山大才没被闷死。” 亚历山大·哪吒·斯特林，海音觉得她要缓缓：“那种子壳呢，有用吗？” “有用，”乌黑黑相当诚实地回答：“种子壳中的生机被里里剥离凝成了一粒子藏在亚历山大身上，”至于藏在哪，这个就没有必要交代了，“那生机与亚历山大十分亲近，里里想的是也许时日久了，生机会和亚历山大自然融合。” “自然融合是不是就意味着可再生，”海音想里里桑德娜应该是有法子让那粒生机和亚历山大融合的。 乌黑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都过了四千多年了，亚历山大还没能融合那粒生机，谁晓得结果会是什么样？估计里里和亚历山大早已把那粒子给忘了。 “血盟要安德罗氏始祖公爵的血统，是想破开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壳，让壳内的胚芽吸收种子壳的生机，”是这样吗？海音觉得还是有些不通，蛋生鸡就很忌讳用外力破开蛋壳。 “血盟不是要破开种子壳，而是要拿安德罗氏始祖血统来蕴养种子，”乌黑黑也是服了他们的良苦用心：“安德罗氏始祖血统非常亲近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血盟希望的是，种子壳内的胚芽能汲取安德罗氏始祖血统中的力量，顶破种子壳。” 这都是在做美梦。 “那为什么要用转化者，阿娜诗·斯特林、莫莱恩·斯特林等等，他们的血统不比转化者要纯粹吗？”海音觉得他们活着也没用，做肥料还可以。 “一则是因为血统受了污染，始祖血统已经不纯粹；二嘛安德罗氏贵族们的血统不是谁想剥离便能剥离的，”他也希望血盟抓他们去喂种子，可以省心：“但转化者就不一样了，温蒂丝·拉丽莎能剥夺安德罗氏的生机，那提炼转化者的初始血统应该也不难。” 又是温蒂丝·拉丽莎，海音都怀疑温蒂丝·拉丽莎剥夺生命体生机的法子，是在探究汲取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生机的过程中发现的。那个老巫婆活着让她厌恶，死了，她又觉有点可惜，毕竟许多事还没弄清楚。 “现在想想，当初光明巫族送族中女巫去柯雷尔庄园，最终目的应该也是偷取奥斯汀的血统，”乌黑黑不屑地轻哂一声，一个个丑得能吓死他，还想勾引他，他是瞎子吗？ 海音闻言认同地点了点首：“这明日亚历山大应该会过来，到时问一问就清楚了，”脑中闪过十多日前在烈日天坑底部温蒂丝·拉丽莎那弯唇一笑，轻声嘀咕着她当时说的话，“命不该绝？” 那些黑斗篷的出现，温蒂丝·拉丽莎是料定他们是友非敌，所以才说命不该绝。还有黑斗篷在见到躺在水银石塘中心的奥斯汀·柯雷尔并不惶恐，他们也好像知道奥斯汀·柯雷尔起不来，温蒂丝·拉丽莎和黑斗篷联手围攻她…… 这些细节无不是在说明，拉丽莎家族、血盟以及那支炼制黑斗篷的光明巫族是一伙的，现在拉丽莎家族和血盟是已知，就只剩那支炼制黑斗篷的光明巫族还藏着，海音理清了前后，勾唇笑了。 乌黑黑见海音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其实……其实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也不是不能破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原来他还有隐瞒，海音抬腿慢悠悠地上前。 “我说，”乌黑黑缩成一团紧紧地贴靠着墙：“传说安德罗氏母神安德拉尔娜在吃最后一颗娑婆拉耶母树果子时，一不小心连核一块吞了，然后没多久，那核就在她的宫神宫中破壳扎根，后来我就诞生了。” 海音停下脚步：“你的意思是母体可以蕴养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 “应该是，”他也不敢肯定：“不过这个母体肯定不平凡，且就算蕴养成功，她也只能诞下一个血统相对纯净的安德罗氏。” “诞下一个血统纯净的安德罗氏也可以让血盟达到提纯血脉的目的，”海音可没忘记费舍尔的存在：“剥离灵魂，换一副躯壳不就好了。” 乌黑黑见她刹住脚，不禁舒了一口气：“也可以这样想，但果核和是种子是不一样的。一片娑婆拉耶母树林就只能有一棵娑婆拉耶母树可以开花结果，但林中所有的母树都可以落种，”所以他很珍稀，请善待他。 海音完全不能理解乌黑黑说这么多的潜在意义，她只知道血盟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覆灭奥斯汀·柯雷尔的霸权，并且替代他。 她又动了，乌黑黑赶紧地反省自身：“我知道西海可能是因为受了奥斯汀的牵连，才被血盟盯上，奥斯汀对不起她，对不起德西女巫。但你要相信我，西海打杀的血盟不比奥斯汀少，她在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后，还杀了一个血祖王……奥斯汀会补偿西海森林的。”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海音站在柜子前悲伤地说：“西海巫祖可是我们德西女巫的信仰，她不该死在万年前，所以你准备怎么补偿西海森林？” 乌黑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我……我回去西海森林，就让奥斯汀给你写一张契书，把莫莱恩·斯特林的马莎尔城给你。” 她不是想要给马莎尔城换个领主吗？若琼斯部落真的和血盟联合，那马莎尔城可就不是一般的安德罗氏贵族可以镇住的，给她……给她，都给她，只求她不要活炖了他。 “你倒是聪明，”不过这个利息补偿，她还算满意：“莫莱恩·斯特林会交出马莎尔城？” 他当然聪明，不然怎么在她手底下活到现在：“不用他同意，奥斯汀·柯雷尔说了算。” 海音点了点头，伸手给乌黑黑顺顺耸起的羽毛：“很好，你是越来越明白我的心思了。” “黑黑最忠心，”他敢不明白吗？ 这一天安德烈王城注定不会平静，安德烈王宫中一番排查下来，竟有近百位血液不寻常者。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为此大为震怒，若不是亚历山大和西雅的大婚在即，怕是会直接分头去往安德烈王城周边三城，连夜排查。 出门撞运的威尔森在街上溜达着，小德西捕捉那个安德罗氏的时候，他有记住那安德罗氏血中散出的奇怪味道，走了两条街，没有遇见拥有着相似气味的安德罗氏，但……却让他发现一个带着相似气味的女巫。 大喇喇地跟着那个穿着黄白袍的女巫走了两条街，拐进城南一条深巷，看着空空的深巷，威尔森笑了，笑得很放荡，闭上眼睛仰首深嗅，像被迷醉地感叹道：“好香啊！” “多年不见，麦克亚当先生还是这么爱好美色，”黄白袍女巫现身于巷尾，与袍同色的丝纱包裹着头，只露出一双黄色清透的眼眸。 “你认识我，”威尔森细辨着声音翻找记忆，上下打量着这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巫，调笑道：“美色……我没看到，不过女人香倒是很诱惑我，”目光定在那双眼睛上，还是想不出这位是谁。 被无礼冒犯，女人本有些恼，但听到“女人香”，双眸蓦然一缩，她差点忘了狼人的嗅觉可是极为灵敏的，再看向站在巷子口的那头淫狼，眼神变得冰冷。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把持不住，”威尔森意有所指地夹紧一双强劲有力的长腿，掩在一身痞气之下的是蓄势已久的力量，这个不明来路的女巫跟那个奇怪的安德罗氏肯定有关系。 “你放肆，”黄白袍女巫徒手一劈，凌厉的日晖弧咻的一声割裂空间，转瞬就已逼近威尔森。威尔森浪荡之气不掩，踏空飞跃避过日晖弧，一声狼啸，银狼影破空飞扑黄白袍女巫。 黄白袍女巫不躲不闪，左手凭空一抓，一柄金黄色缠花枝出现在手中，正想施术就闻一阵吵杂，原坚定的眼神有了波荡，横空一扫，阻住抵近的威尔森，后化作日晖消散在巷尾。 有日晖侵蚀，任威尔森嗅觉再灵敏也闻不到任何异味，气恼地看着空空的巷尾，用力跺了一脚地，闪身来到巷子口，恰巧亚历山大领着几位安德罗氏兵卫经过。 “你怎么在这里，”亚历山大向前的脚顿在地上，侧头朝着巷子里张望：“我家小海音呢？” “你家小海音好好地待在她家铺子里，”刚损失了一大笔，威尔森心情很差：“你们这是去哪，”他们再晚一点，说不定他就拿下那个有问题的女巫了。 知道小海音不在，亚历山大也没工夫跟威尔森废话：“去抄家，”音未落，他已领着安德罗氏兵卫闪身到了百英米之外。 “抄家填补那一千四百万的大洞，”威尔森来了兴致：“我和你们一块去，”他也有缺要补。 一方地下宫殿中，一位身披黑色斗篷，面容阴柔精致的安德罗氏男子站在一血色琉璃棺旁，痴痴地看着平铺于棺中的那些在勃.动的血色种子，眸中暗红的稠血平静如水，身后空间起了波动。 之前消失在巷尾的黄白袍女巫从波动中心走出，将右手置于胸前，微微颔首：“大帝，我回来了，您让我查的事有消息了。” “嘘，”男子示意女子小声点：“你惊到他们了，”声音如他的相貌一样的阴柔，微蹙一双柳叶似的眉，“他们现在非常非常脆弱，”面上带着慈爱，怜爱地看着棺中：“别瞧他们一个个都圆嘟嘟的，脉动也非常强劲，其实这仅是表象，若胚芽不能顶破种子壳，他们迟早都要死去。” 黄白袍女巫抬眼看向那副充斥着浓厚血雾的琉璃棺，平铺在棺中的血色种子颗颗饱满，像是喝足了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的勃动声，大帝刚那些话是在催促她吗？ 女子放轻了声音回禀道：“西海森林的领主海音·德西今天白日当着万千安德罗氏贵族和七大始祖的面，捉了一个我们的暗子。”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安德罗氏男子面露浅笑：“凝血归宗，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奥斯汀·柯雷尔醒了，他现在就在安德烈王城。” 女子眼中有着愕然：“怎么会？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中并没有灵魂，”只是那个反向结界…… “柏莎，不要骗自己，”安德罗氏男子闪身来到琉璃棺旁，抬手轻抚棺盖：“罗德烈山谷烈日天坑底部，费考·拉丽莎的那个反向守护结界并没有被破，这只能说明，奥斯汀·柯雷尔是自己走出来的。” 女子黄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甘：“海音·德西找到了他的灵魂，他和海音·德西在一起。” “这个现在不清楚，但很快就知道了，”男子俯身亲吻棺盖，兴奋冲击着眼中的稠血：“后天便是亚历山大和西雅·德西的大婚之日，我会以一个非常震撼的方式出席。奥斯汀若是在，他绝不会允许我以那样的方式冒犯他。” 什么？女子大惊，压着声音急道：“大帝，您要去参加亚历山大·斯特林和西雅·德西的婚礼？”对此她很是不认同：“今日亚历桑德拉等七位始祖已经对安德烈王城中所有安德罗氏贵族们进行了排查，现在整个王城都是风声鹤唳，正是他们警惕的时候，您不能去。” “不要怕，”男子扭头看向女子，淡然一笑：“他们敢排查我，但不敢排查奥斯汀·柯雷尔，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不入虎穴，他怎么能知道奥斯汀是不是也中了双子圣灵诅咒？一日不能确定此事，他就一日不敢大动。两千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一转眼就过去了。 女子闻言沉默了，眨了眨微瞪的眼眸，她怎么把大帝“血凝万象”的天赋给忘了，看着那个在温柔轻抚琉璃棺的男子，为他效命近两千年，至今她都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用了一夜将泊伊的七根连根发炼成血魂精，海音收功睁开双眸，微仰起头眺望红日已冒头的东方，心情不错地感慨道：“又是新的一天，”将装着血魂精的小幽冥盒子合上，右手一拨，用巫力将其送回暗室，跳下窗台，准备洗漱。 盘在床上的乌黑黑见海音眉目含笑，高兴地站起扑腾着翅膀跟进浴房：“我反省了一夜，深觉奥斯汀愧对西海，所以我替奥斯汀决定，待你建城的钱不够了，他会给你。” 反正契书都已经按了鸟脚印了，不认都不行，他现在只图卖好。 “你这一夜反省得不够深刻，”海音用毛刷刷完牙：“我给你指点指点，”洗好脸，将布巾去水挂好：“金银乃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不用像守财奴一样地死守着。” 他没有像守财奴一样地死守着，乌黑黑想要告诉海音，他有生，但死就不一定了，所以财还是要存着一点，可惜嘴比心懂得忠诚：“你说得对，金银没了还会再有，”好在他知道莫斯林钱行的金库在哪，“比起生命，金银如粪土。” “很好，”出了浴房，海音拿了一颗红苹果：“经了我的指点，你的觉悟有了质的飞跃，”掰了半边苹果去喂停在桌上的乌黑黑，“不过不要自满，还需再接再厉。” 乌黑黑垂目看着那半边苹果，心中腹诽：“这苹果真贵，”任命地低头啄食，钱买的不能浪费。 第65章 明天就是亚历山大和姨母的大婚之日, 海音准备好丰盛的早餐，刚想叫姨母下来用餐, 亚历山大就到了, 其身后跟着掩不住喜悦的威尔森。 这什么组合？打量着这两位, 他们发上沾了凝露，看来是在外奔走了一夜, 依威尔森那欢欣雀跃的样子, 便可知昨夜收获不错。 “你姨母呢, ”亚历山大越过海音，走去厨房发现没人, 回头问道：“还在修习？” 海音点首：“对, ”见他往楼梯口走, 想起昨晚的推测，出言叫住他, “你等一下, 我有事要问你。” 亚历山大刹住脚, 以为海音要问昨天那事的后续，也不等她开口就兀自回答道：“昨日你拿钱走了之后, 我父亲他们就用血统禁锢了聚集在安德烈王宫中以及附近的所有安德罗氏贵族, 挨个取血。验出一百零六个血液异常的安德罗氏，全部被关进了烈日光狱中，他们的家人、朋友也已基本被控制。”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海音轻笑戏谑道：“不过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楼上传来动静, 见姨母双手提着宽大的裙摆下来了，转眼看向迎上前的亚历山大，“你还记得二十年前那个被你转化的女人，伊莉娜吗？” 这是在找事吗？亚历山大当然记得那个逃跑的女人，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西雅，执手扶着她下楼，两眼珠子一转瞪向小海音：“再次申明，会转化那个女人，完全是因为她太放肆。” 那场赌博，明面上是他赢了，实际上他已后悔无数次。陪伴西雅的这二十年，看着她痛苦，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他深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留着那个女人？ 若是没有那个女人，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西雅不用受那么多苦难，小海音也不会幼年失去母亲的陪伴。可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对待已定的现实，唯有面对。历经了伊莉娜的事，他已向母神安德拉尔娜发誓，此生除非必要，绝不会再转化人族。 窝在货架上的乌黑黑掀起半阖的眼皮，冷冷地瞥了一眼亚历山大，不省心的东西，闭上眼睛打算好好养养神。等着吧，等他回归，他一定要规整规整账本，一笔一笔跟这些不省心的东西算清楚。 “怎么突然提起她？”西雅了解海音，她不会无端端提起一个人。 海音招呼他们就座吃早餐：“就是想问问，二十年前那个伊莉娜是亚历山大放掉的，还是她自己逃跑的？” “我没那么善良，”亚历山大挨着西雅坐下，因为后来的事态发展，他对伊莉娜印象尤为深刻：“伊莉娜不是我放掉的，也不是自己逃脱的，这里有第三方插手。” 还真被她猜中了，海音切牛肉的手一顿，神色变得晦暗。突然觉得他们好像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网，网中的每一位都在无知无觉地尽情演绎着自己的人生，却不知周边布满了看不见的网眼，一个不慎就会被网眼锁住。 飞速解决了一大块牛肉的威尔森，抬眼看向深锁眉头陷入沉思的海音，叉了第二块牛肉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囫囵吞咽下：“昨天你让我出去猎血液奇怪的安德罗氏换钱，我没猎到安德罗氏，却遇上一个身上有着同样味道的女巫。” “女巫，”亚历山大吃着带有血丝的牛肉，有些愕然地看着威尔森，回想昨夜，立马意识到不对：“认识吗，之前你怎么不说？” 海音闻言也回神了，看威尔森懊恼的样子，就知他没认出对方：“对方认识你？” 威尔森不甘地点了点脑袋，撕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虽然昨夜跟着亚历山大，他也有点收获，但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那个女巫是个光明女巫，眼孔呈黄色，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就只露出一双眼在外，她认识我。” “法杖呢，”西雅蹙眉问道：“你有没有见到她的法杖？”巫族兵器可以有很多，但惯用的法杖一般就只有一柄。 “金黄色缠花枝，”威尔森用舌头剔着牙，两眼上翻细想：“花……花形似喇叭，瓣像荷，金莲花。” “金莲花？”西雅眨了眨银红色美眸，搜索完记忆，轻轻摇了摇头：“我认识的女巫里没有用金黄色缠花枝法杖的，也没有听说谁喜欢金莲花。” 海音很平静：“正常，”叉了一块面包片，“昨日整个安德烈王城都高度戒严，稍微有点门道的人家都知安德烈王宫中发生了什么。那个女巫被嗅觉灵敏的威尔森盯上，总不会以为他是寻她作乐。” 在那种情况下，只有三种可能女巫会毫无顾忌地招出法杖，一是有绝对的实力能将威尔森这头狼王一击毙命，除去后患。 二则是外界对她知之甚少，但依威尔森刚刚所说的话，那女巫他应该认识，且眼孔呈黄色，这般高境界很容易引人注目，就算是低调，也是连带着法杖有名有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她有两柄惯用的法杖，一柄在明一柄在暗。 “光明巫族还真是能人辈出，”亚历山大没了胃口，放下刀叉。 确实是出了不少人才，海音咬了一口面包，看向亚历山大：“莫莱恩·斯特林和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很相熟吗？” 琼斯部落，亚历山大回望着海音，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事原是记在心上的，但最近斯特林庄园里里外外都在忙着他和西雅大婚的事，他竟把它给忘了：“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花了两百二十万金币从你这买了两柄法杖。” “琼斯部落擅长炼器吗？”海音也不绕弯子：“我怀疑血盟穿的那黑斗篷就是出自琼斯部落。” 亚历山大明白海音的意思了，冷嗤一声讽刺道：“吃里扒外的安德罗氏贵族还真不少。” 窝在货架上假寐的乌黑黑睁开一条眼缝，整个安德烈王国都是他带领着那七个蠢货打下的，所有安德罗氏都有可能吃里扒外，唯独他不可能。 海音敛睫轻笑：“还有啊，拉丽莎家族已经担不起光明巫族第一大支的名头了，某些实力强悍的部落该顶上顶上，总不能这么一直低调下去。” 两大块牛肉下肚的威尔森听到这话，差点被噎到，两眼盯着神色平静的海音，所以她这是想要搞琼斯部落？ “确实，光明巫族需要一头好的领头羊，”亚历山大已经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一会我带西雅回斯特林庄园，明日你是最重要的宾客之一，要早点到。莫莱恩和琼斯部落的事，我会给你消息。” “好” 用完早餐，海音送亚历山大和她姨母离开，回到铺子，威尔森已经不在，刚想关门，一片灰色兽皮衣角闯入眼帘，弯起红唇，移步柜台：“想要买什么？” 依旧一身部落兽皮衣裙的艾达·夏洛蒂跨入铺中，目光扫过铺中的摆设，转身面向海音，多日不见，这个女孩身上似少了一丝冷漠。不过从她无波的浅黑双眸中，她也看出不要指望这个女孩多一分善良：“最近我在猎杀夏洛蒂部落的转化者。” 有趣，海音打量着消瘦了些许的艾达·夏洛蒂，浅笑着问道：“心情怎么样？” 艾达·夏洛蒂摇了摇头，后又轻嗤一笑：“开始很不好，那些毕竟是我的同族，其中有很多是我看着长大的小辈。有手软的时候，但想到裘娜·夏洛蒂的改变，我知道我不能留着她们，杀习惯了，后来就平静了。” 海音很理解她：“安德罗氏的嗜血本性不是不能压抑的，我姨母被转化后，二十年没有喝过一口血，她心中有信仰，所以月神赛涅娜没有放弃她。” 艾达·夏洛蒂来这总不会是来看她过得有多潇洒，人有所求，她给路，至于能不能坚持下去，就不是她的事了。 果然西雅转化失败是有原因的，艾达·夏洛蒂上前一步，确认道：“不进食血液就能阻止被转化吗？” “本质上是这样，”不过海音看着态度认真略带激动的艾达·夏洛蒂，只觉她很天真：“不要妄图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别人不会感谢你的。” 转化者压抑嗜血本性，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她姨母能撑到成功，是因为心中有着坚定不移的信仰，夏洛蒂部落的那些人就不一定了。 她告诉艾达·夏洛蒂这事，也是存了想让外界知道她姨母为什么会转化失败，这样也省得某些势力猜来猜去，总把目光放在她姨母身上。 艾达·夏洛蒂闻言沉凝了稍许，后面露凄然，海音·德西说得对，她想的不一定是别人愿意的，转身打算离开，只是刚抬腿就被叫住了，“等一下，你认识的女巫里有没有一个使用金黄色缠花枝法杖的？” 金黄色缠花枝？金黄色是光明巫族钟爱的颜色，艾达·夏洛蒂皱眉细想，可惜没有结果。 海音对此并不失望，接着问道：“那喜欢金莲花的女巫有吗？” 这倒是有一位，只是……艾达·夏洛蒂回头看向海音：“我知道有一位光明女巫喜欢金莲花，不过并不认识她，而且这位光明女巫已经消失近两千年了。” 近两千年，海音很好奇是谁：“还请告知。” “我听我祖母说过，盘踞在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前任族长柏丝莉·琼的幼妹不爱白琼，独爱金莲，”艾达·夏洛蒂垂目细想：“她……她好像叫柏莎·琼。” 之所以会记得这事，完全是因为柏莎·琼和她的情况很相似，都是长姐平庸，自身优异却遭妒忌。 “柏莎·琼，”海音轻声来回念叨着这个名字：“柏莎·琼……” 盘在货架上的乌黑黑看着艾达·夏洛蒂离开，后飞下货架大力扇翅关上石门，仰首看向趴在柜台上的海音：“现在算是证实了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和血盟有关系了。” 海音摇首：“这只是猜测，不过若昨晚威尔森遇见的那位真的是柏莎·琼，那就不怪他认不出了，”一个消失了近两千年的女人，威尔森红颜知己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任了，怎么可能会记得？ 亚历山大带着西雅回了斯特林庄园，就拿着从海音哪要来的破布气冲冲地去了中心城堡，大管家卡特还没来得及吱声，他就已闪身上了楼，闯进了他父亲的书房。 书房里，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正在就昨天的事在磋商着对策，见亚历山大大胆闯入也无不喜，毕竟他们都是看着这小子出生的，不过亚历桑德拉公爵还是做做样子训斥了两句。 “你现在可以多想点训斥的话，以后肯定有用，”亚历山大将手中团成一团的破布扔到琉璃长几上：“你们对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了解多少？我今天才知道琼斯部落在小海音那花了两百二十万金币买了两柄神杖，她们在马莎尔城以什么为生，哪来这么多钱？” 艾丽莎·米勒听出话意了，看向对面的亚历桑德拉：“马莎尔城是莫莱恩的领地，琼斯部落是怎么回事？” 见丈夫不开口，里里桑德娜接过话，回道：“马莎尔城地里位置并不是很好，一开始亚历并没有想要将它割给莫莱恩，后来之所以会给了莫莱恩，是应了莫莱恩的母亲洛塔·卡拉尔要求。” 看来当初洛塔·卡拉尔要马莎尔城并不是因为她知分寸，而是以退为进，另有所图。 博瑞·霍尔长吁一口闷气：“先别打草惊蛇，明日就是亚历山大的大婚了，我们先按捺两天，等亚历山大大婚之后再清算。” 亚历山大没有反对博瑞·霍尔公爵的提议，双手叉着腰态度坚决地说：“我要马莎尔城。” “胡闹，”亚历桑德拉瞥了一眼长几上的那团破布，说实话他真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若马莎尔城真有问题，你要了它镇的住吗？” 昨夜他们已提了两个血统变异的安德罗氏问话，可那两个嘴一个比一个紧，花了两个小时，虽没问出什么，但看那些安德罗氏的表现，便可知血盟的势力早已超出他们的想象。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亚历山大对他父亲的拒绝并不意外，手指长条几上的破布：“截杀小海音的那群安德罗氏就是穿着这个，这黑斗篷是一件可以遮挡日晖，掩住气息的光明器物。小海音已经查出，这光明器物来自琼斯部落。”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谁要看证据？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至理名言：我说的就是证据。 一时间在座七位目光均聚焦在那团脏兮兮的破布上，书房内陷入沉寂，他们都知道西海森林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 遇上截杀，依着以往的仇怨，若没有证据，海音·德西完全可以将事栽在拉丽莎家族头上，但现在却扯出向来低调的琼斯部落，那就意味着是真的掌握了证据。 里里桑德娜公爵伸手拿了那团破布拆开，来回翻看了两遍便丢开了：“亚历山大，你不要再吵了。莫莱恩的事我们心中有计较，现先准备你明日的大婚。海音领主要的交代，等你大婚之后，我们会给她。” 亚历山大冷嗤一笑，明显不信：“但愿如此吧。” 看着他那样子，亚历桑德拉公爵只觉手痒得很，这儿子就是没被打服，强忍着冲动，劝慰自己等他大婚之后，再告诉他谁才是父。 九月十四这一日，天还没亮，海音就结束了修习，一番梳妆后拿着炼制好的乌灵魂索，带着乌黑黑出了德西家的铺子。 威尔森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套十分像样的燕尾礼服，穿着倒是看不出穷酸，见海音走近，脱下高礼帽笑着俯首道：“尊敬的海音领主，请上马车。” “谢谢，”海音扫了他一眼，似无意一般问道：“你认识柏莎·琼吗？” 柏莎·琼，那是谁？威尔森转身准备上车做个尽职的车夫，只是脚刚触到车辕，他就顿住了：“柏莎·琼，”眨了眨眼睛，“柏莎……” 坐在马车里的海音弯起红唇，看来威尔森不但认识柏莎·琼，还与她关系匪浅，推开前面的窗子，见他还愣着，不禁出声打断：“你前天晚上遇上的那位应该就是柏莎·琼。” 威尔森勾起嘴角，敛目笑道：“是吗？那认不出她确实是我的错，”他记得过去她用的并不是金黄色缠花枝法杖，两千年了，一切都变了。 “现在我有点明白你的那支狼群为什么会走岔了，”海音意有所指地点出：“柏莎·琼消失近两千年，你就没有怀疑过？” 她不管这个柏莎·琼和威尔森是什么关系，她只知道柏莎·琼是血盟的人，而血盟侵犯到她以及西海森林了。 “之前以为她死了，我就把她忘了，”威尔森脚一蹬上了马车，拍了下马屁股：“现在怀疑也不晚，”这不还没死吗？ 很好，海音关上窗户，闭目继续修习。 今日是亚历山大·斯特林和西雅·德西的大婚之日，近千奴隶努力了一夜才将斯特林庄园布置好，用血色蔷薇扎成的九道拱门直通中心城堡，拱门两边是用蔷薇拼成的大幅盛开的血色蔷薇花。 海音到的时候，庄园里已经停了一些马车，里里桑德娜亲自来迎：“我正等着你呢，”今日儿子大婚，虽因血盟，她心中很烦躁，但这并未削减她对两个孩子结合的期待。 “抱歉，我来晚了，”海音目光扫过满园的红，真是喜庆，但愿今天一切顺利。 “不晚，是我太紧张，”里里桑德娜伸手拉住海音的手：“我们在庄园里先转一圈，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她这一生估计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了，所以总想把最好的给亚历山大以及他的爱人。 “好” 陪里里桑德娜查检完庄园，海音便去往亚历山大的城堡，见到穿着一身血色纱裙，头戴血色蔷薇皇冠的姨母，很是惊艳。 西雅难得地露了羞涩，上前拉过看呆了的海音，来到床边坐下像是保证一样说道：“我跟亚历山大商量好了，大婚之后，我不会冠夫姓。” “这个你做主就好，”她没意见，笑着打趣：“若是哪天亚历山大觉得在斯特林家族混不下去了，想冠德西姓氏，我会考虑接纳他。” “谢谢，”西雅拥海音入怀，亲吻了下这个坚强地孩子：“对不起，让你背负这么多，”她不愿改变姓氏，就是希望和她一起背负那些责任，“等这边的事结束，我们一同回西海森林。” 海音点头：“好。” 作为亚历桑德拉公爵和里里桑德娜公爵的儿子，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的婚礼注定是宾客满园。不但是安德罗氏中有头有脸的贵族们要出席，就连狼人、巫族、罗鬃世家也有很多不远千里前来道贺。 抱着乌黑黑的海音出了亚历山大的城堡，就目的明确地走向那位手持光明神杖的新任光明祭司——葛莱瑞亚·琼，她想确认一件事，手指在乌黑黑的背上轻挠。 乌黑黑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屏着气就等着靠近那个女巫婆大吸一口。 葛莱瑞亚·琼在海音出现时就已注意到她了，只是没想到她会眉目含笑地朝着自己走来，心中顿时警惕，右手稍稍收紧，笑脸相迎：“海音领主，恭喜了。” “感谢葛莱瑞亚大祭司前来参加我姨母和亚历山大伯爵的大婚，”海音感知到周遭投来的目光，转眼看向那柄金灿灿的散着柔和日晖的光明神杖。 一见这般，葛莱瑞亚·琼心立时揪起，赶紧寻找话题：“听说海音领主雇佣了麦克亚当银狼部落护卫西海商城，西海商城的子民有您这样的领主，真是有幸。” “未必吧，”海音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女子，不知道光明巫族是怎么做到的，不管内里有多脏，眼眸永远都是清澈无垢，淡而一笑，用着不低不高的声音说道：“这柄光明神杖还是你拿着比较得用，在我那只能蒙尘。” 见葛莱瑞亚·琼面上的笑略显僵硬，她决定先放过这事，抱着乌黑黑越过，幽幽说道：“事实证明，两百二十万金币买下光明神杖和明火神杖，一点不亏，琼斯部落的抉择是正确的。” 咝……咝…… “两百二十万金币，这么多？” “是啊，怎么没听说？” “琼斯部落是那个一直盘踞在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吗？” 听着抽气声和渐起的窃窃私语，葛莱瑞亚·琼告诉自己要镇定，掩在浓密眼睫下的双眸中闪过怒意，海音·德西是故意的，不着痕迹地吸气、呼气，稍稍放松，面上的笑不再僵硬，无视周遭的声音和窥探，从容地静立在原地。 来到僻静处，乌黑黑压抑不住开始轻咳，可怜巴巴地对海音说：“我想吐，但是吐不出来。” 海音将乌黑黑翻过来查看了下：“你这症状很像妊娠反应。” “什么是妊娠反应？”他没病，就是被恶心到了：“那个葛莱瑞亚·琼长得太丑了，身上的味道和灯塔阁楼中的那个味道有点像，一浓一淡，都臭。” “这么说很可能就是她，”海音轻哂摇头：“手脚可真快，”大概是从她这买了光明神杖和明火神杖就去往原阿纳斯塔城了，只是他们为什么要用日晖清洗城主府呢，难道那里还有什么不可能告人的秘密？ 见小德西出神，乌黑黑提醒道：“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妊娠反应？” 第66章 “你不用知道, ”短短时间, 海音就已拿定了主意, 待回了西海商城, 她要仔仔细细地翻查城卫府。灯塔阁楼是一处遗漏, 谁能肯定没有第二处？ 她肯定已经在打遗产的主意了，乌黑黑看着双眼发亮的海音, 用双翅护着胸口状似哀伤地说：“你还是告诉我吧，我撑得住。”都撑到现在了, 他要好好活下去，莫莱恩·斯特林好像还有两处领地，大不了都给她。 海音听这腔调不对, 垂目看向眼泪都挂在下眼眶的乌黑黑，顿觉好笑，他这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吗？既然想要知道, 那她就告诉他吧：“妊娠反应就是怀孕初期的一些症状, 譬如停……” 不等海音将话说完, 乌黑黑回过味来的第一时间就低头, 用双翅去扒自己的两腿。海音见状两眼上翻, 待下次奥斯汀·柯雷尔醒来, 她一定要问问乌黑黑的性情体现是处于他的哪个年龄阶段, 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 “我……我是只公乌鸦吧？”乌黑黑不敢肯定，因为“公乌鸦”的身份是范哲尔娜告诉他的, 她应该不会骗他吧？想是这么想, 但脑子已经不受控地开始排查最近所有接近他的鸟类。 “我怎么知道你是只公乌鸦还是只母乌鸦？”海音看乌黑黑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不禁发笑，无奈伸手去摸他的泄殖腔，耻骨间间距小，且表现有尖状物。 察觉到海音的动作，乌黑黑难得地有些难为情：“你……你你在干什么？” “没错了，是只公乌鸦，”海音收回手：“我都说了你不用知道妊娠反应是什么。” 乌黑黑呆了，现在他对妊娠反应是什么已经不敢兴趣了，只想知道她刚刚摸了他哪里，为什么一摸就确定他是公乌鸦了？ 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海音眼神落在那个挽着花白络腮胡血眸安德罗氏男子的女人身上，没了洛熙珮妮在博瑞·霍尔的身边，海娜·穆林过得依旧滋润。 “你……你，”乌黑黑想让占了他便宜的海音以后对他好一点，可见她眉目清冷，不由得好奇又是谁碍了她的眼？ 顺着海音的目光望去，见到安东尼·霍莱因，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费舍尔和血盟有没有关系？”若是有，那就有趣了，血盟知道博瑞醒来了吗？ “不清楚，”海音想博瑞·霍尔能那么快就察觉出自身的问题，应该不是蠢货，若血盟真的把他当作“王炸”，那估计结果会很动人。 “安东尼·霍莱因真的爱上那个转化者了？”乌黑黑看着霍莱因一点不嫌弃地带着海娜·穆林游走在贵族之间，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蠢货会喜欢那般弱小的存在，“大概蠢货为了证明自己不蠢，会有意选择更蠢的伴侣。” 海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心中刚生的一丝不快被一扫而光，面上的笑多了一分真实，撤去小空间结界：“我们已经在这待很久了，去中心城堡坐坐。” 确实很久了，乌黑黑闭上嘴，想到刚被占了便宜，就放松地窝在海音怀中，他要考虑考虑等回了西海森林，要不要出面向她讨回？ 西维尔·拉丽莎、白尼利·拉丽莎刚到，阿娜诗·斯特林和亚德·阿纳斯塔便到了。 白尼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没有见到他要找的那位，和亚德·阿纳斯塔叙了两句话，斯特林中心城堡的卡特大管家就来了，卡特传达了亚历桑德拉公爵的邀请，白尼利移步中心城堡。 海音站在城堡二楼西向廊道的尽头，一手抱着乌黑黑一手攥着装有乌灵魂索的小幽冥盒子，听到不加以遮掩的脚步声，就知她等的人来了，转身笑对，将小幽冥盒子递出：“幸不辱命。” 接过小幽冥盒子，白尼利小心翼翼地打开，见一根散着幽暗荧光的断发静静地躺在盒子，浅黄色的双眸不禁一亮，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封上盒子，将其妥善收好，取出一张血色琉璃卡：“谢谢。” “不用谢，公平交易，”海音收了琉璃卡：“博瑞·霍尔在等你。” “我知道，”拿到了母亲的乌灵魂索，他今日来这的目的已经达成，心情愉悦不少：“失陪。” 转身欲要离开，但刚起步就又刹住，他想到那天回去整合推理之后的猜测，抬手结界，回头看向海音，“西海巫祖逝去，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消失，如果你是血盟之主，接下来会急于做什么？” 海音闻言敛目：“多谢提醒，”正好她也有消息要告诉他，“琼斯部落的上任族长柏丝莉·琼的幼妹柏莎·琼接触过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且我怀疑她跟两千年前麦克亚当部落走失的那支狼群有关系。” “两千年，麦克亚当那支狼群走失的时间和奥斯汀·柯雷尔消失的时间仅差了十年，”白尼利浅笑，眼中起了浓浓的讽刺：“再告诉你一件事，双子巫费舍尔的肉身也是两千年前被暗幽冥火烧毁的。” 海音眼中闪过冷冽：“西海巫祖当初封印费舍尔灵魂时，为防外力破除封印，便埋了一粒暗幽冥火的种子在费舍尔的眉心处。” “破除西海·德西结的封印，她们应该是费了很大的力，”白尼利知道自己该从哪着手开始查了：“明日我就回阿尔萨斯山脉，”他要尽快确定温蒂丝是什么时候找到掠夺旁人生机的法子的，看看和狼人走失的时间能不能对上？ “今日我也会警惕的，”前日她那一出“依血寻踪”骗得了一般的安德罗氏贵族，却骗不了血统相对纯净的那一群。 若她是血盟之主，在奥斯汀走出烈日天坑底部反向结界的那一刻，最想做的便是逼出他，然后趁他病设法再次囚禁他。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和一副有灵魂的躯壳在价值上可是天差地别。 乌黑黑半阖着双目，眼神清明，感受着与肉身之间的紧密联系，瞳孔中心忽现一点凝血，看着白尼利走向亚历桑德拉的书房，闭上了眼睛。 威尔森自知道他前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女巫是柏莎，心情就有些低落，挖开尘封的记忆，代入狼群走失的事，许多细节都显得很是刻意，再结合前天晚上她对他的态度，也许从一开始她接近他就是怀揣着目的。 应酬完几个萨哈家族的部落后裔，留着灰色大胡子的兰德尔·利兹拄着一根金色拐杖朝着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独自饮酒的威尔森走去。 闻到一股讨厌的熟悉汗臭，威尔森本想挪步离开，但又觉这样显得势弱，便后仰倚着树干继续小口饮酒，流连在醇厚的酒香中。 “听说麦克亚当部落已甘心俯首于西海森林，”兰德尔·利兹不屑地看着浪荡颓废的威尔森：“你这是在毁灭银狼部落。” “不要这么大义凛然，”威尔森瞥了一眼兰德尔·利兹，这老鬼是以什么身份来训斥他，看着杯中的葡萄酒，冷嗤一声道：“麦克亚当部落和西海森林是公平交易，不存在谁低谁一等。” “公平交易？”他的话，兰德尔·利兹一句都不信。 瞧着老鬼四肢健全拄根拐杖装绅士的样子，威尔森挑眉反问：“你们利兹部落都和罗鬃人联姻了，我麦克亚当部落和西海森林合作怎么了？” “你……” “你好闭上嘴了，”威尔森语调忽变冷冽，饮尽杯中酒，越过面色赤红的兰德尔·利兹，撂下一句：“你先算算自己还剩多少时日吧，”他会认识柏莎·琼还要多谢这老鬼，径自走向出了中心城堡的海音。 兰德尔·利兹右手成爪紧抠拐杖，咧嘴露出闪着寒芒的狼牙，压抑着冲到喉间的愤怒，一双狼目中充满了阴鸷。 不等威尔森走近，海音已被久候的海娜·穆林拦住了，威尔森只好悻悻然地离开了，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盛装打扮的海娜·穆林也许是因摆脱了罗鬃人的身份，通身已无一丝卑微，再见海音，不管心中有多恨，但表现仍是非常得体温婉，两手轻提宽大裙摆，一脚向后挪移，屈膝行礼：“海娜·霍莱因见过海音领主。” “海娜·霍莱因？”海音明知故问道：“安东尼·霍莱因娶你为妻了，”见她面上神色变得不自然，丝毫不吝啬地说，“恭喜。” 这个世界的阶级很分明，尤其是按血统区分的安德罗氏对此更是严苛。海娜·穆林只是个转化者，她没资格冠安东尼·霍莱因的姓氏，除非安东尼·霍莱因娶她为妻。 “海音领主，”安东尼·霍莱因闻声上前，右手置于胸口处俯首致意：“让您看笑话了，”说完便扭头警告海娜·穆林，“你逾距了。” 冠上霍莱因的姓氏，就等于霍莱因家族接纳了海娜·穆林，并对其予以庇护，看来是他太宠她，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海娜·穆林的面色迅速晦暗下去，海音轻笑：“抱歉，是我误会了，”她这人恩怨分明，人敬她，她回以尊敬；人若欺她，她必让其悔。 海娜·穆林在周遭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再次轻提裙摆屈膝行礼，哽声道：“海娜·穆林很高兴见到海音领主。” “你有话要对我说，”海音没想过要为难她，是她自己冲上来的。 “是，海娜·穆林有几句话想与海音领主单独说，”强忍着鼻间的酸涩，也许从洛熙出生的那天，她和洛熙母女就摆脱不了西海森林了。 “那就跟我来吧，”海音转身走向一偏僻角落，海娜·穆林立马跟上，来到角落，海音刚站定，她就开口言道：“海音领主，求你放过洛熙好不好？她是无辜的，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祸，她当时仅仅十岁，也是受害者。” 听到这话，海音只觉可笑：“二十年前的事早已过去，在历经了费舍尔附身转化者闯入罗鬃村庄大肆吸食罗鬃人血液的惨事后，洛熙珮妮为何再次踏入安德罗氏族群，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海娜·穆林泪眼朦胧：“你生来就尊贵，根本就不懂我们的卑微，我们只是想要活得更好一点。” “所以就踩着别人的血肉往上爬吗？”海音轻哂讽刺道：“出生卑微，心有不甘很正常，但贪婪要有度。” 她大嫂波丽娜就是最好的范例，一个穿越者什么没见过，但来到这个世界，她从未把自己当做主角，也从未想过损人利己，想要过得好一点，也是非常理智地开个铺子量力而行。可洛熙珮妮不一样，她太贪婪了。 海娜·穆林看着这个义正言辞的女人调头离开，眼周的青筋蓦然凸起，血色侵入瞳孔，不过只瞬息就又消散了，隐在裙摆中的右手轻捻着一颗琉璃珠子，珠子中包裹着一粒在勃.动的血色种子，敛下眼睫低语呢喃道：“我不想这样的，是你在逼我。” 天大亮，海音扫过聚集在中心城堡前草坪上的安德罗氏以及人族，见到拉丽莎家族的现任族长西维尔·拉丽莎、夏洛蒂部落的艾达·夏洛蒂、脖颈上戴着黑色曼陀罗月辉金币的亚德·阿纳斯塔等等，到得可真齐。 仰首上望，旭日已盛。说来也奇怪，安德罗氏明明是夜行者，但他们偏偏热爱白昼，这大概就是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爱吧。 “时间快到了，”今日难得没穿血色衣裙的艾丽莎·米勒在众多安德罗氏贵族的俯首致意下，来到海音的身边：“我们几脉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喜事了。” 海音扫过着一身绿色衣裙的艾丽莎，笑着赞赏道：“很美。” 听到海音的赞赏，艾丽莎·米勒的冷脸开始崩裂，微微挑起的唇角表露了她此刻的好心情：“我穿什么都美，”今日是亚历山大大婚，平日里她虽然不会给亚历山大好脸色，但毕竟他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她是真心祝福他和西雅·德西。 中午十一时，奏乐响起，穿着血色宽裙摆纱裙的西雅挽着亚历山大慢慢地自亚历山大的城堡走出，在太阳神阿波罗的见证下穿过血色蔷薇拱门，来到中心城堡前。 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静立一排，俯首对空致意。海音抱着乌黑黑看着中间空出的那个位置，手指轻抚着乌黑黑的脑袋，那是属于奥斯汀·柯雷尔的位置。 一曲奏毕，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轻声吟唱起古老的歌谣，在场所有安德罗氏贵族俯首静默。 随着古老的歌谣韵律渐渐激昂，海音眼前徒然一暗，抬首望去，只见在烈日之下，一高约百丈的巨幅娑婆拉耶母树阴影横空现世。亚历山大带着西雅闭目祷告，他们在向母神安德拉尔娜祈愿。 窝在海音怀中的乌黑黑也闭上了眼睛，在心中吟唱起《生命之歌》，回忆着生活在娑婆拉耶母树林的那些日子，有欢乐有痛苦，画面终定格在娑婆拉耶母树林毁灭的那一日。 他们都有罪。 刚刚进入安德烈王城中，身穿白色燕尾服的血眸男子听到了飘荡在空中的歌谣，刹住了脚，抬手脱去高礼帽，朝着娑婆拉耶母树暗影俯首致意，一小撮红黑色的微卷发掉落散在额头。 闭目的乌黑黑冷不丁地睁开眼睛，扭头望向西方，后又回头看向将要消散的娑婆拉耶母树阴影，亚历山大和西雅的大婚礼仪即将完成，麻烦也来了，轻啄了一口小德西的手，心中腹诽道：“抱歉了，我不是要故意召唤黑乌鸦，”实在是逼不得已。 乌黑黑的异样，海音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静静地等待着，在娑婆拉耶母树阴影将要消散的瞬间，右手一翻，掬一把黑色曼陀罗的种子抛向空中，红唇轻启，这是西海森林对他们的祝福。 一朵朵散着幽光的黑色曼陀罗从空中飘落，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停止吟唱，西雅和亚历山大祈愿结束，感受着在体内复活的那一丝力量，他们相视一笑。 他喝过她的血，而她也喝过他的血，母神安德拉尔娜将它们编织成了命锁，从此两位一体，不分彼此。 亚历山大抬手接了一朵从空中飘落的黑色曼陀罗，小心地将其插在爱妻的盘发上，西雅低垂着首，闭目迎接他的亲吻。 海音看着亚历山大在姨母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心中有着感动，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从此相随相伴不再孤独，星光熠熠的眼神蓦然冰冷，来了…… 一只可称是完美到极致的手抓住一朵飘落的黑色曼陀罗，拿近轻嗅，红黑发男子微垂着首眯着双目享受着花间的馨香。 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均惊愕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其双目如凝血琉璃般美丽，在场安德罗氏贵族们愕然之后，不约而同地动作一致单膝跪地俯首。巫族和狼人神色就复杂了。 亚历山大盯着那位看了足有三秒钟，心中只觉不对，想到小海音之前的话，转眼望向她，见其一身冷然，不禁提高警惕，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步，将西雅挡在身后。 “奥斯汀，”艾米·米勒率先出声：“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说着就欲迎上去，只是脚刚离地，就被一旁的姐姐抬脚踩了回去。 “怎么，”“奥斯汀”讥笑，掀起眼皮望向静立不动的那七位：“不认识了？” 原沉着一张脸的里里桑德娜虽心中感觉不对，但奥斯汀那双眼睛骗不了人，抱歉地笑着上前一步：“你这一去就是两千余年，我们生气也是应该。” “奥斯汀”好脾气的粲然一笑：“好吧，是我不对，”眼神落在亚历山大和西雅身上，“恭喜，我回来迟了一点。” 亚历山大扯起嘴角客气道：“您能回来就好，”但却并未向他俯首。 “奥斯汀”也不介意，收回目光，扫过在场诸位，在见到黑色曼陀罗王冠时定住了，打量起海音，移步走近。 海音回视着对方，松手放了乌黑黑。乌黑黑一得自由立马大力扇动翅膀欢快地冲向天空，兴奋地叫着：“呀……呀……” 难听且刺耳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这一方略显沉凝的气氛，亚历山大皱眉，西雅紧盯着那个走向海音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奥斯汀·柯雷尔，双手收紧，开始凝聚巫力。 “奥斯汀”驻足在海音跟前，抬手就想去触碰她顶上的黑色曼陀罗王冠。 海音不躲不闪，只是扫了一眼那只爪子，两指一挽，一根黑色曼陀罗花枝挡在了她的身侧，轻笑言道：“据传奥斯汀·柯雷尔是娑婆拉耶母树之子。” 顿住手的“奥斯汀”垂目看向海音，一点不谦虚回道：“难道我不配吗？” “你觉得呢？”海音没有直接回答，眼神掠过那张毫无差别的脸，向下扫视，黑色的衬衣搭配白色的燕尾服，十指空空，这位全身上下没有戴任何饰物。 若不是那位正主躺在她的墓中，也许自己会上当：“衣服不错，”眼神越过“奥斯汀”看向站立对面的葛莱瑞亚·琼：“光明大祭司觉得他的衣服怎么样？” 葛莱瑞亚·琼没想到海音·德西会突然点名道姓，有瞬息的慌乱，后状似莫名地笑道：“我不明白海音领主这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海音嗤笑：“我以为你清楚，毕竟这种能遮挡日晖和掩盖气息的‘无缝天.衣’是，”说到此双目一沉，毫无征兆地出手。 “奥斯汀”一把擒住袭来的那只手，海音意念一动，一声龙啸，银翼东方龙飞出，一个摆尾扫向“奥斯汀”。“奥斯汀”嘴角一勾，罢手后撤。 海音执杖凌空而立：“我倒要你的衣服有没有缝？”“奥斯汀”冷哼一声，斥道：“你们是瞎了吗，还不拿下她？” 单膝跪地的安德罗氏贵族们领命刚想动作，里里桑德娜大喝一声：“安德罗氏贵族们，即刻退出我斯特林庄园。” “里里桑德娜·斯特林，”“奥斯汀”回首望向那个持血色玉骨扇挡在亚历山大身前的女子，被冒犯的愤怒激得他不再压抑本性，凝血如琉璃般的瞳孔中心，血蕊七瓣花慢慢盛开：“我命令你，拿下她，否则勿要怪我无情。” 没有感知到血统被压制，里里桑德娜斥道：“你忘了西海了吗？海音·德西是西海的后人。” “我让你拿下她……” 呀……呀…… 旧景重现，密密麻麻的黑乌鸦自四面八方涌入安德烈王城，盘旋在高空中。海音突然明白乌黑黑的意图了，放肆大笑：“哈哈哈……” “拿下她，”“奥斯汀”盯着里里桑德娜，里里桑德娜握紧手中血色玉骨扇，她对奥斯汀的敬意已深入血统，他的命令她不得不听，扭头看向凌空而立的那个女孩，闪身掠去。 “不要，”西雅去拦，可就在她两脚离地的瞬间，只见里里桑德娜公爵突然不受控制地从空中跌落，抱头滚地痛苦挣扎：“奥斯汀……” 亚历桑德拉几位更是沉重地跪地俯首，眸中黑蕊七瓣花兀自盛开。原跪了一地的安德罗氏贵族们纷纷口吐鲜血，动弹不得，这是不敬的惩罚。 静立着的那位“奥斯汀”还在咬牙支撑，只是其眸中的血蕊七瓣花已经溃散。 艾丽莎抱头痛呼：“奥斯汀，快住手……” 蓄势已久的海音冷声说道：“他住不了手了，”右手一松，银翼东方龙法杖瞬息分散成无数银针，抽离下丹田九成巫力下压。 静立的“奥斯汀”看着那些逼近的凌凌寒针，挣扎着想要避过，可惜他就像是一座只有灵魂活着的石雕一般，嘶声烈吼：“啊……，”这就是他畏惧奥斯汀存在的原因。 就在银针抵近“奥斯汀”的瞬间，一道日晖弧破空斩向海音，西雅掷出银霜月法杖，冰墙立起。日晖弧轻而易举地穿过冰墙，海音下压银针的右手一挥，急闪避过日晖弧，于此同时半数银针直入“奥斯汀”体内。 啊…… 伴着一声撕裂惨叫，一道黄白光影掠过，僵直静立着的奥斯汀消失在原地，海音稳住身形，后立时驱动包裹在银针外的巫力。 嘭……嘭…… 横空血溅，一抱着半边躯壳身穿黄白袍的女子被逼现身，狠厉地看向海音。海音望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肯定地说：“柏莎·琼。” 女子落地，轻放下抱在怀中的那半边躯壳，见周遭的血快速地回归躯壳，松了一口气，耳边是难听的乌鸦叫，眼中隐晦：“真吵，”凝聚巫力欲要袭向空中黑乌鸦。 海音收回散落在外的银针，闪身截下一条想要回归本体的血胳膊，女子见状手腕一转，将要掷向空中的巫力球袭向海音，海音撸下一根断发绑住那根断臂，后弹指掷出三根粗长针。巫力球一破，女人已到身前，激战顿起。 人群中的西维尔·拉丽莎凭空一抓，两颗血色琉璃球出现在指间，刚想动作，手腕就被擒住，扭头狠瞪边上的小子。白尼利神色丝毫未有所动，双唇一弯：“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就在此，你想把这种子种在谁身上？” 第67章 遍地哀嚎, 西维尔·拉丽莎不聋不瞎, 当然知道奥斯汀·柯雷尔就在这里, 但她领教过海音·德西的本事, 机会难逢, 万不能错过，黄色的眼眸中跃动着怒意, 微敛双目似警告一般地说道：“放开。” 好言相劝总是不听，真是叫他不爽, 白尼利收紧擒住西维尔手腕的右手，覆在手上的柔和巫力立时凝成近百根细比毛发的针，刺进西维尔的经脉。 “呃, ”西维尔·拉丽莎没想到白尼利竟敢对她不敬，巫针刺经脉，疼痛难忍, 左手顿时就失了力, 夹在指间的两颗血色琉璃球立时掉落。 在血色琉璃球将要触地之时, 白尼利左手一挽, 感受着掌中的温热与勃.动, 其面上的笑更是明显, 只是眼底寒冽如霜。挖空了心思, 不提升自身，却想出这些层出不穷的恶毒主意来对付他人, 难怪她们总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西维尔·拉丽莎挣扎, 但又不敢激怒白尼利, 她怕白尼利学了海音·德西，驱使游走在她经脉中的巫针自爆，那她就真的完了：“你忘了你母亲了吗？快放开我。” 轻捻着一颗血色琉璃球的白尼利依言放开了西维尔：“谢谢你提醒我，”待这次回阿尔萨斯山脉，分离了母亲的灵魂和躯壳，他便会设法带她离开，日后谁也不能再拿她的生命来牵制他。 收回了左手的西维尔·拉丽莎赶紧闭目，极力驱除经脉中的那近百巫针。 早已注意到西维尔·拉丽莎和白尼利·拉丽莎之间异动的葛莱瑞亚·琼屏着呼吸，在白尼利收走了西维尔手中的种子后，屈了屈垂在身侧的左手，双目盯着战得如火如荼的两人，心中在权衡着。 刚刚海音·德西话虽未讲全，但几乎已经点明了琼斯部落不干净。作为部落长老，葛莱瑞亚·琼她清楚地知道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矢口否认，将所有的关联全部推给消失已久的柏莎·琼；二、助血盟灭杀在场所有活口。 可真正的奥斯汀·柯雷尔就在斯特林庄园，很明显，第二条路是妄想。虽说此刻安德罗氏们都跪着，不能动弹，但若是人族想趁机对安德罗氏不利，奥斯汀·柯雷尔收回血统威压也仅是一瞬的事。 安德罗氏贵族们个个自愈力强悍，没了血统压制，身上的伤不过眨眼的工夫便可痊愈，那结果于人族就是不堪设想。 葛莱瑞亚·琼想通这一点，不禁轻呼一口气，对正挥使光刃的柏莎·琼无声地说了一句抱歉，只是看着海音·德西，心中仍有颇多。 静立在血色蔷薇拱门道上的西雅警惕着两边的人族，她不是柏莎·琼的对手，前往襄助海音，也是添乱，还是看住这些人族要紧。西维尔·拉丽莎刚刚拿的是什么？眼神掠过还在哀嚎的安德罗氏们，奥斯汀·柯雷尔在斯特林庄园？ 柏莎·琼下劈金黄色缠花枝，一道日晖弧咻的一声，像将领一般领着无数光刃袭向海音。海音双目一凛，抬腿就将被绑缚着还不断在大力挣扎的断臂踢了出去，后点地腾空，招回散落的银针。 断臂迎头撞向那日晖弧和光刃，被削成万千碎片。柏莎琼见状舒了一口气，闪身去缠正要再次阻拦血祖合体复生的海音，海音撸下两根断发扔向柏莎·琼。 早年跟范哲尔娜·德西交过手的柏莎自是知道这断发的厉害，一个翻身回旋避过断发，法杖横扫，日晖弧拦中截断一根，返手一削，破了第二根，眼角余光瞥见海音·德西的动作，大惊失声：“住手……” 你说住手就住手，海音抬脚飞踢口中被塞了一颗暗冥火爆裂弹的血尸，厉声喝道：“你不是忠心吗，接啊？” 血还在快速蠕动的血尸飞离地面不过二十英米，轰的一声，血肉横飞。与此同时，在安德烈王城近郊的一处柯雷尔庄园地下，一用血玉砌成的血池中心起了波痕，很快一副血色水晶棺浮了上来。 躺在棺中，长相绝美但却偏阴柔的男子蓦然睁开眼睛，凝血瞳孔放大，粘稠的血从瞳孔中心渗了出来，原还白中透粉的面，血色尽退，枯败的灰色自眼周迅速向外蔓延。 男子抬腿踢开棺盖，双手抱着剧痛的头闪离血色水晶棺，瘫跪在了玉血池边，几乎是目眦欲裂嘶吼道：“又是西海森……呃，”灵魂受了重创，不待吼完，他已不支倒地，一颗褪去血色不再勃.动的种子自其右眼涌动的稠血中滚落。 柏莎·琼呆立在原地，看着那些被暗冥火灼烧的血肉，心中已有计较。 海音原只是猜测，但现在是肯定了，今日来的只是一副用自身血肉滋养出来的傀儡，类似于乌黑黑的黑乌鸦躯壳，都能承受灵魂。 盘旋在高空的黑乌鸦被炸裂惊天响给吓破了胆，仓皇四散的同时伴有恶臭的鸟屎滴落。瘫跪在地的艾丽莎·米勒察觉到血统上的压制没了，抬眼看向斯特林庄园的边缘围墙，无数黑影正朝着飞掠而来。 怒火噌的一下冲上了灵魂，艾丽莎·米勒蹬地瞬闪而上，直接动手生撕那些隐在黑色斗篷内的安德罗氏。同时里里桑德娜几位也已恢复，紧随而至。 七大始祖公爵一动，那些跪地的安德罗氏贵族们也不敢迟疑，立时间腻人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充斥着整片斯特林庄园。 海音紧握银翼东方龙法杖，一眼不眨地盯着柏莎·琼。柏莎·琼撤步准备离开，只是前脚还未收回，后路就已被堵了，一身酒气的威尔森面带不羁的笑出现在她身后不到十英米处。 “既然敢来，那就要做好把命留在这的准备，”海音右手一松，意念一动，银翼东方龙法杖分散成无数银针，飞旋在她的身周：“这次该我了，”人影舞动，十指飞弹。 一根根银针不断飞出，破空直逼命脉。柏莎·琼知道德西女巫难缠，只是没想到这位年纪小小，竟丝毫不逊色于她的曾祖——范哲尔娜·德西。 瞥了一眼依旧旁观的葛莱瑞亚·琼和西维尔·拉丽莎，勾唇讥笑，她们倒是撇得干净，回目看向逼近的幽芒银针，柏莎·琼吗？双目一凛，掷出右手中金黄色缠花枝法杖，驱使其迎向那些凌冽的银针。 轰的一声巨响，一波银针势颓，再来一波顶上。 清风拂面，女子轻笑，左手收紧，一柄长约两英米的雕金莲镂空墨纹法杖出现在掌中，这才是柏莎·琼的法杖。两千年了，她日日抚摸着它，却极少和它一起作战，今日召唤出它，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就在幽芒银针抵近的瞬间，柏莎·琼化作金光，若闪电一般直冲而上，一排银针扑空，包裹在银针在的幽芒撞在地上，嘭嘭炸响，尘土带着草屑四射。 凌空而立，柏莎·琼用金莲墨纹杖直指被飞旋的银针护在中心的海音：“战到现在，你的巫力也差不多见底了，我与你曾祖范哲尔娜相识，本不想与你纠缠，是你……不知好歹。” “你引着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群至我西海森林，让我西海森林背了两千年的骂名，你觉得我不该与你清算吗？”她的下丹田内的巫力是见底了，但中丹田中的巫力还十分充沛，像柏莎·琼这样的存在，能少一个是一个。 “你胡说……” “你的这些辩驳，还是等死了向那些被你杀了的狼人们说吧，”海音不想听她废话，再次发难。 哈呼…… 与此同时，威尔森也飞掠而去，银色狼影前爪对空一挥，四道利刃割裂空间直扑柏莎·琼。前后是敌，柏莎·琼打飞一波银针，侧身后撤，挨个劈散狼爪利刃，一抬眼，狼影已到眼前，推金莲墨纹法杖相抵。 海音借机闪出净空，收回散落的银针，意念一动，银针重组，一声龙啸，骑龙袭向与威尔森缠斗的柏莎·琼，全神贯注，锁定可袭要害。 啊…… 关键时刻，一声惊叫，满脸是血的一盛装安德罗氏女子被踢出安德罗氏的战圈，朝着海音飞了过来，西雅双目一敛闪身去拦。 旁观的葛莱瑞亚·琼双目一亮，故作姿态地叫了一声：“小心，”见机动作，看似去截那安德罗氏女子，实则人撞向迎上的西雅，光明法杖则是对准海音。 西雅不等她抵近，就持法杖横扫，只是她境界差葛莱瑞亚·琼颇多，葛莱瑞亚·琼压根不惧。 海音心一紧，避过飞向她的安德罗氏女子，同时拔下龙背上两根银针，掷向欲要偷袭她的葛莱瑞亚·琼。就在那安德罗氏女子从海音身侧掠过时，其双目一暗，返手弹出掌中物。 “呃，”银针没入体内的葛莱瑞亚·琼感觉到了一股蚀人的阴寒，动作有瞬息的放缓。 “小心，”西雅惊骇大喝，可依旧是晚了，眼睁睁地看着那枚红色小珠子破空没入了海音的左腰侧。 珠子没入腰侧的瞬间，海音立马调动巫力想要将它镇压。可那珠子却是活的，且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一击冲破了她的巫力，直接落地宫神宫，破壳扎根发芽。 海音感觉全身的血在倒流，心知不妙，收回银翼东方龙法杖和葛莱瑞亚·琼体内的两根银针，不作丝毫犹豫化作一粒巫沙直冲向天空。 西雅见状抽尽丹田内的巫力，趁机一掌击向葛莱瑞亚·琼的心脉，后瞬闪就要去擒那安德罗氏女子，只是不待她抵近，一道血影掠过，那安德罗氏女子的头已被摘了，她扭头看向那现身的血影，沉声念到：“安东尼·霍莱因。” “伯爵夫人，很抱歉，”安东尼·霍莱因面露悲伤地提着海娜·穆林的头颅，俯首向西雅致歉。 他是在灭口，西雅深恨自己的无用。 隐在乌鸦群中的乌黑黑嗅到娑婆拉耶母树的气息，便清楚小德西是出事了，立马冲出，张嘴吞了那粒巫沙大力扇动翅膀，同时右眼瞳孔中心徒生一口血色洞孔，再次扇动翅膀，乌黑黑已消失在空中。 柏莎·琼刚摆脱威尔森，欲要去截海音·德西，可一抬首已遍寻不着她的气息。威尔森是瞥见海音的那只黑乌鸦突然消失不见的，心中虽有担忧，但他也知道此刻更是不能让柏莎这个恶毒女人离开去追黑乌鸦，缠得更是紧。 斯特林庄园中的大战仍然在继续，那些突袭斯特林庄园的黑斗篷们是有备而来，个个都戴了月辉戒。 乌云遮住了晴空，细雨落下。七大始祖领着安德罗氏贵族们奋战到深夜，才将那群血统异变的安德罗氏的生机全部耗尽。 小雨淅淅，一只黑乌鸦顶着雨低空飞掠西海森林，直奔古冢，他已经很累了，但感知到含在嘴里的那粒巫沙散出的娑婆拉耶母树气息愈发浓郁，便不敢有分毫怠慢，奋力飞行，心中默念着：“小德西，我们再坚持一会，就要到了……” 到了西海森林德西女巫的古冢上空，乌黑黑嘴一张，一粒幽光中渗进点点血色的巫沙掉落，海音现出身形，此刻她正调动巫力，全神抵御在她体内快速成长的娑婆拉耶母树，根本无力调整身位。 啪的一声砸在西海·德西的墓碑前，一声痛苦呻.吟从紧咬的口中溢出，又一枝杈伸进了经脉中，她死守心脉，这里若失了，就彻底没救了。 墨翼精灵王后一见海音这般，便一头砸向海音的空墓，只是不等她脑袋触到墓碑，就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给捉住了，徒然出现的奥斯汀·柯雷尔揪着墨翼精灵王后的翅膀：“真跟西海是一样的莽撞。” 闪身来到面容颓败的海音身边，丢开放弃挣扎的小魔蛇，抱起生机在快速流失的海音，瞬闪至树屋。奥斯汀·柯雷尔将全身湿透的海音放在床上，伸手就要去脱她的衣服。 浅黑色眸中已经侵入一丝血色的海音下意识地捉住他的手，看着他，疼痛却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要怕，”奥斯汀·柯雷尔安抚着她，凝血如琉璃般的瞳孔中心，血蕊七瓣花慢慢地盛开，声音似带着魔力一般说道：“很抱歉，让你受累了。” 在血蕊七瓣花盛开的瞬间，神智极为清明的海音感觉到她体内的那株娑婆拉耶母树停止了生长，惨白的唇微颤，沙哑的声音依旧清冷：“救……我，”说完抓着奥斯汀·柯雷尔的手就松开了。 “你会没事的，”奥斯汀·柯雷尔轻柔地解开了她领口处的第一颗纽扣，露出了她纤细的脖颈，后第二颗……第三颗，直至褪去她全身的衣裙，开始查看娑婆拉耶母树的生长情况，知道未侵入心脉，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海音全身的皮色极为怪异，红黑红黑的，若是墨林在定会告诉她，她现在的肤色同她刚出生时是一个色。紧闭着双目的海音这会尤其想要昏迷过去，只是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竟让她愈来愈清醒。 奥斯汀·柯雷尔还是第一次看女子身体，虽然略有尴尬，但好在小德西把眼睛闭上了，没盯着他，目光下落来到她的小腹，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是扎根在她的宫神宫，左眼一眨，一滴暗红血液从眼眶中滴落，凝成一朵盛开的血蕊七瓣花。 “接下来会有点痛，你要忍着点，”奥斯汀·柯雷尔看着那朵血蕊七瓣花飘浮在她的宫神宫上方。 “好，”海音已经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生息了，这股气息和她散出的娑婆拉耶母树的气息很相似，但直觉奥斯汀的更精纯，生机更蓬勃。 听到她的应话，奥斯汀·柯雷尔双目微敛，意念一动，那朵飘浮在海音宫神宫上方的血蕊七瓣花立时下沉，渗进海音的血肉，直达她的宫神宫中，侵入那株扎根在宫神宫中的娑婆拉耶母树根系。 “啊……，”海音弓腰挺起，双手成爪紧抠自己的大腿，本能地大力挣扎，他娘的，这叫有点痛？ 奥斯汀·柯雷尔没想到她反应这般激烈，立马用手压制住她：“不要动，这才只是开始，”他的血统侵入娑婆拉耶母树的根系后，会蔓延至每一根枝杈，如此，他才能完完全全地将这株娑婆拉耶母树从她的体内拔除。 而侵入枝叶末节只是开始，真正让人痛不欲生的是将娑婆拉耶母树剥离血肉和经脉。原也没不用这么慢慢来，可因为小德西是女巫，她的经脉不能受伤，所以……他脱光了她的衣服。 海音闻言只得咬牙强忍，全身绷紧。奥斯汀·柯雷尔见她安静下来，便立马转头去看她的小腹，只见一盘根错节的血色根系已经一点一点地浮现，要保住她的经脉，他就必须要呈现出整棵树，然后控制血统小心剥离。 强忍疼痛的海音面上青筋暴凸，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血肉中横穿，额上的汗不断地往外渗。 当一株若血色珊瑚般的树完全呈现出后，奥斯汀·柯雷尔看着那株几乎遍布她全身的血树，双目一沉，压抑着心中怒意，不敢迟疑，他的时间不多，立马收缩血统，开始剥离…… 啊…… 撕裂惨叫惊得守在树屋外的小精灵们都幽然欲泣，墨翼精灵王后抱着脏兮兮的黑乌鸦躯壳，两眼泪汪汪地来回踱步在门口。 屋内，因海音挣扎得太厉害，奥斯汀已经上床，右手锁住她的两手，双腿压住她的两腿，左手摁住她的腰，双眉紧蹙一眼不眨地盯着在一点一点退离血肉以及经脉的血色枝杈。 而随着血色枝杈的退离，海音浅黑色瞳孔中的血色也慢慢地褪去了，痛……好痛……渐渐地麻木了，清亮的双目开始涣散，只余那张绝色俊逸的脸，汗从全身的毛孔中不断地渗出，浸湿了床铺上洁白的羊毛毯。 当最后一点血色根系被拔离的瞬间，奥斯汀·柯雷尔立时收紧血统，一颗足有成人指甲盖大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飞离海音的宫神宫，回归他的体内，瞳孔中的血蕊七瓣花隐去。 已精疲力尽的奥斯汀松开海音的手，回首去看她，见其神情呆滞，面无血色，不禁有些心疼，右眼一眨一滴凝血滴落没入她的眉心，望进她空洞的双眸中，不再费力量压制在肆意侵蚀的双子圣灵诅咒，轻声抚慰道：“没事了……” 听到声音，海音眼睫微颤，手指轻轻一动，试着张嘴想要出声，不想身上一沉，一片微热划过面颊，凉意全无。 安德烈王城斯特林庄园，西雅一手掌着安东尼·霍莱因的发顶，直面博瑞·霍尔：“我想杀他，但又觉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以为杀了海娜·穆林就没事了吗？不，她要知道海娜·穆林将什么东西打入了海音的体内，她要知道那东西海娜·穆林是从哪得来的。 “那就交给我吧，”刚洗去一身脏污的博瑞·霍尔此刻心情很平静：“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霍莱因家族算是他的嫡系，只是没想到他的灵魂仅沉睡五年，霍莱因家族就不干净了。 “好，”西雅放手了，闪身出了中心城堡，她要回西海森林，亚历山大立马跟上：“你不要担心小海音，若我没看错，那东西应该是一颗活的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奥……” 西雅闻言加快了瞬闪的速度，她知道娑婆拉耶母树种子，那种子和安德罗氏一样，嗜血喜吞噬生机，海音……她的小海音…… “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在小海音身边，他是传说中的娑婆拉耶母树之子，他的血统比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更为强大，小海音不会有事的，我现在陪你回西海森林，”如今这种形势，他不敢放她独自回去。 中心城堡中，博瑞·霍尔面带浅笑地看着垂首不语的安东尼·霍莱因，抬手招来卡特：“将他先扔进烈日光狱，”他现在没时间审问他。 “是” 待卡特带走安东尼·霍莱因，一直在按捏眼角的亚历桑德拉出声了：“没了奥斯汀的压制，血盟是越发狂肆了。” “唯一庆幸的是奥斯汀就在我们身边，”艾丽莎·米勒双手抱臂：“看来我们有必要去一趟西海森林。” “确实，”贝基·克顿想到白日里那匆匆一瞥，心中惴惴不安，小德西走哪都带着的那只黑乌鸦不会跟那小心眼有什么关系吧？ “我们不止要去一趟西海森林，”坐在长皮椅上的里里桑德娜抬首看向沉着脸的丈夫：“收回马莎尔城，琼斯部落没那么简单。” 柏莎·琼被威尔森·麦克亚当重伤，葛莱瑞亚·琼心脉受创，可就算如此，柏莎·琼还是逃了，而葛莱瑞亚·琼更是反咬了一口西雅，借助光明大祭司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斯特林庄园。 提到这事，艾丽莎·米勒就压不住火：“若不是要防备血盟反扑，我是绝对不会让那个葛莱瑞亚安然离开的。” 是啊，博瑞·霍尔敛睫，眸中闪过厉色，血盟今天来这一出，也让他们清楚了一件事，奥斯汀怕是受伤了，可什么伤是不能自愈的？ 清晨，阳光穿过树屋的琉璃窗，映射在床上。海音浓密的眼睫颤了三颤，胸口憋闷，勉力掀起眼皮，入目的是一缕红黑色的发，轻轻眨了眨眼睛，美眸中迷茫渐退，手摸了摸自己，很好，她没在做梦，红快速侵入恢复白皙的面。 吞咽了一口口水，抬手想要将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挪开，就在手触到男子的白衫的那一瞬，又立马收回，扭头右看，只见站在桌上的乌黑黑，正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黑豆眼盯着她，且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海音清了清嗓子：“我什么也没干，”声音还很沙哑，但嗓子已经没有不舒服了。 “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干，”可他好像干了点什么，脖子一缩两眼一闭：“这个情况我处理不了，还是让奥斯汀来吧，”谁让小德西的衣服是他脱的？小德西虽然也摸了他，但那毕竟隔着一层毛。 第68章 乌黑黑撂挑子撂得太直接, 刚醒来的海音脑子还有点懵，一时没绕过弯来, 在见到他鸟身下瘫才反应过来，急忙阻止道：“等……等一下，”等她先把衣服穿……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覆压在海音身上的奥斯汀·柯雷尔睁开了眼睛，微挑唇角，面露苦笑, 此刻他能非常清楚地感知到身下的柔软, 是动也不好, 不动更不是。 脸上火燎燎的，海音两眼大睁着, 他就这么压着她吗？床铺上唯一的毯子好像被垫在她身下，清了清很顺畅的嗓子, 企图打破尴尬：“我……我能问下, 乌黑黑的性情是处于你的哪个阶段吗？” 既是同一个灵魂, 那性情便不会出现衍生。 她出声，倒是让奥斯汀·柯雷尔松了一口气, 只是小德西问的这个问题，他不是很想回答：“我诞生时，娑婆拉耶母树林已经有血族存在了。在幼年时期，我还不是很擅长使用血统, 性格……比较软。” 已经找不出其他像样的词来形容那个时候的自己了, 奥斯汀轻笑, 对于乌黑黑和小德西之间的相处模式，他也不想多提，和谐最重要。 果然如她所猜测，海音凑了凑鼻子，接下来要谈什么：“你知道乌黑黑答应借钱给我的事吗？” “知道，”对这奥斯汀表示他有话要说：“我幼年时期所拥有的东西比较少，所以很是护食，你若是建城的钱不够，我写一张契书给你，你直接拿着契书去莫斯林钱行便可。” 他这么爽快，海音都觉有些不好意思了：“暂时我的钱还够，等真的不够了，我又还没成就祖巫之身，那就……就请你先借一点给我。” “好，”没成就祖巫之身，就不能出森林肆意盘剥，奥斯汀此刻脑中尽是她压迫乌黑黑的画面，凝血如琉璃般的双眸中充斥着笑意，晶亮极了：“还有莫莱恩·斯特林的马莎尔城，以及助我解除双子圣灵诅咒的报酬。” 海音眼神乱飘，没有否认，不过提到双子圣灵诅咒，她还真有要紧事需问他：“你有爱的人或安德罗氏吗？” 奥斯汀轻轻眨了下眼睛：“暂时没有，”以后他也说不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答案，海音突然感觉胸口没那么闷了：“那有爱你的人或安德罗氏吗？” “这个大概也没有，”他和乌黑黑一样，不认为里里、亚历他们心胸会宽广到受尽他的压迫，还会爱他：“你问这些跟解除双子圣灵诅咒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不过海音下意识地没有明说这其中的关系：“我和拉丽莎家族的另一位双子巫白尼利·拉丽莎合作了，白尼利·拉丽莎的母亲泊伊·拉丽莎也中了双子圣灵诅咒。” 这事他知道，只是想到费舍尔，奥斯汀不免警醒她两句：“目前白尼利·拉丽莎想要救他的母亲，你可以和他合作，但需记住不要轻易将后背交付给他。” “我知道，”她和白尼利之间，除了相互欣赏，便只剩互相利用了：“你对我和白尼利的那个推测有什么看法吗？”他这是想要在她身上赖到双子圣灵诅咒复苏侵蚀后，灵魂回归乌黑黑躯壳吗？ 说说话，奥斯汀也不觉尴尬了：“你们的推测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血盟和光明巫族之间，谁利用谁就难说了？”光明巫族自封太阳神阿波罗的后裔，又怎甘心臣服在太阳神阿波罗所厌恶的种族权威之下？ 血盟借光明巫族除去西海，光明巫族利用血盟颠覆安德罗氏始祖，这都有可能，唯一不可能的是血盟和光明巫族会彼此信服。 “最近还会出西海森林吗？”奥斯汀想到斯特林庄园的那一片烂摊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贝基应该是注意到乌黑黑了，”抬起头，面滑过她细腻的面颊，看向身下的女人，见其满脸通红，双目熠熠，不禁弯唇笑了。 一笑倾城，海音这会脑子里就只有这四个字，两眼盯着奥斯汀，本干巴巴的口中不断地生出津液：“你确定那株娑婆拉耶母树被彻底拔除了吗？” 她好想吞吃了他，心中呐喊，请不要再这样看着她，她不想冲动犯下全天下女人少有会犯的错。 奥斯汀似听到了她心中的呐喊，用右手捂住她的眼，很好，这样感觉就好很多了。 他在干什么？海音直挺挺地躺着，身上一轻，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应该蒙住自己的眼睛吗？”监守自盗，都比这位有道德。 奥斯汀刚想收回蒙住她眼睛的右手，听到这话顿时一僵，嗓子发痒，沉凝了一会才回道：“好像有点晚了，”他扭头扫了一眼那瓷白无暇的美丽娇躯，面上一热，带着乌黑黑的躯壳瞬闪出了树屋。 海音扭头看向那落荒而逃的颀长身影，娇哼一声：“始乱终弃说的就是你，”她的便宜有这么好占吗？起身下床，顶着一脸潮红坦荡荡地走向衣橱，取了干净的衣裙套上。 倚靠在西海墓碑上的奥斯汀，闭目仰面，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暖意融融。说来奇怪，今天他已经醒来有一刻钟了，但那诡异非常的双子圣灵诅咒竟到现在还未复苏，这是什么原因？ 担心了一夜的墨翼精灵王后从黑色曼陀罗花丛中拱了出来，飞到奥斯汀身边，一屁股坐在他放于屈起膝盖上的黑乌鸦背上，后喜笑颜开地动着小嘴。 奥斯汀笑看着她，静静地听着，虽然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察觉到海音出了树屋，扭头望向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银白裙装，散着一头及腰的乌发，她刚刚看他的目光，很像西海第一次见到菲利普勒·英德拉时的眼神，关键是他竟不觉得讨厌，也许是因为乌黑黑和她相处得很融洽吧。 海音很意外奥斯汀竟然还在，她以为他已经躺回墓里了：“我要去森林里采摘黑色曼陀罗，一起吗？” “好，”奥斯汀将乌黑黑的躯壳交给了小魔蛇，起身跟着海音出了古冢：“你还没回答我最近会不会出西海森林。” “这次会吃这么大的亏，还是因为我不够强，”海音敛睫：“我暂时不会再出西海森林了。至于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最近我姨母应该会回西海森林，我会将两城事宜交托给她，”而她则全力修习，争取早日成就祖巫之身。 吃了大亏？奥斯汀微挑唇角，低头看冒芽的绿壳草籽：“有了斯特林庄园那一出，安德罗氏始祖脉系应该会大力打压血盟，”不过他担心光明巫族会趁机作乱铺排势力。 “在打压血盟之前，他们可能会先来西海森林找你，”海音俯身采摘了一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你消失两千年了，他们的心里也很不安。” 奥斯汀面上的笑意散了：“来了，我会见他们，”一群不省心又妄自尊大的东西，“刚好再次重申下我对转化者以及月辉的态度，他们好像已经忘了。” 这是要阿娜诗·斯特林死吗？海音对此不发表意见，心中计较着时间，疑惑渐深，直至采摘了够数目的黑色曼陀罗，见他仍无异样，才出声问道：“双子圣灵诅咒是睡着了吗？” “还以为你不会问，”足足一个小时，奥斯汀抬手扒开衣襟，看着缓慢上行的丑陋伤口，笑着道：“比之前慢了很多，侵蚀的速度也减退了一些，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海音闻言将抱在怀中的大束黑色曼陀罗移至左边，后展开右臂朝向他：“来吧，我带你回去躺着。” 奥斯汀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乐了，将刚采的两支黑色曼陀罗递过去：“送给你，”有意忽略她展开的右臂，他真的没那么柔弱。 “送……送给我，”海音看着那两朵含苞待放的黑色曼陀罗，他送这花，是指她人娇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吗？ “还请多多包涵乌黑黑，”他也很无奈，黑乌鸦的躯壳局限着他的灵魂，乌黑黑虽有记忆，但性情是真的只能那般了。这还是范哲尔娜费了不少工夫将他的血和黑乌鸦完全融合，才能有现在的伶俐。 原来是因为这个，怦怦乱跳的心瞬间恢复正常，海音接过那两支黑色曼陀罗：“乌黑黑挺好的，至少在危机时刻，他将我带回了西海森林，”拿着那两朵没有完全盛开的黑色曼陀罗，她还是想多一句嘴，“这花还需一两日才会盛开。” “嗯，”奥斯汀一把抓住她的臂膀，瞬闪去往古冢：“可以养两日。” 很好，海音闭上了嘴，若不是怕林中枝杈刮到她，她连眼都想一块闭上。是什么让她膨胀到以为奥斯汀·柯雷尔对她一见钟情？ 奥斯汀·柯雷尔和海音“和解”了，乌黑黑再次现身，扑腾着翅膀来到正在献花的海音身边：“我突然觉得以后有难事，还是让奥斯汀来面对比较好。” 这样他就不会被单方面碾压，现在的小德西和他打起来，也只会被碾压。 “你这是什么时候了悟的？”海音瞥了他一眼，涉及到根本利益，就算是今天早上的事更深入地重演，她也不会退让，况且自己也没说要放过奥斯汀。 “就刚刚，”乌黑黑站在海音的空墓上：“你说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有没有可能对双子圣灵诅咒起到压制的作用？” 海音也在想这事：“不清楚。” “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在你的宫神宫中破壳发芽，是依赖你的血肉以及血肉中所含有的力量生长，”乌黑黑用右翅抹了一把有点昏沉的脑袋：“若不是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对双子圣灵诅咒起到压制的作用，那就是你的血可以压制双子圣灵诅咒。” 前者还有点可能，但后者……想想西海，那是完全不可能。 “西海巫祖的墓中有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海音想到那棵被剥离的娑婆拉耶母树，昨夜的画面就不禁浮现在脑中，面上染了嫣红：“你去让墨翼精灵王后取出来。” 乌黑黑没有察觉到海音的异样：“好，”得了话爽快地飞向花丛。 俯身献了一朵黑色曼陀罗给祖母，海音来到自己的空墓前，手中拿着三朵黑色曼陀罗，淡而一笑取了一只奥斯汀之前送予她的花，放到墓碑上，后转身离开，回去树屋，将剩下的两支花插在一只琉璃小瓶中，盘坐到床上，闭目冥思。 此次出西海森林，她负伤归来，这是在意料之中却也出乎她所想。因为伤她的不是哪个了不得的强者，而是一个被转化了的人族，是敌人防不胜防还是她大意了，这些都要好好反思。 哒哒…… 西海森林的黑色马车一路奔驰，用了两天终于到了西海森林外，亚历山大刚想下车，西雅就拉住了他：“我们一起吧，”她和他已经是夫妻了，自己也该试着信任他。 听到这话，亚历山大有一瞬的愣神，他以为这一天他还要等很久，面露欣喜嘴上说着不急，这次没有准备就不进去了，但身体很诚实，赖在马车里一点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马车进了森林，西雅一脸平静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除了第一次出森林，她从未这么仔细地看过森林里的草木，原以为此生再不能得见，但……幸好，幸好她又回来了。 亚历山大很忐忑，眼珠子都不敢乱转，西海森林里有秘密是众所周知的事，他真怕妻子只是一时起意带他进来：“要不我向母神安德拉尔娜发个誓吧？” “不用，”西雅闪身出了马车：“你先回城堡，我去看看海音，”刚抬腿想走，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不要出马车，我暂时不想当寡妇，”古冢里的那群小家伙可不管伯爵、公爵，反正剁了都是拿来做肥养树。 “暂时不想当寡妇？”亚历山大扒在窗上：“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当寡妇，”果然西雅·德西还是那个西雅·德西，目送着她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关上窗子坐回位置上，自语道，“我还是什么也不看最好。” 西雅到古冢，天已黑。海音在他们进森林的时候，就已知道了，估算着时间结束了修习，等在了祖母墓碑前。 见到海音安好，西雅僵直的肩才放松。墨翼精灵王后领着她的三千部众迎了上去，小脸在西雅的面上轻轻蹭了蹭，后似抚慰一般亲吻了下她的额。 原不想哭的西雅，眼眶中被填满了泪，不再呆站着，闪身来到母亲的墓碑前，嘭的一声跪下亲吻母亲的墓碑：“对不起，我回来太晚了，”她和姐姐都没能和她道别，生养了她们一场，最后却还让她不能安心地走。 海音静立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姨母。 平复了心绪，西雅垂首闭目祷告了近一个小时，才站起身，只是在看到母亲墓碑旁的那座空墓后，心痛得难以自已，这是小海音的。 “这个你不要误会，”海音顺着她姨母的目光看着那座她亲手挖的空墓：“我只是……只是拿它有用，”想解释但又好像不解释会好一点。 “我和大姐还好好活着，你怎么就……，”西雅鼻间似被火燎，一手揪着心口，压抑的哽声有些哑：“等大姐醒来，你让她不心疼死？” 海音敛下眼睫微挑嘴角：“心疼了，以后就不会再大意放手了，”这个话题不适合再继续下去，语调一转问道，“柏莎·琼死了吗？” “没有，”西雅摇首，面上的悲伤还未退却就又添了不忿：“在你负伤离开之后，我本想擒住海娜·穆林，却不料被安东尼·霍莱因快了一步，海娜·穆林死了，不过安东尼·霍莱因也没能逃脱，被博瑞·霍尔扔进了烈日光狱中。” “威尔森·麦克亚当死缠柏莎·琼，柏莎·琼跟你对战时已经消耗了许多巫力，应对起威尔森就有些吃力了，很快就落了下风。她想逃，但奈何威尔森嗅觉灵敏，几次都没能逃脱，最后之所以能逃脱全赖她的那柄金莲花墨纹法杖。” 海音明白了：“她释放了储存在法杖的巫力，”见姨母点头，不由得深叹一口气，“我就知道她没那么容易死。” “何止柏莎·琼没那么容易死，就连想要偷袭你的葛莱瑞亚·琼都活着离开了斯特林庄园，”西雅轻哂一笑：“琼斯部落比拉丽莎家族可要难缠多了，葛莱瑞亚·琼是看透了安德罗氏目前不会和光明巫族大动，所以借着光明巫族大祭司的身份，安然地走出了斯特林庄园。” “确实难缠，”不过让海音有些意外的是西维尔·拉丽莎：“现在琼斯部落是彻底被搬上台面了，她们应该会收敛一段时日。” 西雅认同：“我回西海森林的时候，刚好遇见莫莱恩·斯特林了，他被招去了中心城堡，估计马莎尔城很快就会被收回，而且据亚历山大说，马莎尔城还牵扯出了莫莱恩的母亲。” “这些事暂时与我们无关，先让安德罗氏始祖们料理吧，”她们西海森林和琼斯部落的账可以往后放一放，海音看向她姨母：“我暂时不准备出森林，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的事可能要拜托你了。” 现在血盟已经被翻出来了，西雅也不想再顾忌那么多：“好，你安心修习，有麦克亚当银狼部落帮忙，我想我应付得来。” 海音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取出暗袋中的那张娑婆拉耶母树七瓣花琉璃卡：“这里的大部分钱要发给两城居民，剩下留作建城的备用，若是不够你到时给我传信，我这还有。” 不客气地接过那张琉璃卡，西雅拿近细看，这张琉璃卡比斯特林家族的血色蔷薇卡要精致得多，收好笑说：“托你的福，我终于摸到了血蕊七瓣花琉璃卡了，据说这琉璃卡是奥斯汀·柯雷尔和安德烈王国所专属。” 是吗？海音的眼神飘过自己的空墓：“那安德烈王国的宝库不就是奥斯汀·柯雷尔的库房？” 西雅转头扫视古冢：“安德烈王国的宝库算什么，莫斯林钱行才是真的富有，”没有找到她要找的，回首问道，“你的那只黑乌鸦呢？” 品出姨母眼中的戏谑，海音继续装傻充愣：“乌黑黑吗？”扭头找一圈，“不知道飞哪去了？” “这黑乌鸦不太听话，”只要她安好，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吧，西雅也不问了：“想必你已经知道海娜·穆林打入你体内的那东西是什么了。” “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这两日她已经从乌黑黑那深入了解过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事：“血盟应该是在找可以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女子。” 西雅点首：“对，在回来的路上，亚历山大告诉我他被生下的时候，就是一颗种子。所以懂事后，他就缠着他母亲问了很多关于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事，打入你身体内的那颗种子是已被唤醒的。” “传说这样的种子若是遇到一个合适的母体，便可孕育出一血统纯净的安德罗氏，”海音接着话往下说：“若是母体不合适，那种子同样会在母体的宫神宫中破壳生根，依靠吸食母体的血肉生长，若不被拔除，最后母体和那株娑婆拉耶母树便一同消亡。” “你都知道了，”西雅已经确定奥斯汀·柯雷尔就在西海森林，还有那只黑乌鸦，她大姐曾经说过那可能是一副承载灵魂的躯壳，而据她所知，能将黑乌鸦炼制成灵魂躯壳的黑暗女巫就只有她们西海森林。 算着时间，她心中也就清楚了，黑乌鸦灵魂躯壳应该是她祖母范哲尔娜领主，奥斯汀·柯雷尔难道真的出事了？ 知道姨母已经猜出，海音也无意再隐瞒：“奥斯汀·柯雷尔出了点意外，他暂时不能回归安德烈王城。” 西雅抬眉：“不是不想说吗？”大姐，小海音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德西女巫真的是祖传的爱好美色，“知道西海巫祖为什么要跟奥斯汀·柯雷尔做朋友吗？”因为他长得好看。 见姨母那自我嫌弃的样子，海音觉得有些时候没必要知道太多：“我想保留西海巫祖在我心中的完美形象，”虽然探知到的种种不着调的事迹在告诉她，西海巫祖可能和乌黑黑很合得来，但她要坚守，毕竟自己身上流着她的血。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西雅严肃地说道：“这个秘密连奥斯汀·柯雷尔都不晓得。” 海音干笑着：“奥斯汀·柯雷尔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我们可以谈点其他的，譬如要不要回去看看小黛安和小黛娜？”因为身体有受损，她回来快三天都还没回城堡。 这事她正惦记着，西雅拉着海音走向古冢入口：“亚历山大也来了，你若是方便，就帮他问问奥斯汀·柯雷尔公爵要不要见一见他？” “行，”海音没有拒绝：“见了亚历山大，说不定里里桑德娜公爵几位就不用再多跑一趟了，”说实在的，作为西海森林的领主，她并不希望安德罗氏公爵们一窝蜂地跑来西海森林的领主。 西雅看着走在身侧，比她还要高一指节的海音，一把揽住她的肩，走出古冢就立马凑近，将嘴杵到她耳边问道：“你跟奥斯汀·柯雷尔没干什么吧？” 这话问的，海音的脸开始泛红：“怎么我看着很像会趁人之危吗？”奥斯汀·柯雷尔躺在她墓里这么久，她以人格保证她只对他的钱动过邪念。 第69章 “没有吗？”西雅语中故带遗憾：“据亚历山大说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统领安德罗氏万多年, 向来是喜怒不显于表，行事又果决狠辣, 就连里里桑德娜公爵、艾丽莎·米勒姐妹，在他跟前也不敢放肆，能上他床的女子更是一个也没有。” 他上了她的床，海音在她姨母的注视下，面上的红意更盛，上挑的嘴角略显僵硬, 敛睫遮住眸中的潋滟：“我跟奥斯汀·柯雷尔真的很清白, ”她不否认, 自己正盘算要玷污这“清白”，毕竟遇着一个可口的男子也不容易。 “嗯, ”西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下巴磕在海音的肩上, 坚定地道：“我相信。” “是吗？”海音扫了一眼她姨母, 要是其面上的表情再对上那么一点, 她就信了：“你表现出来的信任让我很是受伤，”还能不能更真诚一点？ 西雅笑言：“我已经拼尽全力了, ”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海音身上，“刚漏了跟你说了，西维尔·拉丽莎手里也有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那天她本想偷袭的, 只是被站在她身边的白尼利·拉丽莎拦住了。那个白尼利·拉丽莎很厉害, 境界差西维尔·拉丽莎一大截, 但他对巫力的操控却胜过西维尔。” “很正常，”海音就说西维尔·拉丽莎不会什么也不做：“白尼利的灵魂乃是双魂融合，比寻常人的灵魂肯定要强大许多，而对巫力的操控很大程度上要依赖灵魂意识。” 西雅闻言，面上的笑意渐渐地散了，敛目陷入了沉思。海音见状也不打搅她，灵魂是可以锻炼的，想要变得强大，就必须要锻炼灵魂。这有事实依据可证，万年前，费舍尔之所以不能对西海巫祖进行灵魂投影，就是因为他的灵魂比之西海巫祖要弱。 两人回到古堡时，恰巧西海森林的黑色马车也出了小道，两匹黑马停下低头啃草，海音和西雅驻足等了足有一分钟，却不见亚历山大下马车，移步上前敲了敲车厢，没有回应。 西雅以为亚历山大睡着了，便放开海音来到车厢后，推开车厢门，只见她家那位尊贵的安德罗氏伯爵大人被惊得忽的扭头，两手扒在紧闭的车窗边，闭着的左眼还未来得及睁开，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你想要窥探什么？” 这能怪他吗？亚历山大长呼一口气，闪身出了车厢，挨在妻子身边：“我也是小心为上，”别瞧西海森林的马车外相寒酸，但他相信这马车是西海巫祖铸造的了，那缝真的是贴合得很。 刚刚分完明天要运出森林的货物，大卫就听到声响，拎着盏铜灯走了过去，借着月色细辨，妹妹的身影他牢记在心，他欣喜唤道：“海音。” “大哥，”海音迎上去：“姨母带着亚历山大姨夫回来了。” 姨夫？亚历山大还是头一次听小海音这么叫他，立时就感觉不一样了，飘飘然地望向西雅，收敛了一身的不羁，现在他又多了一重身份，还是要严肃点，竖立好高大的形象。 可惜西雅此刻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他身上，一眼不眨地打量着走近的大卫，二十年没见，那个青嫩的小伙已经长成肌肉遒劲的大汉了，除了更加成熟稳重，样貌倒是没怎么变，迈步上前拥抱：“亲爱的，姨母恭喜你做了父亲，很抱歉缺席这么久。” 大卫把灯递给了妹妹，回抱西雅：“姨母，欢迎回家，”终于……终于让他们等到了相聚。 看着他们相拥，亚历山大真心地替西雅高兴，她就该属于这里。海音拎着铜灯来到亚历山大的身边，轻语说了声谢谢。 “她是我妻子，”亚历山大有些嘚瑟：“能和她相爱，娶到她，我很满足。”他不像他的父亲那般多情，虽向来行事不羁，但却不喜淫.乐。西雅是他想要拼尽全力守护的女人，他爱她。 曾经以为这份爱会是她的负担，所以他选择回避，可后来经历了那些事，他决定不再放手。而既已做了决定，那他就定不会让这决定成为一个错误。 给小黛安和小黛娜读完一页《启巫录》，蒙德便起身出了城堡，也许是因受月华灵露的滋养，他的感官不但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变得迟钝，反而比以前更为敏锐，刚刚他好像听到了西雅和海音的声音。 “父亲，”波丽娜拿着一件大衣：“晚上露重，您披上。” “谢谢，”蒙德接过大衣，披在身上看向朝城堡这挪动的人影：“海音和你们姨母回来了，”眼中闪过晶莹，在心中默语，“墨林，西雅回来了，你该放下心了。” 西雅越过走在前的海音，闪身来城堡大门口，含泪笑着与同样很是激动的蒙德拥抱，后迫不及待地跑向她大姐的房间，很快房中就传出了呜咽声，跟在后的海音几人驻足在房间外，并未进去打搅她们姐妹。 这一夜，西雅都没有走出墨林的房间，她坐在墨林的床边述说着这二十年来发生的事，一会哭一会笑，说到最后归于平静。 清晨，屋外的鸟叫声唤醒了修习的海音，睁开眼睛看向被白雾笼罩着的森林，她大哥送两辆马车进入森林小道便急匆匆地跑回来帮着父亲劈柴，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花果香，新的一天开始了。 出了房间，刚想下楼，眼角余光瞥见通向阁楼的阶梯，海音脚跟一转，上了阁楼。这些年不常在城堡，阁楼里还是非常干净，想来是父亲在打扫，走至小床边，床上的羊毛毯子已经发黄，伸手拿过来捻了捻，还是能感受到家人对她的爱。 坐到床尾的琉璃镜前，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海音手指在镜子中心轻轻一点，波痕立起，镜中出现了她母亲的模样。幼时，母亲大人总是怕她懈怠，最爱透过这琉璃镜突击检查，她从来没让她失望。 手指描绘着让她眷恋的眉眼，海音呢喃道：“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噗噗……噗噗…… 两次灵魂回体，让乌黑黑有些疲倦，窝在树屋的床上睡了一觉。醒来古冢中就只剩他一只鸦和一窝凶悍得没有感情的小精灵了，他立马寻来城堡，果然小德西趁他睡着偷偷地回家了。 海音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听到拍窗声，不用看都知是哪只鸦，无奈地走过去打开窗子，见乌黑黑控诉似的微瞪着她。一把将他拽进阁楼，关上窗转身就告诉他：“我姨母正在找你，亚历山大现就在城堡，你是想要以这副德性去见他。” “谁要去见他，”乌黑黑高傲地仰着鸟头：“要见也是他来见我，”还有他是亚历山大想要见就能见的主吗？ “那我叫一声亚历山大，”海音就看不得乌黑黑狂霸的样子，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回到琉璃镜前坐着。 乌黑黑扇动着翅膀，站到海音的肩上：“我现在不想见他，等歇息两天，养足了精神再传唤他，”黑豆眼盯着琉璃镜面，不是看自己这丑样，而是在辨着小德西的神色，想着他和她是不是已经扯平了？ “流在外的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应该不在少数，”海音将姨母带来的消息捡要紧地说予他听：“拉丽莎家族有，琼斯部落有，一些归属于八大始祖脉系的安德罗氏手里应该也有。” “血盟在急切地寻找可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乌黑黑对此并不担心：“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哪是那么容易……”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海音看着镜中的自己：“威尔森说麦克亚当部落之所以择城定居，是因为阿拉贝拉雪狼部落接连有血统优良的母性狼人莫名失踪，”转眼对上镜中乌黑黑的黑豆眼，“这会不会跟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有关？” 乌黑黑也不敢肯定：“有可能。” “若是这样，那肯定不止阿拉贝拉雪狼部落有血统优良的母性狼人消失，”海音蹙眉细思，沉凝了一会接着说：“可以让威尔森有空去一趟兰克福城，查一查萨哈家族有没有女子无故失踪？” 萨哈家族的女子骨骼清奇，极易受孕，如果血盟真的在寻找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那定不会错过萨哈家族的女子。 “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乌黑黑轻哂一声：“可真敢想。” 在万年前，里里知道西海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就想过助她孕育娑婆拉耶母树，可结果呢，差点连血统都被那种子吞噬掉。她那般强悍，都抵御不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吞噬，试问玛尔有几位比里里桑德娜·斯特林更强悍的女子？ “敢想且去做了，才存在可能，”海音轻吁一口气，敛睫讽刺道：“估计要有许多女子要丧在这种子上。” 乌黑黑耷拉下双翅：“我会让亚历山大把这消息带回安德烈王城，亚历桑德拉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还可以把这消息透出去，”虽然那棵扎根在她宫神宫中的娑婆拉耶母树被拔除了，但想到，海音仍觉后怕，若没有奥斯汀在，她怕是两辈子都要英年早逝：“当秘密不再是秘密，大家会提高防范，血盟行事起来就不会再那么顺当了。” “说得有道理。” 站在窗边看着乌黑黑奋力高飞，海音笑出了声，她还以为他真的不介意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亚历山大面前，关上窗子下了阁楼，正好遇上姨母一手抱着一只小奶娃从母亲的房间出来，问了好，逗弄了会两只小奶娃，便进去看母亲。 一家人吃完早餐，从西雅那得了话的亚历山大刚想凑过去请示海音，就被拿着一小沓暗黄色纸页的波丽娜抢了先。海音朝着亚历山大耸了耸肩：“我现在有正事，你也不用多言，他说过两日见你。” 亚历山大一愣，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半张着嘴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立马闪身上楼，去往西雅的房间，他要好好把自己打理顺眼。 爱极了小奶娃的西雅看到波丽娜拿着纸页去找海音，终于舍得饶过在打哈气的两小只了，挨到海音身边，细听着波丽娜规划西海商城的方案，不敢有一丝马虎，要知这些事日后基本都会由她来接手。 “西海商城的前期投入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因为在‘税’没有建立之前，没有意外西海商城几乎是没有收入的。而想要建立‘税’，西海商城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安宁、稳定、和谐，有绝对的实力可以保障城中人以及安德罗氏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个西雅是认同的，“税”其实就是变相的保护费。 “现在海音领主已经雇佣了麦克亚当部落来守卫西海商城，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波丽娜将她的计划摆了出来：“建立‘净土’商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要引导着城中子民的思想，改变他们的思维，”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税”一说，估计安德罗氏都是自己挖矿的。 “要改变外界的想法，所需的时间不会短，”海音看向她姨母：“我从安德烈王城索要回来的那笔钱，得尽快发到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的子民手中。” 西雅点首：“顺势再大力宣传，效果不会差。” 波丽娜看着两位大佬，话在嘴里转了几圈还是决定说出来：“我觉得海音领主此次索要回来的赔偿也不能全部给出去，应该收取一定的酬劳，这个可以算是‘税’的起源点。” 她不提，海音也要说：“确实要收，这一次或是日后还有类似的情况，报酬是一定要收取，多少不论。我们不能让城下子民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交了税，是理所应当，”西雅手点纸页上的“税”：“不交税，没有谁欠谁。”她懂波丽娜的意思了，这个提议很好，民养城城护民，如此才能得长存。 “你们就不怕城中子民逃离吗？”去而复返的亚历山大，将发抹上油朝后梳，换下了宽松的白衫白裤，穿上了燕尾礼服，脚上套着黑皮靴子，伸手拿过波丽娜的那份企划案，认真看了起来。 时隔二十年，波丽娜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亚历山大，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她不是不懂礼貌，实在是见着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她就忆起凶狠的阿娜诗·斯特林，脖子冰冰凉。 西雅早就察觉到波丽娜怕亚历山大，移步挨到她身边，双手抱臂对亚历山大说：“我并不觉得聪明的子民会逃离西海商城。” 外界是什么形势，稍微有点见识的主都知道要乱，现在有这么一座安全地，谁会傻得离开？ 亚历山大看完第一页，神色变得郑重了，抬眼瞅了下波丽娜后翻到第二页继续细读：“你跟我具体说说这个‘税’，”这份提议还挺有意思，他占着马罗尼中心三城已经四千年了，除了一些商户世家的分润，还真没其他什么收入。 “好……好，”波丽娜不敢说不，吞了口口水往姨母身边又凑了凑：“这个‘税’就是商户营收的占比……” 三人一安德罗氏伯爵围着西海商城的规划提案讨论了一天，结果就是亚历山大拍桌决定他的马罗尼中心三城要套用西海商城的方案，几个商户世家的分润怎么能和三城的税收做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海音提醒他：“原阿纳斯塔城才更名为西海商城还没一月，我已经拿出去百万金币了，之后建立教育体系、全民保障体系、安保系统等等，耗费会成倍增加，你确定有钱垫付？” 小瞧他了，亚历山大瞥了一眼海音，拿起桌上的提案从头看起：“钱不够，我可以先向我父亲、母亲拿。” 好，你啃老你光荣！海音撇了撇嘴，她觉得自己还是回古冢去和奥斯汀好好联络联络感情，大嫂对西海商城的规划那是真全面，教育、安防、孤老保障等等，基本都考虑到了，她有点好奇上辈子她大嫂是从事什么职业，这份提案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预算：一千九百六十万金币，这还不包括罗河平川的花费，海音摸摸口袋里的几张琉璃卡，已经赤贫如洗。 在家中用了晚餐，她便带着一大木盒吃食回了古冢。乌黑黑没什么精神地窝在挂于木屋檐下的鸟笼中，呆滞地看着小精灵们在花丛中嬉戏。 海音回来，殷勤地拿了一张她大嫂做的烙饼，用水将饼泡软，放进鸟笼中。乌黑黑顿时就被惊到了，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他已经快被她盘剥得光了，怎么还不放过他？ “今天波丽娜将构建西海商城的预算弄出来了，”海音背手站在鸟笼旁，微蹙着眉头深叹一声：“要两千万金币呢。” 听到两千万金币，乌黑黑两眼一闭向下栽去，他不想活了。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海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瘫在鸟笼底部装死的乌黑黑：“奥斯汀都觉得你抠，你就不能用行动反驳他吗？” 乌黑黑睁开黑豆眼：“这挑拨离间不管用，”他就是奥斯汀，奥斯汀就是他，他若是抠，便代表着奥斯汀也吝啬。 “那好，我们不提奥斯汀，”海音说起亚历山大啃老的事：“马罗尼中心三城，亚历山大若要将它们构建成‘净土’商城，那耗费何止两千万金币，里里桑德娜公爵和亚历桑德拉公爵拿得出来，你为什么拿不出来？” “这能一样吗？”乌黑黑眼泪都汪在眼眶里了：“亚历山大是里里和亚历亲生的，扔不掉赖不掉，你又不是我亲生的，”他为什么还要给她啃？ 想到之前的那些事例，乌黑黑果断撂挑子。 不是亲生的？海音手抵唇口，轻咳了一声，看着又开始装死的黑乌鸦威胁道：“你信不信我来个人财两得，让奥斯汀今晚就成为我的裙下臣？” 竟然不给反应，他不是最在乎清白吗？海音作势要走向自己的空墓：“我现在就去把奥斯汀挖出……，”为什么她会瞥见一只光脚丫子？想到一个可能，不禁面上的神色就僵住了，乌黑黑不是最近两天不让灵魂回体吗？ 奥斯汀站在树屋的拐角边，双眸看着自己跨出去的脚，他是不是该回去继续躺着？ 这要怎么解释？海音凑了凑鼻子，转身面对仍低着头在看自己那只美脚的奥斯汀：“那个我明天去给你买些衣服和靴子。” “不是说最近不出森林吗？”奥斯汀抬首瞥了一眼瘫的姿势不太优雅的乌黑黑，他送的那两支黑色曼陀罗起作用了，小德西这次没有直接压迫乌黑黑，而是和他好好商量，只是乌黑黑好像并没有发现小德西的改变。 “你总不能一直光着脚，”虽然脚很漂亮。 奥斯汀浅笑：“让亚历山大去置办，他很富有。” 我怀疑你在讽刺亚历山大，只是没有证据，海音笑了：“好，”伸手欲去推门，不想手指刚触到门，就闻那位据说很纯情的公爵冒出一句，“裙下臣的意思是想要我和你交、合吗？” 海音被这话问得愣在了当场，奥斯汀看着她那样子，心情非常愉悦，走近推开树屋的门，跨入屋中：“以后不要再口无遮拦。” 谁说她是口无遮拦？海音关上树屋的门，蓦然瞬闪向背对着她的奥斯汀。察觉到海音的动作，奥斯汀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下，在海音贴上他的瞬间，擒住她要环抱他的手：“不要闹。” “没有在闹，”海音想要抽回被他擒住的双手，可惜力不敌，仰首看着比自己高了有二十公分的男子，干脆两眼一闭耍起赖自背后贴紧他：“睡了我的墓就是我的鬼了。” 察觉到背上的暖意和柔软，奥斯汀敛下眼睫，遮住眸中的笑意：“以后想要什么，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理会乌黑黑，”放开她的手，以为她会退开，不想竟方便了她。 海音双手环抱着奥斯汀的腰，没有感觉到他的不喜，两眼睁开一条缝，勾着脑袋去看他的脸：“乌黑黑说我不是他亲生的。” “他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误会，”奥斯汀微侧头，直视海音的那两条眼缝：“我没有子嗣，”他的血统极难传承，柯雷尔庄园很可能不会迎来继承者，“所以你不用担心有谁会跟你争抢我的遗产。” “但还是很言不顺名不正，”海音故意丧着脸：“我豁出命忙忙碌碌了四处奔走这么久，竟抵不上亚历山大的的一句我有爹妈，”抽了抽鼻子，“我已经悲伤得难以自已。” 奥斯汀见她用力夹了半天眼没半滴眼泪，故意曲解道：“所以你是想要我认你做女儿吗？” 故意的？海音无奈放开他的腰。 奥斯汀弯唇，转身欲要开口，海音冷不丁地踮起脚，红唇落在了他的下唇上，后像一只偷到腥的小猫一般狡黠地朝着奥斯汀抛了个媚眼，得意地说：“偷亲一个吻。” 第70章 软软的, 温温热, 在触到的那一瞬心漏跳了一拍。奥斯汀放下了原要阻止的双手, 垂目看着在抿唇的海音，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所以是不想做女儿吗？” “亲爱的，你口味可真重，”此刻海音感觉自己有点上头，就像是灌了两斤烧刀子，整个人都发飘, 蒙上一层水雾的浅黑美眸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让她垂涎的俊脸，口中发燥，才沾了荤腥, 她就想大口吃肉, 是不是太膨胀了？ 她要冷静冷静，稍稍后撤抬起有点不听话的腿, 像踩着棉花一般绕过奥斯汀，走向床边。 奥斯汀瞧着她醉猫似的模样，竟觉得可爱, 不自禁地上挑唇角，真不知道德西女巫是怎么做到上上下下一个德性的。 犹记得西海头次在柯雷尔庄园见到菲利普勒·英德拉时, 就两眼放光, 次日便跑去跟菲利普勒·英德拉说明了她的心思, 在菲利普勒·英德拉点头后, 就开口向他要了菲利普勒。 海音坐在床上, 待心中的火退去后, 认真且严肃地问道：“你讨厌刚刚的接触吗？”活了两辈子，今天才发现自己有当渣女的潜质，看脸看钱看身段。 讨厌吗？奥斯汀敛睫，遮住眼中的意动，手指微微屈了屈，想要去摸刚刚被她亲吻的下唇。德西女巫是高傲的，他若不想被扰，只需出声拒绝便可，脑中掠过这二十年来有关她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自己竟不想回答她的问。 不回答，那她就当是不讨厌，海音看奥斯汀的眼神变了，一个安德罗氏始祖公爵除了完美的长相和一身掩不住的矜贵外，最让她抵御不了的却是他干净的气息，知道他不是完全没有触动，心更飘了。 树屋中静默久久，奥斯汀终还是抬起手去摸刚刚被亲吻的地方，感觉很奇妙，她的温度似黏在他的唇上一样，微微掀起眼睫，看向坐在床上那只嘚瑟的小猫，只觉自己的顾虑好像太多了：“还要谈建城的事吗？” 一提到“建城”，“醉醺醺”的海音立马醒神，斩钉截铁地道：“谈，”她暂时不会出西海森林，建城的钱确实有些紧巴。 “你具体讲讲有关‘净土’商城的构建，我想听，”奥斯汀拉了一把木椅，坐到了海音的对面。 “好” 因为时间问题，海音表述得较为简明扼要。奥斯汀认真地听着，有疑惑的地方会出言打断海音，只用了半个小时，他就对“净土”商城有了一个更为全面的了解，觉得可行便让海音给他纸笔。 拿到奥斯汀的亲笔文契，海音立马将那张印有乌黑黑红泥爪印的契书翻出来，递给奥斯汀：“这个留给你做纪念。” 奥斯汀知道这爪印契书，接过打开，笔锋有力不似女子，手指拂过那抠起的爪印，乌黑黑当时应该是很绝望吧？想到自己幼时干过的那些傻事，忍不住笑出了声。 了了一件大事，海音便有心思谈其他了：“血盟在寻找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 “正常，”奥斯汀和乌黑黑一样，对此并不在意：“为了摆脱血统的辖制，他们无论做出什么事，我都不觉得意外。” “血盟会找到那个母体吗？”出于前世的专业，海音对那个母体还挺好奇。 奥斯汀摇了摇头：“不知道，”淡而一笑，“能否找到，于我都没有什么威胁，”曾经血盟也不是没有机会颠覆他的血统，可惜他们太蠢，肆意挑起争端毁灭了娑婆拉耶母树林。如今再想颠覆他，就必须要先复活娑婆拉耶母树林，可娑婆拉耶母树林哪是那么容易复活的？ “你什么时候见亚历山大？”海音想到亚历山大那油头，便觉应该替他美言两句：“二十年前，亚历山大之所以来阿纳斯塔城，就是为了寻觅你的踪迹，”然后一不小心掺和进了西海森林和阿纳斯塔城以及拉丽莎家族的争端中，至今不得抽身。 “过两天吧，”奥斯汀对亚历山大没意见：“正好我也有事要他去办。” 海音挑眉：“买衣服和靴子吗？” “这是小事，”奥斯汀也不打算瞒她：“亚历山大和西雅大婚那日，我召唤出血统后，发现安德烈王城近郊的两处柯雷尔庄园有些不对，准备让里里几个去看看，我不想我的地方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明白了，这是血盟的两处小窝露陷了，海音想到一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许是最安全，”以乌黑黑小气的性子，他的庄园即便是空关着长草，也不能让旁的谁平白住着。 感觉到双子圣灵诅咒在渐渐苏醒，奥斯汀微微蹙了下眉头，不过只瞬息就又恢复如常，凝视着心情愉悦的海音，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很爱你的家人？” 听到这个突兀的问题，海音一时间有些莫名：“对，我很爱我的家人，”有什么不对吗？ 奥斯汀点首，表示他知道了。 之前小德西有问他关于“爱”与“被爱”的事，他就猜到“爱”和破解双子圣灵诅咒有关联，而自那夜他用血统拔除了她体内的娑婆拉耶母树后，双子圣灵诅咒对他灵魂和肉身的侵害就消减了几分，这个绝不是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引起的。 唯一可用来解释的便是那棵在她体内生长的娑婆拉耶母树。那株娑婆拉耶母树是靠吞噬小德西的血和力量生长，他虽然用血统将其连根拔除，但它仍然富蕴小德西的血和力量。 当时拔除了那株娑婆拉耶母树后，他将它凝成了种子融进了自己的血统，也许正是因此才削减了双子圣灵诅咒的力量。再结合这么多年的探究和小德西旁敲侧击地问话，有些东西就经不住推敲了。 双子母腹被迫融合的那一刻，便意味着他们被爱所弃。小德西深爱他的家人，深爱西海森林，而她也被她的家人爱着，所以她血中富含的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双子圣灵诅咒的侵蚀，可他也知道这并不能彻底破解双子圣灵诅咒。 “你在想什么？”海音估算着时间，在等待着双子圣灵诅咒的到来。 奥斯汀弯唇一笑：“谢谢，”他融合了生长在她体内的那株娑婆拉耶母树，竟让他了悟了困扰他多年的疑惑。 “谢我什么？”海音品着他面上的神色，可惜除了淡然，她窥不见其它：“你那天是不是给了我一滴血？” “那滴血可以助你恢复娑婆拉耶母树造成的损伤，”奥斯汀起身来到树屋门口，仰望高挂的明月：“我该回去了，”耳边回荡起她刚说的那句话，睡了她的墓就是她的鬼。 “我送你，”虽然她的空墓就在树屋边上。 奥斯汀没有拒绝：“和乌黑黑好好相处，需要什么不用跟他谈，我会给你。” “好，”海音走在他的身边，扭仰着头越看他越觉自己眼光好，来到空墓前，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臂膀。 “怎么了？”奥斯汀垂目瞅了一眼拉着他臂膀的手，笑着说道：“过两天，我会见亚历山大。” 顺带再和她培养下感情，海音单方面是这么认为：“那过两天见，”短短相聚怎么够？不知为何脑子出现一副不太和谐的画面，在进行人生乐事的关键时刻，主动力突然停歇，然后兴致正处顶点的她迎来兜头一盆冰水。 看着奥斯汀消失，海音双手叉腰，她想剐了那群唤醒双子圣灵的狗东西。 瘫在鸟笼中的乌黑黑睁开眼睛，用力甩了甩鸟头，见海音一脸阴沉地站在自己的墓碑上，立时就觉她肯定是被奥斯汀收拾了，心情美美的，他要好好整理记忆，将他错失的精彩补回来。 只是……只是记忆怎么好像和他以为的不一样，乌黑黑原还有些迷蒙的黑豆眼湿润了。沉浸在美梦中不好吗，他为什么要回忆过去？ 察觉到乌黑黑醒来，海音瞬闪来到挂在檐下的鸟笼旁，遵循奥斯汀的叮嘱双眼一弯：“你醒来了，”她要想想怎么把这只扁毛黑乌鸦给活炖了？ “我……我不想醒，”乌黑黑心被伤透了：“你怎么可以趁奥斯汀虚弱的时候，啃他的嘴？这是趁人之危。” 海音轻哂一声：“我亲他怎么了，他把我看看光光，还压了我一夜，我……” “好吧，你可以啃，”她不提醒，他都故意把这茬给忘了：“那你要保证，只有在你的钱用完的情况下，才可以拿着奥斯汀给你的文契去莫斯林钱行取钱。” “我为什么要保证？”海音逗着小气吧啦的乌黑黑，心中没那么憋闷了：“奥斯汀已经说了他的钱都是我的。” 乌黑黑急道：“我没有说，”他只说了他没有子嗣，没有谁会跟她争遗产。遗产那是死了的事，他深觉自己还可以活个上万无数年。 海音可不管他：“我说了算，”乌黑黑见她这般不讲理，气恨得飞出鸟笼：“我决定离家出走，让你再也见不到奥斯汀。”别以为他不知道，小德西在贪恋他的美色。 离家出走？海音歪头看着那只在大力扑腾翅膀欲要高飞远走的黑乌鸦，它这是长本事了？抬手撸下一根断发，鸟不听话，她也不能纵着鸟，嘴巴意思意思地动了两下，果然那只要远走的黑乌鸦相当识时务地调头往回飞了。 回到鸟笼里的乌黑黑又是一只听话的乖鸟，缩着脖子两眼瞄着海音拿在手里的那根断发：“我觉得这日子忍忍还是能过的。” “不走了？”海音肃着脸，冷冷地看着乌黑黑：“我原打算你前脚走，后脚就把奥斯汀挖出来，然后想怎么啃就怎么啃，虽然没有灵魂，但肉身还是，”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嘴，“很可口的。” 乌黑黑知道她在吓唬他，两眼一闭：“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德西，”他真的是错看她了，不过德西女巫好像都喜欢长得漂亮的男子。 如此也好，小德西贪恋他的美色，肯定就不会让他轻易死于双子圣灵诅咒，他也可以放下心。至于给出去的钱，莫莱恩·斯特林还有两座城，应该值两千万金币。 亚历山大论小时算掰着指头等了两天，终于等来了传唤，在血统被唤醒的瞬间，他就依着牵引目的明确地闪身去往林中，见到那位背对着他的熟悉身影，心中迷雾立时被驱散。 驻足在距离其三英米之地，右手收紧置于胸口处，他没有一丝不愿地俯首致意：“亚历山大·斯特林见过柯雷尔公爵。” “我不在的这两千年，安德罗氏贵族们没了束缚过得很肆意吧？”奥斯汀轻嗅着手中黑色曼陀罗的香味，凝血如琉璃般的眼眸平静无波，脱口的话不带丝毫情绪：“阿娜诗·斯特林母子妄图掌控月辉，你父亲就没想过要阻止？” 听到这般直白的质问，亚历山大轻呼一口气，冷漠且令他怀念的语气抚平了心中的不安：“您突然消失了两千年，毫无音讯，父亲和几位公爵大人都在寻找您，放纵阿娜诗·斯特林母子也是希望能惊动您，还请柯雷尔公爵勿要怪罪。” “回安德烈王城后，你让你父亲向我城外的两处庄园分别投放五十根烈日光柱，”奥斯汀敛目：“再让索耶夫清查我遍布在各处的庄园。” 亚历山大心中惊愕，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意思是血盟侵占了他的庄园，这还真有可能，那真是犯了这位主的大忌。 “是” “收没莫莱恩·斯特林的所有领地，盘查其领地上的巫族，我不希望安德烈王国的城，披着安德罗氏的皮，内里却是另有主子，”想到琼斯部落，奥斯汀眼底变得晦暗：“查清楚德林西斯·康纳尔那副血傀儡穿的无缝衣出自谁手。” “是，”亚历山大默记着奥斯汀·柯雷尔所说的话，等回了安德烈王城，这些话可是要一字不漏地回禀那七位公爵。 把要交代的都交代了，奥斯汀才转过身来直面亚历山大：“你去给我置备一些衣饰和鞋靴，按着以往的样式来，不要太花哨。” “是，”他已经盯着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那双赤足看了许久了，亚历山大决定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叫他小朋友小海音了，海音·德西比他强悍太多。 奥斯汀回到古冢的时候，海音刚好结束修习，收好摆放在身边的九个盛装月华灵露的琉璃小瓶，起身走向树屋，瞥了一眼窝在床上的乌黑黑，察觉到那位跟了进来，便立马告状：“乌黑黑要离家出走。” “他不会的，”奥斯汀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背：“我刚见了亚历山大，他今日会出一趟西海森林，三日后回安德烈王城，待将我交代的事转告他父亲和索耶夫后，便会来西海商城陪西雅。” “挺好。” 见她一直背对着他，奥斯汀上前两步问道：“你怎么了？”上次他回墓中时，她不是很不舍吗？ “没怎么，”海音眼中隐露出一丝得逞，后退一步靠近他，转身正好挨在他怀中，抬首眼神撞进他的凝血瞳孔中，伸出一根俏生生的手指去勾他垂在身侧的手，面上很正经地问道：“亚历山大没问你和我的事吗？” 小指被勾走，奥斯汀无奈轻笑：“他不敢问，”冷幽的清香闯入鼻间，柔若无骨的指划过他的掌心，心蓦然一顿，凝血瞳孔中暗色渐浓。 海音直勾勾地盯着奥斯汀，嗓子眼都发干：“我和你之间有事吗？” 瓷白的美丽娇躯在眼光晃过，奥斯汀蹙眉苦笑，那天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以为遮住她的眼睛，自己就会恢复如常：“喜欢我的皮相？” 前世今生，她虽没爱恋过，但见过很多别人的爱情。总结出一点，该出手时就出手，被拒绝了总比晚了一步心动的男人成了别人碗里的肉要好得多，海音毫不矜持地回道：“不但喜欢皮相，还喜欢你的气息。” 不错，没说还喜欢他的莫斯林钱行。奥斯汀用小指勾住那根妄图侵袭他掌心的手指：“我知道了。” 海音闻言一愣，他知道什么？刚想问，就见他双眉微微一蹙，预感不妙，伸手扒开他的衣襟，果然是那该死的双子圣灵诅咒扰她好事，噘嘴娇哼一声：“不要忍了，我送你回墓中。” 知道亚历山大去见奥斯汀·柯雷尔，西雅便立马提了波丽娜准备好的餐食闪出城堡，兴奋地向古冢跑去，她要去看看她家小海音。 奥斯汀回到墓中不过两分钟，西雅到了，两眼扫过四周，目光定在立于母亲墓碑前的海音身上，顿时心就揪起，她是在怀念吗？ 看着她姨母像风一样掠进古冢，海音莫名地觉得这画面有点眼熟，前世她学成归国没几天，就陪着她在孤儿院的小伙伴去捉了场奸，此刻姨母的身影竟和她前世的那个小伙伴重合了。 “海音，”西雅抱歉地说：“我是不是打搅到你了？” 捉奸后说的第一句话都是一模一样，海音笑着摇头：“没有，”再早来几分钟，她可能会被打搅到，移步走至姨母跟前，“你这么急找我有事？” 西雅将手中的木盒提高：“给你送餐食，”此刻已没了看戏的心情，伸手牵着她上了树屋，“我陪你吃点早餐。” “好” 在西海森林待了十天，西雅就去了西海商城。抵达西海商城连自家的铺子都没回，便直接来到城卫府。 刚好威尔森在，见到西雅他也不觉意外：“就知道小德西没那工夫一定盯着西海商城，”领着西雅上三楼，“我先带你见见小德西亲自招纳的城卫府账务大管家——东尼，夜袭损失就是他带队算的。” “谢谢！” 几日不见，威尔森好像有些变了，收敛一身的浪荡和不正经，眼眸中暗含着狠戾，瞧着更像一头狼王了，想来柏莎·琼的背叛于他是重击。 来时海音交代了她一些事情，西雅也趁着机会转达给他：“安德罗氏血盟在寻找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阿拉贝拉消失的那些血统上层的母性狼人可能与这有关……” 威尔森刹住脚，回首看向西雅：“你的意思是那些狼女被抓去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 “有可能，”西雅双手抱臂：“不过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不是什么母体都能孕育的，而不能孕育的母体，基本是死。海音让你带些狼人去一趟兰克福城，探一探萨哈家族，若是也有女子消失，就把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消息透出去。” 威尔森敛目，心中清楚小德西的推测十之八.九是真：“安德烈王国的索耶夫国王已经对外正式宣告，收回莫莱恩·斯特林的三座城，昨日有游历在外的族人回归部落，马莎尔城一切如常，很平静。” “这很奇怪吗？”西雅嗤笑：“琼斯部落蛰伏这么久，怎么可能因马莎尔城被收回就乱了阵脚？我和亚历山大大婚那一日，你不是都目睹了吗？她们精明得近乎没有感情。” 柏莎·琼在与海音对战的时候，葛莱瑞亚·琼静立一旁当个旁观者，若换作是她们德西女巫，早就群起御敌。直到最后，柏莎·琼为保命不惜释放法杖中的巫力，葛莱瑞亚·琼都没多看她一眼。这样的一个家族，做事只会权衡利弊，不会参杂感情。 “我明日去启程去往兰克福城，”威尔森还有一事要问：“小德西有说罗河平川的城墙什么时候筑建吗？”现在玛尔的形势是愈来愈严峻，他们这些人都是过了今天不知明天，他要安顿好麦克亚当银狼部落。 “见了东尼之后，”西雅取出了海音交给她的那张娑婆拉耶母树血蕊七瓣花琉璃卡：“钱都带来了。” 当天下午，西海商城的城卫在巡城时，便将西海森林出示的有关转化者夜袭事件的赔偿事宜张贴到大街小巷。 西海商城的居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事还会有后续，在了解到西海森林将收取百分之二十的酬金，大家开始相信这事是真的了。 第71章 十六年后 “嘻嘻……你来追我呀……席德罗……你没我快……” 几个长得敦实的狼目孩童在罗河平川的绿野上相互追逐, 面上洋溢着无忧的笑。用布巾扎发的郎娜拎着一根牛皮鞭，将羊群赶去小丘后的草坡, 后席地而坐，闭目面迎着偏西的红日, 享受这珍贵的安和。 十六年了, 麦克亚当银狼部落已经融入了这方土地, 而事实也证明了哥哥威尔森当年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 拂面的清风夹带着孩子们的欢笑，郎娜不自禁地上挑唇角，睁开眼睛笑看着不远处在嬉闹的孩童，心中充斥着满足, 想到昨天轮休的丈夫钠姆召集了数十族人巡查罗河平川的城墙以及平野, 眸底起了晦暗。 玛尔现在的形势是越来越恶劣。自十六年前，安德烈王国的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和西海森林的西雅·德西大婚那日的大乱后, 安德罗氏七大始祖脉系仅仅平静了几天, 便由索耶夫国王对外宣告收回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的弟弟莫莱恩·斯特林的领地。 而收回莫莱恩·斯特林的领地只是序幕，接着安德烈王国就开始对莫莱恩的领地进行盘查, 罗鬃人无事, 巫族、狼人、安德罗氏贵族以及转化者一个都不放过，都被严查。 与此同时威尔森受海音领主之命，带了一队族人深入兰克福城，探查萨哈家族的情况，结果在意料之中。萨哈家族一年之内接连失踪二十一位妙龄女子, 寻踪许久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威尔森依计划将血盟在寻找合适的母体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事透了出去, 并且言明适合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极为稀少, 万不存一，而不适合的母体一旦被种上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至多不过三日便会被娑婆拉耶母树吞噬，与其一同消亡。 此消息一经传出，就惊起万重浪。有女子莫名消失的家族、部落纷纷站出要求安德罗氏派卫士剿灭血盟。 西海森林还趁机大赚了一笔，西雅·德西出清了历代德西女巫闲时炼制的防护石，那可是有上万枚，最便宜的一枚都要三百金币。 不待安德烈王国对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事作出回应，又不知从哪张嘴有流出了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暗通血盟的消息，因为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事，血盟本已人人喊杀，暗通血盟的琼斯部落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琼斯部落的族长佛莉达·琼和出自琼斯部落的光明大祭司葛莱瑞亚·琼站了出来，否认了暗通血盟，且回应了外界在传的有关“用巨额购买两柄神杖”的事。 郎娜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威尔森带伤归来后，凑着鼻子咧着嘴一脸不屑地学佛莉达·琼的模样，怪声怪音的表述。 我琼斯部落虽然没落已久，但请玛尔各族不要忘了我琼斯部落存世上万年。两百二十万金币数目是巨大，可这笔钱却不是不得不掏。光明、明火两神杖乃是我光明巫族大祭司身份的象征，怎么能被明码标价摆在街上出售？ 西海森林步步紧逼又一步不让，有拉丽莎家族的教训在前，琼斯部落不想多生争端，只得倾全族之力买下那两柄神杖，试问这么做不对吗？ 佛莉达·琼说到最后还声泪俱下，不想却被质问关于柏莎·琼认血盟为主的事。葛莱瑞亚·琼更是被几位参加了亚历山大婚礼的宾客当面拆穿了偷袭西海森林年轻领主。 叫郎娜不忿的是，葛莱瑞亚·琼不但矢口否认了偷袭之事，还紧咬西雅·德西，说当时她出手完全是因为发现那个安德罗氏转化者眼神不对，怕西雅·德西在大婚之日出意外，不想好心遭了报应，竟被西雅·德西一掌伤到心脉。 而事实证明那个安德罗氏转化者确实有问题，因为她的插手，救了西雅·德西，却让西海森林的年轻领主被种上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那个女人真的是滑不溜手，三言两句就洗清了自己，还牵出海音领主被种上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事。当世人回过头来看向西海森林时，发现西雅·德西大婚之后竟回归了西海森林，坐镇西海商城。 这可不得了了，不过三日，外界就传出了西海森林年轻领主海音·德西的死讯。 让郎娜哭笑不得的是，听闻自己的死讯后，海音领主竟让所有知情者不用理会外界的传言，就当她是死了。那一刻他们便知海音·德西会有很长一段年月不会再出西海森林，而当她再次西海森林，必定震动玛尔。 那一段时日，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屡遭偷袭，好在麦克亚当银狼部落有防备，两地没受什么损失。 琼斯部落拉上西海森林，其目的不外乎是想分散外界的注意力，可因西海森林一直保持缄默，终不得不另寻他法。 没多久，盘踞阿尔萨斯山脉的拉丽莎家族，从安德罗氏身上寻找到掠夺他人生命生机法子的消息便甚嚣尘上。外界很多势力都以为是西海森林放出的消息，其实不是。 西海森林放完头把火早就退隐，忙碌着规划西海商城和为罗河平川筑建城墙，以及防御外敌，哪有时间去理会那些拉杂事？ 嘘……嘘…… 听到口哨声，郎娜弯唇扭头看向来人。 刚从外回归部落的威尔森，叼着根狗尾巴草，双手叉着腰走到郎娜身边坐下，眼神落在远方的那片繁茂的森林上：“明天宰几只羊吧，庆祝我们在这扎根十六年。” “每年都来这出，你能不能找点像样的借口，”说是这么说，但郎娜已经把目光投到分散在草坡上吃草的羊群，开始挑选肥壮的公羊：“怎么突然回来了？” 自知道两千年前部落走失的那支狼群跟柏莎·琼有关系，这十六年，威尔森除了定期回归一趟部落，其余时间都在外追寻柏莎·琼的踪迹。可也不知怎么回事？柏莎·琼竟好像从玛尔消失了一般。 “西海森林还没动静？”小德西这锅肉都焖了十六年了，一点香气都不外漏，搞得他都快信了外界那些什么“昙花一现”的传言。 “没有，”郎娜盯着威尔森那张胡子拉碴的俊脸，语带嫌弃地说：“你就不能把这一脸的胡子给修剪体面吗？都四千多岁了，身边也没个正经的伴侣，竟还敢邋遢，到底想不想成家生崽子了，还是你打算一直追在柏莎那贱人屁股后？” 威尔森狼目一斜瞥了一眼爱操心的妹妹：“琼斯部落的乔利拉·琼成就祖巫之身了，”关键是外界对这个极少在外行走的乔利拉·琼几乎是一无所知。 乔利拉·琼？郎娜听着这名字怎么那么陌生，等等……成就祖巫之身，她忽得站起惊愕地瞪着威尔森：“琼斯部落在这个时候有女巫成就祖巫之身？” “对，”威尔森阴沉着脸嚼着含在嘴里的根茎：“我寻觅柏莎·琼的踪迹十六年，竟一点发现都没有，这只能说明最近她并没有在外行走，”否则就算是再谨慎，也不可能一点气味、痕迹都不留。 “你有见过这个乔利拉吗？”平复了心绪之后，郎娜恢复了平日里的精明：“你说柏莎·琼一人能用两柄法杖，她会不会再玩老把戏，一人分饰两角？” 威尔森嗤笑：“我也是这么想，以柏莎·琼的天资，成就祖巫之身并非不可能。” “只是这样一来，琼斯部落的实力就大幅提升，”郎娜紧蹙眉头，望向西海森林：“安德烈王国连着几方势力盯了她们这么多年，她们竟一点纰漏都没有，可见有多难缠，”现在又多了一个祖巫，恐怕就连安德罗氏那几位始祖公爵都要头疼了。 “但愿小德西能争气点。” 今日晴好，又是月圆之夜，本该月明星稀，前半夜也确实是这般，不想夜过凌晨，天地蓦然一黑。在郎娜家里吃完酒的威尔森正想找个小土丘嚎两嗓子，天地一暗，顿时刹住脚，眼神微动，仰首上望。 高挂的圆月仍在，天空无一片云，肉眼可见的浓郁月华快速向西海森林的深处凝聚，他的心徒然一紧，后双目一亮，低声自语道：“小德西还真没让我失望。” 风起，渐渐发狂，高挂的圆月还在向西走。西海森林古冢中，穿着宽松白衫白裤的奥斯汀出现在空墓旁，强劲的吹起他散落在颊边的红黑发，几片绿色的新鲜树叶随着风放肆狂舞。 凝视着被一层轻薄的月华灵露包裹在中心的女子，奥斯汀并没走近，一片绿叶撩过他的颊，轻眨了下眼睛，抬眼上望，圆月恰好路过古冢。 海音这会意识已完全沉入下丹田，随着月华灵露不断地被转化成精纯的巫力，涌进下丹田东向边际，东向边际的光源慢慢地露头了，一点一点地驱散了丹田里的暗黑。东方露白，海音并未结束修习，将包裹着她的那层月华灵露一次收进体内，进行洗涤肉身。 夜幕降临，继续凝聚巫力，投进那个冒了小半边头的“圆饼”，周而复始不停歇地做着同样的事，直至第四日凌晨，那张害羞的“圆饼”才彻底露出了真面目，慢慢地爬上下丹田的最高点。 咔嚓……咔嚓…… 晴空生雷，天地黑不见五指。奥斯汀同过去的三日一般时间出现在空墓旁，今夜的狂风比之过去三天要放肆许多，像是最后的狂欢，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卷起地上的残叶击打古冢中的墓碑。 面目平静的海音依旧一动不动地端坐着，其周身没了月华灵露的包裹，此刻她就像月神一般，自身散着冷幽的月华，长长的乌发随风舞动。 奥斯汀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但又不太一样的气息，轻缓、宁静且悠长，带着一股自然的清新，咔嚓一声惊雷自眼前掠过，映亮了他的双眸，弯唇轻语：“小德西，恭喜了。” 咔嚓……咔嚓…… 雷声不断，一次两次旁落后，终于锁定了位置。沉浸在下丹田的海音在雷闪逼近时，放在膝上的双手手势一变成莲花状，月华灵露忽现结成结界，雷闪落于结界之上，瞬间被吞噬，后分散成细末小点。 海音照常吸纳，细末小点伴着月华进入她的经脉，顿时化作一缕清冷的紫幽霸道地快速游走在经脉之中，而随着紫幽力量的游走，海音的双眉渐渐蹙起，放开全身的毛孔。 雷闪不断地落下，海音即便双眉紧蹙仍丝毫不含糊地吸纳那些被月华灵露分离的细末小点。直至清晨，只剩势颓的雷音，她紧蹙的双眉才舒展，后像驱使巫力那般，引导着凝成一股的紫幽力量在体内行走大周天。 五日后，当最后一丝紫幽力量被消耗尽，海音意识下沉下丹田，下丹田中也不再暗黑，但也不明亮。原沉积在丹田中的巫沙已不见，意识抚过占据了丹田上空的那轮“明月”，她感觉得到自己力量的本源了。 意识回归，眼睫轻颤，慢慢地掀起眼皮，海音上挑嘴角，弧度愈来愈大，意念一动，月华拂过身，再不见丝毫脏污，转眼望向那个出现在她空墓旁的男子，轻眨了下美眸，人已不见。 奥斯汀看着出现在跟前的美丽女人，心微微一颤，原若有似无的冷幽清香好像更浓烈了，他很喜欢。 上前一步，海音杵着奥斯汀，仰首敛目一吻落在他性感的下巴上，不急着离开，伸舌去逗弄。下巴上痒痒的，感受着她的挑衅，奥斯汀无奈极了，十六年了，他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她便一直这样挑衅。 垂目看向她黑亮得发紫的美眸，奥斯汀抬起右手，终于将她揽进怀中：“不要闹，”左手笨拙地帮她理了理被吹乱的发，“恭喜了，小德西，”以后不用再担心她没有自保的能力了。 手指划过他的面，海音得意地挑起眉头，揽着她腰的力很轻，但她想靠近他，挺腰贴紧：“终于落到我碗里了，”说着话就踮脚一口咬住他的下唇。 被挑逗了十六年的奥斯汀这次不再回避，收紧右手，唇下落，略显生涩地吻住她的红唇，后放任她攫取他的味道。 啊…… 一声气急败坏的尖叫响彻德西古冢，躺在树屋床上的海音怒极吼道：“我要扒了那群狗东西的皮，”哭丧着脸看着她肖想了多年的美味，右手紧抓着他有力的臂膀，听着隐含戏谑的闷笑，她哭了，“呜呜……” 衬衣已被扒了一半的奥斯汀垂目瞥了一眼在上爬的丑陋伤口，俯身去亲吻面色潮红的娇姑娘，手轻抚她的发：“我要回墓里了，”见她噘着嘴，黑亮的眼中真渗出了泪，心中爱极，吻一个一个地落下，“最近灵魂归体太频繁，你现在没事了，我过几天再出现。” 海音紧抱着奥斯汀的腰，心里被堵得气都不顺畅，不甘不愿地点头了：“好吧，我手头正好也有很多事要处理。” “好，”奥斯汀手指滑过她好看的长眉：“我会把一些记忆封存，有些事情乌黑黑还是不知道的好。” 对这她没意见，送奥斯汀回了墓里，海音出现在摆放于树屋角落的琉璃镜前，小心地取下黑色曼陀罗王冠，抬手轻抚自己那双黑得泛紫光的眼眸，眉头微蹙，陷入沉思，眼眸中的紫是因为她的修炼之法，还是因为她利用雷力洗涤了肉身？ 沉凝了许久，轻吁一口气，海音两指一捻凝成一朵黑色曼陀罗，面目含笑。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于她都是意外之喜，亲吻了下手中的黑色曼陀罗，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下眼睛：“很多人都以为我死了？” 看够了，便来到桌前，她要将修习的心得写下来。黛安和黛娜，虽是她父亲给启巫的，但五岁之后就由姨母接手教导。她们的修习之法完全是承自她，所以她的修习心得很重要。 “妈姆……我们回来了……”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手牵着手出现在黑色马车外，不约而同地凑了凑挺翘的鼻子，深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动作一致地啧吧着嘴，异口同声道：“鸡蛋饼子。” 用暗红色丝带扎发的波丽娜正在厨房中忙碌，听到声音，端着一盆刚做好的韭菜鸡蛋煎饼走了出来，见着两个漂亮灵动的女儿，面上不见神动，开口就道：“你们回来得倒是巧。” 右眼眼尾点了一颗红痣的黛安·德西放开妹妹的手，拎着纯银打造的算盘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盆：“祖父呢，是不是休息了？”不然她和妹妹回来，祖父不会不露面。 “帮你们和海音领主各做了两双鹿皮靴子，有点累就回房休息了，”波丽娜转身又回去厨房，拿了食盒出来：“这饼子刚出锅最好吃，你们去一趟古冢，给海音领主送去一些。” 黛娜挽着在咬饼子的外祖母跟在母亲后面出了厨房：“姑姑这月有回来吗？”她们上月去的西海商城，原没这么早回来，但这几日西海森林一带有异动，西雅姨祖不放心姑姑，又暂时脱不开身，便让她和姐姐回来瞧瞧。 “半个月前回来一趟，”波丽娜对这记得可清楚了，若不是她到不了古冢，她能一餐不落地去给痴心修习的小姑子送饭，装好饼子递给黛娜，抽走她手中的银算盘，催促道：“赶快去吧。” 黛安提着食盒，不舍地看了一眼被母亲拿在手里的银算盘，招呼两眼还盯着算盘上的妹妹：“我们走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妹妹才能将这把银算盘换成金算盘。 “别看了，赶快去，”波丽娜将拿着算盘的左手背到身后，看着两个女儿消失在林中小道口，手指捻过算盘珠，面露笑意。 海音领主说黛安和黛娜心灵相通，这对她们的修习、作战都很有利，但是心灵的沟通很玄妙，看不见摸不着，若想将这个有点挖掘到极致，就必须增强她们之间的默契。 她想了足足一个月，才想起了算盘，先是请父亲用木头做了一把，给才满三岁的黛安和黛娜玩。玩坏了就再做一把，从来不会做第二把，她教她们打算盘，四只小手在同一把算盘上拨弄算珠，就靠着这个法子，黛安和黛娜愈来愈默契。 现在她们有能力了，但依旧遵循着算盘只有一把这个规矩，每日都会抽出两个小时来珠算。黛安习惯于用左手，而黛娜擅于用右手，一左一右，两只手就像是来自同一个人。 “波丽娜，”扛着两捆柴走出森林的大卫，看到停在城堡前的马车，欣喜地问道：“黛安和黛娜回来了，”不见女儿身影，又闻到饼子的香味，就知两小家伙的去向，“海音都半个月没回来了。” “应该是有事，”波丽娜皱眉站在原地没有动，上次海音领主回来，她进母亲送茶的时候，见海音领主凝目盯着母亲眉心处的黑色曼陀罗发呆，也许很快母亲就能醒了。 黛安和黛娜走在林中的小道上叙着话，左眼眼尾一颗红痣的黛娜看着小道的尽头，深吸一口气：“姐姐，我们要到了。” 虽然姑姑并不严肃，每次对着她们姐妹都是带笑，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但不知为何她和姐姐面对姑姑时，总是很紧张？ “嗯，”黛安不自觉地提了口气，西雅姨祖说西海森林一带的异动，很可能是因姑姑成就祖巫之身引起的。 不到五十岁的巫祖！她和妹妹除了为此感到自豪，当下便决定日后要更加努力的修习，不能堕了德西女巫的盛名。 在树屋中书写心得的海音，发现成就祖巫之身后，似能听到自然的声音。黛安和黛娜刚踏上通往古冢的小道，风就带来了她们的气息，这还真叫她惊喜。 进入古冢，黛安和黛娜站定，还未出声，就见她们敬爱的姑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跟前，虽早有猜测，但当真实见到，还是惊愕非常。两姐妹半张着小嘴，痴痴的眼神定着她们姑姑那双充满了神秘的紫黑眸上，一时间难以回神。 海音瞧着自家这两位俏丽的小家伙，疼爱之意不掩。黛安和黛娜长得不像大哥，倒有六分似她，这让波丽娜欢喜至今，乌黑黑都心疼她大哥。 “你们刚回来？” “噢……啊对，”黛安被姑姑的声音招回了神，立马用力捏了下妹妹的手：“姨祖放心不下您，便让我们回来看看，顺便再带一些吃食会森林。” 海音拿走黛安拎着的食盒，领着她们进入树屋：“姨母和亚历山大还好吗？” “好，”黛娜接过话：“不过亚历山大姨祖父被安德烈王城招回了，大概是因为琼斯部落的乔利拉·琼成就祖巫之身的事。” 闻言脚下一顿，海音扭头看向小姐两：“乔利拉·琼？” 第72章 “您觉得很陌生是不是？”黛安微蹙双眉, 像极了波丽娜的蓝灰色眼眸中有着疑惑：“姨祖也没听说过这个乔利拉·琼，威尔森·麦克亚当的意思是这个乔利拉·琼很可能就是十六年前负伤逃离斯特林庄园的柏莎·琼, 只是我们没有证据。” 乔利拉·琼是不是柏莎·琼，海音并不关心：“这么说琼斯部落明面上是有了巫祖坐镇, ”敛起双目细思, 沉凝了一会便接着走向树屋, “说不定琼斯部落会有大动作。” 十六年前，出了柏莎·琼的事，在安德罗氏七大始祖公爵以及外界多方势力的针对下，琼斯部落虽对事件有一些回应, 但大多时候都是选择忍耐。 这一忍就是十六年, 因多年来琼斯部落并没有什么可疑行为，外界对她们的怀疑之声也渐渐地沉没了。而依照琼斯部落的一贯行事风格, 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出乔利拉·琼成就祖巫之身的事。 这里一定有猫腻。 “明面上？”黛娜扭头看了一眼姐姐又回首望向姑姑：“您的意思是琼斯部落还有其他巫祖存在, ”那藏得也太深了。不怪姨祖说琼斯部落是属龟的，头脚一缩, 就只剩藏不了的硬壳。 “这仅是我的猜测而已, 没什么依据，”跨入树屋后，海音将食盒放到桌上，招呼小姐俩过来：“一块吃点，”饼子是刚做的, 她们应该是一回来就被大嫂支使到这了。 黛安、黛娜依言走近：“谢谢姑姑, ”一人拿了一块饼子, 动作极为一致地咬了一口。 海音瞧着她们那小馋猫样，不禁笑着摇了摇首，摆手示意她们坐下吃：“西海商城还热闹吗？” 听到问话，黛安立马将嘴里的饼子咽下：“白日、夜晚都很热闹，我们在账务厅那待过几天，现在西海商城每天的人流量都有近十万，往来十数支商队，银钱出入也非常大。” 前几天亚历山大姨祖还开玩笑说，若十六年前的那场“转化者夜袭”事件发生在现在，估计亚历桑德拉公爵是绝不会让索耶夫国王主动掏钱先垫付赔偿。 “那就好，”海音见小黛娜一边吃一边偷瞄她，眼神都暖了，这两小家伙有些怕她，这都是她大嫂的功劳，无奈苦笑：“最近在修习上有没有什么悟不通的地方？” 想想这十六年里，前十年她都在按部就班地修习，因为修炼之法的特殊，脚下没有现成的前路，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向前。而在这之前，她已经进入了修习的瓶颈期，同很多女巫一样，被困在了成就祖巫之身的“临门一脚”。 胜在自己目的明确，从未有过迷茫。十年，她不断地吸纳月华之光，运转大小周天，将月华转化成巫力，收入下丹田。 从有意识地主动凝结巫沙，到下丹田内的巫力自动转化成巫沙，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不得有任何差错地重复做着一件事成千上万遍，直至将这个过程形成身体的本能规律。 在此本能规律成熟的那一天，她欣喜地发现前方有曙光了，而这时她没有急着向前推开那扇门，却是回到起点，用了五年的时间，总结反思，将这条修习之路重走一遍。 结果很喜人，但比之西海巫祖，她还差一点。西海巫祖在成就祖巫之身时，灵魂凝成了实体，她却没有。虽然她的灵魂也凝实了许多，但远没达到实体的程度。 说到修习，黛安和黛娜都停止了吃饼，两人眨了眨眼睛，看着姑姑，据姨祖说，她们现在的这套修习之法是姑姑探索出的，如今姑姑以四十六岁之龄成就祖巫之身，这足以说明那套修习之法的厉害。 “姑姑，我和妹妹准备一年后开辟中丹田，”黛安敛睫，她其实有点忧心。 十年前，姨祖开辟中丹田的时候差点丢了命，三年前欲要开辟上丹田，亚历山大姨祖父几番劝说下，终是回了西海森林在姑姑的帮助下有惊无险地开辟了上丹田，现已成功将银霜月法杖收入上丹田。 她和妹妹对此也很渴望，只是心中总觉还有一丝不够。 因海音经历过，所以一瞅这小姐俩的神色，就明白她们的困顿了：“你们年岁尚小，也无需急着开辟中丹田和上丹田，”她们毕竟不是她，她前世学了十余年的医，对人体结构极为了解，所以开辟三丹田时能拿捏得准分寸。 “姑姑……，”黛娜微抿着嘴，她和姐姐一样，心中没底。 “那就继续打磨巫力和修炼心灵默契，”海音放柔了声音，建议道：“不要给自己框定时间界限，等你们心中什么时候没了不确信，再开辟中丹田和上丹田也是一样。” 小姐俩见姑姑这般宽慰她们，眼中没了忧色，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姑姑指点。” “修习之事切勿急功近利，必须循序渐进地来，”海音看着小姐俩捏着鸡蛋饼子，有点后悔在吃饭的时候提及修习，带头咬了一口饼子：“快点吃，一会凉了就差了味道。” “好” 小姐俩吃完了饼子，又和姑姑聊了一会，便去了森林深处采摘黑色曼陀罗。海音站在树屋的檐下，召唤了几只黑蝙蝠过来，查问最近西海森林外的消息。 窝在鸟笼中的乌黑黑有些焉焉的，半阖着眼望着海音，心中戚戚然，待海音问完话，放走了那几只黑蝙蝠，便很是不忿地出声问道：“你和奥斯汀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海音转身瞅向他，一点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有点你不想知道的秘密，”看乌黑黑的样子，想必他是察觉到奥斯汀将一部分记忆封存的事了，还挺敏锐。 “你都没说是什么秘密，怎么就晓得我不想知道，”乌黑黑感觉到了背叛，长大后的他，美丽的双目肯定是被眼屎糊住了，不然怎么会看不出小德西贪恋的是自己的美色和金银？ 他真的是焦心无比，一想都是泪，深觉要不了多久，玛尔大陆史上最英明伟大的强者——奥斯汀·柯雷尔，就要被德西女巫骗财骗色了。 海音挑眉双手抱臂，眼前有只鸟正在试图套她的话，他怎么不涅槃重生成凤……不，跟乌鸦挂钩的应该是金乌。 “你怎么不说话？”乌黑黑瞪着海音：“奥斯汀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得起你，却对不起我的事？” 肯定是这样，过去十六年里，为构建西海商城，那个被美色迷住的奥斯汀已经掏了三百万金币给小德西这个妖女了。这还是在他挖空心思帮着德西女巫出清了不少没用的黑暗器物的情况下，得来的结局。 “你真的想知道？”海音伸手去拨弄乌黑黑的鸟头：“我原本想要跟你说谢谢，现在觉得你应该并不在意我的感谢。”自祖母离开后，就只有乌黑黑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也许有时他很吵，但正是因为有他，她才不那么孤独。 乌黑黑愕然，急声呛道：“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在意？”他人财都交出去了，得了一声“感谢”，当然要好好珍惜。待哪天小德西想谋财害命，他也能用这“感谢”来感化她。 海音乐了：“行，我谢谢你。” “这还差不多，”虽然没鞠躬，但也勉勉强强算是真情实意，乌黑黑满足了：“你现在已经成就祖巫之身了，是不是很快就要出西海森林？”掏出去三百万金币，他小小的鸟心都空落落的，也是时候该出去赚钱填补空落落的心了。 “不急，”海音收敛了面上的笑：“我才刚成就祖巫之身，需要稍稍沉静一段时日。” 乌黑黑打量海音，没一会便认同地点了点鸟头：“你确实需要沉静沉静，刚好我们也可以利用这段时日整理下这十六年来搜罗到的消息，罗列出那些在不断造谣咒你死的势力。等你沉静好了，我们就上门索要赔偿。” “嗯，”海音搓了搓下巴：“是应该着手处理这些糟事了，”外面那么多方势力盼着她死，她不能总用那渺茫的希望吊着人家，是时候该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复了。 见海音没有反驳他的提议，乌黑黑两黑豆眼就开始飘忽了，他有点纠结要不要撒泼打滚逼迫小德西带上他的躯壳？ 若不带上，要遇着紧急情况，他行事不便；可带上，飘忽的眼神似无意一般扫过正在沉思的小德西，他又怕辛辛苦苦盘剥来的金银，被长大后的自己转手给了小德西。 细思之后，海音决定：“我们一个月后出西海森林，先巡查罗河平川和西海商城，给两城落下城规，后直接去往安德烈王城找索耶夫国王要马莎尔城的地源封契。” 十六年前，因为海娜·穆林的偷袭，她和柏莎·琼的争斗中途被打断。十六年后，不管琼斯部落那位刚成就祖巫之身的乔利拉·琼是不是柏莎·琼，她都要找出柏莎·琼。 “好，”听闻要去往马莎尔城，乌黑黑立时就拿定主意了：“这次我们出西海森林用西海的马车，她的马车底部有结界空间，我们把奥斯汀的躯壳带上，”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海音点首：“可以，不过那个结界空间我要重新布置。” “换成双子巫费考的反向防护结界，”乌黑黑正想说这个：“可你知道反向防护结界怎么布吗？” 海音很诚实：“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这十六年里，她和白尼利没有断了联系，近日白尼利正好就在西海商城附近。至于在哪，她也不想去猜。 当年因斯特林庄园变故引发的一系列精彩后续，让拉丽莎家族彻底跌下神坛，在拉丽莎家族的巫祖蒙拉丽·拉丽莎走出阿尔萨斯山脉平息众怒的那个当口，白尼利趁机带走了他的母亲泊伊·拉丽莎，安置在哪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这是要联系白尼利·拉丽莎吗？乌黑黑心里不舒服了，站起用右翅指着海音：“我警告你，你既然贪了奥斯汀的美貌，就要对他负责到底、一心一意，不许招蜂引蝶。” 海音只觉有些莫名：“招蜂引蝶？”扭头扫视古冢，“这里除了一群可爱美丽的小精灵，就只剩一只黑皮乌鸦了。” 她跟白尼利的性格太像了，是非黑白都是自定论，为人冷漠，极能忍耐且又爱憎分明、睚眦必报。她和他能在彼此的身上寻到自己的影子，所以注定仅适合做合作伙伴、朋友。 “黑皮乌鸦怎么了？”当年范哲尔娜还建议他选丑蝙蝠做灵魂载体，若不是他严词拒绝，她这三十六年天天面对的就是一只丑蝙蝠，竟敢嫌弃他？ “黑皮乌鸦很好，”海音决定单方面结束这没有意义的对话，调头回树屋：“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 不说辛苦，他还想不起来一事。乌黑黑赶紧地飞出鸟笼跟在海音身后进入树屋：“奥斯汀的躯壳能召唤我的灵魂，”明明这几日他没有想要回归肉身，但每临夜半，他就撑不住了。 “这很正常，”海音盘坐到床上：“强者的肉身即便没了灵魂，也应存有一丝本能意识，况且奥斯汀的灵魂和肉身之间还有乌灵魂索连接着，又同处古冢，肉身召唤灵魂回体，灵魂自是会回应，”这也说明他在意她，两眼一弯，噘嘴朝着乌黑黑对空么了一下，“谢谢你告诉我这事。” 看着她那高兴样，乌黑黑两眼皮一耷拉：“奥斯汀是真没救了，”落在海音盘起的腿上，“我休息一会，”她身上香香的，很安神。 闭目清空思绪，海音意念一动，一头雄劲的银翼东方龙自上丹田飞出，其周身散着幽幽荧光，只是一双龙目略显呆滞，看着缺乏灵性。 海音抽出一丝意念，一分为二，投射到龙眼之中，后开始修习。银翼东方龙法杖眷恋地围绕着海音盘旋，一会上一会下，时不时还来一记神龙摆尾。 采摘了够数的黑色曼陀罗，黛安和黛娜就回了古冢，见树屋的门一关上，便知姑姑在修习，放轻了动作，将黑色曼陀罗献给沉眠在古冢中的先祖，后好奇地瞅了两眼空了的鸟笼，就悄悄地离开了。 眸色呈黄，依旧穿着一身白袍的白尼利刚刚离开罗德烈山谷，就被一只尖牙黑蝙蝠盯上了，勾唇驻足，伸出右手：“别绕着转了，我知道你家主子有事要寻我。” 尖牙黑蝙蝠似能听懂白尼利的话，落在他的手背上，双翅一抖，一片仅有钱币大的纸片飘落。 不等纸片触到手背，白尼利就接过查看，看完轻笑低语：“恭喜了，海音·德西。”双子巫费考的反向防护结界，他还真知道怎么布，对着黑蝙蝠演练了一遍，告诉它巫咒，那只黑蝙蝠就像过去一样，一点不留恋地抛下他飞走了。 脚跟一转，想要往南去，可腿还没抬，白尼利又调转了方向，往西海商城。海音·德西成就了祖巫之身，想必她很快就要西海森林了，最近正好无事，他觉得可以和她先见上一面，共享下手头的消息。 夜幕已临，西海商城内灯火通明，街上熙熙攘攘，穿着干净的黑色竖领城卫服的狼人们神情冷峻地游走在街道上，维护着城中的秩序以及安全。 白尼利进入城中，不迟疑地缓步往德西家铺子的方向去了，听到私语，余光扫过来往的行人以及街道两边的铺子。 西海商城刚得名不久就出了一次大风头，其领主海音·德西因“转化者夜袭事件”公然向安德罗氏索赔巨额损失，引得外界震动，结果竟还让她索赔成功，这就让世人瞠目了。 而更叫外界惊愕的是，海音·德西从安德罗氏那索要回来的损失竟真的到了两地子民手中。虽然扣了百分之二十的酬劳，但这已足以为西海森林挣得一片喝彩。后也不是无势力效仿，只可惜实力教了他们面对现实。 如今西海商城的名声是愈来愈盛了，这里背靠罗河平川以及西海森林，产物极为丰富，又因有麦克亚当狼人驻守，近年来很多罗鬃人都往这迁移，身家富裕的在西海商城买房扎根，不宽裕的便去罗河平川落户。 西海森林为此还雇佣了匠人，在城中圈地建铺子、小楼等等，对外出售。历经十六年的开拓，从原阿纳斯塔城仅有东西、南北两条主干街道，变成了现西海商城的中心一环街、二环街，中环一街、二街，还有外环。 白尼利从外环街走到中心一环街，感受着这里的和谐，不由得放松了身心。 来到了德西家铺子的街道对面，正巧一辆熟悉的黑色马车停在德西铺子门前，在见到两位长相几乎完全一样的女孩出现在马车外，他放松的身心蓦然一紧。 外界传言西雅·德西为亚历山大·斯特林诞下一对双生女儿，西雅·德西和亚历山大·斯特林对此从未回应过，但也不避讳地带着双生女孩在外走动。 过去他听之一笑，不以为然，可今天见着了，心中竟不是滋味，目光落在她们牵着的手上，嘴里犯苦。在分离母亲的灵魂和肉身前，母亲说她渴望过他和弟弟的到来，但一切渴望都在他们融合时变成了绝望。 归家不过半月的黛安和黛娜再次回到西海商城，察觉到一缕异样但不带有敌意的目光，姐妹挑眉相视，后扭头看向街道对面。 拎着银算盘的黛娜撇了下嫣红的小嘴：“光明巫族，白尼利·拉丽莎，”虽然她们没见过他，但现存的巫族中，厉害的男巫除了沉睡的费舍尔，就只剩一位了。 “对，是他，”黛安见白尼利盯着她们又不动作，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我们进铺子吧，”她庆幸她们姐妹没有诞生在拉丽莎家族，握紧妹妹的手，“一会盘账，我换只手。” “好，”黛娜没意见，举高银算盘大力摇了摇，便随姐姐进了铺子，姑姑说了，她们姐妹是一加一大于二。 直到铺子的门关上，白尼利才抬眼看向德西家铺子的三楼，朝着站在三楼窗口处的西雅·德西点了点首，后转身离开。 “姨祖，我们回来了，”黛安站在一楼的楼梯口朝上喊道：“妈姆做了好吃的，您快下来用晚餐。” 西雅闻声，棕红色的眸中闪过笑意，她已经得到消息，海音成就祖巫之身了，只可惜灵魂还不够凝实，暂时不能拔出封印大姐的圣乌灵匕，不过那一天也快了。 来到楼下，见黛娜一手拎着一只大食盒从后院走来，西雅蹙眉笑道：“波丽娜总是有操不完的心，这次又做了多少餐食让你们带过来？” 黛安肃着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回道：“够我们三个吃半个月。” “你们姑姑有交代什么吗？”西雅接过食盒，打开取出摆放在里面的饼子，递给蹲在储藏柜前的黛安。守着西海商城十六年，她也算是见识了海音的奇妙手段，看似轻巧的一言、一行，往往却能切中对方要害。 “姑姑让您再等几天，”黛安将母亲准备的食物分类放进方圆结界中：“她需要静静，”不过……回头看向姨祖，神情郑重地说，“我们这次回去，看到那只黑乌鸦了。” 西雅喷笑：“没看到本真吗？”小海音可真能藏，到现在除了亚历山大，连她都没见到过那位藏在西海森林的安德罗氏帝王，只拿到过他亲笔写的契书。就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博瑞·霍尔亲自送来了三百万金券来西海商城，至于见没见到那位，她就不清楚了。 “没有，”黛娜拎着最后两只大食盒进屋，面露遗憾地说：“我们采了黑色曼陀罗回来，就连黑乌鸦都不见了。” 她和姐姐倒是想要推门进树屋看看，但是又怕见着不该看的，毕竟亚历山大姨祖不止一次地念叨过姑姑和奥斯汀·柯雷尔公爵之间有奸.情。 而被亚历山大断定有奸.情的两位，此刻也确实在努力地坐实这个名头。半月不见，海音鉴于上次的教训，这次奥斯汀一出现，她就拉着他进了树屋，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干起人生大事，奥斯汀也相当配合。 喘息低吟很快流出树屋，墨翼精灵王后领着她的三千部众排排坐在正对着树屋的那一丛黑色曼陀罗上，均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盯着紧闭的门，小德西太急色了。 第73章 “呃啊……” 一声低吼伴着娇吟, 奥斯汀释放了藏在心中的爱意，告诉海音他喜欢她，粗重的喘息还在继续，瞳孔中盛开的血蕊七瓣花更显妖艳，激荡的心灵仍在汹涌，久久不得平息。 轻眨右眼，一滴红光内敛的凝血自七瓣花的血蕊渗出、滴落, 融入了海音的眉心，俯身小心翼翼地亲吻她蒙上水雾的美丽眼眸, 他爱怜地柔声问道：“嗨, 宝贝, 你还好吗？”心中极为忐忑，他是第一这般失控, 任由着本能和她一起…… 酥麻自脊椎上涌，刺激得灵魂都在颤抖，手顺着奥斯汀的臂膀向上, 海音捧着他的脸, 亲吻他冒了点点硬茬的下颚, 和喜欢的男人做.爱做的事, 果然是销魂蚀骨，除了一开始的点点疼痛，后就只剩陌生的欢愉。 “我很好, ”声音有些哑, 手指拂过奥斯汀那双能勾魂的眼睛, 海音弯起双唇，眸中流溢着得意，稍稍抬首印上他的唇：“你是我的了。” 瞳孔中的血蕊七瓣花将将隐去，复又归来，奥斯汀食之味髓再次缠上海音：“你也是我的，”他很霸道，不会像亚历桑德拉放纵里里那般由着海音，当然自己也会忠诚于海音·德西。 初尝云雨，他们谁也不想放手对方，一直闹到正午时分双子圣灵诅咒来袭才方休。海音沉目瞪着已经爬到奥斯汀心口处的伤口，无奈叹气语带失望地说：“六个小时都过去了，我还以为它不会再出现。” 是她和奥斯汀之间的爱还不够纯粹，还是破解双子圣灵诅咒的方法不对？蹙眉深思，海音用力握了握与奥斯汀相扣的手，看来还是要查清双子圣灵诅咒的源头，可这源头是真的难查。 白尼利花了三年在阿尔萨斯山脉探查，一无所得。后又隐身马莎尔城十年，同样是一无所得，当然这其中也有他没能打进琼斯部落的原因。 奥斯汀紧揽枕在他身上的海音，侧首亲吻她的发顶：“能有六个小时，我已经很满足了，”她给了他圣洁之血，他将它融于血统，至死不忘。 “睡一会吧，”海音闭上眼睛，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好，”奥斯汀轻轻揉了揉海音的发顶，后不再去压制双子圣灵诅咒，闭上了双目。 日光太强烈，照得蹲守在门外黑色曼陀罗花丛中的小精灵们有些困顿，墨翼精灵王后在接连打了三个哈气后，终于不再挣扎，挥退了她的三千部众，后翻身滚进一片枝叶下，只是刚闭上眼睛，就被一声破嗓子尖叫惊得冲出了花丛。 啪的一声，醒来的乌黑黑用双翅捂着鸟头撞开了树屋的门，闪了出来。大开的门方便了墨翼精灵王后以及闻声凑过来的众多小精灵窥视。 海音犯懒，眼睛都没睁，手指一勾，树屋的门又被关上了，拉高羊毛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奥斯汀的臂膀继续睡。 被关在屋外的乌黑黑想到醒来看到的画面，鸟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哭丧着鸟脸说：“我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奥斯汀真的被小德西那个妖女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他还傻傻地用血统为她打上娑婆拉耶母树血蕊七瓣花的印迹。 完了，彻底完了。乌黑黑表示他对长大后的自己很失望，翅膀耷拉在地，两眼泪汪汪，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破罐子破摔？ 墨翼精灵王后双手叉着腰，哀叹一声，落到乌黑黑的背上，学着海音的样子帮他撸毛，他的心情她理解。但小海音已经忍了十六年了，再不下口，谁知道奥斯汀会不会死了？ 月挂树头，睡了一觉的海音神清气爽地下了床，从衣橱中拿了干净的衣裙穿上，后又取了奥斯汀的衣服回到床边，看着似沉睡的男子，心中除了无处可发泄的恼意，竟多出一丝满足。 给奥斯汀穿好衣服，闪身出了树屋，盘坐到檐下，海音长吁一口闷气，准备开始修习，继续锻炼灵魂。 悲伤地窝在鸟笼中的乌黑黑，见她眼皮子下落，急声道：“你们干坏事为什么不先将我挪出树屋？”这样他就可以眼不见装不知道。 海音认真想了想，正经地回道：“没时间，”若早知他那么吵，奥斯汀应该会考虑将他扔出树屋，啧吧了下嘴，回味着奥斯汀的味道。 没时间，他们有那么急吗？乌黑黑气恨得大声冷哼：“奥斯汀给你打上娑婆拉耶母树血蕊七瓣花印迹了，你不许背叛他。” “什么血蕊七瓣花印迹？”海音眨了下眼睛扭头看向乌黑黑，是和奥斯汀融进她眉心的那滴血有关吗？ 乌黑黑半阖着眼睛：“就是将他的血统融进你的体内，以后除非出现血统胜过他的存在，否则没有安德罗氏能将你转化。” 明白了，海音敛睫，微挑嘴角问道：“这个印迹很明显吗？” “不明显，一般的安德罗氏并不能感知到，”乌黑黑看着小德西那眉目含情的样子，心里舒坦了一点：“不过那七个就难说了，你是第一个得到奥斯汀血统的人族。” 海音对此很满意，朝乌黑黑招了招手：“过来，我要开始修习了，”顺便用月华滋养奥斯汀的灵魂，这样他和乌黑黑都能好受点。 心里想要拒绝，但乌黑黑身体非常的诚实，飞出鸟笼落在海音的腿上：“我就知道你贪恋奥斯汀的美色，”他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了，缩脖子窝好，闭上眼睛只待享受。 结束一个月的沉静后，海音招来了墨翼精灵王后，跟她要了西海巫祖的马车。白尼利已经将布反向防护结界的方法给了她，境界足够，只失败了两次，她便成功地在马车底部布上了反向防护结界。 奥斯汀看着这辆熟悉的马车，扭头逗弄趴在他肩上的小魔蛇：“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看护了，我要和海音离开了，”不过他们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清理好了马车，海音又挑了两头健壮的黑马，待一切准备妥当了才转身来到奥斯汀身边：“你是现在进去结界，还是再等一会？” “等一会吧，”奥斯汀伸手拉过她揽进怀中，亲吻她的额头。海音拨开一眼不眨地瞪着他们的墨翼精灵王后，大概是刚刚亲热过，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她的冷幽清香。 “就要出去西海森林了，”海音环抱着他的要，微仰着头：“有没有什么想做的？”这半个月，他醒来了三次，每次都可持续近七个小时，但对于刚冲破那层隔膜的他们，还是觉得很不够，情不自禁地亲吻他的下巴。 奥斯汀低头落了一吻在她的鼻尖：“乌黑黑已经拟好了一长排的名单，”他对金银执念很深，名单后还缀着要索赔的数额。 “挺好，”海音见他唇下落，立马迎了上去，他嘴里甜甜的，没有一点血腥味。 十六年里，亚历山大有送过四次血液来，都是在血液市场买的已被处理过的成年罗鬃男子血。进食了血液，他的唇口也不再显得那么粉淡。 拥紧怀中的娇躯，肆意攫取她的美好，凝血瞳孔中心娑婆拉耶母树花慢慢盛开，奥斯汀终是禁不住她的热情，带着她闪进树屋。 清晨，海音收回带着小精灵们在飞旋的银针，起身抱着乌黑黑上了马车，回到城堡，正巧波丽娜摆好了早餐。 “回来了，”波丽娜脱了围裙迎了上去，不知为何她觉得海音领主这次回来，好似有哪不一样了？目光落在她黑紫色的美眸上，难道是因为迈过了那大坎？可……可她眼中流溢的熠熠星光，又好像不对。 海音将两只幽冥盒子交给波丽娜：“这个你收好，记得每天一滴，”月华灵露不是谁都能凝结的，至少黛安和黛娜目前做不到。 “好，”波丽娜抱紧两只幽冥盒子，这东西着实精贵，家里四个不能修习巫力的都在用，每隔一月还要送出两瓶给汤森两口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德西女巫的血统太特殊，汤森两口子努力了这么多年，看了不少巫医，愣是没一点好消息。而她和大卫那事也没少做，可除了黛安和黛娜，也没再蹦出一颗籽来。 海音进去母亲屋中，便布了个简单的结界，趁着父亲采花还没回来，她想试一试，来到床边，沉目看着母亲的睡颜，清空心思，开始运转巫力。 当覆着莹莹月华的手来到母亲的心脉处，海音试着召唤圣乌灵匕，可惜圣乌灵匕一现形，她就被一股力道瞬间弹开，心口刺痛，血溢出了嘴角，抬手抹去，低语呢喃：“果然是不行，”扭头看向站在结界外捧着一束花的父亲，扯起唇角微笑。 待女儿撤去结界，蒙德换了昨日的花：“我身体很好，你不用急，”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便知是遭了巫力反噬，很是心疼。 现年已近八十的蒙德，因为有月华灵露的滋养，除了眼尾处的几条深纹，脸上肌肤还很紧致。海音压下逆冲的气血，走到父亲身边，依在他的怀中：“您再等等我好吗？” “修习之事不可急，”能守着心爱的女人这么多年，他已经心满意足，轻拍女儿的背：“你已经成就祖巫之身了，不是黛安和黛娜，对自己修习上的事应该深有体悟，急功近利只会毁了你这么多年的努力。” 海音闭上眼睛，她的嗓子发堵：“你放心吧，我今天只是试试，想要探一探我距离西海巫祖还差多少？” “不用急，父亲还有很多时间陪你母亲，”就算是等不到墨林醒来，他也无憾，至少她在乎的人，除了母亲，其他都在。 在城堡中陪了父亲两天，海音恢复了伤势，便带着波丽娜母女忙活了一天做出来的餐食离开了西海森林。西海巫祖的马车大概是受了古冢中的月华蕴养，马拉起来很轻松，撒开蹄子奔走，刚过正午，马车就出了西海森林。 放羊的狼孩见着有马车从西海森林里出来，立马丢下羊群往回跑，他要去禀报郎娜大管家。 来到罗河平川海音也未急着离开，下了马车，迎着烈日远眺，隐隐可见城墙。草坡上的羊群在悠闲地吃着草，一个高挑的冷艳女人出现在小土丘上，转眼便到了跟前。 “海音领主，”闻讯赶来的郎娜早已听威尔森说过，这位年轻的领主应该是成就了祖巫之身，但她一日不出西海森林，他们一日没目睹，就一日不敢肯定。 今天终于可以肯定了，收敛好情绪，她甘心抬起右手置于胸前，俯首致意：“麦克亚当银狼部落，郎娜·麦喜德恭喜海音领主成就祖巫，”也恭喜西海森林时隔万年，再次迎来祖巫领主。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海音望着远处的城墙，眉目带着浅浅的笑意：“威尔森回了西海商城？” “是，”郎娜放下右手，恭敬地回道：“威尔森在部落等了您一个月，不见您出现，便先一步回去西海商城了，他暂时不会远行。” 海音点首：“部落的情况怎么样，还习惯这份稳定吗？” “不止习惯，”郎娜顺着海音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羊群：“我们很热爱这片土地，部落里有几位族人还喜欢上了附近的罗鬃人，”说到这个，她并无不喜，语调甚是欢快，“两年前一位罗鬃女子嫁入了部落，四个月前刚诞下一只小狼崽。” “很好，”海音轻笑，她能感受到罗河平川的祥和：“陪我逛一圈吧。” 郎娜跟在海音身后：“急着离开吗？”不等回应便接着道，“若是不急，晚上我们宰几头羊，庆祝您又复活了，”过去十六年，外界有很多流传都说海音·德西死了。恶意是满满，但她觉有多少流传就有多少势力畏惧西海森林。 “我不急，”海音瞬闪来到城墙边缘，城墙建成的时日并不久，看着很新，抬手抚过石面，轻轻推了推，很厚重。 罗河平川的城墙总共花了她两百一十万金币，郎娜带着麦克亚当部落里上了年岁的老狼人和半大的孩子，足足干了四年，才将这城墙竖起来。麦克亚当部落也借此成功落居罗河平川。 “那我就吩咐下去了，”郎娜仰首对空吹了个刺耳的口哨，不过十秒，一头狼影闪现。 晚上的篝火烧得很旺，麦克亚当部落烤了二十头羊，给附近的罗鬃人送去一些，那些孩子们吃得是满口流油。海音被围在中间，一个刚学会走路的金发小女童盯上了她手里的羊腿，口水流了一下巴。 海音撕了一小块肉递了过去，小女孩禁不住肉香的诱惑踉跄地向前挪了两步，后又似想起什么，小心地扭头去看隐在人群中的一位盘头狼女。 看着她那可爱样，海音嘴角上扬的弧度愈来愈大，温柔地说：“给你吃，”随着境界地增长，她虽不能完全断食，但对食物的需求却是越来越少。 盘头狼女走出人群，牵着小女童上前：“叨扰到您了。” “没有，”海音把小块肉收回，将羊腿送过去：“你们吃，我这点就够了，”羊烤得不错，很香没有一点膻味。 狼女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羊腿有些手足无措，这时郎娜走了过来，手落在女童的小脑袋上，对狼女说：“娜塔尔，还不谢谢海音领主。” 有了郎娜的话，狼女擦了擦手便接过了羊腿：“谢谢海音领主。” 女童和她的母亲离开后，郎娜坐到了海音边上：“威尔森是一位很不错的狼王，只是他出生的时间不对。” “知道我为什么会和威尔森合作吗？”海音咬了一口羊肉，细细咀嚼：“在合作之前，我和威尔森仅见过五次。第一次是在我十岁的时候，他拦下我母亲，想要进西海森林拜访我祖母。我母亲拒绝了，第二次……” 郎娜认真地听着海音的述说，心中有酸涩：“两千年前的那场变故于威尔森打击很大，”抬眼望向星空，“走失的那支狼群是老狼王留给威尔森的亲信，个顶个的悍勇。失了他们，威尔森就似被断了一臂，且在部落中的声望也是一落千丈。” “他是一位很有担当的狼王，这是我愿意与他合作的原因，”海音将手里的最后一点羊肉放进口中：“近来有洛熙珮妮·穆林的消息吗？” 洛熙珮妮·穆林，因其母海娜·穆林的死，恨上了她们西海森林。这十六年里，洛熙珮妮·穆林来过一次西海商城，欲找威尔森。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郎娜很讨厌她，正好威尔森也不在，便出言羞辱了洛熙珮妮，将其赶走。 不成想洛熙珮妮在离开西海商城后，就好运地遇上了安德鲁·麦克亚当。这安德鲁·麦克亚当是当年带着一批壮年雄性狼人分离出麦克亚当部落的亚狼，血统稍逊色于威尔森。 两人打得火热，这十多年洛熙珮妮就一直生活在安德鲁·麦克亚当的狼群，耍着老把戏，欲拒还迎，勾得安德罗·麦克亚当走哪都带着她。 “有，”说到洛熙珮妮·穆林，郎娜的神色就冷了几分：“安德鲁、伊桑他们的狼群不知为什么突然从没有被分封的加利尼亚城迁往肯瑟尔城。” “肯瑟尔城的领主是贝基·克顿的长子阿肯·克顿，”海音蹙眉：“从一座没有被分封的城镇迁往一座已有领主的城镇，”这是想要成为第二个琼斯部落，还是安德鲁几位头狼以为阿肯·克顿会是下一个莫莱恩·斯特林？ 郎娜踢了踢狼牙：“很不解是不是？”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挠头了，实在想不通他们要干什么？ “确实。” 和郎娜又聊了一会，海音看时间不早了，便告别了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人，回到马车去往西海商城。 精神很饱满的乌黑黑见海音回了马车就修习，有些不满地道：“你出去那么长时间，回来也不关心关心我？”也没交代在外有没有遇着什么不三不四的色.狼，“果然得到手了就不香了，”长大后的他真没脑子，也不懂得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海音瞥了乌黑黑一眼，故意冷下声音说道：“我发现最近你的近胆子是越长越肥了。” 听到这熟悉的调调，乌黑黑顿时打了个激灵，闪电一般跳离海音身边，挨在角落不忿地说：“你明明答应过奥斯汀要好好照顾我的，”这还是他特意加强记忆留给长大后的奥斯汀的。 “我只答应奥斯汀，会和你好好相处，”海音轻哂一声：“谁让你蹬鼻子上脸越来越不乖顺？”从乌黑黑身上，她就看出奥斯汀幼时就是一得寸进尺的熊孩子。 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乌黑黑绷着双翅：“奥斯汀让你和我好好相处，意思就是要你好好照顾我，不能欺负我，”抹把脸放狠话，“你再欺负我，我就……就死撑着不让奥斯汀爬出来跟你这样那样。” “这可由不得你，”海音盘腿准备修习：“奥斯汀现在馋我馋得很，只要我一呼唤他，他肯定出现。” 乌黑黑被激得气都不稳了，跳起来斥道：“你当他是你亲生的，”还一呼唤就出现，“信不信我现在就离家出走，”他要独自去流浪。 两眼一闭，海音不带感情地说：“知道什么是折翼吗？” “咝……，”乌黑黑闻言立马抱紧他的双翅：“我我只说说而已，离开你，奥斯汀肯定就不快乐了，”看着海音那张姣好的冷脸，他决定放弃之前的计划，不再想着借由小德西对奥斯汀的喜爱，潜移默化地提高自己的地位了。 小德西压根就没把他当奥斯汀看，她还要折断黑乌鸦的翅膀。西海啊……你怎么就把好.色传给了后代，良心呢……良心哪去了？不，西海好像也没良心。 仅仅用了一个小时，西海森林的马车便来到了西海商城的西城门外。海音闪身出了马车，从衣裙暗袋中取出一块掌心大小的石牌，红唇微动，将石牌抛出。 石牌化作一道暗幽冥光，投入西城门右侧的岩地内。不过三秒，海音就察觉脚下的地开始颤，一块高三英米、宽一英米，两指节厚的石碑冲出，像是长在岩石地面上一般。 刻在灰白石碑上的黑色文字很醒目，海音通读了一遍，便消失在原地，去往另外三方城门。 在她消失后不过十秒，西雅和白尼利几乎是同时抵达西城门外。 紧跟而来的威尔森瞅了两人一眼，便来到多出的那块石碑前：“入城必读，凡踏入西海商城者均默认已知西海商城城规，如有违背者，后果自负。西海商城城规第一条：人族、安德罗氏（死活不论）凡进入西海商城，不得霸凌他人……最终解释权归西海森林所有。” 西雅对这城规早有耳闻，只是小海音一直在完善，她和波丽娜以及威尔森并没有见过完整的城规，今日听来不得不说很舒爽。 “我决定了，”威尔森看向西雅，戏谑道：“要誊抄一份西海商城的城规，日后若是有不开心，便掏出来读几遍，”他就没见过比西海森林更狂妄的存在，这其中包括那位极少在外露面的奥斯汀·柯雷尔公爵。 “很有意思的城规，”白尼利走向石碑，他终于明白十六年前海音·德西为何要冒那么大的危险向安德罗氏索赔了，轻笑着扫过石碑上的城规：“很荣幸，我是第一个读了此城规入城者。” 等等，这光明男巫说什么？威尔森歪头瞥向他：“在你之前，我已经读过了，”他当他不是人吗？ “你入城了吗？”音未落，白尼利已迫不及待地进城了。 “他……他，”威尔森手指消失在西城门口的白尼利，不屑地跟西雅说：“他有病吧？就算是比试，哪有没说开始就先跑的？” 西雅翻了个白眼：“你也病得不轻，”转身走向自家的马车，伸手去推车厢门，可手指还未触到车厢，就见刚刚抢着进城的白尼利又回到了城外，不由得干笑两声，“这是都有病。” “谁有病？” 一干净低沉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惊得西城门外三人顿时瞠目。惊愕之后，西雅想要去推车厢门，不想车厢门竟从里被推开了，穿着简单的白衫白裤的奥斯汀出现在马车外，看向城门上的黑色曼陀罗徽记。 三人中唯一一个见过奥斯汀本尊的威尔森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德西这锅肉焖得太香了。 第74章 这就见着了？西雅还以为她家小海音会一直藏着, 抱着一颗老姨母的心旁若无人地打量起奥斯汀·柯雷尔, 只三秒就露了欣赏, 连连点头，和传说中的一样，长得确实顶顶养眼，不怪她家小海音把他藏在西海森林。 虽西雅·德西和威尔森·麦克亚当没有明说，但观眸色、发色等等, 白尼利几乎是在奥斯汀一出现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心一紧，难得失态地紧盯着这位传说中的安德罗氏帝王，两千一百年了，这位消失了两千一百年竟又突然出现了？ 对于三人注视的目光，奥斯汀并无不喜，城门上的黑色曼陀罗徽记很逼真，脑中浮现出她入主原阿纳斯塔城城的情境, 收回眼神，看向刚刚竖立的城规石碑，目光恰巧撞进一双清澈的黄色瞳孔。 白尼利没有回避奥斯汀·柯雷尔, 依旧立在原地不动, 他在想这位到底是不是和西海巫祖同时中双子圣灵诅咒的另一“子”？若是, 那他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 海音·德西说待他查清双子圣灵诅咒的源头，便告诉他西海巫祖有关双子圣灵诅咒的另一定论, 难道西海巫祖已经找到了破解双子圣灵诅咒的法子？ 他就是拉丽莎家族那位双魂被融合的双子巫——白尼利·拉丽莎, 奥斯汀轻轻眨了下眼睛, 海音有称赞过他，看眸色，他确实不比费舍尔·拉丽莎差。 威尔森·麦克亚当压下了震惊，两眼珠子一转瞄向静立一旁还在欣赏美色的西雅，见其神色好似早就知道小海音锅里焖了什么肉，顿觉不是滋味，她怎么不漏一点消息给他，还能不能愉快地合作了？ 上前几步，抬起右手置于胸前，威尔森俯首致意：“奥斯……，”才开口一抹银白就闯入了眼帘，抬眼一瞧，西海森林钱多人美的伟大领主海音·德西干完大事回来了，目光下落，只见一大一小两只美手十指相扣，小海音艳福不浅啊！ “哼……哼，”西雅清了清嗓子，眼神定在抓在一起的两只爪子。 海音面上一热，但并没有收回与奥斯汀相扣的手，故意忽视姨母的目光，扭头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她以为他暂时不想让外界过多地关注到他。 “听到马车外有声音就出来了，”奥斯汀稍稍用力握了握海音的手，实则是乌黑黑给他加强了记忆，说他两只眼睛都看出白尼利·拉丽莎在觊觎海音的美貌，让他不要对白尼利·拉丽莎掉以轻心。 听到声音？海音瞥了一眼马车，他躺在反向防护结界中，能听到什么声音？ 等跟前这两位结束了没什么意义的对话后，威尔森扯起嘴角再次出声继续刚刚被打断的事：“麦克亚当银狼部落威尔森·麦克亚当很高兴见到奥斯汀·柯雷尔公爵。” 这位终于出现了，脑中闪过十六年前斯特林庄园里瞥见的那一幕，余光便下意识地扫向小海音，她的那只黑乌鸦呢？ “你比你父亲聪明，”奥斯汀记得他和这头狼王第一次见是在西海森林北向的达拉奇小镇，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和灵魂被双子圣灵诅咒侵蚀得很严重，若不是范哲尔娜亲自去安德烈王城邀请，他是不会远行来西海森林的。 也是完全没有料到，那趟西海森林之行，终让他拿自己赌了一回。 威尔森认同奥斯汀对他的赞赏，结束麦克亚当银狼部落持续了万年的游荡，择城落居，是他成狼王以来，做的最正确也是最有意义的事。狼人虽有很多习性像狼，但他们毕竟是人族，没有人喜欢一直流浪。 “城规既已落定，我们也回城吧，”养够了眼，西雅扭头看向城规石碑，长吁一口气轻嗤出声：“至多十日西海森林出示的西海商城的城规就会人尽皆知，很快便会冒出来一些妄图打破这城规的阶级保护者，”转眼看向威尔森，“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你说得对，”威尔森右手往兽皮裤袋一插，掏出一根草茎叼在嘴里：“客上门，我们要好好招待，”顺便发笔小财。 自认识小德西后，他就悟出一个道理，想要暴富就得认准了盘剥，送上门的礼不论好坏，一概全收。 “那就回吧，”海音拉着奥斯汀上了马车，招呼她姨母一起。 西雅摇首：“你们先回，我随后就到，”瞧着流溢在他们之间的情意，正是情浓时候，她可不愿坏了她家小海音的美事。 没有强求，海音关上车厢门，便先一步进了城。奥斯汀执起海音软若无骨的手，在其手背上落下一吻，后揽紧她：“你不用担心西海商城。” “我没担心，”海音头靠在奥斯汀的肩上，抬眼看着他：“有十六年前的那场轰动玛尔的巨额索赔，这十六年里想要动作的势力都有些顾忌，虽然外界一直在流传我已经死了，但谁能肯定？” “而在构建西海商城之前，我已经和姨母、亚历山大以及威尔森透过气了。这十六年，他们一直都在引导着西海商城慢慢地朝着‘净土’商城的定位发展。成效很喜人，近年来，在城卫府的干涉下，城中的霸凌事件是逐年递减。” 这些事奥斯汀都知道，但他还是想听海音说，耳边柔和的声音却显坚定，他爱极了她的强悍和自信。 海音放开奥斯汀的手，从侧圈住他的腰：“其实西海商城距离‘净土’商城也只差一份明定城规，而定与不定，在我看来意义也没差多少。” “一份看似打破玛尔大陆阶级传统的城规，会被一些有意者认定为是要推翻所谓的阶级统治，”奥斯汀轻抚着海音柔软的发：“这只是一个拿着大义挑起纷争的借口，玛尔大陆的阶级统治不可能被打破，除非安德罗氏、狼人、巫族全部覆灭，但即便是如此，谁又能肯定罗鬃人不会再分阶级？” 说得太对了，海音抬首赏了他一个吻：“况且西海商城、罗河平川都是归属西海森林，西海森林要给自己的城定规矩难道还要经过一些不相干的势力同意？” 奥斯汀宠溺地用下巴轻蹭她的额头：“曾经娑婆拉耶母树林也很祥和，争斗虽有，但多是为了领地、配偶等等，小范围的打闹，极少致命。在幼时我以为天地就娑婆拉耶母树林那么大，直到后来安德罗氏发现族群中有几个异类……” 轻轻眨了下眼睛，海音知道他说的异类指的是八大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因为嫉妒和血统的压制，他们容不得那几个异类存活，”各种血腥争斗也就接踵而来。 “我们不想争斗，可族群里的安德罗氏总不放心，他们既畏惧我们，又恨不能将我们踩在泥沼里来回碾压，”奥斯汀抱紧海音，过去的事情他已经很少提及了：“乌黑黑的性格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到艾米·米勒被四个血祖……才彻底爆发，瞬间召唤出了娑婆拉耶母树血蕊七瓣花，剥离了那四个血祖的血统，从那以后他明白了，一味地忍耐往往并不能换来想要的结果。 海音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深嗅他身上的味道：“我刚刚教训乌黑黑了，他总拿离家出走威胁我。” “我知道，”热热的气息打在颈窝，奥斯汀双眸一暗，一把托起海音，让她坐到长条几上正对着自己，将脸埋进她的怀里，闷声说道：“你威胁他要折断他的翅膀，”在他醒来前，乌黑黑把鸟嘴杵在他耳边哭嚎了足有两分钟。 “我没威胁他，”海音抱着奥斯汀的头，情不自禁地俯首亲吻他的发：“那是说真的。” 奥斯汀有些意外，拱在她怀里失声闷笑：“乌黑黑怕你也是认真的。” 海音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一脸得意：“那必须是，”手指圈着他的微卷红黑发，敛目细想，沉凝了一会才出声道，“我们在西海商城待两天就去往安德烈王城。” “你是想要在西海商城这边闹起来之前，对外宣布入主马莎尔城吗？”这样外界的目光就会被分散，而相对于规则已近成熟的西海商城，西海森林入主马莎尔城更值得关注。 “对，”海音没有否认：“我和琼斯部落在十六年前就已经结下仇了，现下琼斯部落的乔利拉·琼成就了祖巫之身，我总觉她们在酝酿着什么大事，”不管起于万年前的双子圣灵是否是冲着西海巫祖而来，西海森林和琼斯部落、血盟以及拉丽莎家族都不会善罢甘休。 奥斯汀欣喜于海音的聪慧与敏锐：“我陪你一起。” 回到德西家的铺子，海音很意外白尼利竟也跟了来，心知他是有话要对她说，相视一笑，便出声邀请他进入铺子。 “姑姑……您回……” 黛安刚开口就发现自家姑姑手里还牵着只大手，黛娜挨着姐姐，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从头到脚将奥斯汀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确定了身份后幅度相同地上下点了点脑袋，张嘴便卖乖道：“柯雷尔姑父。” 她们还记得五岁那年被父亲送到西海商城时，亚历山大姨祖送了她们很实在的礼物，一把银算盘。而据亚历山大姨祖说，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几乎掌握着整个莫斯林钱行，小姐俩凑了凑挺翘的鼻子，鼻间都是金银的香味。 柯雷尔姑父？奥斯汀难得的愣了神，不过只瞬息就回过味来了，心情很好，在屋中几双眼睛的注目下，轻挑唇角笑着道：“再叫一声，”他终于能体会到亚历山大的快乐了。 什么？屋中几人看这位尊贵的安德罗氏帝王的眼神变了。海音是面染嫣红，撇开脸，略带尴尬地笑着。 “我有点想亚历山大了，”西雅下巴朝着小姐俩努了努：“赶紧叫，叫了以后准备纸笔，让你们柯雷尔姑父随便写点什么，”那都是钱。 “柯雷尔姑父，”小姐俩乖乖顺顺地依言又叫了一遍，威尔森看着这两小鬼眼冒金光，心里酸极了，看向奥斯汀·柯雷尔：“冒犯地问一句，我比较好奇日后您见了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该怎么称呼？” 海音和西雅相视笑出了声。 “威尔森，亚历山大姨祖不会感谢你的好心，”黛安可是很清楚她大方的姨祖有多怕奥斯汀·柯雷尔公爵。 黛娜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神色未变的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威尔森，亚历山大姨祖可没有亏待麦克亚当部落，你不能趁他不在就使坏。” 听着这两位控诉的话语，威尔森糊涂了，两手一摆：“我有做什么吗？” 果然是笨狼，黛安和黛娜两眼上翻，无奈同语道：“你都说了，见了才会考虑称呼的问题，那见不着不就用不着考虑了？”亚历山大姨祖真可怜，经威尔森这么一点拨，可能永远都见不着他们安德罗氏的王了。 静立在一旁的白尼利看着那两位生动的女孩，眼中闪过痛意：“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应该也不会感谢你们将这事点明的。” 凑热闹的人真多，海音放开似正在认真思索的奥斯汀：“你先上楼，我有话要与白尼利单独谈，”音落便领着目光还定在黛安和黛娜身上的白尼利去了后河畔。 奥斯汀闻言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看着二人消失在通向后院的道口，闪身上了楼。 掠过河畔的风带着点湿意，白尼利看着河对面的鲜花坊：“恭喜你，”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奥斯汀·柯雷尔是怎么回事，他的双子圣灵诅咒破解了？” “没有，”海音抱臂站在河畔边的石阶上，神色冷漠。 这是承认了奥斯汀·柯雷尔是万年前与西海巫祖一同中咒的另一“子”，白尼利沉凝了稍许，收敛了情绪转身面向海音：“按理奥斯汀·柯雷尔已经中诅咒上万年，即便他自愈力强悍，灵魂和肉身也不能如此长久地共存？” “这个以后再谈，”海音看向白尼利：“你找我可是有事？” 白尼利淡而一笑，她都说了奥斯汀·柯雷尔的诅咒未解，那现在谈他的事确实没什么必要，长呼一口气：“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加上耗在马莎尔城的十年，他一共花了十三年查双子圣灵诅咒的源头，却没有所得，这让他很挫败，“乔利拉·琼不是柏莎·琼。” “还真不是个好消息，”海音轻哂一笑：“这么说来琼斯部落的实力要远比我们想象的强，”现摆在明面上的强者就有柏莎、葛莱瑞亚、乔利拉·琼还有那个老族长佛莉达。 “乔利拉·琼很可能就是那个炼制无缝衣的女巫，”白尼利右手一翻，展开五指，两颗血色琉璃小球躺在掌心：“这是十六年前我从西维尔手里夺来的两颗被唤醒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海音小心地捏了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将将触到，她就感觉到了种子强劲的勃.动，拿近细观，血色种子有琉璃小球的包裹是一点生机不漏，且还能隔绝娑婆拉耶母树的气息。 “不用猜，这琉璃小球应该也是那位乔利拉·琼炼制的，”白尼利轻捻剩下的那一颗种子：“乔利拉·琼并不是很少在外行走，只是通过一些手段，掩去了女巫的身份。还有一点，你可能会觉得很意外。” “什么？”海音抬眼看向白尼利，难道她认识那位乔利拉·琼？ 白尼利觉得挺讽刺：“乔利拉·琼极其崇拜西海·德西。” 西海·德西助奥斯汀·柯雷尔建立了安德烈王国，而崇拜她的乔利拉·琼不但想要与她走同样的路，还想超越她。助血盟颠覆奥斯汀·柯雷尔的统治，建立新的王国，便是超越西海·德西最有力的证明。 确实挺让她意外的，海音挑了挑眉：“你这是从哪探查到的？” “这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让我见识了无缝衣，我也不可能探查到乔利拉·琼，”脑中闪过那个喜欢穿羊皮裙的放羊女，白尼利弯唇一笑。 “我隐在马莎尔城十年，除了修习，几乎每隔几天都会用巫力掩去瞳孔中的光华，乔装出门。用了六年熟悉了马莎尔城的店铺，尤其是城中的巫力器具材料铺子。琼斯部落炼制无缝衣总要材料，就是这样我锁定了一个喜欢穿羊皮裙的放羊女。” 海音了然了：“我记得马莎尔城距离莱姆因平野地不远，那里有很多以放牧为生的罗鬃人，”用舌顶了顶右边的腮帮子，“你最近几年不会是跑到莱姆因平野地，邂逅那个乔利拉·琼了吧？” 见白尼利没有反驳，海音当下就决定了：“我们是好朋友，要互相帮助，切勿互相伤害，”品着白尼利面上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问道，“那后续呢，邂逅有成功吗？” 白尼利本不想再往下说，但瞧她那眼神涣散明显在自行勾画的样子，他深觉有些事就不该提：“我去莱姆因平野地为那里的罗鬃人无偿治病，只是为了接近乔利拉·琼，并不是去和她邂逅。” “嗯，我知道了，”海音抬手抓了抓发痒的眉头：“然后呢，你是怎么发现乔利拉·琼崇拜西海巫祖的？” “莱姆因平野地就是西海巫祖和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第一次遇见的地方，”白尼利盯着海音那双还在飘忽的眼睛，微微蹙眉：“你在想什么？”不等回应，便严词重申，“若证实琼斯部落和双子圣灵诅咒有关，我和乔利拉·琼便是敌人。” 海音点头认同：“我只是在想等入主了马莎尔城，是不是应该去莱姆因平野地走一趟？” “你们两个都是巫祖，她的伪装不一定能骗过你，”白尼利垂目看向河中荡起的层层波痕：“乔利拉·琼和很多光明女巫一样，喜标榜圣洁，她讨厌血腥。” “所以就炼制了很多能隔绝血腥的东西，”海音将攥在手中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还给白尼利：“无缝斗篷，还有这琉璃小球，”这样的人往往更可怕。 收起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白尼利话调一转：“刚刚那两个女孩叫你姑姑？”西海森林一向神秘，在外行走的只有德西女巫，至于旁的不能修习的到了一定的年岁后，都会被送出森林。海音·德西有哥哥或者弟弟？ “我哥哥的女儿，”海音早就发现白尼利看黛安和黛娜的眼神不对：“她们是心灵相通的双生姐妹。” “恭喜，”除了这个，白尼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知道吗，我有两套经脉，粗壮的那一条是归属于我的，而柔弱的那一套……” 虽没说到底，但海音心中已清楚：“你想破解双子圣灵诅咒应该不单单是为了你母亲吧？”拉丽莎家族遭诅咒反噬，诅咒一日不破解，迟早拉丽莎家族还会出现泊伊这样的悲剧。 白尼利并没有回答这问题，起步离开。 “西海巫祖说双子圣灵诅咒的‘双子’……” 白尼利脚下一顿。 海音闭目感受着微凉的风：“是指诅咒降临时，首中咒者及其心中所想的那一位，你母亲在中双子圣灵诅咒时，惦记的是你，”白尼利并没有被爱抛弃，只是他们现在解咒的方法不对。 “谢谢你告知我这个，”白尼利敛睫：“我会继续探查双子圣灵诅咒的源头。” “我也会一起，”海音睁开眼睛，眼底幽幽，双手叉着腰：“过几日我便会入主马莎尔城，琼斯部落扎根马莎尔城万年，我还真想瞧瞧她们的根系伸到哪了？” “告诉威尔森·麦克亚当，不要再四处追踪柏莎·琼了，”白尼利抬步踏水走向河对面：“她就在西海商城的附近，”这事他也是一个月前去看母亲时发现的。 海音干笑两声，所以威尔森这十六年的奔走到底算什么？转身去了暗室，见暗室中的黑暗兵器又多了不少，就知是姨母炼制的，取了两盒暗冥火爆裂弹放进马车的暗箱中，便回了铺子。 见着威尔森，真不知是该同情他，还是该损他几句？海音无力轻叹：“明日我们去西海商城城郊逛逛。” 第75章 正站在楼梯口朝着楼上张望的威尔森闻言扭头看向海音, 他有些不明白了：“怎么突然要去城郊, ”城里不好逛吗？ “就是想去了, ”海音挨到她姨母身边，略带嫌弃地上下打量起威尔森，浓眉大眼、横高竖大，长得挺精明，只是这脑子有点钝, 本想将白尼利的话告诉他, 但话到嘴又收了回去，她不是不忍心，而是怕他误了她的事。 “你那是什么眼神，”威尔森确定自己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不不，很多嫌弃。 要不是看在麦克亚当部落这十六年来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她都想以后都用这眼神瞧他：“相信我，这眼神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若是明天再让柏莎·琼逃了，她连这眼神都摆不出来。 小德西怎么突然对他充满恶意？威尔森拧眉，想到那个奸诈的男巫立马警醒：“你告诉我是不是白尼利·拉丽莎说了什么？” 终于转过弯来抓住重点了, 西雅轻笑着看向海音, 刚想替威尔森问一句, 就听威尔森说道，“光明巫祖那挑不离间的话你也信,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德西吗？” 好吧, 海音深觉自己就不该对威尔森的智商抱有任何假想, 他这样活着也挺好，智商虽不够，但行事也不冲动。 张开口的西雅也闭上嘴了。 屋里归于平静，威尔森瞧着那两位不欲理睬他的样子，有点懵，就在他想出声问明白时，海音察觉立马扭头问道一旁的姨母：“黛安和黛娜呢？” “回房间修习了，”西雅对小姐两目前的状况很满意，之前大概是因为有海音的成就在前压着，黛安和黛娜心态绷得很紧，为此她还特地回了一趟西海森林与波丽娜和大卫细谈了一回，好在她们现在是调整过来了。 威尔森难得识相一回：“那我先回去城卫府，明天早上七点过来。” “好，”海音目送他离开，后抬手隔空轻轻一拨，关上了铺子的门。 西雅笑了：“白尼利·拉丽莎跟你说什么了，你要去逛城郊？”心中虽有猜测，但又觉那对威尔森实在是太残忍了。 “柏莎·琼应该就在西海商城附近，”海音拉着她姨母来到桌边坐下，白尼利每隔一年都会回一趟阿尔萨斯山脉，途经罗德烈山谷。他今天将柏莎·琼的事告诉她，未必没有想要借她的手除去盘踞在罗德烈山谷附近的柏莎·琼。 还真被她猜中了，西雅微眯起棕红色的双眸：“之前亚历山大就说琼斯部落的女巫极其擅于隐藏，威尔森找了柏莎·琼十六年，没想到她却近在眼前，果然和她的主子一般，”连带着她都对“最危险的地方”有了更多面的体悟。 “没见到柏莎·琼，这也仅是猜测，”海音长吁一口气：“明天我们去城郊走一趟，希望能有收获。” 西雅点首：“白尼利·拉丽莎会经过的地方是罗德烈山谷，而罗德烈山谷又很适合光明巫族修习。” 提到此，她就不禁想到三十六年前那场改变她、姐姐以及小海音一生的大战，眼中滑过晶莹，海音没提，想来是目前她还不能拔出封印大姐的圣乌灵匕。 “柏莎·琼也许会到罗德烈山谷吸纳日晖，但应该不会在那久留，”今日白尼利的话也让她想起了一事，海音轻捻着生灵指环：“十六年前的转化者夜袭事件，我们只抓住了转化者，却并没有深究这些转化者是从哪来？” 还有闯入西海森林和拦截想要活捉她的那两拨血统发生异变的安德罗氏，他们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藏身在哪？ “你的意思是西海森林一带有血盟的窝点，”西雅蹙眉细想，这还真不是不可能。 “我入主西海商城那一天，进到原阿纳斯塔城的城主府，发现城主府不但空了，还被日晖洗刷过，”海音一直都没有忘掉这事，她也让威尔森带他的部众仔仔细细探查过城卫府，可惜没有任何收获，今日和白尼利交谈之后，她觉得探查城卫府的法子得变一变。 “没有秘密为什么要用日晖清洗？”西雅轻嗤一笑：“总不会是太闲。” 海音望向她姨母，这十六年里姨母变了很多，身上已完全没了昔日的尖锐，整个人都散发着沉稳，性子也更加坚韧了。 “干嘛这么看我？”西雅戏谑地扫过海音的面，有意瞥了一眼楼上，凑近说道：“告诉姨母，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是不是特别美味？” 在没亲眼看到之前，任亚历山大念叨多少次“奸.情”，她都对小海音存在一丝不确信，因为小海音的成长不似她们。可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她想多了，小海音的成长之路是充满坎坷，但这身体里流着的是德西女巫的血，终逃不过美色.诱惑。 这是一个长辈该问的问题吗？海音面颊一热，抬手剔着修剪得十分干净的指甲，打岔道：“亚历山大还回西海商城吗？” “我在这，他能去哪？”西雅将头靠在海音的肩上，见其面上泛红，也就不逗她了：“这些年，我真的要多谢波丽娜，”她和亚历山大是不会有孩子的，“谢谢她愿意将黛安和黛娜送到我身边，让我来教导。” “你和亚历山大将她们教得很好，”海音能理解姨母的遗憾，只是鱼与熊掌向来难兼得，活着就得懂得取舍。 眼前浮现出两只小肉团刚来到她身边时的画面，西雅笑道：“能看着黛安和黛娜成长，我和亚历山大已经没有遗憾了。” “是你没有遗憾，”海音纠正道：“而亚历山大对子嗣就没有过什么想法，”爱上德西女巫那一刻，亚历山大就已经做了选择。 西雅眼中洋溢着幸福：“那你知道暗地里有传，说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可以和未经转化的人族孕育子嗣吗？” 这她真知道，海音目光飘忽看向楼梯：“听说过，”只是这个世界没有安全套卖，她又馋得很，想着他的血统，侥幸心理便起了。 “你听说过就好，”西雅耙了耙海音披散着的乌发：“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你也上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其实我们还可以再聊聊，”她怎么觉得姨母这话意有所指：“譬如最近安德烈王城的形势如何？” 十六年前亚历山大见了奥斯汀后，赶回安德烈王城没几天，亚历桑德拉公爵便带着其他六位公爵突然向安德烈王城城郊的两处柯雷尔庄园里投放烈日光柱。 这可惊动了四方各族，谁不知奥斯汀·柯雷尔是什么样的存在？ “还是老样子，”西雅已经站起身：“排查各地的安德罗氏、巫族以及狼人，虽然这法子存在很多漏洞，但效果还是有的，这十多年他们也抓了不少有问题的安德罗氏和人族。不过最近因为琼斯部落的那个乔利拉·琼，几位安德罗氏公爵心情都不是很好。” 拉起赖在长皮椅上的海音，西雅将她往楼梯口送：“你该上去了。” 姨母怎么比她还急？海音压抑着心中在乱窜的火苗，就着姨母手上的力顺势踏上了楼梯：“那你也早点回房休息。” “知道了。” 看着她上去了，西雅来到后河畔，双手抱臂面迎着凉风，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胸口压着什么，有些烦躁，也许待平定了城规的事，她也该放轻松，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回到房间，海音见奥斯汀站在窗边俯视着街道，便走上前去：“跟十六年前比起来，现在的西海商城很热闹吧？” “嗯，变化很大，”奥斯汀将手伸向海音，拉过她揽进怀中：“谈完了？” 海音点首：“谈完了，乔利拉·琼不是柏莎·琼，”仰首看向奥斯汀，“你和西海巫祖是在莱姆因平野地认识的？” “对，”奥斯汀回视：“那时西海还未成就巫祖之身，”突然问这个，难道这乔利拉·琼和他与西海有什么关系，“莱姆因平野地靠近马莎尔城。” 海音也不瞒他：“白尼利说乔利拉·琼很崇拜西海巫祖。” “崇拜会引发一系列幻想，譬如乔利拉·琼是西海·琼，”奥斯汀明白海音话中的意思了。 “当幻想出现裂痕时，乔利拉·琼便会渐渐清醒，认知到她不是西海。认知清楚之后，骄傲的她很可能会厌弃那样的幻想，而摒弃幻想的最佳方法就是成为超越西海的存在。” 海音觉得他分析得还挺有道理：“乔利拉·琼不好对付，这位很像灵魂状态的费舍尔，极擅长伪装，且喜欢将自己伪装成普通的人族，”可这样的人却在这个时候一改之前的行事风格，高调地对外宣布成就了祖巫之身，内里肯定有鬼。 “不用担心，”奥斯汀微敛双目：“乔利拉·琼的幻想出现裂痕应该是有原因的，”至于这个原因他想十之八.九是跟德西女巫有关，“西海虽然逝去，但她有优秀的后嗣，你、墨林夫人、西雅等等都比乔利拉·琼更有资格替代西海。” “我们谁也不会成为第二个西海·德西，”她或是任何一位德西女巫会想要延续西海·德西的传奇，但绝不愿意去扮演西海·德西，她们只会尽全力来成就自身。 奥斯汀轻笑：“弱者才会想要去扮演、替代传奇，”而强者只想成为传奇。 鼻间充斥着他干净的气息，海音不自禁地抬手去抚摸他的脸：“你今天惊到他们了，”从他醒来到现在都过去一个小时了，她想干点别的事，黑亮的美眸中跃动着神秘紫幽。 心神早已失守的奥斯汀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后侧脸亲吻了下她的掌心，揽着她的手下落一把托起她，脑中闪过她与白尼利·拉丽莎并肩走向后河畔的画面，眼底暗色渐浓：“明天我不能陪你，你自己要小心。” “好，”海音挥手布下结界，挑起奥斯汀的下巴，俯首落下吻…… 东方既白，盘坐在床上的海音收回飞旋在周身的银针，开始补充巫力。不多时，红日升起，她便结束了修习，睁开眼睛垂目看向窝在腿上的乌黑黑，嘴角不自禁地上挑，想到昨夜奥斯汀的异样，眼睫一敛，抬手在乌黑黑的鸟头上弹了两下。 “一大早的，你竟然舍得偷袭我？”乌黑黑用双翅抱着脑袋：“枉我昨天还好心地让奥斯汀出现给你撑排面。” 海音冷哼一声：“你是让他给我撑门面吗？”昨夜三次都在关键时候，奥斯汀竟用美色.诱惑她说了许多羞人的话，待他回了反向结界，她思来想去，觉得问题一定是出在乌黑黑身上，“说，你到底使什么坏了？” “我什么也没干，”乌黑黑两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冷不丁地奋起想要跳离海音的腿，可惜海音早料到他会有这出，右手出击，两指夹住他的一条小鸟腿。 呀……呀……放开他…… 乌黑黑扑腾着翅膀，用力拔着自己的右腿：“有什么话好好说，”感觉到夹着他腿的力道在加剧，脑中顿时响起海音之前的话，“我全招。” “那就说吧，”海音将他拉回腿上摁着。 肯定是长大后的他露馅了，乌黑黑心中除了悲伤，没有丁点不忿，自己长的脑子不能嫌弃，也不扑腾翅膀了，戚戚然地说：“我只是给奥斯汀加强了记忆，告诉他要小心白尼利·拉丽莎那个脸白面嫩的男巫，”谁能保证小德西不会老少通吃？ 找到关键了，海音有些哭笑不得，所以昨晚他把她翻来又覆去是因为吃醋？ “乌黑黑，你就不能干点乌鸦该干的事吗？” 乌鸦该干的事？乌黑黑两眼一闭，乌鸦该睡觉了。海音又弹了两下他的脑袋才作罢。 威尔森来时，正当黛安和黛娜准备好早餐，他是一点不客气地抓了一块牛肉饼子走到楼梯口上望：“小德西和西雅还没结束修习，”咬了一大口喷香的牛肉饼，享受地慢慢细嚼，他是越来越羡慕巫族了。 虽然巫族生下来同普通人族没什么两样，但一旦沟通上自然，他们的实力便会增长。远的不说，就德西家的这两个小的，目前的实力虽比同龄的狼人差一些，但她们的成长也才将将起步，实力提升的空间非常大。相比之，同龄狼人的成长空间已有限。 黛安见威尔森这么早到，便转身去了储藏柜，又拿了一些吃食出来：“应该已经结束修习了，”其话音刚落，海音就抱着乌黑黑从楼上下来了。 见着闭目假寐的乌黑黑，威尔森咕咚一声将嘴里还没嚼碎的饼子咽下，同时还往边上让了一步，当海音走到楼下，他倾身勾头细观紧闭着两眼的丑乌鸦，扯起嘴角牵强地笑着道：“黑兄弟，昨天怎么没见着你？” 请不要随便攀亲，谁会跟头蠢货是兄弟？乌黑黑装死，安然地窝着，心中在不断地吐槽：“小德西为什么招纳的部众都这么憨，她就不觉得跟他们说话费劲吗……” 黛娜一把拉回威尔森，瞥了一眼被姑姑抱着的黑乌鸦，水灵的双目一弯：“我去捉点虫回来。” 一听这话，乌黑黑两眼一睁，脑袋昂了起来看向黛娜，她捉虫干什么？ 海音垂目看向破功的乌黑黑，深觉幼时的奥斯汀和威尔森真是一对亲兄弟，来到桌边坐下，撕了一小块饼子送到他嘴边。 乌黑黑盯着静立在原地看着他的黛娜，也不怕噎一口吞了那一小块饼。黛娜很配合地说：“既然他吃饼子，那我就不出去捉虫了，”现在她可以确定，这只黑乌鸦跟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没什么关系。 今日西雅也换上了似海音身上的那件衣裙，没了宽大的裙摆，行动起来利落多了，在海音对面落座。 见到姨祖如此打扮，黛安和黛娜互视一眼，后直接由黛安出声问询：“姨祖、姑姑，你们今天要出行吗？”近年来，姨祖只有对敌的时候，会换下玛尔传统的大裙摆衣裙。 “去城郊一趟，”海音见小姐俩面露欣喜，抱歉地说：“今日不能带你们，”柏莎·琼很不简单，心思又狡诈多变，且她手里还有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她不能肯定若是生了混乱，能护住她们。 黛安和黛娜闻言虽有失落，但也知姑姑拒绝带上她们定是有原因，也就不再纠结。 注意力一直都在乌黑黑身上带的威尔森品出不对了，看了看这个面目平静，瞧了瞧那个神色也没什么不对，眉头蹙起：“城郊有什么，”他怎么觉得她们有很重大的事情瞒着他？ “一会去了就知道了，”海音吃了几口饼子，拿了一颗红苹果放下鼻下：“你吃完了去通知巡城的城卫，让他们不要懈慢了，”带着甜味的果香很诱人，嘎嚓咬了一口。 肯定有问题，威尔森又拿了一块饼子：“我现在就去通知城卫，等会在哪个城门口碰面？” “东门，”西雅大力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呼出，闷闷的胸口舒服了一些。 用完了早餐，海音将乌黑黑放到肩上，和西雅上了马车。没见到奥斯汀·柯雷尔，西雅也没多问。 巡城的城卫在得到通知后，立时提高了警惕。威尔森不放心，还让钠姆联系未轮值的部众，加强城中防卫。 出了西海商城不过一小时便到了罗德烈山谷，海音和西雅一人拿了四颗暗冥火爆裂弹就下了马车。跟在马车后的威尔森双手叉着腰，眯着眼睛望了下天：“现在你们是不是该告诉我，这里到底有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找柏莎·琼吗？”到了这会，海音也不瞒着威尔森了：“她应该就在这附近，”摆手示意两匹黑马隐藏。 威尔森双目一凛，周身的气势变了，放开感知眼神扫过这附近：“我去过罗德烈山谷，那里什么也没有。” 当然什么也没有，这些年白尼利总是途经罗德烈山谷，海音可不认为他真的仅是路过，抬手抽一缕空气闭目细辨，只五秒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掠过罗德烈山谷，看向与罗德烈山谷接壤的凯萨平野，“我们走吧，”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原地。 威尔森循着海音的气味，化作银狼影，踏风狂奔，紧随其后。西雅瞬闪，速度只稍逊威尔森。 抵达凯萨平野，不远处的羊群就闯入了海音的视野，弯唇轻语：“牧羊女，”看来琼斯部落的女巫都很会放牧，可惜这羊放错了地方。 躺在一光秃小土丘上的蓝眸女子，在威尔森和西雅驻足的瞬间，双目一沉，吐出含在嘴里的草叶，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终还是找来了吗？ “我记得在三十六年前，这里有很多放牧人，”西雅跟在海音身后走近那个小土丘：“后来因为费舍尔以及阿娜诗·斯特林母子的种种恶行，原阿纳斯塔城外的罗鬃人村庄就没了。” 在母亲去世时，她和亚历山大有路过这里，凯萨平野上没了牛羊，草都长得漫过人身，这才过去多久，凯萨平野上竟又有羊群了。可据她所知，这附近的罗鬃人村庄都靠拢在西向平野。 “十六年不见，海音领主依旧叫柏莎嫉妒，”躺在小土丘上的女子不再掩饰，轻轻眨了下眼睛，眸中蓝色退去，恢复了黄，她坐起身看向来人：“真希望你们能迟来一日，”那样她就离开了。 “迟来早来，有区别吗？”海音闭目深嗅，在姨母开口之前，这里的空气很清新，现在空气中夹杂这一丝腥味，睁眼看向那个用灰色布巾绑着发的女子：“今天你走不了了。” “试试吧，”柏莎·琼站起身，拍了拍粗布衣裙上的灰尘：“能走就走，走不了，你暂时也不会杀我，”妩媚地瞥向沉着脸紧抿着嘴的威尔森，“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想起一些很美妙的事。” 目光定在她身上，寻找过去那个总爱对着他甜笑的女子的影子，毫无意外威尔森失望了，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撇嘴冷嗤：“一个为了目的连自己都出卖的女人，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音未落，狼影已逼近柏莎·琼，羊群顿时就乱了。 柏莎·琼立在原地不躲不闪，西雅见状想要去助威尔森，不想刚动作便被海音拦住了，“等等，”血腥味变浓了，还带着一丝她熟悉的气息，微敛的美眸蓦然大睁，“来了，娑婆拉耶母树的气息。” 话一落地，脚尖一点，海音带着西雅直冲而上，将将离地，无数遒劲的粘稠血凝成的树根冲破大地，张狂鞭挞、挥甩。海音好看的眉头一拧，找准位置，毫不犹豫地掷出两枚暗冥火爆裂弹。 第76章 轰……轰…… 伴着两声惊天炸响, 血雾腾飞，草屑四射, 刹那间这方腻人的腥味变得尤为浓烈。 暗冥火爆裂弹？已与威尔森缠斗到一起的柏莎·琼一直有意注视着这方，她没想到海音·德西即便是成就了祖巫之身，行事依旧是极为谨慎, 脚下大地在暗冥火爆裂弹的余威下颤动得越发强烈，她心一凉。 与海音上冲的西雅胸口更是憋闷，见被炸开的平野地有下陷之势，顾不得酸气上涌，翻身回旋，锁定下陷的中心, 双臂一挥, 一次将身上仅有的四枚暗冥火爆裂弹全部掷出。 将将甩开威尔森的柏莎·琼正想回首去引海音·德西以及西雅·德西离开那里，不想又见数枚威力强大的暗冥火爆裂弹掉落, 心不禁一抽，赶紧闪离。 与此同时余光瞥到一抹银色, 其右手对空一抓, 雕金莲墨纹法杖出现，凌空一扫, 横生一道炽热的日晖弧, 咻的一声截断了威尔森的后撤路。 威尔森勾起嘴角, 眼眶猩红, 不掩狠戾, 奋起飞跃, 银色的狼影若雷闪一般穿日晖弧而过，后不待柏莎·琼稳定身形，右手成爪对空一挥，四道利刃撕裂空间直扑柏莎·琼的要害。 轰……轰隆隆…… 四枚暗冥火爆裂弹在下陷中心炸裂，一时间空间都扭曲了，焦土味夹杂着血色几乎是瞬间席卷了整片凯萨平野。凌空而立的海音俯视着如海浪一般在翻涌的草皮，收紧垂在身侧的双手。 不过十秒，地底传出了像是琉璃碎裂的咔咔声，海音意念一动，雄俊的银翼东方龙自上丹田飞出，直冲向下，逼近地面反身一个神龙摆尾，轰然一声，草皮坍塌，同时无数血影自地底激射而出。 地底的老鼠终于无处遁逃，窜出来了，海音微敛双目，银翼东方龙回归盘旋在其身周。 烈阳之下，一片银色雪绒花飘落，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西雅讨厌这里令她恶心的血腥味，右手持银霜月法杖，红唇微动，不断冲出地底的血色影子还未等现出身形，就已全部被冰冻。银霜月法杖出，一阵凉风飘过，所到之处，血影成尘。 异变再现，血色尘灰随风凝聚成影，不显身形，血凝成十数似鞭子的触角，伴着癫狂刺耳的奸笑挥袭而来。 海音看着那些完全没了人形的丑陋怪物，不禁蹙眉，直觉这些血统变异了的安德罗氏比十六年前更难缠了，双手一招，散落在各处的草屑升起，化成利刃迎向血色触角，激战一触即发。 站在海音肩上静观许久的乌黑黑，在大战刚起时蓦然飞离，落在草地塌陷的巨坑边缘，勾着鸟头下望，可窥见一角，这里竟有一处地下血池，看来当初夜袭西海商城的那群转化者应该就是被豢养在这。 海音和西雅不断地杀，见那些安德罗氏一次又一次地复生，也未有丝毫惧意，因为她们知道这些安德罗氏体内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生机不可再生，随着地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有转化者从塌陷的巨坑爬了出来，均是脏污不堪、目光呆滞。 乌黑黑禁锢了他们的血统，后继续下望，地底还有东西，怦……怦，他能感知到微弱的勃.动声。 随着生命一次又一次地被收割，那些安德罗氏的血渐渐地失去了活性，凝血触手不再那么有力，且被一击就溃散。 西雅在碾碎了一个逼近她的血影后，双臂一展迎阳直上，冰银色侵入棕红色的瞳孔，只两秒便凝成了带血的银色雪绒花，双手收紧，凭空生出万千冰针，后朝着那些讨厌的臭东西挥针而去。 察觉到熟悉的冰凉，海音顿时消失在原地，冰针飞掠而下，迫人的寒意逼得那些安德罗氏们急忙四散，有几个看清了形势，本欲借机遁逃，可惜此念头刚生，一枚散着幽光的银针破空而来，均大惊。 海音与西雅东向千英米之外，威尔森与持杖的柏莎·琼还在僵持着。柏莎·琼几次都想摆脱威尔森，可威尔森这头的狼王的速度非一般巫族或是安德罗氏贵族可比，再加他敏锐的嗅觉，每每都能精准地截下柏莎·琼。 “放我一次，”柏莎·琼知道地下城的那些血影卫抵挡不了海音·德西和西雅·德西多久，她急切地想要逃离此地，泪眼朦胧地看着威尔森：“我落到西海森林手里，会很惨，”说着话便收回了雕金莲墨纹法杖，双手慢慢握起。 “你跟西海森林无仇无怨，怎么会很惨？”威尔森对柏莎·琼已生不出任何怜悯：“闻闻这里的血腥味，那个地下有血池吧？建造一个血池，要多少人族的血？” 音未落，见她又化作日晖消失在原地，狼影寻着味道紧随，可就在他欲冲上去紧咬时，数十颗血色种子破空袭来。 威尔森左闪躲过一颗，正想避过这些种子去截柏莎·琼，怎料那些种子突然炸裂成粉，瞬间鼻下尽是柏莎·琼的味道，心顿时一揪，冲过这方娑婆拉耶母树气息浓郁的空间，却再寻不着一丝异样。 正当他气恨得想要咬舌自绝谢罪时，一抹灰色破空砸在了地上，敛目一瞧，不是柏莎那贱人又能是谁？身着银白色衣裙的海音手持雕金莲墨纹法杖紧随其后，不待柏莎·琼爬起，就抡起雕金莲墨纹法杖一击震碎她的脊椎。 “呃，”剧痛直刺灵魂，双爪抠进土里的柏莎·琼紧咬牙关趴在地上，双目中布满阴鸷，脊椎已碎，不要说站起，现就连喘息都疼痛难忍。 海音将手中的雕金莲墨纹法杖交给威尔森：“看住她，”音未落，人已到了千英米之外，经过一番屠杀，那些安德罗氏们已经都现出了人形，瞧着顺眼了不少。 愣愣地接住雕金莲墨纹法杖的威尔森还未从变故中回过神，只下意识地朝着海音离去的方向嘀咕道：“我不是故意放走她的，”是她耍诈盖住了他的嗅觉。 “呵呵……呃，”听到威尔森的低语，柏莎·琼想要嘲笑激怒他，只是刚咧开嘴笑出声，就震动了碎裂的脊椎，顿时血肉中若有万根针在穿刺一般，恼怒哽声道：“杀了我……杀了我……” 威尔森回神了，嗤笑一声：“在这之前你不是说西海森林暂时不会要你的命吗，现在怎么求死了？”认识小德西虽不久，但他对她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她对待“恶”，从不手软。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她从未感觉到如此无力和无助，还有那自心中悄然而生的恐惧，柏莎·琼此刻只觉生不如死。 “我是想要杀你，但……，”抬眼看向不远处已经屠灭大半安德罗氏的两位当家的德西女巫，威尔森一手握着雕金莲墨纹法杖，一手搓着自己的下颚：“但我们之间还有些账未结清。” 他让郎娜挑个长相貌美的狼女去勾引西海商城的账务大管家东尼，这狼崽子都生了一个了，终于叫他等来麦克亚当那笔旧账的账目清晰了，他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杀柏莎，这贱人若是死了，麦克亚当部落的损失找谁来赔？ 上前一把抓住柏莎·琼的后颈，威尔森轻轻松松地拖着她走向塌陷的巨坑，丝毫不在意柏莎·琼的凄厉痛呼。 当耗尽最后一个安德罗氏的诡异生机后，西雅捋下一根断发将其绑缚，后扔至一旁，长呼一口气，胸中依旧闷闷的，眉头微蹙着，口中泛着酸水，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那些被禁锢了血统，瘫在地上如土疙瘩一般的转化者，海音跨步来到草皮塌陷后出现的巨坑边上。乌黑黑仍然紧盯着坑底，右眼瞳孔中一片血色花瓣若隐若现，他在召唤藏在地底的东西。 怦怦……怦怦，勃.动变得强劲了，乌黑黑还在继续，海音也不打搅他，只静静地注视着坑底。 又过了足有五分钟，坑底终于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站立在海音右侧的西雅见到第一个冒出头的转化者，面上神色还正常，可当那转化者身形全部露出后，她就变了脸色。 海音微张着嘴，眼神定在那个衣裙还在滴着血的安德罗氏女子鼓囊囊的腰腹，脑中闪过一个……一个猜测，忽地扭头看向被绑缚摞在一起的那些安德罗氏，全部都是男子，那……回首俯视坑底，又爬出来两个腰腹粗壮的安德罗氏女子。 地下还有，乌黑黑看着爬出来的三十二位安德罗氏女子，心中的火已经噌噌地在往上冒，轻轻眨了下双目，血蕊七瓣花自瞳孔中心盛开，不多时，一行娑婆拉耶母树气息相对浓郁的女子终于不受控制地爬出了地底。 确定地下没东西了，乌黑黑小鸟腿一跺，那些爬出地底一时间适应不了日光的安德罗氏女子就被无形的力量拉离了坑底，扔在了草上。 海音看着她们的腰腹，神色晦暗极其难看，目光扫过这些安德罗氏女子的手，个个都戴着月辉，耳边是强劲的勃.动，她们……她们都怀了身孕，可这气息又……又不太对，还有她们身上被血浸透的衣裙，这是被养在血池吗？ 守着柏莎·琼的威尔森紧锁双眉，吞咽着口水，他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她们正是阿拉贝拉雪狼部落失踪的母性狼人中的其中两位。 因为这些大肚安德罗氏女子，凯萨平野陷入了沉静，就连刚刚还在痛呼的柏莎·琼都闭紧了嘴。 “西……西雅？” 一道细如蚊蝇略显暗哑的微弱声音打破了沉静，一位身材相当高挑的白发银眸的女子撑地坐了起来，尖锐的獠牙还未收回，眉目凄然，上下打量着蹙眉站在海音身边的西雅。 听到有认识自己的存在，西雅明显很是讶异，目光定在女子的脸上细细辨认，隔了足有五秒才语带不确定地念出：“阿芙拉·安妮儿？”北滨燎原，黑暗巫族安妮儿家族的阿芙拉·安妮儿，她……她怎么会在这？ 原来还有巫族人记得她，女子仰首面迎向偏西的太阳，一滴泪滑落眼尾，滚进了还渗着血的发里，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我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日光了。” 海音知道阿芙拉·安妮儿，她十岁时随母亲、姨母来阿纳斯塔城恭贺洛奇·阿纳斯塔喜得一子时，见过阿芙拉·安妮儿，那时候的阿芙拉·安妮儿高傲得像一朵雪岭之花，可现在……目光下落，定在她的腰腹。 “我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年轻视了墨林的警告，”因为那次的轻视，她被月神赛涅娜所弃，失去了沟通自然的能力，失去了自由，手抚上圆滚的肚子：“我就做错过一次，却再不得回头。” 三十六年前，安妮儿家族来阿纳斯塔城观礼的七位女巫在她母亲的警醒下，提前离开阿纳斯塔城，可就算这样也终是没能逃过噩运。 海音敛下眼睫，当年安妮儿家族的七位女巫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北方卡欧陆架，母亲、姨母都以为是拉丽莎家族下的手，但现在看来是不尽然了。偏北地的卡欧陆架，距离琼斯部落盘踞的马莎尔城可不远。 “三十六年前，我们都输了，”西雅胸口更闷了：“安妮儿家族、夏洛蒂部落还有西海森林都是惨败，”之前以为阿娜诗母子是月辉事件的主谋，如今却是接近真相了，“当年你们到底是怎么消失在卡欧陆架一带的？” 女子阿芙拉·安妮儿轻轻眨了下眼睛：“三十六年前，在得了墨林的警告后，我们只迟疑了一天就做了决定，尽快离开阿纳斯塔城。” 这些年，她无数次地回忆过去，每一次都是后悔不已，也越来越恨……恨墨林，许没有她当年的警醒，她这三十六年就不会活在无尽的后悔中。 “一开始很顺利，我们白日里赶路，黑夜里就择地修习，很快就入了北地。因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状况，我们七个渐渐地放松了警惕，到了莱姆因平野地，”说到此她停了下来，放在大肚上的双手收紧：“遇上了一个放羊女……” 那就输得不算冤，海音轻嗤：“那个放羊女是不是个穿着羊皮裙的罗鬃人？”见阿芙拉·安妮儿身子前后晃了下，心中也就清楚了，“她是琼斯部落近来刚刚成就祖巫之身的乔利拉·琼，最爱乔装成普通人族。” 趴在地上的柏莎·琼闻言双目大睁，顾不得疼痛，用尽全力扭过头看向海音·德西，乔利拉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吗？ 察觉到她的目光，海音冷笑：“不要这么惊讶，你们都希望我死了，我总要摸摸清楚有哪些人想要我死吧？” 阿芙拉·安妮儿早就注意到站在西雅身边的那位黑暗巫祖了，她在想她是谁，看着与墨林有几分相像的容貌，脑中浮现是当年那个被墨林呵护着的女童，心里直觉不可能是她，她太年轻了，可还是想要确认。 “你……你是墨林的女儿？” 海音回视着眼中满是不信的阿芙拉·安妮儿：“是，我是墨林·德西女儿，海音·德西。” 她这么一说，阿芙拉·安妮儿只觉她与记忆中的墨林更加相像，眼神上移，在见到黑色曼陀罗王冠时，双目大瞪，眨了眨眼睛确定没有看错，颤着唇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西……西海森林的领主王冠，墨……墨林呢？” “拜费舍尔·拉丽莎所赐，我母亲自我封印了，”既然话已经扯开，海音也就不再含糊：“当年袭击你们的是琼斯部落的乔利拉·琼，那后来呢，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更想知道是，她腹中的胎婴是怎么回事？ 阿芙拉·安妮儿沉浸在墨林自我封印的事中，是了，西雅说她们都是输家，眼泪若泉涌，顺着面颊流到了口中吞咽下，换了口气回道：“那个放羊女给了我们羊奶，我们喝了，继续赶路，到了卡欧陆架再次见到羊群，才惊觉不对，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时至今日，她依旧清楚地记得那个放羊女当日灿烂得近乎诡异的笑，每次想到都不禁生寒。 “我们失了全身的巫力，被她轻而易举地擒住。她给我们套上绳索，像拉不听话的羊一样拉着回到了莱姆因平野地。当天夜里，我就被马莎尔城的领主莫莱恩·斯特林转化了。” “莫莱恩·斯特林，”海音听到是他，一点不意外：“因为没了巫力，所以外界都以为你们是凭空消失在卡欧陆架，那你腹中的孩子呢，莫莱恩·斯特林的？” 墨林的女儿好聪明！阿芙拉·安妮儿眼底隐现一丝血色，不过稍瞬即逝，扯起僵硬的嘴角：“我被莫莱恩·斯特林转化后，就被关了起来。他努力了近二十年才让我怀了身孕，”当知道自己怀孕时，她以为莫莱恩·斯特林不会再关着她了，可却没料到怀孕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时隔近二十年，我再次见到了那个放羊女，她还是穿着一身羊皮裙。莫莱恩·斯特林将我交给了她，我记得我只盯着那个放羊女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便到了这。” 时隔近二十年？海音心里默算着时间，安德罗氏和人族一般，均是怀胎十月，语带不解地问道：“你这胎婴怀了十六年？” 阿芙拉·安妮儿癫狂哭笑，双手紧抠着自己的大肚：“哈哈……这哪是什么胎婴啊？”洁白的牙齿上还沾着血，笑得五官都有些扭曲，“这个肚子我已经挺了十六年了，”阴鸷可怖的双目看向海音，“知道我这肚子里是什么吗？” 海音没有吭声，西雅抬手捂住愈加沉闷的胸口，嗓子眼堵得慌。 “是一颗种子，”阿芙拉·安妮儿双腿一软，嘶声哭诉：“我怀胎满五月，那个放羊女就拿了一颗干瘪的种子放进了我腹中胎婴的胎心中，她在用他的血统唤醒那颗种子。十六年……十六年啊，每十个月，我就能唤醒一颗种子，现在这一颗应该是最后一颗了，他的血统已经快被耗尽了。” 站在海音脚边的乌黑黑，紧绷着耷拉在地的双翅，原来血盟是用这样的方法唤醒那些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好……真是好得很！ 呕…… 西雅实在是忍不住恶心，扭头吐了起来。世事弄人，她大姐、阿芙拉、艾达以及她，因为三十六年前的那场变故，都不一样了。想到曾经她们结伴游历大陆的短短时日，就只剩深深的惋惜。 海音扭头看向她，见她摆手，便知她无事，回首继续问道：“那这些被转化的女子都是和你一样吗？” 目光扫过那一个个凸起的肚子，不怪一些血统纯净的安德罗氏贵族子嗣越来越少，原来是都用作这了。 “那十三位跟我是一样，”阿芙拉·安妮儿手指被扔在她右侧的那一行女子：“她们腹中的胎婴，父系血统均相当纯净，”脸撇向左边，“至于她们的，我就不清楚了。” 西雅吐完了，好受了不少，凝水漱了口，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海音，便对正盯着她的阿芙拉·安妮儿说：“你自由了。” 自由吗？阿芙拉·安妮儿都快忘了什么是自由了，闻着空气中的腥味，刚刚收回的獠牙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如今要这自由有何用，手下是愈来愈强劲的勃.动，那东西醒了，体内的生机在快速地向宫神宫聚集，它在告诉她，它要出来，不然就要吞噬她。 在阿芙拉·安妮儿生机向宫神宫中聚集的第一时间，海音就觉察出了不对：“你怎么了？” 阿芙拉·安妮儿双眉微微蹙起，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垂首咬牙支撑着，痛吟溢出：“啊……” “你怎么了？”西雅上前，欲要查看。就在这时站在海音脚边的乌黑黑双目蓦然瞪圆，张嘴尖叫：“呀……呀……” 海音见阿芙拉·安妮儿眼角微仰，心陡然一缩：“回来，”可惜已经晚了。 阿芙拉·安妮儿在西雅靠近的瞬间，放出了养在腹中胎婴胎心中的那颗被唤醒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一击将其打入西雅腹中，同时空着的左手穿过血肉，抓住自己的心，瞬间拉离。 血迸射而出，溅在西雅的衣裙上。海音瞬闪上前抱住她，丢下这一摊子事，不过一分钟就出了凯萨平野。乌黑黑半阖着眼，扑腾着翅膀慢悠悠地跟在后，独留威尔森守着烂摊子。 回了马车，小心地将身体僵硬的姨母平放到长条几上，海音紧握着她的手：“你不要怕，我也被种过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奥斯汀可以拔树，是疼了点，但还可以忍受，只是要……，”要扒光衣服，这…… 就在海音想着要怎么向她姨母说明时，乌黑黑回来了，直接一头撞在了马车底部，转眼间奥斯汀出现在海音身边，看着两眼瞪得圆圆的西雅，问了一句：“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西雅手捂着小腹：“除了这里翻涌，其他没感觉，”她好像有点内急。 “很疼吗？”海音记得她当初被种上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气血立马逆流，也很疼。 “她说的是翻涌不是疼，”奥斯汀一点不着急地揉了揉海音的发顶：“西雅怀孕了，”原应该还要近一个月才会明显，但刚刚阿芙拉·安妮儿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打入西雅腹中时，乌黑黑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亚历山大的血统气息。 怀……怀孕了？ 西雅和海音听到这断论，都被惊呆了，久久不能回神，“怀孕了”三个字在脑子里飘来飘去。 奥斯汀倒是接受良好，虽然这事确实有点离谱，但西雅怀了亚历山大的孩子却是真的。难得见着海音惊愣，他也好心情地对着她多解释了两句：“按着血统，原西雅这胎十之八.九是保不住……” 一听这话，还呆愣着的西雅瞬间回神，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海音眨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看向奥斯汀，他说原是保不住，那意思就是现在保得住了？ “虽然西雅身上的一些安德罗氏特性没有完全消失，但转化不成功却是毋庸置疑，”奥斯汀转眼看向躺着动都不敢动的西雅：“按理你和亚历山大是不会有孩子的，即便怀了也会因母体难以为胎婴补充足够的气血，而导致胎死腹中，但现在不用担心了。” 海音大概明白了：“你说过亚历山大出生是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他的血统可比莫莱恩·斯特林要尊贵得多。” “是，”不过还有惊喜，奥斯汀揽着海音的肩：“西雅腹中胎婴的气息和亚历山大的几乎是一样，刚那颗种子一被打入她腹中，就已被她腹中的胎婴吞噬，”有了那颗被唤醒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说不定西雅孩子的血统比他父亲还要纯净，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可是那颗种子是靠着莫莱恩·斯特林后嗣的血统唤醒的，这对我姨母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影响吧？”前有一个尚未破解的双子圣灵诅咒，海音也是真怕再来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圣灵诅咒。 奥斯汀摇首：“这个不用担心，血盟之所以选择在胎婴五月时，将种子种入胎心，就是掐准了五月胎婴灵魂尚未成形，而胎婴的胎心一旦被种上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便会停止生长。唤醒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也不是血肉，而是胎婴的血统。” “那种子呢，”西雅也有些紧张，拗起身：“那种子有勃.动，它是活的。” “不，”奥斯汀纠正道：“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即便被唤醒，从本质上说也是死的，因为它种子壳下的胚芽没有生机。只有当胚芽有了生机，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才是真正的复活，所以你们无需担心。” 第77章 “复活？”海音以为这个词用在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上并不适当。 奥斯汀清楚她的疑惑：“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在还未脱离母树时, 它们的胚芽是富含生机的，相反种子壳却是不含生机, 那个时候可以说是活的。种子脱离母树的瞬间，胚芽中的生机会立时分散，融入种子壳, 进入沉眠。” “这么说来，血盟唤醒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并不是真正地唤醒了沉睡中的胚芽，而仅是唤醒了融了胚芽生机的种子壳，”海音想到那些孕妇，鼻间似火燎一般：“她们还有活的机会吗？” 虽然海音没有明说, 但奥斯汀也知她指的是那些孕妇, 揽着她肩的右手稍稍收紧：“阿芙拉·安妮儿刚自地底出来时，你们也看到了她一时间收不回去的獠牙, ”此话已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进入沉眠后，再想将它唤醒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血盟将种子种在五月胎婴的胎心中, 利用的是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嗜血和贪恋生机。而胎婴之所以能唤醒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除了血统，还因为胎婴的生机与血肉都是世间最纯净的。” 只要勾动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嗜血和贪恋生机的天性, 胎婴的血统便可唤醒种子壳中的生机。而要保持胎婴的生机和血肉, 便要母体不断地补充富含生机的血液, 所以那些孕妇自胎婴被种上种子的那一刻, 应该就被养在血池中。 西雅又开始犯恶心：“呕……呕, ”干呕不止, 脑中是阿芙拉·安妮儿临死前的笑容，“她解脱了，”眼眶泛红，那株北滨燎原的雪岭幽冥草枯萎了，“她恨大姐，更恨她自己。” 大姐警醒了她，算是给了她希望，可因为自己的掉以轻心，希望在她眼前破灭。而三十六年的煎熬，足以改变一个人。 “可不管她自以为的理由有多充足，她有多恨，也不该存了伤你的心思，”况且阿芙拉·安妮儿还是利用了曾经的情谊付诸的行动，海音敛目，现实总能教她看清人性的阴暗面，然后不断地警示自己：“我们回凯萨平野。” “好，”西雅躺回长条几，蹙眉回忆着过去：“阿芙拉的性子很高傲，那张嘴又像刀子一样，总能剐到人，我和大姐都不喜欢她……” 凯萨平野，威尔森解决了那些在黑乌鸦离开后就能动弹的转化者们，便一直守在柏莎·琼的身边，一脚踩着她的右手，眉目舒展，抱臂等着海音归来。 “还记得我们过去……” “别跟我谈过去，”柏莎·琼刚开口，就被威尔森打断，同时他也加大了脚下力度：“那些都充满着谎言与欺骗，只会让我觉得过去的自己就像一个傻子，甚是难堪，”这是在变着法子激怒他，他不会上当的。 “呃，”柏莎·琼感觉到手上的痛意，只闷哼了一声后便转眼狠瞪向威尔森：“西雅·德西被种上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海音·德西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而她的人会来吗？ 威尔森不在意地轻哂一声：“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德西女巫里，西雅又不是头一个被种上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外面有多少流言说小德西死了，小德西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再者他又不瞎，刚也瞧见了小德西那只有点怪的黑乌鸦飞得慢慢吞吞，可见西雅是什么事也没有。 “威尔森说得对，”海音蓦然出现在塌陷的巨坑旁，身边跟着奥斯汀。 “你……，”柏莎·琼正想说什么，可在瞥见与海音并肩而站的那位，顿时瞠目结舌：“奥……奥，”他怎么会会出现？双手抠挖着草根，她终于明白海音·德西为什么能逃过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吞噬了。 见着奥斯汀，威尔森的两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找着那位“黑兄弟”，了然地勾起唇角抬手摆了摆：“嗨，柯雷尔公爵，我们又见面了。” “嗯，”奥斯汀看了一眼巨坑底部能渗出血的土，后望向那一群仍瘫躺在草上的孕妇，双眉一蹙，娑婆拉耶母树血蕊七瓣花在瞳孔中心盛开，右手向前伸去，展开五指。 “啊，”一位金发孕妇突然痛呼出声，不过只瞬间便停下了，张着嘴大瞪着双目看着那颗尚未被唤醒就脱离了胎婴胎心的血色种子，有些不敢置信，但自觉身子又轻松了不少，微扯唇角，肚子开始抽痛，似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一颗、两颗……四十五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一颗不少地全部被收回。奥斯汀看着飘浮在掌上的那些色泽或艳或暗的种子，五指一挽，四十五颗种子瞬间被凝成了一颗。 威尔森吞咽了一口口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那些难缠的种子到了奥斯汀·柯雷尔手里，真的是任揉任捏。 收起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奥斯汀隐去血统，上前一步对那四十五位孕妇说：“你们腹中的胎婴胎心已死，会在这一两日脱离母体。我不杀你们，但希望你们不要忘记未被转化前的自己。” 他话音刚落，就见几处血溅，海音闭上了双目，能被血盟选来做胎婴容器的女子大多都极为优秀，重新获得自由的她们最面对不了的就是自己。 “哈哈……，”一位棕发清丽女子咧嘴大笑，尖锐的狼牙划过唇口，右手五指已插.入心口处，海音睁眼就见其突然目眦欲裂，神色憎恶地大吼，“滚开啊，”音未落，右手已掏心而出。 怎么回事？瞬闪上前，海音俯首查看已经断气的女子，不觉有问题，但刚刚她的表情……右眉不受控的抽搐了下，身子一顿，微敛双目，忽的扭头看向女子放大的银色瞳孔，瞳孔中心的女子影像已经在溃散，又是羊皮裙。 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同阿芙拉·安妮儿瘫在一边的十三位女子全部自掏心脏而死，而躺在另一边的三十二位女子，都活着。 海音来到阿芙拉·安妮儿的身边，见她同那十三位一样，都是眼珠外凸，瞳孔模糊不清，心中对那个乔利拉·琼有了更深的认识，收紧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语呢喃道：“灵魂投影。” 阿芙拉·安妮儿也许是恨她母亲，但姨母说阿芙拉很高傲，那对姨母那一击，倒是是出自本意，还是被人所控？ “这不是简单的灵魂投影，”奥斯汀也看到了那一幕，万年前因为西海，他和费舍尔有过接触，费舍尔的灵魂投影只在于近距离，但现在的状况很明显，那个乔利拉·琼并不在附近，她应该是借助了类似乌灵魂索这样的东西，进行的远距离灵魂映射。 从此事便可知，白尼利·拉丽莎对乔利拉·琼的评判是正确的，这个乔利拉·琼极度崇拜西海。外界有点底蕴的家族都知西海森林独创的魂器乌灵魂索，是根据西海的设想炼制成功的。乔利拉·琼手里应该也有魂器。 海音来到柏莎·琼的身边蹲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望进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不掩讽刺地说：“你真让我恶心，”让她想想该怎么对待她，脊椎被震碎，但只要她还能吸收日晖，便还能恢复。 收回手，海音长吁一口气，幽幽说道：“十六年前，在安德烈王城，威尔森就闻到你身上有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气息，”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血腥味，双眉一紧，“奥斯汀，帮个忙呗。” 柏莎·琼盯着海音·德西的脸，直觉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在她的身上：“你要干什么？” 奥斯汀瞥了一眼惊恐的柏莎·琼，淡而一笑：“为她，我可以破例一次，”双目一敛，都不用召唤血蕊七瓣花，不过两分钟，一位血眸浅淡得不似安德罗氏贵族的男子徒然出现在凯萨怕平野。 顺着血统召唤，疾奔而来，跪到了奥斯汀身后，浅淡血眸男子强压着亢奋俯首致意：“见到柯雷尔公爵，奴荣幸之极，愿为主奉献一切。” “不要……不要，”柏莎·琼不顾疼痛开始挣扎：“求求你们……不要啊……” “己所不欲，那又为何强加于旁人，”海音站起身，让威尔森收回脚：“现在该轮到你自己了。” 海音说得对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奥斯汀摆手示意跪着的安德罗氏男子：“将她转化。” 这是他第二次那么想要转化一个人族，前后两次不同的是，对西海，他想给她最尊贵的血统，因为她配拥有；而眼前这位，即便是让一位血统不佳的安德罗氏转化她，他都觉是抬举她。 “是” “不要……啊……” 痛……好痛，柏莎·琼黄色的瞳孔渐渐放大，源自颈间的疼痛像是化成了带刺的荆棘鞭一般，鞭挞着她的心灵和灵魂，双目紧盯着西去的太阳神，她就要被抛弃了吗？ 看着柏莎·琼被强迫喝下血后，瞳孔中的黄迅速退散，威尔森以为自己会有不适，毕竟曾经柏莎·琼差一点就成为了他的妻子，可现实是他心无波澜，轻语讽刺道：“你愚弄世人，世界终会愚弄你。” 待柏莎·琼被转化后，海音和奥斯汀好心地去了一趟地底血池，给她取了血，助她恢复脊背伤势。而地底血池中剩余的血，海音则让威尔森招来一队狼人采集好装入琉璃罐中，送去西海商城的血液交易市场。 至于那三十二位孕妇，他们也没就这么放了她们，转道带回了罗河平川交给了郎娜。依着海音的意思，尽可能地帮她们压抑安德罗氏的嗜血天性，若实在不成，便结束她们的痛苦。 入夜后，一群被绑缚着的血眸安德罗氏在威尔森的驱赶下自西城门进入了西海商城。西雅和抱着乌黑黑的海音坐在马车里，其马车后拉着一身是血的绿眸柏莎·琼。 进了城，威尔森将那些安德罗氏贵族交给了钠姆：“全部关进烈日光狱，”西海商城的烈日光狱建成后，还没用过，这一下子就满了。 “好，”钠姆神情明朗，心想着上次的转化者都值老些钱，这些一个个瞳孔沾血的货色应该更贵，语调客气地招呼道：“来来来，请诸位跟我这边走。” 威尔森闻声怎么觉得有点不对，不过他也没在意，急急地跟上西海森林的马车，心里已经在盘算着等会要回城卫府一趟，寻东尼帮麦克亚当部落理下旧账。 回到德西家的铺子，得到消息的黛安和黛娜正在摆餐食，海音右手抱着乌黑黑，左手牵着她姨母，给威尔森使了个眼色。威尔森立马会意，一把拉着伤势已恢复了大半的柏莎·琼，将其挂到铺子檐下。 “姨祖、姑姑，”黛安见姑姑牵着姨祖，不禁心一紧，从头到脚地查检起她姨祖，没发现什么异样，才松了一口气：“我和黛娜再去做个汤。” “好，”西雅提议道：“就烧个牛丸汤，”牛丸是现成的，再加点波丽娜种的菜，她有点犯馋。 黛娜闻言立马走向储物柜，母亲未免她和姐姐在外饿死，干活的时候常常带着她们。所以她和大姐除了修习巫术，种地、做餐食也十分在行。 用了晚餐后，威尔森等不及把嘴擦了就问到海音：“你准备拿那些安德罗氏和柏莎·琼如何？” 黛安和黛娜虽已听说城外的事，但具体并不是很清楚，听威尔森提到，赶紧地将桌子收拾干净，后挨着坐下细听。 “我准备拿那些安德罗氏跟安德烈王国换马莎尔城，”海音想过了，她莫名入主马莎尔城到底有些说不过去，拿东西换，虽然价值不相等，但明面上也算是名正言顺。 “咝，”威尔森正用舌剔着狼牙，听到她这话，一个没注意狼牙戳在了舌头上，咽下口中的血腥，瞅了一眼神色未变的西雅，心知她应该是早知道了，急问道：“你真的要入主马莎尔城？” “是，”这事她并未对外言说，目前也就只有白尼利一个外人晓得，海音轻捻着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血盟和琼斯部落都把血池建到我西海森林一带了，难道我还要忍他们吗？” 她什么时候忍过？威尔森立马起身凑到海音身边：“要不要我抽调一批狼人跟着？”他确定以及肯定要带着麦克亚当部落背靠西海森林喝汤吃肉了。 “不用，麦克亚当部落帮我守住大后方便可，”海音微勾唇角：“琼斯部落不是一直都不承认和血盟有联系吗？那我就跟她们慢慢耗，”一个领主能做的事可多了。 西雅抱歉地抓住海音的手：“我不能陪你了，”她现在最紧要的是好好将腹中小宝贝诞下。 海音反手握住她的手：“西海商城的事暂且就都交给威尔森、郎娜和东尼，你还是回西海森林待一段时日。” 现在柏莎·琼以为种在她姨母腹中的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被奥斯汀拔除了，所以对她姨母完好并不诧异，当然她也不担心柏莎·琼，因为柏莎·琼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叫她担心的，是外界那些一直在妄想着融合安德罗氏和巫族血统的势力。之前这些势力放过姨母，仅是因姨母在里里桑德娜血统的召唤下，确定了是转化失败，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放下妄想。 接下来的几个月，因为城规，会有很多势力盯着西海商城，姨母的肚子藏不住的。到时一个能手执范哲尔娜银霜月法杖的德西女巫，为安德罗氏血统纯净的伯爵孕育子嗣，必会震动玛尔。 西雅也想过这事，现海音再提起，她心中也有了偏向，终是点了点头：“好，”比起斯特林庄园，西海森林更安全，十个月而已，待孩子平安诞下，到时对外怎么说都可以。 威尔森能感觉到小德西和西雅之间的不对，不过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女人之间的事不要多问，尤其是这两女人还是德西女巫。 “从城外血池采集回来的血已经送去了血液交易市场，这个钱是充入账务，还是……” 威尔森不提，海音也正要说这个事：“建在城外的那个血池，受难的大概都是这附近的普通人族，”她也没法去寻找那些受难的人族，“那个钱也不要充入账务了，拿出来在西城门外再建一个二类的大型交易市场，免费开放给普通人族，意思意思收一点治安管理费就行。” “我赞成，”那沾了罗鬃人血的钱，就算是换成世间最醇的酒，他喝在嘴里也会觉得是腥的。不过柏莎那贱人养的羊是全部被部落里的半大小子逮回了罗河平川，郎娜已经放出话了，明晚吃烤羊。 “有了这个交易市场，城里、城外不富裕的罗鬃人会方便很多，”西雅转眼看向威尔森：“到时让你部落里上了年纪的狼人带着半大孩子看护那里，有城中的城卫，也不会出什么事。” 威尔森点首：“得了点钱，半大孩子也能吃得更饱。” 呼……呼…… 狂奔的亚历山大见到熟悉的景致，刹住了脚，双手叉着腰仰面看了一眼顶上的烈日，大喘着粗气，大颗大颗的汗自额上滚落，缓了缓，转身望向不远处的罗德烈山谷，这里有血腥味。 昨日傍晚他出安德烈王城时，正巧遇上了要进城的白尼利。白尼利说小海音携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出了西海森林，他还特意提了句凯萨平野上有羊群。而以他对这个光明男巫的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正欲抬脚去往血腥味浓烈的地方，亚历山大忽闻一熟悉的声音，“你去哪呀？”回首看向来人，面露惊喜，瞬闪上前与他的小朋友拥抱：“你怎么来了，”说着话，两眼还带着渴望看向西方，“我心爱的妻子没来吗？” 放开他，海音笑着摇了摇头：“很抱歉，你心爱的妻子没来。” 没来就没来吧，亚历山大下巴朝着罗德烈山谷的方向努了努：“那里怎么回事？” “血盟在这里建了一座地下血池，”今天她又下到地底仔细查看了一遍：“我们一直没能发现，是因为有光明巫族为血盟建立了类似于无缝衣那样的琉璃地下城，”掩去了气息和气味。 “他们竟然在西海森林领地的边缘建地下血池？”说完亚历山大就自嘲地笑了：“我在惊讶什么，血盟都敢在柯雷尔庄园下挖地下城，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海音认同：“这次也算是他们大意了，忽略了罗德烈山谷、凯萨平野一带早已没有了羊群，”算是自啄了眼。 “收获大吗？”亚历山大拽着衬衣的袖子擦去额上汗，烈日局限了他的力量，若不是希望尽早抵达西海商城，他是不会行走在这么强烈的日光之下。 “还不错，”不过那些收获价值都有限，海音挑起双眉，做着怪样，抬手大力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臂膀：“恭喜你了，”闲着的左手拟了个结界布下 没有防备的亚历山大被她拍得脚下打了个趔趄：“什么恭喜，”他们不是在谈血盟吗，瞅了一眼那散着幽光的透明结界，直觉应该是大喜事，心中更是好奇。 “唉，”海音端着姿态，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亚历山大，一边打量一边还摇着头，似非常同情他一般：“你说你啊，堂堂一个安德罗氏伯爵，怎么就一不小心把自己混成了家族底流？” 她在说什么东西？亚历山大对这话可不认同：“我什么时候成了家族底流，你也去过斯特林庄园，应该知道斯特林庄园里，我母亲是老大，我是老二，老三是我父亲，剩下的那些无足挂齿。” “那你地位不算低，是我说错了，”海音轻轻挠了挠下巴，看着在等下文的亚历山大，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姨母怀孕了。”一家三口，他没地位。 她姨母怀孕了，恭喜他干什么？亚历山大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第三次眼皮刚落下蓦然一顿，后又陡然睁开，她姨母不就是他心爱的妻子，破音惊问：“西雅怀孕了？” 海音笑着又将刚那话说了一遍：“是，我姨母怀孕了，恭喜你要做父亲了，”看着亚历山大的呆傻样，她很能理解他，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并言明她的决定，“我已经给大嫂去信了，姨母会回西海森林养胎待产。” 他要做父亲了……他和西雅有孩子了，亚历山大紧咬着下唇，双手用力揉搓自己的那张俊脸，难以表述心中的欢喜，兴奋得跺地嘶吼：“啊……啊……” 发泄了足有两分钟，他才渐渐平复了下来，小海音刚说西雅要回西海森林待产，他同意：“我也要一块去。” “没问题，”海音本就打算让他陪着：“明日你们就回西海森林。” “好，”亚历山大越过海音，同手同脚直直地撞向了结界：“快快快撤了，我要回去找柯雷尔公爵。” 海音手都抬起来了，可一听说他不急着见她姨母，竟要找奥斯汀，立时就不高兴了，沉下脸冷嗤道：“你对你的柯雷尔公爵可真忠心，”她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杜绝奥斯汀再见亚历山大？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亚历山大一手抵着结界：“我当然要找柯雷尔公爵，你不是说他手里有一颗凝成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吗？我要把它要过来，万一西雅肚子里的小家伙血气不足呢？” 这还差不多，海音瞥了他一眼。 亚历山大现在心情很美，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呀，”西雅还在等着他回去，“对了，你这次去安德烈王城，跟我母亲说一声，让她帮我多收集一些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我幼时就很能吃，我家小家伙肯定也很能吃。” 第78章 “他在母腹之中需要靠吞噬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补养自身气血, 平安出生应该就不用了, ”海音虽是这么说, 但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今后还是要尽可能地收集一些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谁也不能保证姨母和亚历山大不会有第二个孩子？ “对, ”亚历山大蹙眉：“但前提是我家小家伙能平安出生。” 以前他就听父亲提起过母亲孕育他时的艰难, 因为他血统过于纯净，以致母体消耗尤其多, 终逼得母亲不得不吞噬了她曾经为西海巫祖培育失败的那颗娑婆拉耶母树血精, 这才保了他的小命。估计也是因孕育他时损耗太多，使得母亲再难孕育子嗣。 海音撤了结界：“我知道了, ”看来奥斯汀说的没错, 姨母真的是因祸得福, 自身不得剥取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生机和血精, 但腹中胎婴本能自救，依靠纯净的血统竟直接吞噬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了不得。 结界一撤, 亚历山大就不再理会海音了, 沿着道路朝着西海商城瞬闪狂奔。海音笑看着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 “西雅……我回来了……” 还没进门, 亚历山大就嚷了起来。刚运了一马车棉质布回到铺子的黛安和黛娜听到声音，立马扬起了笑, 迎了出来：“姨祖父。” “乖啦, ”亚历山大宠溺地在两人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就越过她们进入铺中：“你们姨祖呢，在楼上修习吗？”说着话就要上楼。 “姨祖和威尔森、郎娜去了城卫府，”姑姑已经告诉她们姨祖有小宝宝的事了，她们兴奋了一夜，昨日便拿了这些年积攒的私房钱去了布店，订了适合给婴孩做衣服的布料，今天布店货到，她们就赶紧地将布运了回来。 亚历山大刹住上楼的脚步，急闪出了铺子，刚想去往城卫府，不想他要寻的人已经回来了。站在街道中央，看着那个面带着温婉笑意的女人缓步朝着他走来，心如当年第一次见到银色雪绒花时一般，怦怦乱跳。 “你回来了，”西雅来到亚历山大的跟前，牵起他的手，回去铺子：“安德烈王城的事都妥当了？” 稍稍用力握住妻子的手，亚历山大压抑不住激荡的情绪，眼中滑过晶莹，自觉很没出息，这以后他还怎么保护他们母子。回到铺子，情难自禁地将西雅揽进怀中，小心翼翼地拥着：“不要怕，我陪你。” 她没在怕，西雅回抱亚历山大。 黛安和黛娜偷笑着去了后院，整理马车上的布料。 海音回到城中，没有直接回德西家的铺子，而是拐道去了城卫府。不弄清楚莫莱恩·斯特林和葛莱瑞亚·琼为何要清洗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城卫府三楼，自西雅交接了手头的事务离开后，威尔森又不依不挠地缠着东尼：“反正最近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的账务出入也不多，你就挪点时间出来帮我把麦克亚当部落的损失核算清楚怎么了？” “不是我不帮你，”唇上留了一笔胡子的东尼平静地坐在总账管家的位置上，像面对一个在胡闹的孩子一般，笑看着威尔森：“我问你，柏莎·琼有承认两千年前狼群失踪事件是她所为吗？” 威尔森一手撑着办公桌面，用舌顶了顶腮帮子，不是很甘愿地回道：“没有，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不是她干的还有谁？”小德西上次去安德烈王城索要损失，也不用那些安德罗氏承认他们是夜袭事件的幕后黑手。 “那证据呢？”东尼蹙眉苦笑：“你能拿出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当年的事是柏莎·琼所为吗？”这位可真是看得起他，当然他也不谦虚，自觉还有点能耐，但再能耐也算不清两千年前的那笔糊涂账啊。 他不问还好，一问威尔森就似被堵了嘴一样，肃着脸细想他所掌握的证据，可越往深往具体里想，面上的神色就越是不好，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柏莎·琼跟当年的事有关。 双手用力耙了耙发，威尔森气恼地狠踹了一脚墙面。 看来是想明白关键了，东尼舒了一口气，这位狼王不闹腾了，想必他家里那一大一小也该消停了：“等你哪天真的拿到了切实的证据，我一定空出时间来，带着财务队算清因当年狼人失踪事件给麦克亚当部落造成的损失。” “柏莎·琼是不会承认她是当年狼人失踪事件的主谋的，”海音出现在东尼办公厅门口，瞅了一眼难掩不忿的威尔森，知道因这事他从昨晚就已缠上了东尼。 看清来人，东尼赶紧起身，激动地俯首致意：“海音领主，您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威尔森瞧着东尼那谄媚的那样子，冷哼了一声，撇过脸去。 海音扫过账务总管事办公厅里的布置，满意地走上前去：“我过来看看，没什么事，”她姨母应该已经来过了，“这两日城里城外的居民对新定城规有什么反应吗？” “在两地长久居住的罗鬃人很欢喜，都自发地招朋引友庆祝了一番，”新城规终于落定了，东尼这两日时刻关注两地的动向：“安德罗氏、巫族以及狼人，要数安德罗氏最为不快，但也没有什么激烈表现。” 海音敛目对威尔森说：“城卫府把好四方城门，不要放松警惕。” “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威尔森深叹一口气，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小德西，你给我给句准话，麦克亚当部落的损失能要回来吗？” 要知当年那支狼群消失，对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打击非常大，两千年，他带着部落用了两千年才缓过来。 “那就要看你向谁要，怎么要了？”海音弯唇轻语：“柏莎·琼两千年前就因她姐姐柏丝莉·琼的排挤，离开了琼斯部落。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无论谁找上门去，琼斯部落都可以柏莎·琼早已脱离部落为由，拒绝为她的所为承担责任。” 这么说，威尔森就不明白了：“你留着柏莎·琼的命，不是要带着她去找琼斯部落吗？” “我又不是去要账，”海音捻着指上的生灵指环，眼中晦暗不明：“琼斯部落跟铁桶似的，我留着柏莎·琼的命仅是为了用她来挤压铁桶。” 威尔森清了清嗓子，他听明白了一点。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柏莎·琼脱离了琼斯部落，但琼斯部落给了她生命，且教会了她修习巫术这却是不可辩驳的，”海音轻笑着哀叹一声：“所以琼斯部落也不是全无责任。” 听了这话，威尔森顿时通体舒畅：“对，她们不但教了柏莎·琼修习巫术，还将她养大养歪了，这责任必须付。” 他决定了等西海商城彻底安稳了，就带着族中的老弱病残去马莎尔城要账，正好那会柏莎·琼也该死绝了，他证据也不用找，反正死无对证。 海音见威尔森转过弯来了，和一脸莫可奈何的东尼相视一笑，回首多提醒一句：“趁着今天还有时间，你让东尼写一份契书，带着去找柏莎·琼谈一谈。” “契书？”威尔森眨了眨眼睛，后双目铮亮两手一拍：“对，契书，”他要让柏莎·琼在契书上签字或摁个手印。 “别把柏莎·琼背后的主子血盟给忘了，”海音也不准备在这停留了，跟东尼交代了一句：“我明日会带着柏莎·琼和那群安德罗氏去往安德烈王城，你配合郎娜帮我多看着点。” 东尼恭敬地俯首：“是。” “我呢？”损失赔偿有着落了，威尔森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 “血盟位于凯萨平野的地下城，你也看到了，待西海商城安稳了，你领着你的部众重新翻查城卫府，”海音见他点头，便转身走向门口，消失在城卫府中。 亚历山大屏住呼吸，耳朵贴在西雅的宫神宫上方听了许久，极其微弱的勃.动让他兴奋得脸都通红，这是他和西雅的孩子，西雅要为他生孩子了，眼泪上涌，伸手抓过西雅的手捂在脸上。 感觉到掌心的湿意，西雅乐了：“你这样会让我感到愧疚。” 亚历山大虔诚地在她宫神宫的上方印下一吻，后站起拥她入怀。 海音回了铺子，闻到浓郁的肉香，便走向厨房，见黛安和黛娜在忙着煲肉汤，就出言问了一句：“明天你们是随姨母和亚历山大一块回西海森林，还是暂时待在城中混入狼人编队巡城？” 小姐俩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回道：“我们暂时留在城中，等过段时间再回家。” “行，”十六岁了，海音也觉她们应该多历练历练：“我先上楼。” “亚历山大姨祖父已经跟黑乌鸦大眼瞪小眼半天了，您还是赶紧上去瞧瞧吧，”黛安在心中感叹，姨祖带着姨祖父过日子也很不容易。 黛娜叹气摇首，照她说那只黑乌鸦还是命里缺虫。 海音知道亚历山大找上乌黑黑是为了什么，闪身来到自己房间的门口，因为房间里没什么秘密，她走时门并没有关。 此刻西雅正坐在床上拿着一个红苹果在咬，见海音回来抬手摆了摆，后指向一旁背对着门蹲着的亚历山大。 乌黑黑正对着亚历山大窝在床上，两眼半阖着，完全没有要理会亚历山大的意思，瞥见一抹熟悉的银白，立马来了精神：“呀……呀……” “我回来了，”海音走到桌边，拿了一个红苹果，嘎吱就是一口，挨着她姨母坐在床边，对准备接着耗的亚历山大说：“你不要跟乌黑黑要东西，”作为里里桑德娜的儿子，他难道就没听他母亲提过奥斯汀幼时的事吗？ “我知道难要，”但他不准备放弃：“艾米·米勒公爵说过她活到现在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年少不经事时亲口承认了奥斯特公爵救了她。” 艾米那傻子本来就是他出手救的，什么时候需她承认了？乌黑黑屁股一转，昂着鸟头走向海音。 “这其中有故事，”海音一手搂住贴着她腿的乌黑黑。 亚历山大目不转视地盯着黑乌鸦：“因为那次救命之恩，艾米·米勒公爵行走大陆时发现的四处金矿，都被奥斯汀公爵以偿还她欠下的救命之恩为由，收为己有。” “噗……咳咳，”海音一口苹果刚嚼碎，幸亏嘴抿得及时，不然就喷出去了，闷声咳着：“咳咳，”她表示她很同情艾米·米勒。 西雅也不吃苹果了，两眼下瞥向那只黑乌鸦，她深觉西海巫祖和那位能成为朋友，应该不仅仅只是因为他长得绝顶好看，脾性相投也很关键。 “自第四处金矿被收走后，艾米·米勒公爵就下定决心不再寻找金矿，”对此亚历山大甚感遗憾：“安德罗氏八大始祖公爵中，虽然艾米·米勒公爵无论是血统还是实力都是最弱势的存在，但她的财运却是尤其好，至少到目前为止，其他几位公爵最多也就找到两处金矿。” “继续说，”海音听得是津津有味，手指轻弹着乌黑黑的右翅：“奥斯汀找到几处金矿，”原来他单从艾米·米勒那就得了四处金矿。 亚历山大张嘴言道：“我母亲说……” “闭嘴，”乌黑黑挣脱了海音搂着他的手，跳起用右翅指着被惊呆了的亚历山大：“我有多少处金矿关你什么事？”这蠢货再揭下去，小德西就知道他很富有了，到时肯定会哄得长大后的他全部交出来。 “哈哈……，”西雅惊愕之后大笑不止，她早该想到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灵魂会受黑乌鸦肉身局限，呈现出的性格会很不一样，没想到竟这么有趣，抬手揽住海音，对还未回神的亚历山大说：“你也别再为难乌黑黑了。” 这乌鸦会说话，他刚说什么？亚历山大慢慢地回过味来了，看黑乌鸦的眼神也变了，没了对着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时的谨慎与恭敬，有的只是深深的同情和愤怒：“到底是谁把您变成了丑陋的黑乌鸦？”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乌黑黑拍着翅膀就想上去抓瞎这臭小子的眼，谁允许他可怜他了？只是刚飞起，一条腿就被拉住了，鸟头一转瞪向小德西，气极道：“你放开我，我要去啄了他的眼珠子。” 海音冷哼两声：“我看你是想将金矿的事搅和过去吧？” “什么金矿，”乌黑黑也不扑腾翅膀了，身子下落，他放弃挣扎：“你们联合起来欺负一只小鸟，”他太可怜了，眼泪汪在了眼里，看着那只被提着的小细腿，这日子没法过来，身边蠢货太多了，两眼一闭，撂挑子。 后院中，躺在马车底反向结界中的奥斯汀睁开了眼睛，抬手揉了揉脑袋，是哭笑不得，海音又欺负乌黑黑了。 二楼房间里，亚历山大见黑乌鸦没气了，立时将他抢了过来，捧在手心：“完了完了，奥斯汀公爵一向记仇，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我现在可是上有老下有小。” “就这点胆子，你还敢招惹他？”海音继续吃着苹果，两眼望向楼梯口。 奥斯汀悄无声息地来到海音房间，见亚历山大双手捧着乌黑黑的躯壳跪在地上，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倒是西雅清了清了嗓子，出声提醒道：“柯雷尔公爵，您来了。” 闻声，亚历山大身子一僵，后慢慢地扭头看向门口，眼神撞进那双纯粹的血眸中，心一慌，差点就将乌黑黑的躯壳丢了出去，不过他还没忘记跟乌黑黑僵持这么久的目的，左手小心地拿着乌黑黑的躯壳，右手置于心口处，单膝跪地俯首致意。 “柯雷尔公爵，亚历山大·斯特林可能有些冒犯，但那颗种子……” “嗯，”奥斯汀知道他要什么，取出之前凝成的那颗种子：“给你，”这东西他留着也没用，西雅目前的情况是好，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亚历山大盯着近在眼前的那颗色泽红艳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愣了足有五秒才忙不迭地接过：“谢谢柯雷尔公爵。” “黑乌鸦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奥斯汀右手一招，被亚历山大拿在手里的乌黑黑的躯壳就到了他手中。 亚历山大脸一红：“是，”两眼上翻看向那只黑乌鸦，原来柯雷尔公爵并没有被变成黑乌鸦。 吃完一个红苹果，海音将果核放进桌上的盘中：“我听亚历山大说你有很多金矿？” 刚刚站起身收好种子的亚历山大一听这话，立马出声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柯雷尔公爵有很多金矿，”他只承认自己在某些居心不良的朋友引导下，说了艾米·米勒公爵和柯雷尔公爵之间的恩与还恩。 “没说吗？”海音将手放进奥斯汀伸过来的大掌中：“可我听到了，”仰首看向奥斯汀，“我没有在觊觎你的金矿，”她就是好奇金矿长什么样子。 有奸.情，亚历山大盯着那举止亲密无间的两位，慢慢地挪到西雅身边坐下。 “我知道，”奥斯汀看着她那双灵动又充满神秘的眼眸，稍稍用力捏了捏手中的柔荑：“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我会给你。” 海音说得不错，想要什么不要向黑乌鸦讨，西雅转头看向神色复杂地盯着海音和奥斯汀的亚历山大，顿觉好笑，起身硬拉着他出了房间，顺便帮海音带上门， “你拉我干什么？”出了房间，亚历山大定在门口不舍得离开：“难道你不想多看几眼吗？” 西雅翻了个白眼：“想啊，看过之后，海音会让黛安和黛娜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抬手拧了拧亚历山大的面颊，“让你也深刻体会下她此刻的心情。” 经过三天的发酵，西海森林出示的西海商城城规如风一般吹向了玛尔各地。最先听到消息的附近的几座城镇，有好奇者还特地跑过来观望了一眼，原有不屑，大摇大摆地进城逛了一圈，见四处都是巡城的狼人，便又规规矩矩地出来了。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到底是惊动了一些所谓的阶级拥护势力。这日清晨一群穿着得体的年轻男女嘻嘻闹闹地来到了西海商城的东城门外，他们之中有血眸安德罗氏、有转化者、有狼人，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巫。 领头的一个血眸安德罗氏男子双手抱臂站立在城规石碑前，像看笑话一般浏览着石碑上的城规：“事件解释权均归西海森林所有，哈哈……” 他这一笑，跟着来的那群男女均争先恐后地配合着仰首大笑。 放肆的嘲笑还未停歇，那血眸安德罗氏男子就抬脚想要踹向那城规石碑，不想就在这时传来一阵马蹄声。 哒哒……哒哒…… 血眸安德罗氏男子一愣，转眼看向城门，只见一辆非常寒酸的破旧黑色马车驶出了城门，其后跟着一双手被绑缚着的转化者，以及四串极为狼狈的血眸安德罗氏，心不由得一紧，下意识地立马收回脚，这个场景好熟悉！ 坐在马车里的海音好心地推开车窗，慵懒地趴在窗上笑对着那群男女说道：“西海商城欢迎各位，海音·德西先祝各位玩得愉快。” 咝……咝…… “海音·德西，她不是死了吗？” “你他娘胡说什么呢，没看见人家还活生生的吗？” “你们看她的眼睛，黑眸是不是代表她已经成就祖巫之身了？” “我……我们回去吧？”这话一落，那血眸安德罗氏女子也不等领头男子应话就先蒙着脸瞬闪逃离了此地。 开了头，自是会有聪明的主跟上，不等海音走远，那群年轻的男女要么离开要么乖乖顺顺地将城规通读一遍，忐忐忑忑地进城。 盘在长条几上乌黑黑轻哂一声：“就这点老鼠胆还敢来西海商城闹，不就是仗着城中狼人不嗜血肉吗？”这么说也不对，“你给我写给字条，我给威尔森送去，让他捉了闹事的家伙，有钱的拿钱来赎，没钱的就杀杀喂狼兽。” 海音关上车窗：“你就不能想点正经的赚钱买卖？” 正经的生意又不能暴富，乌黑黑敛着双目，沉凝了好一会才出声回道：“等到了安德烈王城，我把奥斯汀放出来，让他逼着艾米出去找金矿。” “这个还算正经，”海音乐得咯咯笑。 被马车拉着跑的柏莎·琼双唇干裂，满目阴鸷地盯着马车，她好后悔因为心中存着奢望没有先一步了结自己，现却是想死也死不了了，奥斯汀·柯雷尔禁锢了她那低劣的血统。 仰首上望着碧蓝的天，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好恨，却有无力反抗，终于体悟到她大姐柏丝莉的痛苦了。 海音此次去往安德烈王城，走的是十六年前她拉着阿娜诗·斯特林走的那条路，遇城就入，进城则直走主干道。 果然如她所愿，不过一日盯着西海商城的大半势力就转移了目光，而她时隔十六年再出西海森林，也惊得一些左右摇摆的势力收敛了不该有的心思，继续观望。 “哈哈，”斯特林庄园中心城堡中，贝基·克顿端着一杯血液笑得是眉不见眼：“还是我欣赏的那个小德西，”十六年了，他还以为她会咽下当初那口恶气，举杯向坐在主位的里里，“猜猜她这次来又是为何？” 里里桑德娜用棉丝布巾似对待情人一般温柔地擦拭着她的血玉骨扇：“马莎尔城，”派出的探子已经回禀，海音捉了一个刚被转化不久的女人，她不清楚那是谁，但能跟血盟混在一起的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十之八.九跟拉丽莎家族或者琼斯部落有关。 “我们盘查了三次马莎尔城，又部署了近千安德罗氏盯着琼斯部落，可十六年来，除了一个早已脱离了部落的柏莎·琼，竟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捕捉到，”亚历桑德拉紧拧一双长白眉：“若海音领主真的开口要马莎尔城，我会同意。” “决定权不在于我们，”博瑞·霍尔攥着一只小巧精致的茶盅：“奥斯汀自有主意，他让亚历山大带话回来，收回莫莱恩的所有领地，大概就已经有了决定。” 提到莫莱恩，亚历桑德拉就甚觉无奈，心中那股气怎么都出不来：“拘禁了他们母子十六年，至今都不肯开口，我这个父亲做得太失败了，”奥斯汀归来那日，他就自请去烈日光狱。 “不患寡患不均，”里里桑德娜其实很清楚莫莱恩、阿娜诗几个恨的是什么：“他们太贪了，一直以来，亚历山大得到什么，他们就想拥有什么，却从未自问过配不配？” 艾丽莎·米勒嗤笑：“亚历是有错，错在对他们太纵容了。”真要论起来，亚历山大的血统可媲美艾米，只可惜他不是出生在娑婆拉耶母树林。 来了斯特林庄园就端坐一角的艾米·米勒，愁眉苦脸地捏着自己的手指：“你们说奥斯汀这次会和海音·德西一起吗？” 千万不要，她这才在梦源城外发现一处金矿，仅两年莫斯林钱行就已经陆陆续续地往她的名户下补了九百万金币，若奥斯汀现在回来，她……她的金矿肯定就要改跟他姓。 “以前你不是总惦记奥斯汀吗？”阿普里尔·雷克奇怪了：“怎么这次好像不太愿意他回归，你……，”不要怪他多疑，血盟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 “她没事，以前惦记奥斯汀，是因为缺钱，要问奥斯汀要，”艾丽莎·米勒瞥了一眼不争气的妹妹：“最近她手头上有一处金矿在由莫斯林钱行采掘。” 在座几位恍然大悟，那确实可以理解。 第79章 “你们说我要不要先躲出去避一避？”最好能避到莫斯林钱行将那处金矿采掘完毕, 艾米·米勒因这事已经纠结了两天了, 还没拿定主意, 不等在座的几位表态, 她又自说自话道：“可现在外面的形势又是这般, 我又有点怕。” 艾丽莎·米勒真的不想浪费口水在她这又蠢又怂的妹妹身上, 但身份又不允许她这么做：“若奥斯汀真的回来了, 你就乖乖地把你那处金矿双手奉上，躲着他是一点用都没。莫斯林钱行就是他囊中物, 你不在, 他想要照样可以让那处金矿变成他的。” 虽然她不想承认这点，但事实确实如此。 “可……可我已经被他霸去四处金矿了, ”艾米·米勒伤心地哽咽道：“那年他是救了我, 可没他出手, 我也死不了啊。” 想她曾经还迷恋过奥斯汀那张脸、那通身的矜贵, 事实证明她大姐说的很对，奥斯汀的盛世美颜是经不住时间和金银考验的，她就深有体会。 “那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 还说会好好报答奥斯汀, ”看艾米悲伤得不能自已，里里心情很舒畅：“也不知是谁过去还因为奥斯汀跟西海走得近, 处处跟西海以及德西女巫过不去？” “里里，你能不能不要再往我伤口上撒盐, ”艾米·米勒承认自己心直口快, 但说她跟西海以及德西女巫不对付就有些过了, 心里不痛快时逞逞口舌之快是有，但真要动起手来，无论是她还是德西女巫都不会置彼此于死地。 博瑞·霍尔垂首低笑，安德罗氏八大始祖中就奥斯汀和艾米对金银有狂热的爱好。他也很能理解，奥斯汀是受幼时的经历所影响，而艾米那就不用多说了，缺什么爱什么。 偏北地马莎尔城，东南部一带紧挨着木耷拉山岭，而几乎占据了马莎尔城整个东南部的琼斯阳石林园便是琼斯部落的所在。 在外界关于西海森林以及其领主海音·德西的流言愈来愈盛时，琼斯阳石林园中心石柱岭的石楼里，也有人坐不住了。琼斯部落的现任族长佛莉达·琼阴沉着脸，紧蹙着一双稀疏眉，手持金纹阳石法杖，端坐在石凳上。 葛莱瑞亚·琼紧握光明法杖，静立在窗边看着外面高高矮矮、分布奇怪的圆石柱，心中憋闷得很。 “我跟海音·德西接触过两次，她年岁虽轻，但心机却是深沉。时隔十六年再出西海森林，外界有流言说她已成就祖巫之身，我内里多有不信，但细想十六年前的海音·德西，又直觉并非不可能。” “不用说得这么含蓄，”佛莉达·琼敛目，黄色的眼眸中不见了清澈，多了冷意：“十六年前，海音·德西才三十岁，柏莎都没能在她手下讨到便宜。十六年后，她一出西海森林，就生擒了柏莎，毁了大帝在阿纳斯塔城外多年的部署，她真的是来势汹汹，”还是冲着她们琼斯部落而来。 葛莱瑞亚·琼心口都疼了：“那我们的计划呢？” “不清楚，那事你我说了都不算，”佛莉达·琼垂目看向石桌上的那杯山泉水：“在这个要紧时刻，海音·德西竟突然出了西海森林，想来乔利拉巫祖听了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回部落。” 很快回部落吗？葛莱瑞亚·琼脑中浮现出那位长相一般，气质清冷的女子，微不可查地撇了下嘴。这种情况下，乔利拉确实会回归部落，但在回归部落之前，她猜乔利拉还想要做一件事。 不急不慢地走了两天一夜，西海森林的马车终于快要抵达安德烈王城了，乘着晨曦出了弯弯曲曲不甚平整的山谷地，入了平原地。海音结束了一夜的修习，收回了在马车中曼舞的银针。 咩……咩…… 听到羊叫，窝在长条几上的乌黑黑立马站起：“这里有羊群。” “正常，”海音趴在车窗上，眯着双目看向不远处在吃草的羊群：“此地附近有几处罗鬃人村庄。” 乌黑黑扑腾着翅膀站到了海音的肩上，瞧见放羊的人后冷哼一声：“这里有羊群属正常，但放羊的人是个穿羊皮裙的罗鬃女人就不正常了。” 看看那些鼓囊囊的羊肚子，一清早就吃这么饱，可见那罗鬃女人肯定天没亮就出来放羊了。这里靠近安德烈王城，到处都是安德罗氏贵族和转化者，一个普通的人族哪来的胆子敢天没亮就出门？ “看破不说破，”海音抬手捏着下唇，笑着吹了两个响亮的口哨，立时就惊动了不远处的羊群，见一直侧对着她的那个放羊人扭头看来，她不掩嘲讽地无声对着那个女人说道：“你好啊，乔利拉·琼。” 穿着羊皮裙的蓝眸放羊女，眉目平静地看着懒散地趴在马车车窗上，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海音。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却已肯定海音·德西认出了她，这叫她很不喜，蓦然勾起唇角，退去掩饰，轻轻一眨双目，蓝色的瞳孔恢复了纯正的明黄色。 还算不孬种，海音冷嗤一声唤道：“柏莎·琼。” 历经这两天一夜的奔走，身处绝望中的柏莎·琼已经麻木，听到海音突然唤她的名字，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干裂的唇口渗不出一点湿意，饥饿已令她恍惚。 “你等的主来了，”海音看着驻足在原地不动的乔利拉·琼：“可惜她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要……呃，”将将发出一点声音，嗓子就似被刀割一般，柏莎·琼硬咽了一口气，缓了缓才又开口：“要杀就杀，你费劲折磨是没有用的，”她不是早已看透了部落的冷漠吗，为何还要对她们抱有奢望？ 她知道在她被海音·德西擒住的那一刻，自己就已成一枚弃子，一颗无用的弃子，而部落希望她完成的最后一项任务便是闭紧嘴。 “我没费什么劲，”海音抓下站在她肩上的乌黑黑，收回盯着乔利拉·琼的目光，敛下眼睫勾唇轻语道：“你好像对我的黑乌鸦会说话这件事并不意外？” 听到这话，柏莎·琼下意识地抿紧嘴，她闭上眼睛微仰着头跟着马车拉拽的力道小跑着。 抿紧嘴是不想说吗？海音不在意地笑道：“万年前的双子融合，拉丽莎家族意在诞生天资能与西海巫祖匹敌的双子巫，而琼斯部落和血盟的目的则是唤醒双子圣灵。” 闭上眼睛的柏莎·琼眼睫颤动着，不作任何回应。 白尼利查了十多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今天她也仅是试探一番，不过结果倒是很喜人。长吁一口气，海音笑着哀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闲着也是闲着，你可以猜猜我会怎么对付琼斯部落？” 说完便转眼看向仍没有动作的乔利拉·琼，她再次无声地对她说：“我们马莎尔城见，”后就关上了车窗。 听到声音，闭目的柏莎·琼睁开了眼睛，眸中的惊愕还未褪尽，歪头望向盯着西海森林马车看的乔利拉，张了张嘴，终是回首什么也没说。 脑中不禁再次浮现出当年柏丝莉争斗失败后的情境。因为不愿输给天资不如自己的姐姐，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拼命地为血盟、为琼思莉一脉做事。 不问良知，只望能证明她大姐，那个琼斯部落在位时间最短的族长柏丝莉·琼是无能且短视的。 可到头来，她才发现短视的不是她大姐，而是她，是琼思莉一脉。正如柏丝莉所说，琼斯部落低估了西海森林，低估了西海·德西的后人，更小瞧了奥斯汀·柯雷尔。而终有一日琼斯部落会为所作所为，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一滴含血的泪滚落，柏莎·琼知道柏丝莉恨她，因为是她坏了她的名声，是她这个亲妹妹向琼思莉一脉透露了她的秘密。 柏丝莉被抓走那一日，她说过与她生死不再见。她当时是什么心境，洋洋得意，终于将那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姐姐踩入了泥沼，喜不自禁，又一滴血泪滚落。 生死不再见吗？如她所愿，生死不再见。 马车里，乌黑黑挣脱海音的怀抱，站在长条几上，严肃且认真地对海音说：“我有事要告诉你。” 终于舍得开口了，海音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得舒服点：“我洗耳恭听。” 乌黑黑在考虑从哪说起，沉凝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个话头：“之前我不说，不是因为我不想说，而是要信守与范哲尔娜之间的约定，不能说。” “嗯哼，”海音表示她能理解：“所以你可以开始说了，”还真跟她曾祖有关。 “我中诅咒的事被瞒得很紧，”乌黑黑老实交代道：“一开始也不知道中的是双子圣灵诅咒，后来发现症状跟西海中诅咒后是一模一样，才敢断定，”那时候他都想闯入西海森林去刨坟。 “我手头一共有两份西海探究双子圣灵诅咒的手札，第一份是我找菲欧娜·德西索要的，第二份是范哲尔娜得了梦示后拜访柯雷尔庄园时顺便带来的。” 梦示？海音双目一沉：“我听祖母提过，曾祖是在快要成就祖巫之身时得的梦示，”她可以选择不接受的，这样只要跨过那道坎，成就祖巫之身，生命轨迹便会大幅延伸。 可历代德西女巫都不会拒绝梦示，而一旦接受月神赛涅娜的安排，生命轨迹便不会再改变。 “对，”其实奥斯汀心中对范哲尔娜是有愧疚的，毕竟她是很有望成就祖巫之身，而因为一个关于他的梦示，她断了自己的修习之路，一边在奔波一边在等待着她生命的尽头。 海音叹息：“梦示就不用说了，能告诉我你和我曾祖之间的约定吗？” 不想知道梦示吗？乌黑黑看着海音的眼神有些复杂：“那就没什么要说了，我和范哲尔娜之间的约定便是待西海森林再现巫祖后，将她的梦示告知。” 当然范哲尔娜也断言过，那位成就祖巫之身的德西女巫未必就想要知道梦示，如是这样，那便不用多言，让她走自己的路。 “这样啊，”海音蹙眉陷入沉思，细细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坚持己见：“你的灵魂是我曾祖剥离的？” “算是，”乌黑黑讲述着他的不容易：“范哲尔娜将梦示告知了我，我想了一段日子就接受了她的邀请去了西海森林，她给我炼制了乌灵魂索和黑乌鸦灵魂载体。待我的灵魂和肉身连接后，她便在我的允许下剥离了我的灵魂，让我先适应黑乌鸦的躯壳。” 学会了飞，他的灵魂就又回了自己的肉身，休养了几天，便带着乌黑黑的躯壳离开了西海森林。 “在温蒂丝·拉丽莎动手之前，我就已察觉了她的不轨，正好那时我的灵魂和肉身被双子圣灵诅咒侵蚀得厉害，就将计就计让她得手，灵魂借着乌黑黑逃离到和范哲尔娜约定的地点，由她带我回西海森林。” 除了月神梦示，乌黑黑所说的跟她猜测到的重合了近八成，海音倚靠着车厢，轻捻着指上的生灵指环。 乌黑黑瞄了两眼她沉默不语的样子，悲从心底来，两腿一收瘫坐了下来，他原以为自己是被西海连累了，现看来怕是要反转。刚小德西试探柏莎·琼的时候，他有意瞅了两眼那柏莎·琼，心都凉了。 “你刚那样挑衅乔利拉·琼，就不怕她和琼斯部落会有防范吗？” “他们防范得还不够到位吗？”海音轻哂一笑：“这么多年，在柏莎·琼暴.露了身份以及葛莱瑞亚·琼行为失当的情况下，琼斯部落完美地避过了多方势力的探查和盯梢。这足以说明她们在阴谋刚起时，就已经开始防范着事迹败露。而当这种防范变成常态之后，想要探查就难了。” 今日乔利拉·琼一出现，她便做了决定要打草惊蛇。琼斯部落得意于她们毫无错漏的防范，那她就要拿“矛”正面戳破她们的“盾牌”，让她们因防范存在未知的漏洞而惶惶不安。 很好，成功地岔开了话题。乌黑黑放松地耷拉着两翅膀：“上次贝基趁我不注意弹了我的鸟头，等回了安德烈王城，我要他赔我十万……不，二十万金币。” “嗯，这个可以有。” 不管艾米·米勒有多忐忑，海音还是在一个骄阳似火的中午拉着一群安德罗氏进了安德烈王城，这次亚历山大不在，来迎接她的竟是索耶夫国王。 海音瞅着骑着高头大马跟在马车边上的索耶夫国王，认真地建议道：“你真的不考虑买几头好鹿吗？” 西海森林的鹿真的不错，在西海商城里卖得很好，她二哥的商队还将鹿带到了南部出售，可惜这次出森林，她二哥还未随商队回来。 “多谢海音领主的建议，”索耶夫国王扯起嘴角笑着道：“我喜欢骑马，”许是西海森林的鹿吃的是西海森林的草长大的，那一头鹿的价格都抵得上别家三头鹿，引得阿尔萨斯山脉都开始卖鹿了。 “行吧，”海音放弃推销自家的鹿了：“安德烈王国没闲着的主了，怎么是你亲自来迎接我？” 听到这问话，索耶夫国王突觉海音·德西还是很值得他这番礼遇的：“海音领主已成就祖巫之身，索耶夫亲自来迎接你实属应该，”就冲着西海森林剿灭了血盟的一处窝点，他都能心甘情愿地蹲守在城门口等她几天。 “明白明白，”这是她身份上去了，地位也随之得到了升华：“那我就心安理得了。” 你快心安理得地关上车窗吧，索耶夫国王就怕她一路上没事干又向他兜售什么东西。他虽是个国王，但真做不了多少主。 进了安德烈王宫，海音毫不意外地见到了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乌黑黑目送着她下了马车，后钻进了反向结界中去给奥斯汀加强记忆。 屏着气的艾米·米勒，看海音是一个人来的，紧绷着的两肩立时就舒展了，面上有了笑。 海音扫过七位安德罗氏公爵，轻笑着道：“很高兴又见到各位。” “我们也很高兴再见到你，”里里桑德娜摇着血玉骨扇迎上前，看着海音那双黑得泛紫光的美眸，在心中默默地念道，“西海，恭喜你了，你的后人里终于有超越你的存在了。” 待里里桑德娜走近，海音杵到她身边，低语说了句：“我先恭喜你，”说完不待里里桑德娜回过味来便撤，不再压着声音，“亚历山大还让我带话给你，”见她一脸莫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待这边事情解决了，我们去斯特林庄园细说。” 里里桑德娜盯着海音的面，品着她面上的神色：“好，”恭喜她，恭喜她什么？ 既然该到的都到了，海音也就将自己的目的直言：“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我西海森林捣毁了一处建在凯萨平野的血盟地下城，”扭头看向那些焉了吧唧的安德罗氏，“这些都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他们的血统比之十六年前截杀我的那群安德罗氏更诡异。” “类似的安德罗氏，我们已经遇到过了，”艾丽莎·米勒双手抱臂：“据我们探究，这些安德罗氏之所以不一样，是因为他们汲取的是已被唤醒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生机。” 海音一愣，后不禁轻笑，望向总喜肃着脸的亚历桑德拉：“我听亚历山大说莫莱恩·斯特林有两个儿子。” 不知为何听海音·德西提到莫莱恩，亚历桑德拉心徒然一紧，只觉这里有他不知道的事：“确实，莫莱恩两个儿子。” “就不知他容得这两个儿子诞下，是为了讨好你，还是因为他需要继承者？”海音冷嗤一声，目光寒如霜，也不端着，将她所知的事情全部吐露，看着强压着愤怒的亚历桑德拉以及其他六位公爵，她表示理解。 “阿芙拉·安妮儿已经死了，那十三个血统、实力都上层的女子也全部都死了，我不知道这十四个母体中有几位是怀了莫莱恩·斯特林的子嗣，但可以肯定的是莫莱恩·斯特林一直在用这样的方法助血盟唤醒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畜生，”亚历桑德拉终于明白他们母子为何紧咬牙关不肯交代实情了：“我容不得他们。” 里里桑德娜梗着脖子，长呼一口气，平复自己不稳的心境：“我一直都在疑虑血盟用的是什么法子唤醒了那么多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现在算是清楚了，”扭头看向丈夫，“这次你下不去手，那就由我来吧。” “不用你们来……” 一声轻语顿时让在场所有安德罗氏瞠目，本能地看向那辆黑色马车。 不负他们所望，穿着白衫白裤的奥斯汀出现在海音身边，迎面的清风吹落一小撮黑红发散落在额边，扫过熟悉的面孔，微挑唇角：“我今晚会去看莫莱恩·斯特林，他不尊重他的血统，那就不配再拥有。” 艾米·米勒倒吸一口冷气，听着这话，她就知奥斯汀还是那个冷情冷性、贪婪歹毒的奥斯汀，想想他那比针尖还细小的心眼，不禁打了个激灵：“那……那个我有话要说。” 瞧蠢货妹妹的样子，艾丽莎·米勒就撇过脸去叹气，想她是多么的英姿飒爽，怎么就会有这么个妹妹？若不是血统骗不了人，她真不想承认艾米和自己有丁点关系。 “我……我发现了一处金矿，”艾米·米勒决定还是活得老实点，反正她名户下拉拉杂杂加起来也有一千两百万金币，够她做衣裙、打首饰了，“莫斯林钱行刚采掘两年，我拿了九百万金币。” 海音瞥了一眼奥斯汀，后看向艾米·米勒，还能这样？ “嗯，”奥斯汀欺负弱小，脸不红心不跳地收了艾米·米勒的孝敬：“我让莫斯林钱行再往你名户下补一千万金币，以后不许再向我拿钱，”之前他没有海音，不用有所避讳，现在不行了。 再补一千万金币给她？艾米·米勒顿觉这是天上掉金饼了，心中很是不安，用手肘拐了拐一旁的阿普里尔·雷克，低语问道：“你说这个奥斯汀不会是跟十六年前出现在亚历山大婚礼上的那个一样吧？” 阿普里尔·雷克也说不准：“从西海森林马车下来的，那应该是真的吧？” 里里桑德娜看了看海音，想起亚历山大念叨的话，瞬间明白了奥斯汀的用心，笑得很是暧昧地望向奥斯汀，眼中意味分明，没想到他也会有今天。 挨个扫过几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的面，海音将目光定在奥斯汀身上：“我觉得我有必要找他们重新认识一下你，”瞧瞧这几位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多出一口的样子，她就知奥斯汀并非像她看到的那般温和。 奥斯汀闻言敛下眼睫，不避讳地握住海音的手：“你想要更深程度地了解我，找我便可，他们所说的不能信。” 艾米·米勒像发现新金矿一样盯着奥斯汀和海音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她明白了，十分同情地看向海音：“我觉得你真的需要好好了解下奥斯汀，”她以她的血统保证，终有一天海音·德西会真诚地感谢她。 “噢，”海音品着艾米·米勒看她的眼神，笑眯眯地问道：“能给个提示吗？” 抿着嘴犹豫了几秒，艾米·米勒目光不敢乱飘，就怕撞上那双冷漠的眼睛：“看在你是西海后人的份上，我给你两句提示，”说出来都是泪，“算上这处金矿，我一共给了奥斯汀五处金矿，但就这样，他连个好脸都没给我。” 目光下落，她刚刚看得清清楚楚，奥斯汀主动握住了海音·德西的手，吞咽了一口口水：“西海森林应该是藏了很多奥斯汀喜欢的宝贝，不然他是不会曲意逢迎，卖.身的，”奥斯汀没有感情。 第80章 艾丽莎·米勒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不想让这张和蠢货妹妹像了六分的脸露在外面。 贝基·克顿摸了摸鼻子，这会他心中也不踏实, 脑子里不断地回放十六年前黑乌鸦消失的画面, 恨不能剁了自己那只闲不住的手重新长, 当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要去逗弄一只丑……俊乌鸦？ 见着奥斯汀, 亚历桑德拉愤怒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 垂首默叹，莫莱恩母子想要的, 能给的他都给了，有今天全是他们自作自受。 自奥斯汀出现, 博瑞·霍尔就一直盯着他看, 面上透着一股轻松。当年西雅·德西和亚历山大拿着一张奥斯汀亲手写的书契去西海商城的莫斯林钱行领钱, 立时就惊动了西海商城莫斯林钱行的总账贝克力。 贝克力与亚历山大私下谈了两句，便马不停蹄地将那张书契送至安德烈王国，钱是他亲自送到西雅·德西手里的, 可惜没能见到奥斯汀。 几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中，就属阿普里尔·雷克最舒心了，他要感谢亚历山大在十六年前拦住了他, 没让他掺和进艾米和海音·德西的对战中。 瞧瞧奥斯汀面对海音·德西那殷勤的样子, 他真是庆幸极了，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亚历山大。” “信我,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贝基·克顿真想将憋闷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吐露出来, 让阿普里尔知道他所犯的蠢全都被那只黑……俊乌鸦看在了眼里。 西海森林有很多奥斯汀爱的宝贝，海音听了艾米·米勒的话，不知为何脑中奥斯汀的形象有那么一刹那竟和乌黑黑重合了：“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真的是如梦初醒。” 说话的调调相当的意味深长，她真诚地表示：“谢谢谢谢，”斜眼上瞥，见奥斯汀眉目含笑地看着艾米·米勒，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她也是不忍心见我受骗，你别吓着她，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 里里桑德娜闻言不等奥斯汀出声，便立马给艾米使眼色：“听到没？海音领主可是说了‘该给的钱还是要给’。” “听到了，”艾米·米勒自觉手里的金矿已经交出去了，那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千万是意外之财，能有就有，没了也无所谓。等我名户下的钱用完了，我再向奥斯汀要就是了。” 反正向奥斯汀要钱用这事，她已经干习惯了。 他消失了两千一百年，这七个没用的蠢货本事没见长，胆子倒是长了不少。奥斯汀冷哼一声，握紧海音的手，转眼看向俯首在一旁的索耶夫，吩咐道：“将那些安德罗氏脱了月辉戒，关进烈日光狱中，”说完就拉着海音进入摩耶夫宫殿。 “是，”索耶夫国王已经在检讨自己，刚刚在来安德烈王宫的路上，海音领主那么真情实意地向他兜售西海森林的名种鹿，他怎么就那么残忍地拒绝了她？机会啊，稍纵即逝！ 他的王终于回归了。 在走到宫殿殿门处，海音回首说道：“柏莎·琼留着，一会等事情处理完，我会带着她回德西家铺子。” 索耶夫国王也没准备去动那个转化者：“好的，”招来了一队兵卫，他要亲自压着那些形容枯槁的安德罗氏去往烈日光狱。 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随着奥斯汀移步摩耶夫宫殿。进入宫殿后，奥斯汀扫了一眼大殿，带着海音调头走向右侧的会客殿，来到一方大圆桌的主位落座。 按着以往的规矩，里里桑德拉坐到了奥斯汀的下手，亚历桑德拉、艾丽莎等六位也依照血统有序入座。海音瞧着他们都收敛了情绪，完全没了刚在殿外时的随意，心知要开始谈正事了。 待他们全部入座后，奥斯汀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给了两分钟让他们好好整理思绪。没了声音，一时间会客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两分钟转眼即逝，里里桑德娜率先出声打破沉静：“这两千一百年，奥斯汀不在，我们几个也很少坐到这里来好好谈一谈。今天奥斯汀归来，我是既欢喜又极为心虚，欢喜是因他平安回归，心虚则是因安德烈王国现下的形势。” “不止是你，”艾丽莎·米勒看了一眼和以往一样面带清冷笑意的奥斯汀，垂首吁了一口气：“我们都一样。” 艾米·米勒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她想举手反驳她大姐的话，什么“我们都一样”？她是一点都不心虚，要知从与他们七个抱团，无论是安德罗氏的内部事宜还是安德烈王国的事务，她都仅是露面充个数，从未发表过任何言论。 “我回来不是要看你们心虚和自责，”奥斯汀手指敲着桌面，沉凝五秒接着道：“先说说莫莱恩·斯特林和阿娜诗·斯特林母子的事。” 提到莫莱恩和阿娜诗，亚历桑德拉就不得不开口了：“希波尼妠·明子和阿娜诗·斯特林母女，以及洛塔·卡拉尔、莫莱恩·斯特林母子，在亚历山大大婚之后，就被我控制在斯特林庄园。” “亚历山大转达了你的意思后，我便将阿娜诗·斯特林和她的母亲交给了索耶夫。阿娜诗·斯特林被脱去了月辉绑缚在烈日光柱上经受日晖普照，第十二天在其母希波尼妠·明子的劝说下，她招了。” 奥斯汀微勾唇角猜测道：“阿娜诗·斯特林和洛奇·阿纳斯塔母子只是被莫莱恩·斯特林母子当刀使了，”这一点从阿娜诗·斯特林母子仅接触到拉丽莎家族便可知，“莫莱恩除了怂恿阿娜诗母子掌控月辉外，他还让阿娜诗做了什么？” 亚历桑德拉紧皱眉头，顶着奥斯汀平静的目光摇了摇头：“莫莱恩·斯特林母子被绑在烈日光柱上足足一个月，仍是一字未吐。” “是吗？”奥斯汀轻嗤一声：“他是料定你不会杀他们。”原阿纳斯塔城的城主府为什么会被清洗？没有秘密，他又何必和那个葛莱瑞亚·琼亲自去一趟？ “亚历也是怕杀了他们，线索就断了，”里里桑德娜还是出言为丈夫说了句话：“当初莫莱恩足百岁，亚历给他分封领地时，是莫莱恩的母亲洛塔·卡拉尔开口要的马莎尔城，所以我想关键还是在洛塔·卡拉尔身上。” 奥斯汀摇首：“他们母子没有必要留了，既然不开口，那就让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况且两个包藏祸心的安德罗氏，谁能保证他们吐出口的话就是真的？ 里里桑德娜用眼尾余光扫了一眼丈夫，点头认同了奥斯汀的决定。 这件事说完了，奥斯汀不再盯着面目晦暗的亚历桑德拉了，转眼看向阿普里尔·雷克和博瑞·霍尔：“你们两个好像对巫族与安德罗氏的血脉融合很感兴趣？” 来了来了，贝基·克顿不自禁地收紧放在膝上的双手，奥斯汀这是在挨个清算。 阿普里尔·雷克闻言身子本能地绷紧，他就是有一点点、一丁点那个想法，但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敢做：“奥斯汀，我以我的血统发誓，我真的就只是好奇，没存过融合巫族和安德罗氏血统的念头。” 瞪大眼睛让他们看清楚，他的眼神是多么的真诚：“你们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坐在最末的艾米·米勒秉持她一贯的心直口快：“从最近的事我也看出巫族的厉害了，就凭你想要融合巫族和安德罗氏的血统，”说着话还意有所指地瞅了又瞅坐在奥斯汀边上的海音，“真的是太过妄想了，做梦还成。” 阿普里尔·雷克苦笑：“我真的是谢谢你替我说了句实话，”但这话也真戳心。 对于奥斯汀的质问，博瑞·霍尔很无力，捏了捏眼角，往后一仰，背靠椅背，看向主位：“那不是我，我同你一样，一向反对融合不同族群的血统来妄图求取、掌控一些自身不可得的力量。” “嗯，”奥斯汀表示了解了：“你和白尼利·拉丽莎谈过，他有说什么吗？” 博瑞·霍尔蹙眉摇首：“他除了让我保持警惕，什么也没说，”这也能理解，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费舍尔会不会再次成功侵占他的身体？ 艾丽莎·米勒有些沮丧，这糟糕的事都摞到一块来了。 “那就拿出从前生活在娑婆拉耶母树林里的态度，保持高度警惕，”奥斯汀见博瑞点首，便望向紧抿着嘴在默默等待着的贝基·克顿：“你……” “我知道自己错在哪，”贝基·克顿决定主动出击：“但那事不好在这言明吧，”奥斯汀这么要脸面的家伙，肯定不希望在座几个知道他被变成了黑乌鸦，“我们私了。” 什么情况？里里桑德娜瞥向贝基，他做什么了？ “好，那事可以私了，”还算他识相，奥斯汀冷哼一声：“两千年前，在我消失后不久，一只狼群从麦克亚当银狼部落分离了出去，落居在加利尼亚城，近日不知因何缘故，这支狼群突然从加利尼亚城迁徙到肯瑟尔城？” 肯瑟尔城是阿肯的领地，贝基·克顿愣住了，原来奥斯汀要跟他说的是这事，阿肯是他的长子，行事一向稳重，他也极为看重这个儿子：“加利尼亚城没有分封，”他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 这时旁观许久的海音补了一句：“那支迁往肯瑟尔城的狼群，头狼是安德鲁·麦克亚当，他现在的女人就是十六年前离开安德烈王城的洛熙珮妮·穆林。” “有意思，”博瑞·霍尔将右手搭在贝基的椅背上，左手轻搓着下颚，抬眼望向海音：“当年海娜·穆林偷袭你后，被安东尼·霍莱因拧了脑袋。我抠住安东尼·霍莱因的心，问他海娜·穆林手中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是哪来的，他说他不知。” 海音轻哂一笑：“最近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有很多安德罗氏贵族们对血盟是忠心耿耿？” “因为他们以为血盟所掌握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纯他们的血统，”奥斯汀轻捻着海音戴着圣灵指环的拇指，不屑轻嗤：“血统哪是那么好提纯的？” 若真如他们所想，德林西斯·康纳尔就不会遍地撒网，寻找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了。 来回细想，贝基·克顿的眼神渐渐地冷了：“我会招回阿肯·克顿，若他真的有问题，”看向奥斯汀，“我不会手软。” 海音眨了眨眼睛，关于洛熙珮妮的事，她觉得有必要知会他们一声，转眼瞧向艾丽莎·米勒。 察觉到海音在看她，艾丽莎立时就会意了，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边上的博瑞，略带尴尬地说：“里里和亚历知道一些，其他的四个，我没告诉他们。” 艾米·米勒闻言两眼珠子一转，稍稍歪着头斜眼望向她大姐，面上尽是不高兴。贝基·克顿这会没什么心情，满脑子都是阿肯那混小子。阿普里尔和博瑞则谴责地上下打量着不敢回视他们的艾丽莎。 “那还是由你来说吧，”海音右手托着下巴。 艾丽莎·米勒三言两句就将洛熙珮妮可能融合了费舍尔血液的事讲明了：“等阿肯回来，贝基可以问问他和洛熙珮妮之间有没有什么……，”虽然她觉得不可能，但也不能肯定他们就完全没有关系。 “阿肯不会做这样的事吧，”艾米·米勒看贝基和博瑞的目光已经充斥着满满的同情：“洛熙珮妮毕竟跟过博……” “你可以闭嘴了，”博瑞·霍尔头上的青筋都开始抽搐。 “先把阿肯·克顿招回来，”奥斯汀下了定论：“若有问题，那便收回他的领地，”账算得差不多了，现该说后续的打算了，“你们盯了十六年，盘踞在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还是如过去一样按部就班地生活。” 包括里里桑德娜在内，七位安德罗氏始祖均低下了头，这于他们算是耻辱。 “我没有要责备你们的意思，”奥斯汀开门见山地说：“十六年都查不出来什么错漏，只能说明你们查琼斯部落的方法不对。既然不对，那就将部署在马莎尔城的安德罗氏卫兵撤出。” 明白他的意思了，亚历桑德拉主动开口道：“琼斯部落是底蕴深厚的巫族，玄妙难测的手段层出不穷，我们应对起来确实有些无从下手。” 若是以往，没有名头，他们可以随便找一个借口，领着大批安德罗氏直接围杀琼斯部落。 但现下形势不稳，安德罗氏八大始祖脉系需时刻防备着隐在暗处的血盟，如果这个时候拿不出正当的理由就对一支不知深浅的光明巫族下手，暂且不论能不能拿下，就怕引得整个光明巫族反扑，那到时便真的腹背受敌了。 里里桑德娜看向奥斯汀：“我刚刚听海音唤那个被擒的转化者柏莎·琼，是十六年前出现在亚历山大和西雅婚礼上的那个柏莎·琼吗？” 虽对此早有猜测，但也没想到那个柏莎·琼会跑到西海森林和麦克亚当部落的眼皮子底下躲着，果真是奸猾！ “对，就是她，”海音和奥斯汀对视一眼，她也不磨叽了：“这次我拉着那么多的安德罗氏大张旗鼓地进安德烈王城，就是要借此名正言顺地入主马莎尔城，”见在座的几位面上都没有异色，她了然一笑，“你们应该都清楚西海巫祖是死于双子圣灵诅咒。” 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里里桑德娜微蹙眉头：“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的内情？” “可能有，”海音敛目：“但还需要证据来证明，所以我必须要入主马莎尔城。” 入主马莎尔城跟探查双子圣灵诅咒？博瑞·霍尔脑中掠过一个可能，不禁脱口而出：“双子圣灵诅咒跟琼斯部落有关？”若真是如此，那他们查了这么久一无所获，也是情有可原。 海音没有否认。 艾米·米勒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紧咬琼斯部落不放，”她还以为是奥斯汀委曲求全，服侍得海音·德西舒舒服服，西海森林才插手牵制琼斯部落，襄助他们抵御血盟。 “我同意西海森林入主马莎尔城，”反正不是她的领地，艾丽莎心一点都不疼，笑看向海音：“真期待西海森林和琼斯部落的碰撞，”盯上琼斯部落的这十六年，她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没处泄。 “那就多谢各位成全了，”若不是为了便于探查，海音对马莎尔城是分毫不动心，只因马莎尔城距离西海森林太远，鞭长莫及难以管理，而德西女巫族口又少，她目前也不想铺那么大的摊子。 里里桑德娜见没有反对的声音，就当这事过了，朝向奥斯汀问道：“还有其他的事要说吗？”她心里还惦记着海音恭喜她的事。 “让莫斯林钱行查一查钱行下安德罗氏贵族们的名户，”奥斯汀微挑唇角：“血盟到处挖地下城、建血池、购买无缝衣等等，这些都要钱，他们的钱是从哪来的，有没有安德罗氏贵族资助？查完安德罗氏，再查人族，只要钱财出入有异常的，都要深挖。” “是”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奥斯汀要跟他们讲明：“西雅·德西的血统，我亲自确认过，她的转化确实是出了问题。” 低着头的阿普里尔·雷克听着这话，怎么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恶意？心中虽有疑惑，但却不敢抬首多吱一声。 里里桑德娜看了一眼海音，眼角余光扫过其他几位，清了清嗓子多问了一句：“能告诉我们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不问，奥斯汀也准备要说：“亚历山大的血统没有问题，西雅·德西的安德罗氏特性在她喝下亚历山大的血后，也被唤醒过。问题是出在转化后，她再没有进食过血液，这便导致了融入她血脉中的安德罗氏血统没有被完全激发……” 听完奥斯汀的解说后，阿普里尔·雷克捏了下鼻子，心里的疑惑没了，自嘲一笑：“我有点佩服德西女巫了，”有多少转化者因为压不住安德罗氏的天性，而变眼中只有血的怪物，“西海说德西女巫向来不会亏待自己，这一点我不认同。” “德西女巫是不会亏待自己，”海音同历代德西女巫一样，自豪于自己的出身：“但为了信仰，我们宁死不屈。” “还有疑惑吗？”奥斯汀握紧海音的手：“若是没话要问了，亚历和里里留下，你们就先回去。” 贝基·克顿早坐不住了，他要回去查明奥斯汀说的那事，率先起身出了摩耶夫宫殿。博瑞·霍尔看了眼亚历和里里，心中有担忧，但也不敢违逆奥斯汀，只能跟着米勒姐妹一同离开。 待他们都走后，海音布上结界才出声再次恭喜里里桑德娜和亚历桑德拉：“我姨母怀孕了，她……” “什么？”里里桑德娜大惊，霍的一下站起，撞得她屁股下的椅子都倒了，倒是亚历桑德拉相对比较镇定，不过他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抬手就要去掏耳朵，但在手指触到耳朵时，又顿住了，大咽一口气，“奥斯汀，海音说的是真的吗？” 里里桑德娜闻言不乐意了，回头就斥道：“难道还有假的？”她明白奥斯汀为何要在最后提一句西雅血统的事了，舔了舔唇瞬闪挨到海音身边，“西雅是不是回西海森林了？” “嗯，”海音一把抓住她紧握的左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现在外面的情况还不明朗，我就让她回西海森林养胎待产了，正好家里有大嫂和大嫂的母亲在，她们都生养过，我们也能放心，再者还有亚历山大陪着。” “他陪着有什么用，”里里桑德娜哪平静得下来：“你不知道我怀亚历山大时有多艰难，”西雅腹中的孩子有可能是里里桑德娜始祖一脉唯一的承继者，决不能出事，“我……” “里里，”亚历桑德拉见妻子干晓得着急，却切不中重点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转眼问道奥斯汀：“你不是说西雅的转化失败了吗，那为什么还会怀了亚历山大的孩子？” 奥斯汀轻笑：“她运气好。” “我此次出西海森林，正逢拉丽莎家族的白尼利在西海商城，他告诉我威尔森·麦克亚当一直在找的柏莎·琼就在城郊，”海音详详细细将捕捉柏莎·琼的事说了：“我姨母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好在是有惊无险。” “本来若是没有那颗被唤醒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那个孩子会因母体难以供给气血而自觉脱离母体，”奥斯汀眼中闪过柔光：“但现在是不用担心了。” “什么不用担心，”里里桑德拉请海音将结界撤去：“我这里还掌握了一个血盟窝点，原想着再等等，现在我可等不了了，他们必须得给我吐出点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第81章 海音瞧着里里桑德娜那风风火火的样子, 不禁替她姨母感到高兴：“把你和亚历桑德拉公爵留下来，就是要将此事告知, ”起身来到杵着结界的里里桑德娜身边, “不过二位也该清楚我姨母怀孕这事不宜外传。” 提到这个, 里里桑德娜就不由得深叹一口气：“放心吧, 西雅怀孕可不仅仅关系到巫族和安德罗氏的血脉融合, 还牵扯到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这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大麻烦。我们听过就算, 绝不会对外吐露一个字。” “对你和亚历桑德拉公爵，我很放心, ”海音抬手准备撤去结界：“亚历山大让我给你带句话, 说是请你给他多收集一些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唤醒的、没被唤醒的都可以。” “这个我心中有数，”里里桑德娜见海音准备撤结界，刚想起步, 蓦然一把抓住海音覆上月华戳向结界的手指，忽得扭头望向奥斯汀：“西雅诞下的孩子……” 她虽没说完，但奥斯汀已清楚她要问什么：“是个血统不逊色于他父亲的安德罗氏, ”见里里和亚历瞠目, 是一点不意外，“因为母系的巫族血统, 有可能让他与自然会非常亲近, 但也仅止于亲近而已, 他纯净的安德罗氏血统会吞没他沟通自然的能力。” 就像西雅被转化后重新沟通了自然那般，强势的自然力量吞没、融合了她体内相对弱势的安德罗氏血统。 长不出獠牙、食用人族餐食是她安德罗氏血统被吞没的体现，而自愈力退化但却未完全消失则是因她融合了一部分安德罗氏血统。 “那就好，”里里桑德娜舒了一口气，惊喜道：“他没有巫族的特性，那些妄图融合安德罗氏和巫族血统的势力就不会盯上他。” “但他的血统比亚历山大还纯净，”亚历桑德拉公爵可没妻子那般乐观，紧锁眉头：“我就怕暗中一直惦记着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血盟会认为他是……” 里里桑德娜闻言凝血美眸一沉，厉色一闪而过：“那就各显本事，”万年了，若不是血盟见势不妙，分散隐入了八大始祖脉系，她以为血盟早该不存在了，咬牙切齿道，“一群只敢在地底乱窜的老鼠。” 在里里桑德娜放手后，海音撤去结界，目送着她急急离开。 亚历桑德拉有些不放心，但他还有事要与奥斯汀说：“莫莱恩和阿娜诗兄妹行错，也有我的纵容，我自请去烈日光狱受罚。” “亚历，”奥斯汀倚靠在椅背上：“你能不要胡闹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自请受罚就等于是削弱了……” “好了，你不用说了，”既然奥斯汀不允许，那他就不去，亚历桑德拉头也不回地去追妻子：“我陪里里一块，”亚历山大那小子总算是有一回让他满意了。 对着空空如也的会客殿，海音轻笑出声，回头问到奥斯汀：“我怎么觉得亚历桑德拉公爵只是借你下个坡，并不是真心想要去列日光狱受罚？” “这很重要的吗？”奥斯汀来到海音身边，牵起她的手：“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去趟斯特林庄园。” “见莫莱恩·斯特林和他的母亲洛塔·卡拉尔吗？”海音踮脚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刚准备退离，不想他竟侧首轻咬住她的下唇，吻了上来。 放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奥斯汀掌着她的后脑，尽情地攫取她的甜美。 将那群安德罗氏投进列日光狱中，索耶夫国王便立马赶回摩耶夫宫殿，途遇克顿公爵、两位米勒公爵……刚还撞见火急火燎的里里桑德拉公爵夫妇，抵达摩耶夫宫殿，他右脚伸出去又收回来，好像还有两位主没出来。 会客殿中的气氛变得热烈，当海音的手爬上奥斯汀衬衣的纽扣时，他一把将那只软若无骨到处点火的手摁住，不舍地放开她的唇，流连地亲吻她美丽的眉眼：“我们去斯特林庄园，见完莫莱恩母子便回柯雷尔庄园好吗？” “不要，”海音动情的声音似水一般柔媚，反手握住他的手，面颊轻蹭他腮边刚冒头的硬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你突然现身，想必用不了多久，外界就会有流言传出。” “不回柯雷尔庄园是要跟外界各族势力捉迷藏吗？”奥斯汀拥紧她：“不错的主意。” 海音后仰着头，双手贴着奥斯汀的两腮，眸中不掩狡黠地说：“真真实实、虚虚假假，他们越是忌惮你，我们就越要他们猜不透，彷徨难安。” “狡诈，”奥斯汀宠溺地扭头亲吻了下她的右掌心：“走吧，待解决完莫莱恩母子的事，我们应该还有点时间。” 抓下她的左手，走向殿外，敛下眼睫，心中多了一丝愧疚，他能陪着她的时间有限，而很多危险都要她自己去面对。自中了双子圣灵诅咒以来，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急切，他想要破解双子圣灵诅咒，与她并肩同行。 静守在摩耶夫宫殿殿门外的索耶夫国王，在见到海音和奥斯汀从会客殿出来，顿时收敛心绪，瞧海音领主那张红艳艳的小嘴，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刚干了什么，抬手轻轻拍了拍心口，庆幸他没进去打搅柯雷尔公爵的美妙事。 扬起笑迎了上去，索耶夫俯首：“柯雷尔公爵、海音领主，二位现要移步安德蒙特王殿休息吗？”安德蒙特王殿是安德烈王宫的中点殿宇，也是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在安德烈王宫中的居处。 “不用了，”奥斯汀带着海音走向西海森林的黑马车：“我们现去斯特林庄园，”想到海音刚提议的事，又吩咐道，“我回来的事，无需费力掩着，外界传出什么流言，也不用回应，你多费点心暗中查探，看有哪些势力开始躁动？” “是，”俯首跟在奥斯汀身后的索耶夫国王瞄了一眼海音，送他们到马车边，笑着道：“等海音领主有空了，我们来谈谈买鹿的事。” 抬腿正要上马车的海音略有迟疑：“我……，”她想说她现在就有空，可看了一眼奥斯汀后又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明天上午我来找你，”赚钱的事耽搁太久容易黄。 “不不不用，”索耶夫国王心颤颤，他哪敢劳动她来找：“明日上午九时，我去德……” “去斯特林庄园等着，”奥斯汀拉着海音上了马车，索耶夫这个国王虽仅是顶了个名头，但国王的身份摆在那，他贸然出现在德西家铺子，难免会引得隐在暗中的一些势力浮想联翩，这不利于“捉迷藏”。 “是” 西海森林的黑色马车拉着柏莎·琼悠悠荡荡地来到斯特林庄园，中心城堡的大管家卡特已经领着庄园里的兵卫等在了庄园门口，见着黑色马车，他下意识地动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后脱帽朝着马车俯首致意。 “看来里里桑德拉公爵已经回过斯特林庄园了，”海音可不觉得老卡特会给她这么高的礼遇。 奥斯汀轻笑：“你不要看轻了自己的地位，”四十六岁成就祖巫，在玛尔大陆是绝无仅有，还有她那奇特的修习之法，每每都让他惊奇不已。 黑色马车如入自家森林一般，在老卡特的带领下，一路畅通地来到了斯特林庄园偏南地的一处白色城堡外。 在马车停下后，老卡特恭敬地提醒道：“柯雷尔公爵、海音领主，斯特林光狱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奥斯汀就拉海音出现在了斯特林光狱门口，抬手示意卡特退下。瞥见牵着海音领主的那只手，卡特立马将帽置于心口处，单膝跪下：“卡特现带两匹马去吃草。” “去吧，”奥斯汀右眼瞳孔中心出现一粒血点，斯特林光狱立时从里开了，他一手牵着海音一手拉着绑缚柏莎·琼的乌丝银锁的一头，跨入其中。老卡特招呼两匹黑马进入草园，也不敢走远，时刻关注着光狱。 这斯特林光狱和西海商城新建的烈日光狱一般，一进入，海音就被强烈的光刺得微微眯起双目，待适应了才再次睁开。 越过一间间琉璃光室，奥斯汀和海音来到了南尽头，尽头左右光照最强烈的四间都不是空的。 区别是被关在一号、二号琉璃光室中的两位已不见人样。而三号、四号光室中的阿娜诗·斯特林和希波尼妠·明子样子虽干瘪，但可看出她们每日还能得到血液补充。 察觉到动静，最先回首查看的是阿娜诗，在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凹陷的双目渐渐大睁，惊惧促使着本能闪身欲要躲到光室一角，可当皮肤触到琉璃，她立时发出惨烈嘶叫：“啊……” 海音见她似被什么灼烧到一样跳离角落，也不管还在冒烟的后背，就坐地用力抱紧自己，将头埋进臂下颤颤发抖。 而这时希波尼妠·明子也注意到了他们，比之阿娜诗，她倒是不怎么惧怕奥斯汀，小心地靠近隔绝廊道的那面琉璃墙，提起沾了脏污的宽大裙摆，含泪屈膝行礼：“奴希波尼妠·明子见过柯雷尔公爵，”这话音还未落，她就已妖妖娆娆地低泣了起来，“柯雷尔公爵，您可回来了……呜呜……” 海音闻声收回落在阿娜诗身上的目光，打量起哭得……很丑的希波尼妠·明子，看着她那张已经生了不少黑斑的脸，轻哂一声提醒道：“你确定你现在这副模样，端出这副作态会很妩媚很……勾魂？”吓人倒是真。 前一秒还哭得难以自禁的希波尼妠·明子，下一秒就惊恐地尖叫一声歇了哭，慌忙捂脸背过身去。 放开海音的手，奥斯汀拉着被光照得更加干瘪的柏莎·琼走到一号琉璃光室，抬手敲了敲琉璃墙：“莫莱恩，转过身来看看这是谁？” 在未听到声音之前，莫莱恩还在骗自己，阿娜诗母女肯定是被光照花了眼，他不敢回头去确认，深怕自己同她们一样，花了眼。可此刻那声音却叫他再不能自欺，紧闭着发疼的眼睛，呼吸变得急促，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奥斯汀见他不动作，微挑唇角，就这么点胆子吗？ 被关在二号房中的洛塔·卡拉尔不敢置信地大瞪着绯色双眸：“你……你，”不可能……不可能，一拗起身，不惧被灼烧扒到琉璃墙上，“你是假的，”嘶声吼道，“你是假的。” “看来你知道的是真不少，”奥斯汀手上稍稍用力，柏莎·琼就不受控制地向前趔趄，跌倒在地，抬首上望，呆滞麻木的眼神正好撞进下看的洛塔·卡拉尔的血眸中。 静立一旁的海音看着她们先是面露疑惑，后大概是认出了对方又立马移开眼神回避，不由得轻笑，真真是有趣得很！ 隔着琉璃墙面，奥斯汀将洛塔·卡拉尔脸上的神色变化看得清清楚楚，见她到了此刻还在有意回避，出声讽刺道：“你真的不配为人母，”目光后瞥，“有你这样的母亲也不怪莫莱恩落到今天这个处境。” 说得还真对，海音像看一坨脏污一样看着莫莱恩：“阿芙拉·安妮儿死了，”见他僵硬得发颤的背部一顿，只觉好笑，“原来你还记得那个怀了你孩子的女人，我以为你将她交给乔利拉·琼的那一刻，就已当他们母子死了。” “呼……呼，”她死了，莫莱恩感觉心口似被光灼一般，那个孩子也死了，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再受罪了，死了就解脱了。 海音见他如此表现，双目一敛幽幽说道：“三十六年前，我见过阿芙拉·安妮儿一次，她很美很高傲，像是一朵开在北滨燎原的雪玲花。我以为这朵雪玲花在三十六年前早就已经凋零了，可没想到五天前，我再次见到了她。” “高高瘦瘦，挺着一个大肚子，”描述着当日的情境，海音的目光定在莫莱恩身上，声音变得愈来愈幽冷：“五月胎婴，小小的一团，没能等来降生，胎心中就被种上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每十个月便可唤醒一颗，十六年，她……” “你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莫莱恩崩溃了，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困兽用头撞击着地面：“我没想到她那么快怀孕，我真的没想将她交出去了，是他们逼……” “莫莱恩……呃，”关键时刻，洛塔·卡拉尔出声阻止，只是呵斥的话还未来得及吐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就自血统奔涌而出，掐住了她的喉咙，抬起双手去抠那深埋在血肉的力量，顿时脖颈处就血.淋淋一片。 奥斯汀算是了然了：“在你眼中，莫莱恩也只是一颗棋子。” “呃……呃，”到了此刻，洛塔·卡拉尔终是确定了眼前这位就是奥斯汀·柯雷尔本尊，瘫软在地，十指抠进了血肉，触到了颈椎骨，双腿乱蹬着，暴凸的眼珠子中尽是疯狂：“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要颠覆你吗？” “我知道，”奥斯汀蹲下身子：“你们要颠覆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血统——血蕊七瓣花，”右手食指在滚烫的琉璃墙面上一滑，趴在地上的柏莎·琼就被一股力量强拉起头，被迫看向琉璃光室中在痛苦挣扎的洛塔·卡拉尔。 原来她知道，洛塔·卡拉尔拱腰极力上挺：“呃……饶，”一口气泄了，如一滩烂泥一般瘫着，再无丝毫力气去挣扎。 奥斯汀弯起唇轻笑，对此很满意，俯首看向惊惧得忘了呼吸的柏莎·琼：“你不要怕，比起她，你现在还有点用。” 明明这光室中炽热极了，可她就冷得发抖，上下牙打着颤，发出咯咯的声音，柏莎·琼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安德罗氏贵族深深惧怕奥斯汀·柯雷尔了，他……他不是母神安德拉尔娜的儿子，他是恶魔之子。 “这就怕了，”海音轻笑摇首，哀叹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瞥了一眼气若悬丝的洛塔·卡拉尔，看向奥斯汀，双手抱臂下巴朝着莫莱恩努了努，“要问问吗？” 奥斯汀站起身：“不用了，他们说的话我也不信，”来这一出，只是不想让他们死得那么轻松。 “我记得幼时……” 开口了，海音挑眉瞅向跪伏在地上双拳仍然被握得死紧的莫莱恩，可惜太晚了。 “有段时间我常常问母亲，为什么我不能像亚历山大一样在斯特林庄园里拥有属于自己的城堡？母亲总是凄然一笑，强忍着泪回答我，说我的血统不够纯净，没有亚历山大尊贵，最后还会安慰我，莫莱恩·斯特林是安德罗氏始祖公爵亚历桑德拉·斯特林的儿子，身份同样尊贵无比。” 他信了，深信他母亲说的每一句话，所以在亚历山大玩耍时，他跑去抢夺他的玩具，而亚历山大每次都不屑与他争抢，因为只需转身，他就会拥有更好的。 海音听着莫莱恩·斯特林说着他的成长经历，眼神冷漠，也许洛塔·卡拉尔生下莫莱恩·斯特林也只不过是她阴谋的一部分，还真的处心积虑。 “慢慢的我长大了，渐渐地明白亚历山大和我、阿娜诗以及父亲其他子嗣的区别了，我开始感到羞耻，有意回避他。后来阿娜诗有了孩子，母亲又对我说阿娜诗的孩子怕是不能冠上斯特林的姓氏，我反驳了她，可结果呢？” 就为了这个吗？奥斯汀决定暂时不杀洛塔·卡拉尔了：“安德罗氏始祖脉系的姓氏大多是根据血统的纯净程度来定，无论是亚历山大还是你，后嗣血统不足以承继斯特林始祖脉系，均不得冠斯特林的姓氏。” 在这一点上希波尼妠·明子就比较想得通了，她捂着脸看向还瘫在地上的洛塔·卡拉尔：“你这贱货到底是存了什么心，竟这般教导莫莱恩？我家阿娜诗小时候就爱和莫莱恩完，会变成现在这样，肯定都是受了莫莱恩的影响。” 拿莫莱恩跟亚历山大比，洛塔这贱货是自比里里桑德娜吗，她怎么不怕里里桑德娜那毒妇把她给吞吃了？ “马莎尔城是母亲开口向父亲要的，她跟我说她喜欢山地绿野，喜欢平静安宁，她不想生活在安德烈王城，嫌这里充满了尔虞我诈……” “哼，”希波尼妠·明子在努力地撇清：“论起奸诈，整个安德烈王国都不是她对手，要不是柯雷尔公爵英明，我还被蒙在鼓里。” 海音掏了掏耳朵，希波尼妠·明子不再矫揉造作，那声音是又尖又细，很刺耳。 “入主马莎尔城后，母亲最爱去的便是木耷拉……” “莫……莫莱恩，”洛塔·卡拉尔再次打断莫莱恩的话。 海音眼神在趴着的柏莎·琼和瘫着的洛塔·卡拉尔身上打着转，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故意吹了个口哨，笑看向奥斯汀：“木耷拉山岭，”如她所料，提到木耷拉山岭，柏莎·琼和洛塔·卡拉尔的身子都会小幅绷紧，“好像是个不错的地方。” 今天这一趟也不算白来，海音上前拿走奥斯汀攥在手里的乌丝银锁头，拉着柏莎·琼走向来路：“我在外面等你。” 只是她刚走三步又刹住脚，回头朝着奥斯汀抛了个媚眼，笑着说：“你那里还有一袋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意有所指地看向洛塔·卡拉尔，“我们大方一回，给她种上一颗，让她也尝尝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在体内破壳生长的感觉。” “好，”他原也是这么打算的。 莫莱恩双手撑地，挺直腰背：“您也赏我一颗吧，”他想过了他还有两个孩子，只有他死了，父亲和里里桑德拉公爵才会接纳他们，这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我成全你，”奥斯汀取出两颗干瘪的血色种子，垂目看去，这还是小魔蛇从西海的墓中拿出来给乌黑黑的，右眼一眨，一滴凝血滴落，投入其中一颗干瘪的种子里，几乎是瞬间种子就有了反应，慢慢地饱满起来。 出了斯特林光狱，海音就见亚历桑德拉站在不远处，走上前去：“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也是这样以为，”亚历桑德拉已经感觉到莫莱恩的生命在快速流逝，长叹一声，嘴中的苦涩浓得化不开：“他到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了？” “说了，”海音能理解亚历桑德拉的心情：“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他向奥斯汀自求了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倒是他母亲，那个罪魁祸首洛塔·卡拉尔没有一丝悔意。” “进去看看他吧，”换了一身血色战袍的里里桑德娜迎风走来：“以后也见不着了。” 亚历桑德拉闭目紧抿着嘴，坚定地摇了摇头：“十六年了，他有无数次开口的机会，可却始终选择沉默，想来是不相信我。既如此，不见更好。” 不过十分钟，奥斯汀也出了斯特林光狱，看到亚历桑德拉夫妇并不觉意外：“我唤醒了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将其种在了莫莱恩的体内。触动了另外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壳中的生机，将它种入洛塔·卡拉尔的心脉中。” 柏莎·琼打了个冷颤，不出意外莫莱恩两日后会随着生长在他体内的娑婆拉耶母树一同消亡。而洛塔·卡拉尔则会受尽折磨，直至十个月后唤醒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若奥斯汀·柯雷尔不及时帮她取出那颗被唤醒的种子，其就会被种子活生生的吞噬。 种子？里里桑德娜腆着脸，凑到奥斯汀身边：“你这还有多少种子？” 他们几个也是傻，过去生活在娑婆拉耶母树林的时候，因为血统已经足够纯净，所以也就极少关注娑婆拉耶母树掉落的种子，谁能想到他们不在乎，有的是血族在乎？ “不多，”奥斯汀看向里里：“种子的事，你还是另想办法，”他这就只有三颗，乌黑黑还藏了相对饱满的两百颗在海音的空墓中，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挑的，海音还不知道这事。 第82章 “真的不多吗？”里里桑德娜不是很信, 她记得西海那有不少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眼珠子一转看向海音, 她这虽掌握着一个血盟窝点, 但能不能挖出种子来还是个未知。 海音两手一摆：“我这里没有, ”墨翼精灵王后从西海巫祖墓中取出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压根就没经她的手, “不过你也不用太急, 待我们去了马莎尔城后, 会着重收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那东西流在外太危险了，还是埋在西海森林比较好。 “亚历, ”奥斯汀觉得关于种子的话题可以结束了：“等莫莱恩消亡后，你可以再提阿娜诗问问, 原阿纳斯塔城的城主府被莫莱恩和光明巫族大祭司葛莱瑞亚·琼用日晖清洗过, 我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日晖清洗城主府？” 亚历桑德拉深叹一声, 这事他早已听亚历山大说过，点首表示知道了：“你和海音领主准备什么时候去马莎尔城？” 刚索耶夫已经发下通令了，通令有言让他们对奥斯汀的回归保持沉默, 细想一下便知奥斯汀有什么打算了。 “两日后，”奥斯汀扭头看向海音：“不过西海森林入主马莎尔城的事可以先透点风出去。” 海音认同一笑，前有奥斯汀回归安德烈王城的流言, 后又添了一桩西海森林入主马莎尔城的事,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比西海商城定城规要来得引人注目, 如此西海商城的压力就轻了许多。 一听奥斯汀这话, 里里桑德娜就明白他的用意了, 拉住海音的手：“在这个当口，你就该让亚历山大暂时待在西海商城。别的不说，有他在那，至少安德罗氏是不敢大闹。” 照她说，西海商城既是西海森林的领地，那西海森林就有权决定如何管理西海商城，她是真的不理解外界那些不相干的势力哪来那么多的意见？ “相比于西海商城，那还是我姨母更重要，”海音粲然一笑，西海森林和安德罗氏毕竟是两个独立的存在，她不想让亚历山大左右为难，“他陪着，我姨母心情会好很多，况且西海商城有麦克亚当银狼部落护卫，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听到海音说西雅和腹中的孩子比西海商城重要，里里桑德娜心里是舒坦极了：“放心吧，进来安德罗氏族群内部争斗激烈，能闲着的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威胁不到西海商城。” 有这么贬低自己族群的吗？尽管亚历桑德拉也觉是这样：“等莫莱恩消亡，我会将他的事在斯特林家族内通告，这也算是最后一次警告了，”若还有哪个敢肆意妄为，那莫莱恩的下场就是他们的结局。 海音抬首上望，日已偏西，她此次来安德烈王城的目的都已达到，现也该回去好好谋算接下来的事了：“今天清晨，我见到琼斯部落的乔利拉·琼了，她爱好乔装成普通放羊女，当年安妮儿家族的七个女巫就是败在她手里，晚间你们去德西铺子取她的画像。” 她真庆幸巫力可以掩盖眸色，却不能改变相貌。乔利拉·琼喜欢乔装骗取信任，那她就让她闻名玛尔，再也装不下去。 无力地耷拉着脑袋立在一旁的柏莎·琼听到海音的话，绝望的心中竟生起一丝兴奋，微微扯起唇角。想到也许有一天那个睥睨一切的乔利拉也会如她这般狼狈，她就压抑不住高兴。 里里桑德娜闻言血眸一亮，眼中多了兴味：“原来真相是这样，”外界都以为安妮儿家族消失在北地卡欧陆架的七位女巫是被拉丽莎家族偷袭，没成想暗地里还有一条毒蛇，“我们误会拉丽莎家族这么多年，现在真相大白了，也该还人家一个清白。” “应该的，”海音支持真相，接二连三的好戏都在赶来的路上，仰首长呼一口气，心情如今日的天气一样，很美！ “回吧，”奥斯汀拉着她的手，闪身上了马车。坐在马车里，海音手一松，绑缚着柏莎·琼的那根乌丝银锁就自动拴到了马车尾部的铁钩上。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里里桑德娜面上的笑意渐渐地淡了，回首看向丈夫：“真的不进去再见他最后一面吗？” 说来莫莱恩也可怜，生下来就是洛塔·卡拉尔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亚历因为顾忌她，对他的关注也不多，不然应早就发现洛塔·卡拉尔的不对了。 “里里，我经历过的女子，除了你是我拼命追回来的，其他都是……，”亚历桑德拉凝语，不知该怎么说，一声叹气充满无奈：“我从未要求她们必须忠诚于我，情.爱本是你情我愿，她们要留便留，要离开，我也不会亏待她们。” “我明白，”他们的生命太漫长了，男女情.爱早已成了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调剂，勾不起任何波澜，所以之前博瑞情陷洛熙珮妮·穆林，他们才会感到那么讶异。 里里桑德娜上前抓住丈夫的手：“我陪你进去看看吧，”纵然莫莱恩有千错万错，但他始终是亚历桑德拉·斯特林的儿子。 亚历桑德拉摇首紧握妻子的手，凄然一笑：“我真庆幸你只有亚历山大一个孩子。” “我努力过，”里里桑德娜也有点庆幸，过去她身边的伴侣也不少，人族、安德罗氏都有，可除了亚历山大，愣是没再怀上。这些年也淡了，身边的男子有生了别的小心思的，她学着亚历给笔丰厚的钱财，就放他们离开，倒也没有什么不愉快。 “我们回去吧。” 夫妻两手牵着手走向中心城堡。 晚间，窝在奥斯汀怀中的海音睁开了眼睛，用力抱了抱他便起身下床，穿上衣裙后，背手俯身在似沉睡的奥斯汀面上亲了一口：“我送你回结界。” 盘在结界中打盹的乌黑黑听到声响，不高兴地掀起眼皮，他们怎么不睡到海枯石烂？ 马车的门从外被推开，乌黑黑立马蹦出反向防护结界。奥斯汀的躯壳回到了结界中，海音双手抱臂站在马车车门口冷冷地看着乌黑黑。 还好意思拿冷眼看他？乌黑黑受不得这委屈了：“我好好地待在结界中，都没去打扰你们，”小德西就是贪他的美色，扭头去看自己的躯壳，一头又钻进结界中，“我要好好查检一下我的躯壳，别少了一块。” 海音两眼上翻，冷不丁地倾身伸手入结界，抓住乌黑黑的一条小细腿就把它拎了出来，不顾他的胡乱挣扎，关上马车门，开启了马车自带的防御结界，便闪身上了楼。 一进入海音的房间，乌黑黑就急道：“呀呀呀，你小心点，别把我的小细腿给折断了，”他的这副躯壳很脆弱，经不住摧残。 海音冷哼一声，将他扔在床上。 乌黑黑打了滚立马用双翅护在自己的心口处：“有话好好说，”看着神色冰冷的小德西，他严重怀疑是奥斯汀没服侍好，回想之前，好像小德西急色地拉着奥斯汀刚进房间不久，他就醒了。 “说，”可要说什么呢？海音表示她确实是在没事找茬，谁让那可恶的双子圣灵诅咒在她兴致飙到顶点时冒了出来，心中的火噌噌地往上冲，却又无处发泄。 说……说哪一件？乌黑黑默默地往后挪了两步，两黑豆眼紧盯着盛怒的小德西，肯定是长大后的他又被小德西哄骗，吐出了点要紧的东西。 心中细细评估，能让小德西发这么大火的事不多，他这正好瞒了一件：“我……我不是要故意瞒你的，血盟的主子德林西斯·康纳尔是跟我同天诞生在娑婆拉耶母树林的混球，幼时我们还是很好的玩伴……” 额？海音敛起双目，心中的火下去了，乌黑黑在说什么？ “当初发现我血统异常的就是德林西斯·康纳尔，”提到这个乌黑黑便气得很，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康纳尔那卑鄙的家伙：“要不是他告发我，我还能再隐瞒一段时日。” 在安德罗氏们还不懂得如何召唤血统时，娑婆拉耶母树林很祥和，是什么打破了祥和？是贪婪与恐惧。 “德林西斯·康纳尔？”海音盯着乌黑黑，奥斯汀为什么不告诉她关于德林西斯·康纳尔的事？ “我当他是最好的朋友，但他却一直在欺骗我，”乌黑黑伤心得不能自已：“他还骗了我一滴血，”虽然那滴血不含血统，但也非常非常珍贵，“也正是因为那滴血，才让我看清了他。” 海音对他的悲伤是一点都不能感同身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血盟的头头是德林西斯·康纳尔的？” 乌黑黑自顾自地说着：“他将我给他的那滴血融进了一颗挂在枝头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后将其吞噬。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在他融了那颗种子后，我就发现他身上的气息不对了，还想骗我……当我是艾米吗？” “然后呢？”海音都有些同情艾米·米勒，瞧乌黑黑这样子，气壮得一点都不像霸了人家五处金矿。 “还有什么然后啊，”乌黑黑带着哭腔控诉道：“发现了他气息产生了改变，我就警惕了，他再向我要血，我就不给，一次两次后，他便把我告发了。” 海音乐了，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听到闷笑声，乌黑黑眼刀子唰唰地甩了过去，他这么悲伤，她竟然还能笑得脸上开花？ “哼……嗯，”海音接收到乌黑黑的眼刀子，手抵着唇，清着嗓子，上挑的嘴角被扯了下来，力求做不出悲伤状但也要保持严肃：“那个……你是怎么发现德林西斯·康纳尔是血盟的主子的？” 盯着海音直至她不笑了，乌黑黑才回答她的提问：“很早，在我领着你去罗德烈山谷抢躯壳的时候发现的，”双翅一耷拉，“德林西斯·康纳尔在吞噬了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后，他的血统发生了异变。” “是不是跟那些安德罗氏一样？” 乌黑黑瞥了一眼海音：“怎么可能会和那些安德罗氏一样？只是有点相似而已。德林西斯·康纳尔借助了我的血，吞噬的是一颗活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每次提到那滴血，他就心疼、后悔、气愤，“那颗种子不但改变了他的血统，还让他多了一项恶心人的本事。” 海音大概知道那本事是什么：“他可以变成任何生命体的模样？” “你太高看他了，”乌黑黑气鼓鼓地半阖着眼睛：“他的血虽然是可以活动的，但想要凝成谁的模样，就必须要先吞噬目标对象的一滴血，而且并不是谁的血他都能吞噬的。” 这一点还是西海发现的，在安德烈王国未建立之前，德林西斯·康纳尔凝成他的模样去招惹西海，结果学他没学到位，被西海识破了，追杀了他近一年。 将知道的有关德林西斯·康纳尔的事全部交代了，乌黑黑收起两腿，将自己团紧：“我没有大事瞒着你了。” 没有大事，还有小事，海音故意冲着他冷哼一声：“奥斯汀为什么不告诉我有关德林西斯·康纳尔的事？” 乌黑黑沉凝了足有一分钟，才想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大概是为了检测你对他的爱吧，”简明扼要地将当年西海识破德林西斯假扮他的经过说了，“十六年前，德林西斯凝成奥斯汀的模样，站在你面前，被你一眼就识破了，你果然很爱他。” “呵呵，”海音假笑两声：“你可真能睁眼说瞎话，”十六年前奥斯汀的躯壳躺在她的空墓中，灵魂就在她身边，她能不知道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奥斯汀”是假的吗？ 不再理会他，海音拿了纸笔来到桌旁开始根据记忆描绘乔利拉·琼的样貌。乌黑黑见她做正事，又扑腾着翅膀凑了过来，站在海音的肩上指点道：“乔利拉·琼的眼睛没这么大，要小一点扁一点丑一点。” 小一点扁一点还很具体，海音弯唇笑道：“丑一点怎么画？”乔利拉·琼长得确实不出色，但也不丑。没什么特色的样貌于爱乔装的她，倒是正好。 用了近一个小时，进行了十多次纠正，海音才将乔利拉·琼的模样完全地描绘了出来，又在腮边添了两笔阴影，问到乌黑黑：“怎么样，”她的绘画功底可都是前世画人形结构图练出来的，“不错吧？” 乌黑黑蹦到左边瞧瞧，又跳到右边瞅瞅，才点了点鸟头：“很像，可以将它交给里里了，让她找莫斯林商行印个成千上万份，散发出去，不放过任何犄角旮旯。” “一定要让乔利拉·琼闻名玛尔，”海音正想将画像卷起来，只是刚动作就顿住了：“白尼利来了，”可真是时候，她也好再确认一番，一把抱起乌黑黑带着画像来到了店铺楼下，打开店门。 “他怎么又来找你，”乌黑黑盘到柜台上：“你就比他大了十……啊，”话说了半截，似蓦然醒悟，霍地站起，大瞪着黑豆眼，“他不会是把你当泊……” 海音飞快地捏住乌黑黑的鸟嘴，警告道：“你现在是一只不会说话的黑乌鸦，”一把将他摁趴到柜台上，白尼利是爱他的母亲泊伊，但她敢确定他绝对没有恋.母情结，“我长得很老气吗？” 听到这冰冷中隐含着威胁的声音，嘴被捏着头不能动的乌黑黑赶紧摇了摇鸟屁股，在心中急吼着：“没有，绝对没有，整个玛尔就属你长得最美。” 不过一分钟，白尼利进了德西家的铺子，见站在柜台后的海音沉着脸右手摁着一只黑乌鸦，不禁挑了挑眉，他来得好像不是时候，转身就想走。 “站住，”海音将拿在左手中的那张画像拍在柜台上：“你过来看看，认不认识？” 嘴被松开的乌黑黑缩着脖子，承受着背上的重压，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白尼利这个害他遭殃的祸首，干脆闭上眼睛。 被叫住的白尼利有点不想上前，这会海音·德西心情明显不佳，他觉得并不适合谈正事，再三斟酌了彼此的实力，终挪动着脚步走向柜台，俯首一看，心一紧：“乔利拉·琼？” 画得很逼真，眼睛不大偏扁，鼻子上塌下宽，嘴画得最传神，小口嘴唇厚。 “你能认出来，我就放心了，”海音收起画像：“来找我有事？” 白尼利瞥了一眼那只可怜的黑乌鸦，淡定地说：“你见过乔利拉了？” 这不是废话吗？海音冷声回道：“没见过我能把她画出来吗？” 好吧，他好像被鄙视了：“我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要告诉你外面有关你的流言传得那么盛，依乔利拉的性子，她应该会找机会试图来见一见你，”不过他的提醒有点晚了，海音·德西已经见过了乔利拉。 “我今早上见到羊群了，”海音也不瞒她：“放羊人是个穿羊皮裙的普通人族，我很友好地跟朝着她吹了两个口哨，跟她打了招呼。”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白尼利眼中起了兴味：“一切恩怨由万年前的那场巫祖之战而起，你说所有的怨仇会再以一场祖巫之战而结束吗？” 海音摇首：“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 “也是。” 白尼利离开后，海音就让乌黑黑招来里里桑德娜，将乔利拉·琼的画像交给了她，就上楼开始今天的修习了。如今她的修习偏重于锻炼灵魂，盘坐在床中央，刚清空心思，便放出了银翼东方龙法杖。 拿到了乔利拉·琼的画像，里里桑德拉的动作很快，直接去了莫斯林商行，将画像交给了等在莫斯林商行的艾丽莎·米勒，天还未亮，近万份乔利拉·琼的画像就被发往各方。 而随着画像的散发，一则关于黑暗巫族安妮儿家族三十六年前消失在北地卡欧陆架的七位女巫的消息也被传开了，谁也没想到这还有后续？ “什么，是真的吗？” 街道上结伴来往的行人，几乎都是一脸异色，凝神静听，周边窃窃私语不断。 “这消息是从安德烈王国内部流出来的，那还能有假？” “这么说三十六年前安妮儿家族的七位女巫真是丧在那个乔利拉·琼手里，那黑暗巫族不是咬错主了？” “可不是吗？因为黑暗巫族紧咬，拉丽莎家族死了多少优异的女巫，现在真相大白了，全便宜了罪魁祸首，也不知拉丽莎家族会不会找上门？” “可怜了安妮儿家族的那七位女巫，听说昔日的北滨燎原之花阿芙拉·安妮儿死得很惨烈。” “最可恨的就是琼斯部落。” “对，真的是无恶不作。” 几乎是一夜之间，刚被外界放过的琼斯部落又重归世人焦点，比之十六年前，讨伐之声更是激烈。 海音跟索耶夫国王签订了一千头鹿的买卖契书后就离开了斯特林庄园，坐在马车里，慵懒地倚靠着车窗，聆听着外界的声音，上挑的嘴角表达着她的好心情。 回到店铺，刚下马车就察觉到有客临门，也不回头去看，她打开铺子的门，站到了柜台后。 时隔十六年，艾达·夏洛蒂的眸色已呈深棕，跨入店铺，站立到柜台前：“恭喜海音领主，成就祖巫之身。” 时至今日，她基本已能肯定西海森林的修习之法有所变动。五年前西雅的境界可以说是停滞不前，可近五年，她的实力大幅提升，短短时日已超越三十六年前的墨林。现再看西海森林这位年轻的领主，四十六岁的巫祖，这简直难以想象。 “我也恭喜你，”海音轻捻了下圣灵指环：“艾达少酋长。” 艾达·夏洛蒂是一点没让她失望，用了十六年清理了夏洛蒂部落所有的转化者，后又手段凌厉地打击部落里亲安德罗氏者，现璃无火林的夏洛蒂部落又可称得上是一支纯粹的黑暗巫族部落了。 望进那双黑得散发紫幽光芒的眼眸，艾达抿了抿嘴，沉凝了稍许说道：“我很期待墨林的醒来，”等这一切都结束了，若自己还活着，她会像墨林一样找个好看的男人，生个月神女，说不定她的月神女也会像墨林的女儿这般优秀。 “两千年前范哲尔娜领主秘密地出了一趟西海森林。” “这个不奇怪，”海音不在意地说道：“太多眼睛盯着西海森林了，历代德西女巫都喜欢秘密地出西海森林，”这是祖传。 还记得她母亲说西海巫祖在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后，就再未出过西海森林。可据她所了解到的情况，西海巫祖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后，至少出过两次西海森林。 “范哲尔娜领主去了璃无火林，她前脚离开璃无火林，后脚夏洛蒂部落的前任老酋长就死了，死于他杀，”艾达见海音面上神色不变，不禁佩服她的好定性，拿出了一节枯竹放到柜台上：“这是五年前，我在夏洛蒂部落的古冢中发现的，你应该感兴趣。” 第83章 “是吗？”海音垂目细看那节枯竹，竹节发黑似被火熏过, 两端口还残留着点点干泥, 瞧着确实有些年份了，伸手取了, 稍稍用力一捏，竹节便从中间裂开, 经细缝可见其中装着一管灰黄的兽皮，不过她并不急着去查看兽皮上的内容。 见海音不动作，艾达自嘲一笑，眼中多是讽刺：“不介意我把铺子的门关上吧？”话说得是客气, 不待海音回应, 她就已挥手将铺子的门关上了，“你知道夏洛蒂部落的上任老酋长琦梦思·夏洛蒂是谁杀的吗？” 艾达的语调之中透着疲惫, 海音收回定在枯竹节上的目光，抬眼看向她。 没听到回应, 艾达也不失望：“在过去的十六年里，我重新了解了一番我深爱的部落, 结果……, ”勉力扯了扯唇角，面上露了痛心，放在柜台上的右手慢慢收紧，“结果我决定放弃追逐自由, 争夺夏洛蒂部落的实权。” 看着这样的艾达, 海音不难想象, 在深入了解后，夏洛蒂部落有多让她失望。 “夏洛蒂部落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跟一支安德罗氏势力有勾结了，”艾达转眼看向那节枯竹：“我一直在疑惑两千年前琦梦思老酋长被杀，为什么夏洛蒂部落没有追究？” 海音取出了藏在枯竹节中的那块兽皮，拆开放平，瞅见刻画在兽皮上的东西，心不由得揪紧，双目一凛，微抿的唇口稍稍上挑：“你看过了？” “你要灭口吗？”艾达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应该就是琦梦思老酋长的梦示所示了，”抽走海音拿在手里的那节枯竹，在她眼前晃了晃，“枯竹是琦梦思老酋长九竹云法杖中的一节。” 细观呈现在兽皮之上的那位头顶黑色曼陀罗王冠，身背墨翼的精灵，海音紧揪着的心慢慢地放松了。这位精灵长得很像墨翼精灵王后，手指拂过精灵头顶上的黑色曼陀罗王冠，乌黑黑说过墨翼精灵王后的模样像极了西海巫祖。 艾达品着海音面上的神色，历经了这么多事，西海森林有没有精灵，她已不再关心，左手从暗袋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竹节盒子：“这是我从琦梦思老酋长的古冢中发现的另外一样东西。” 琦梦思的古冢，艾达是把她家老祖宗的坟给掘了吗？ 海音见她将竹节小盒子打开，轻掀起眼皮笑看了她一眼，后垂目瞅向竹节小盒子，看清放在盒中的物件后，面上的神色凝住了，惊愕地道：“安德罗氏獠牙？” “对，”艾达嗤笑：“就是安德罗氏獠牙，这是我在琦梦思老……，”虽早已接受事实，但她仍是难以释怀，鼻间似被火燎一般，刺痛难忍，“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再唤她老酋长了？”做了一个深呼吸，压抑着难堪，“琦梦思死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巫族了，她是一个安德罗氏转化者。” 这就是为什么琦梦思被杀，夏洛蒂部落不敢追究的原因。 海音眨了眨眼睛，她要好好捋一捋：“琦梦思应该是在得了梦示之后才被转化的。” “巫族在接受了月神赛涅娜的梦示后，生命轨迹就会浮现，”艾达眼眶都红了：“琦梦思骗取了月神赛涅娜的梦示，就选择了背离种族，摆脱既定的生命轨迹，”很遗憾，她体内流着琦梦思的血，她的先祖背叛了月神。 “我看过琦梦思的骨骸，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九竹云法杖。两千多年过去了，九竹云法杖上的冰凌还没有完全消散。” 海音轻笑：“这么说你已经确定了琦梦思是死在我曾祖的银霜月法杖下，”看着那尖锐的獠牙，她只能说琦梦思是死有余辜。 “确定又能如何，”艾达缓了口气，凄然一笑：“也许是月神赛涅娜知道了琦梦思的背叛，派范哲尔娜领主前去清理门户，”若不是要查谁转化的琦梦思，她都羞耻于提及这事。 “既然不是来我报仇的，那你来作何？”海音拿起平摊在柜台上的兽皮，两指一捻，兽皮归于尘埃，这样的东西容易勾动一些贪妄者的欲.望，还是不要留着的好。 艾达用舌顶了顶牙，干脆地说出目的：“我想查出是谁转化的琦梦思，”音未落就趴到柜台上，凑近海音断言道，“我的直觉告诉我，琦梦思的那个关于西海森林的梦示不是偶然。” 这一点海音也很疑惑，按理说梦示降临的时间，以及所示内容都存在着不确定性。可反观琦梦思，整合种种，她总觉琦梦思是早就在为梦示的降临做准备：“你要查就查，没必要知会我。” 艾达一愣，没想到她会这般反应，嗤笑着道：“我知会你一声，就是怕自己查到一半便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会的，”海音吹了吹指尖的灰尘：“三十六年前阿纳斯塔城联手拉丽莎家族、琼斯部落对黑暗巫族的多方围堵，你都逃过了。现在水这么浑，你总不会把自己给呛死？” “水浑？”艾达蹙眉细想海音话中的意思，她提及了琼斯部落，再联想到今日的传闻，心中豁然开朗，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很抱歉打搅你这么久，你回西海森林时代我向你母亲问候一声，我也该离开了。” 海音见她转身，蓦然说道：“阿芙拉死了。” 艾达闻言脚下一顿，抿了抿唇，后不由得长叹一声：“我知道。” “你今天带来的消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海音轻捻着生灵指环：“十六年前血盟派了一队安德罗氏闯入了西海森林，在全军覆没后，又派了一队安德罗氏半路阻截我，他们的领头说了，要抓活的。” 海音·德西是在告诉她琦梦思的转化和安德罗氏的另一支势力——血盟有关系吗？艾达不敢肯定，稍稍侧头问道：“你能不能学学你母亲，有什么话说清楚点？” “好吧，”刚卖了一千头鹿，海音此刻心情不错：“血盟有意要复活娑婆拉耶母树林，他们也不知道在哪听说了西海森林中住着森林精灵，懂了我的意思没？” “森林精灵？”艾达挑眉，不屑地笑出了声：“森林精灵应该不喜杀戮吧？” 都多少年了，那些闯入西海森林的生命，除了西海巫祖的好友奥斯汀·柯雷尔，还有哪一个是活着出来的？这就足以证明，西海森林里有收割生命的利刃，绝不可能存在什么美好的精灵。 海音啧吧了下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脑袋：“还是你看得明白。” 打开铺子的门，目送着艾达离开，她也准备出门逛逛，扭头看向盘在楼梯拐角处的乌黑黑，假模假样地哀叹一声：“来了几回安德烈王城，我都没机会出去走走。” 听听这强调，乌黑黑有理由怀疑，她是要出去闹事。 “我们去莫斯林商行走一趟吧，”海音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琼斯部落的恶行也该都传开了，作为西海森林的领主，在这个关键时刻，我有必要对外澄清一些事，譬如我还没死……” “这个就不用澄清了吧，”乌黑黑只惦记着索要赔偿的事：“我们罗列的名单不是带着了吗？按着名单上门收钱就是了。” 海音想了想，便认同地说：“这也行，不过我还要澄清一件事，拉丽莎家族找到剥夺生命体生机的法子，这个消息可不是我西海森林透出去的，”整个事件中，就属西海森林最委屈最无辜，就不帮谁谁背锅了。 “这个是得讲清楚，”小德西同意上门讨债了，乌黑黑就来了精神，抖了抖毛说道：“现在正是澄清的最好时候，”一件、两件事也许挑拨不了拉丽莎家族和琼斯部落的关系，那接二连三呢？ 前有乔利拉乔装蒙混旁人的事例，海音此次出门是大大方方、不遮不掩，耳边是低若蚊蝇的私语，双目平视着前方，无视那些窥视她的目光，左手抱着乌黑黑，右手一挽，一张将要飘落在地的画像到了她的手中。 看清画像，红唇一弯，海音用着不高不低的声音念道：“乔利拉·琼，”旁若无人地轻哂一声，面上不屑之意浓浓，“明明是只猫，却总喜扮成老鼠，”微蹙眉头，“不太懂，”右手展开，画像随风飘离。 听到几声抽气，海音依旧不急不慢地朝着莫斯林商行的方向走去。 “这……这是西海森林的领主，海音·德西吗？”一个牵着一匹老马的大胡子商贩低语问到边上的青年，“她刚在说谁是老鼠？” 青年勾头张望着：“当然是乔……” “现在好了，估计用不了十天，整个玛尔都知道乔利拉·琼长什么样子了。” “你们说乔利拉·琼的画像是谁搞出来的？” “乔利拉的画像是莫斯林商行散发出来的，你说是谁弄出来的？” 大胡子商贩撇了撇嘴：“对待那样的部落，就该像莫斯林商行这样，让所有的人族和安德罗氏都知道她是谁，如此阿芙拉的悲剧才不会再重演。” 漫步来到莫斯林商行，不待海音进入，莫斯林商行的总管事就快步迎了出来，驻足在距离海音两英米之地，将右手置于心口处，俯首恭敬地说：“莫斯林商行史蒂夫很高兴见到海音领主。” 这么客气，海音捏了捏乌黑黑颈间的毛：“最近商行有新茶到吗？” “有的，”史蒂夫闻声立马侧身相请：“商行刚到了一批茶，正要送往斯特林庄园和瑞德尼庄园，以及柯雷尔庄园。” 他已经接到艾丽莎公爵的命令，在适当的时候，放出一两句意味不明的话，似不经意地对外流露出柯雷尔公爵已回归王城。 听到柯雷尔庄园，海音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下：“是吗，那还有剩吗？”果然能当上大管事的主，无论是人族还是安德罗氏，都是千年的老狐狸。 “有的，”史蒂夫没说的是，艾丽莎公爵已经交代了，日后若是有德西女巫上门买货，莫斯林商行就拿要奉给柯雷尔庄园的货呈上。他也得到消息了，柯雷尔公爵确实是回了王城，但却不是独自归来。 进了商行，海音先是大概地扫视了一圈，莫斯林商行占地很大，比德西家的铺子要大上三倍。商行中的摆设很像前世的大商场，一排排琉璃橱柜中陈列着各式商品，有宝石、有饰品，也有食物等等。 “还请海音领主稍等一会，我这就去给您取新茶，”史蒂夫在海音的首肯下，速速走向楼梯道口。 海音则到处走走看看，越过了摆放宝石的几个琉璃橱柜，没有瞧见喜欢的，便往里多行了几步，瞥见摆放在一角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怪石，不禁有些好奇，她没听说这个世界有赌石。 瞅瞅这块形状像海星的灰石，又瞧瞧那块状似大油果的长石，海音细辨着石上的纹路，确定这些不是什么原石。 站起身跨过那块横躺着的大油石，走向摆放在靠墙的那个高高的实木货架上，一眼望过去，海音侧首，目光定在了角落处那块仅有小儿拳头大的银石上，挪步过去，意念一动，手里多了一根散着幽光的银针。 取了一盒新茶归来的史蒂夫，找到海音，见她盯上那块地心银石，立时就明白该怎么做了：“海音领主喜欢这块石头，”状作不知这是块地心银石。 海音点首：“这块地心银石卖吗？”在成就祖巫之身后，她正想再添一把趁手的兵器，一直没拿定主意，刚在见到这块地心银石，她倒是有了想法。 前世虽只工作了一个月，但学医多年，她已拿惯了手术刀，这块地心银石不大，用巫力细细锤炼，凝炼成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正正好。 史蒂夫苦笑，她真的不用一言点破这石头的来历，本来不点破他还可以直接揣着明白装糊涂将这地心银石送予她，现在是不能了。 “这块地心银石也是商行里赶巧买下的，只可惜就是太小了，摆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年。海音领主若是喜欢，我可做主将它按当初买下的价出售。” 海音拨弄着乌黑黑的鸟嘴：“多少钱？” “不多，”史蒂夫已经想好了价：“两百金币。”这真的是跳楼价了，再低就连地心银石的边都够不着，那也显得太假了。海音领主能直接点名这石头的来历，想必也是不愿落于下层。 若是海音知道史蒂夫这心理，只会觉得他太不了解她了：“拿出来吧，我买了，”两百金币还能接受，再贵她就自己跑去玛尔大陆的尽头地心海底取了。 “好的，”史蒂夫招来了一个奴隶，将手中的新茶交到奴隶手中，亲自去将那块地心银石取出，奉到海音面前。 海音看了一眼：“装起来吧，”问之前她就已经看过了，这块地心银石虽小，但品质却不比她拿来炼制银翼东方龙法杖的那块差，“再给我来一沓硬质白纸，连带着这盒新茶一共是多少钱？” “您稍等，”史蒂夫引着海音来到商行门口的结算台，正要去拿她要的硬质白纸，不想这时又来了一群女巫，若是一些无名小辈也就罢了，但瞧见领头的那位，他不得不刹住脚。 领头的女巫穿着连帽金色太阳花长袍，端得一身圣洁，明黄色的瞳孔昭示着她尊贵的身份，海音抬手轻轻撸着乌黑黑背上的羽毛，还真是冤家路窄。 头戴黑色曼陀罗王冠，一头乌发，喜穿银白衣，都对上了，领头的女巫打量着侧对着她们的那位黑暗女巫，微微敛目，眼尾处的细纹变得深刻。 她还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遇上这个小辈，从她身上散出的气息可辨，外界流传她已成就祖巫之身，确是真，回首给站在她右后侧的西维尔使了个眼色。 手握烈日神杖的西维尔·拉丽莎会意立马上前：“海音领主，好久不见。” 海音勾唇转身，似才发现她们一般：“呦，这不是拉丽莎家族的西维尔族长吗，那真是好久不见，”说完，目光就迎上那位一直在打量她的光明巫祖，“想来这位应该就是蒙拉丽·拉丽莎巫祖了，幸会幸会。” “见着海音领主，”领头的女巫抬手轻抚自己的脸：“我真觉我已经老了，”看着她那双神秘的黑色眸子，蒙拉丽不得不承认西海森林又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海音领主的天赋好像更胜西海·德西？” 四十六岁的巫祖，拥有着月神赐予的漫长生命，可真是叫她羡慕。 “天赋如何又做得了什么准，”海音扭头看向进退两难的史蒂夫，摆手示意他去拿纸：“我倒是很认同你的上一句话，”回首直视蒙拉丽，“你确实已经老了，眼尾都有了细纹。” 蒙拉丽不在意地淡而一笑：“看着海音领主，我就想到我年轻气盛的时候，”一个小儿而已，她真的是太狂妄了。 “你年轻的时候也像我这么优秀吗？”海音瞥了一眼那群跟在蒙拉丽身后的女巫：“若是像我这般优秀，气盛也是应该的，”她在映射她太轻狂，“其实年轻气盛并不可怕，毕竟是经历少。” “海音领主说的对，”蒙拉丽面上的笑依旧和煦，就好像海音怼的不是她。 海音可不管她，继续着刚刚的话：“可怕的是像塔丽娜·拉丽莎母女和啵伊尔那般，年纪大了，心也大了，本事长了，脸却不要了，”看着蒙拉丽面上的神色凝住，她也满意了。 面色难看的西维尔回首看了一眼蒙拉丽巫祖，上前一步用烈日神杖重重点了一下岩石地面：“海音领主，她们都已经死了，还请您口下留德。” 海音轻笑安抚道：“不要生气，”移步上前，连看都不看西维尔，自她身边越过来到蒙拉丽的跟前，“我这么说也是想拉丽莎家族好，”望进蒙拉丽那双清澈明亮的眸中，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费舍尔都被西海巫祖封印了，你们为什么要将他唤醒？” 不躲不闪地迎接着海音·德西的逼视和质问，蒙拉丽在心中感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微敛双目，用着平稳的语调回应道：“费舍尔巫祖不是我等能唤醒的，海音领主误会了。” 莫斯林商行里的异样已经引得来往的行人驻足探看。史蒂夫派一安德罗氏从商行后门去报信，便急急地取了一大沓的硬质白纸匆匆回到楼下，感知到楼下气氛不对，硬着头皮出了声：“海音领主，您看这样的纸张可以吗？” “真的是我误会了吗？”难得有幸见着拉丽莎家族的巫祖了，又是她们主动上前招惹，海音也就将客气置于一旁了：“三十六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当年阿纳斯塔城外那一战，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 蒙拉丽扯起唇角，大度地劝道：“海音领主年纪轻轻，又何必总是沉迷于过去的痛苦……” “不，”海音抬手打住她的话：“我只会总结过去失败的经验，不会沉迷于过去的痛苦，”耸了耸肩，“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我，”幽叹一声，“至于我为什么要来回细想三十六年前的那一战？开始仅是因为有些困惑，不过随着事情越来越明了，现在已经没有困惑了。“ “那就好，”蒙拉丽摸不准海音·德西要说什么。 “嗯，”海音转眼看向商行外，见观众还真不少，心情莫名地美，收回眼神继续看蒙拉丽，凝眉问道：“你看过那种……那种猴戏吗？”不待蒙拉丽回答，就接着道，“我现在看拉丽莎家族就是抱着那种看猴戏的心情，既同情猴又佩服耍猴人。” 蒙拉丽终于沉下了脸：“你过分了。” “什么过分，”海音瞧着这张脸才觉舒服，倾身上前凑近蒙拉丽：“我浪费口水说这么多，都是出于好心，”压低声音，“万年了，拉丽莎家族有没有庆幸过当初西海·德西只抹杀了费考那个没用的东西，而留下了阴狠毒辣的费舍尔？” 嗅着她身上的冷幽，蒙拉丽微微眯起眼睛，眸中的安宁已消散：“海音·德西，你太狂妄了。” “我说了我有资格狂妄，”海音抬手描绘着蒙拉丽眼尾的细纹：“告诉你个秘密，明天我就要启程去往北地的马莎尔城，”见其眼底生了涟漪，心中只觉好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入主马莎尔城吗？” 入主？蒙拉丽心中起了大浪。 “因为德西女巫比拉丽莎家族聪明，”海音手指上移，点了点蒙拉丽的脑门：“万年了，拉丽莎家族再未出现双胎，好不容易泊伊怀上了双胎，竟自然融合了，你们就没好好想一想这是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白尼利在带走泊伊后，再次回到阿尔萨斯山脉就有问过她，蒙拉丽收紧垂在身侧的双手，她不愿意承认那是真的。 “噢……咝，”海音收回手，敛下眼睫，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的脑侧：“瞧我这记性，”翻眼看向蒙拉丽讽刺道，“你们心思都放在如何复活费舍尔的大事上，哪有时间想这个？” “你到底要说什么？”蒙拉丽的耐心已经见底了。 海音闻声也不装了，勾唇冷笑直言道：“被琼斯部落当猴耍了万年，你们竟还耍出感情来了，不可悲吗？”轻哂一声，“知道西海森林近年来为什么不在盯着拉丽莎家族吗？” 蒙拉丽猜到了，可她不信。 海音也品出她不信了：“被琼斯捧了这么久，拉丽莎家族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光明巫族第一大支了，”扭头见史蒂夫已经将她的东西打包好，她也觉差不多了，“我入主马莎尔城是要跟琼斯部落清算一些老账。” 不可能，指甲抠进肉里，蒙拉丽感知到疼痛，试图平息着内心的激荡：“你有证据吗？” “当然，没证据我大老远跑去马莎尔城做什么？”海音伸手想要接过史蒂夫包好的东西，不想史蒂夫竟将包裹抱紧，这什么意思？对对对，她还没付钱，摸摸暗袋，不好意思地说：“账能记在我姨父亚历山大·斯特林的头上吗？” “可以，您说记哪位头上都行，”史蒂夫没有放下包裹：“东西不少，您提着也不方便，等会我随您走一趟。” 海音点首：“行，”回头见蒙拉丽还呆站着，她也不想再刺激她了，“我已经尽力提点了，能不能想明白就在于你自己了，”拍了拍蒙拉丽的肩，“其实你很清楚我有没有诓骗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我也能理解，谁会承认自己蠢？” 听听这掏心掏肺的话，史蒂夫都觉窝心。 “告诉你句实话吧，”海音用舌顶了顶腮帮子：“万年前琼斯部落求的就不是双子巫，而是能除掉西海·德西的双子圣灵诅咒。” 蒙拉丽瞠目，脱口而出：“不可能，”说完才惊觉自己承认了什么。 海音也不在意：“一箭双雕懂吗？”怕她不懂，特意说明白点，“同属光明巫族，是你你会愿意看到琼斯部落出现一个能与西海·德西匹敌的光明巫祖？” 见蒙拉丽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海音笑了：“啧啧啧，这个表现就对了，”她接着往下说，“双子巫还未出生，他的路就已经被定好了，只是出现了一点意外，费舍尔还活着。” 心情舒畅地移步向右绕过蒙拉丽，海音站在莫斯林商行的台阶之上，对着一街的观众说：“我是西海森林的领主，海音·德西，今天趁着人多，借着机会澄清一下，关于拉丽莎家族的某些流言，并非是我西海森林透出去的。至于是谁让西海森林背了十六年的黑锅，西海森林已查清，近日会上门索赔，还请诸位拭目以待。” 第84章 今天出门不但达到了对外澄清事实的目的，还意外得了一块地心银石, 海音此刻是通体舒畅, 扭头瞥了一眼还静立在原地的蒙拉丽，微勾唇角淡而一笑, 领着手提包裹的史蒂夫穿过围观的群众，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漫步在热闹的街道上。 她这一离开, 新的话题就起了。 “那就是西海森林的海音领主，你们听说了西海商城城规的事吗？” “城规不清楚，但这位海音领主刚说的话，我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的什么有关拉丽莎家族的流言, 到底是什么流言？” 隐在围观者中的几个浅淡血眸的安德罗氏不着痕迹地互视一眼，他们中立马就有一位率先出了声。 “你蠢啊, 还能是什么流言？当然是拉丽莎家族披着光明巫族的圣洁皮子，专干一些吸食其他生命的肮脏事。” “这事还是十六年前传出的, 当时谁都以为消息是跟拉丽莎家族过不去的西海森林向外传递的，现在人家西海森林的领主都站出来反驳了, 那肯定不是西海森林所为。” “我记得当时闹得最凶的是有关琼斯部落勾结血盟, 寻找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母体的事，后来突然传出拉丽莎家族从我们安德罗氏身上寻到剥夺其他生命生机的消息，然后……，”安德罗氏贵族也不惧两手一摆：“我就不再盯着琼斯部落了。” “是啊, 我也是一样, 毕竟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找的是母体, 我们男子不惧。可剥夺生机就不一样了，男女老少只要还有命活，那就存有生机。” “是啊是啊，那段时间我都把我家小崽子圈在身边，一点都不敢马虎。” 几句附和的话语一跟上，就有不少主悟出不对了，瞧了半天热闹的胡子商贩插了一句：“照这么说，嫌疑最大的应该是琼斯部落，那怎么就栽到西海森林头上了？” “你们没听海音领主说吗，她已经查明真相了，近日就要上门索赔，”语调之中丝毫不掩幸灾乐祸。 “你们就不觉得拉丽莎家族有点可怜吗？” “真的好可怜拉丽莎家族啊，哈哈……” 街道上议论的声音并不小，静立在莫斯林商行内的几位女巫听得是清清楚楚，不自禁地弯了脖颈低下头去，她们从未这么难堪过。海音离开了，蒙拉丽也不再收敛情绪，垂在身侧的双手被握得咯咯响，面色阴沉得就连西维尔都不敢靠近。 真的可怜拉丽莎家族……可怜拉丽莎家族……哈哈哈……可怜拉丽…… 耳边一直回荡着这句话，除了这，蒙拉丽什么都听不到，紧敛的双目蓦然大睁，一时没收住声音，像是吼一般叫道：“回去。” 跟着来的女巫，包括西维尔，均俯首唯唯诺诺地应道：“是。” 回到铺子的海音，送走了史蒂夫，拿了一张硬质白纸，刷刷地写下公告澄清当年事，后将白纸附到铺子门面最显眼的地方，便嘭的一声关上门，上楼准备修习。 窝到床上，乌黑黑舒了一口气：“我刚刚都怕你犯傻，将那两百多金币的账记到我头上，”那小德西就太蠢了。 “你就只关心这事吗？”海音盘腿坐好，拿出了刚得的那块地心银石，细细比划着，正常的手术刀是由刀片和刀柄组成，她要炼制的是刀片和刀柄熔接在一起的那种固定的手术刀。 这块石头是真不大，将它熔炼彻底、剔去杂陈，估计也就只有鸡蛋大小。如此若想求高程度的杀伤力，那她就必须要严格控制材料分配，手术刀的刀柄两到三寸都可，刀片要加长两到三公分。 乌黑黑见海音一眼不眨地盯着那块破石头，忿忿不平地说：“这眼珠子大的东西竟要两百金币，史蒂夫怎么不去抢？” 手术刀的雏形已呈现在脑中，海音也就不再浪费时间，闭上双目：“你眼珠子有这么大？”右手轻轻向上一抛，那块地心银石顿在了她面前，意念外放锁定地心银石，同时输出巫力，开始锤炼银石，剔除杂质。 乌黑黑用力眨了眨眼睛，还想说什么，扭仰起脑袋，见海音面目平静不断地往外输出巫力，也就闭嘴了，缩紧脖子半阖着双目。小德西在这个时候炼制黑暗兵器，大概是为了更好的锻炼灵魂，看来乔利拉·琼给她带来的压力并不小。 这方沉静了，外界却是愈来愈喧嚣，流言更是四起，还一个比一个震撼。 “什么，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回来了？” “没听说呀，哪来的消息？” “我弟弟妻子的哥哥的岳父在莫斯林商行做账目管事，他带回来的消息，说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早已经回归王城了，至于为什么不露面就不清楚了。” 一位身着普通白袍，头戴高礼帽的青年男子安静地与纷扰的街道有些格格不入，掩在帽檐下的眉眼带笑，饶有兴致地听着周遭的议论。 安德烈王城南城郊，一处用明黄色琉璃瓦覆盖屋顶的城堡中，蒙拉丽端坐在一面等人身的琉璃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没了那些不堪的闲言碎语，她也渐渐地平复了心绪。 白尼利进来时，瞧见她正在轻抚自己眼角的细纹，不由得勾起唇角，莫斯林商行发生的事，一路来他已经听说了不少，海音·德西总是能叫他叹服。 “回来了，”察觉到白尼利的气息，蒙拉丽并没有收回轻抚眼角细纹的手：“你瞧瞧我是不是老了？” “我以为这是事实，”白尼利上前，一个闪身就到了蒙拉丽的身侧，扫了一眼镜中妇人，便扭头问道：“你招我回来有事吗？” 对于白尼利的话以及他不恭顺的态度，蒙拉丽似早就习惯了一般：“我知道你和海音·德西有来往。” “交易而已，”白尼利也没有否认：“拉丽莎家族给不出破解双子圣灵诅咒的法子，我只能自己探究，”而在玛尔再没有哪个巫族比西海·德西更了解双子圣灵诅咒，“海音·德西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蒙拉丽冷嗤一声：“你倒是看得清，”放下轻抚细纹的手，转头回视白尼利，“海音·德西要入主马莎尔城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白尼利笑看着蒙拉丽：“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你引以为豪的拉丽莎家族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光辉，”如今的海音·德西已经成就祖巫之身，做起事来更是少了顾忌，敛下眼睫，遮住眸底的起伏，但却甚合他的意，“没事多出来走走是对的，你总窝在阿尔萨斯山脉，迟早会和那井底蛙一样。” 话有点刺耳，蒙拉丽不爱听：“没了泊伊在族中，你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 “能带走母亲是我的本事，”白尼利很清楚只要他一天冠着拉丽莎的姓氏，蒙拉丽就会“包容”他一天，稍稍俯身照了照镜子：“我真年轻。” 这小子是故意的，蒙拉丽被激得一掌击碎琉璃镜：“你可以滚了。” 对着空镜架，白尼利扬起嘴角：“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个流言，”斜眼瞥向蒙拉丽，“奥斯汀·柯雷尔归来了。” 蒙拉丽心一突，失声惊道：“你说什么？” 白尼利轻笑摇首：“我说你该多出去走走，”音一落，人已消失，眨眼间便出了城堡。 奥斯汀·柯雷尔回归王城的消息刚被传开，西海森林要入主北地马莎尔城的事就袭来了，这一出又一出的好戏上场，谁还记得西海商城的城规长什么样？ 天刚亮，艾米就将马莎尔城的地源封契送来了德西铺子，见着附在门面上的那张告示，面上的敬佩之意是掩都掩不住，两夜一白日，她算是亲眼目睹了海音·德西利用别人的嘴生撕了琼斯部落的遮羞布。 瞧瞧这告示写的，什么叫“西海森林行事光明磊落，向来敢作敢当，绝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这不是摆明了在骂琼斯部落？ 关键她澄清时还不忘踩拉丽莎家族，艾米目光下落，轻语念叨：“拉丽莎家族不做人事是真，活该给某某部落挡刀，但也请某某部落拿出点你们勾结血盟的胆量来，大家都不瞎，西海森林可没什么丑事需要遮掩……哈哈……” “一大清早的，你笑什么呢？”海音手里握着那块没什么变化的地心银石，抱臂站在二楼的窗边，垂目看向艾米，一个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当街笑得这么大声，她也不怕吓着谁。 艾米扬了扬拿在手中的小盒子：“你今天不是要启程去马莎尔城吗？我给你送东西过来。” 来得可真及时，海音转身下楼，打开铺子的门。 “给你，”一脚才跨进门，艾米就等不及将装有地源封契的小盒子递出。 “怎么是你亲自送过来？”海音接过小盒子打开，确定是马莎尔城的地源封契才又将盒子合上。 艾米趴在柜台上，右手托着下颚：“原本是索耶夫送过来，正好我顺路就一并带过来了。” 顺路，顺哪门子的路？海音记得米勒姐妹的庄园是在安德烈王城的正北向：“东西我收到了，你请自便。” 艾米撇了下嘴：“我是来找你，顺便将地源封契带过来，”若不是有重要的事，她当她乐意来这。 “找我？”海音眨了眨眼睛，看着艾米·米勒，突然想起一事，立马弯唇，笑嘻嘻地问道：“你是来买乌灵魂索的？”见艾米不情愿地点头，面上的笑更真诚了，“来照顾我生意怎么不早说，”害她摆了那么久的冷脸，多伤感情。 “我能问个问题吗？”看着海音·德西的假笑脸，艾米只觉浑身发痒：“西雅会炼制乌灵魂索吗？”她真不想照顾她生意。 海音可不管艾米有多不乐意：“很抱歉，我姨母暂时还不能炼制乌灵魂索，”她现在已经成就祖巫之身了，那是不是该考虑给乌灵魂索涨点价？ “好吧，”艾米突然有点怨她大姐，两眼一闭，掏出一张琉璃卡拍在柜台上：“这里有五十万金币，”扯下七根连根发，又取了一滴血，“你炼制好乌灵魂索，就让奥斯汀召唤我，我自来取。” 她大姐就应该无视她的质问，不要告诉她关于费舍尔的事，这样也许她还能囫囵着过，等到西雅能炼制乌灵魂索，也就不会便宜了海音·德西这个黑心女巫。 “好的，”一早上不但收到了马莎尔城的地源封契，还接了一单生意，海音直觉今日不宜出门，也许等会还会有大户临门：“我决定了，要在安德烈王城多留两日。” 反正琼斯部落就在马莎尔城，一时半会也跑不了，她先赚一拨钱填补一下口袋。 “那最好，也省得我去追，”正经事办完了，艾米就勾着脑袋开始扫视周遭了，压低声音问道：“奥斯汀呢？” 海音将艾米的血融进连根发中，小心地将发收进一只小幽冥盒子里：“他不在，你……” 一听说奥斯汀不在，艾米就激动了：“他是不是去莫斯林钱行了？”她问过钱行的管事了，那处在采掘的金矿现还在她的名户下。 噗……噗…… 听到扇动翅膀的声音，海音扭头看向店铺外，果然是一早上不见鸟影的乌黑黑回来了，瞧他那双亮目，不用猜肯定是去了克顿庄园，瞥向艾米：“你真的不用提醒奥斯汀，他是不会将金矿的事给忘了的。” 艾米没在意进门后停到空货架上的乌黑黑，丧气得一声招呼都不愿意打，就离开了德西铺子。 见多余的那位走了，乌黑黑紧绷的右翅一松，一张血色琉璃卡就掉了出来，用鸟嘴啄了啄琉璃卡上的花纹，跟海音炫耀道：“幸亏昨夜我做梦梦到追着贝基要钱，不然就把‘私了’的事忘了。” 听到这话，黑心商家海音都甘拜下风：“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贝基·克顿也是倒霉，弹给个头，就没了二十万金币，“现实总是很残酷。” “要钱的梦肯定是奥斯汀给我加强了记忆，”一屁股坐到琉璃卡上，乌黑黑还沉浸在追到债的欢乐中：“一开始贝基见到我还想装糊涂不认账，”说到这学着海音冷哼一大声，“我冷眼看着他，心里在数着数，他每拖延一分钟，我就给他涨一千金币。” 海音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在给他涨价之前就没吭一声吗？” “我告诉他了，”乌黑黑鸟头一昂：“呀呀呀，他听不懂关我什么事，反正是拖了两个小时，最后我……” “最后你说话了，告诉他，他欠你三十二万金币，”海音歪头看向铺子外，苦主已经找上门了，估计还有两分钟到场。 乌黑黑站起来，叼着那张琉璃卡就朝楼上飞去，三百万的空已经填了三十二万了，还剩两百六十八万。等会他还要回体，去一趟莫斯林商行。 贝基·克顿领着阿普里尔·雷克进门时，脸都是黑的，见着海音就问道：“你为什么不关好你家的黑乌鸦？” 这两天他正因阿肯那小子的事苦闷不已，昨夜好不容易有了点点兴致招来了萨哈家族送来的女人，可衣服才脱了一半，一只黑乌鸦就出现在了他的床头，那感觉…… “那只黑乌鸦身上又没写着我的名字，”海音又帮乌黑黑想了一条发财的路：“你是来找奥斯汀谈私了的事吗？” 她在说什么？贝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我……我钱已经给了那只黑乌鸦，”虽然最后说话的那个声音不对，但他敢肯定那欠揍的腔调绝对是属于七岁的奥斯汀，“你们是准备合起伙来再坑我一个三十二万金币？” “没有，”海音见坑不到钱，就转移目标了，看向阿普里尔：“你是来买乌灵魂索的？”她就说今天适合发财，不宜远行。 阿普里尔很爽快，掏出一管金券：“定金二十万……” 海音瞥了一眼那管金券，不好意思地说：“现在规矩改了，”买卖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厚此薄彼，“刚刚艾米是付了全额，所以，”明白她的意思吗？ “懂……懂，”阿普里尔干笑着，心中已经在问候艾米，活该她穷，老老实实地掏了五十万全额，面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拉着贝基离开了德西铺子。 一早上入账一百万金币，海音是畅快极了，出了柜台正打算关门，不想却瞥见站在街道对面的女人，多年不见，她身上没了楚楚可怜，倒是多了一些惑人的野性，大概是和狼人生活久了的关系。 穿着性感的露腰兽皮裙的洛熙珮妮静立着，她是听了海音·德西出西海森林的传言，特地从肯瑟尔城赶来安德烈王城的，为的就是要看一看她的这个杀母仇人。 海音抱臂站在店门口，感受着自洛熙珮妮身上溢散出的敌意，她这是将海娜·穆林的死算到她的头上了。十六年过去了，洛熙珮妮身上费舍尔的气息愈加浓厚，浓厚得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后院，奥斯汀醒来整理了一番乌黑黑的记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便哭笑不得地出了反向结界，感受到店铺中不同寻常的静谧，不由得微微蹙眉，移步穿过通道，见海音正静立在铺子门口，双唇一弯，悄无声息地上前。 今日仅是来见一见海音·德西，现在见过了，洛熙珮妮也不准备再停留，转身抬脚欲要离开，可就在这时，眼角余光扫到一抹她此生难以忘怀的红，立时顿住了，轻眨了下眼睛，忽地回头。 只见海音·德西被一高大的男人自后抱着，她没了冷漠，仰首笑看着男人。男人抱着她后移，后伸手要关上店门。 洛熙珮妮见状，不自禁地穿过街道。男子似注意到她了，抬眼迎向她。 凝血如琉璃般的血眸，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看着他像是不认识她一般，毫不在意地收回眼神，心钝痛，闪身就要上前推开那将要关起的铺门，可惜就在她要抵近时，一道血影掠过，将她带离了街道。 东街的一处小巷中，洛熙珮妮发疯似的挣扎：“放开我，”她要回去找他。 博瑞依言一把将她扔在了地上，洛熙珮妮得了自由闪身就想回去，却不想在经过博瑞身边时，竟被他一把拉住，嘭的一声甩到墙上。 剧痛伴着骨头断裂的声音袭来，洛熙珮妮五官都缩在了一起，到了此刻她才拿睁眼去瞧博瑞·霍尔。 今天博瑞来德西铺子主要是为了见奥斯汀，可没想到竟会在那遇上洛熙珮妮，一手撑在她的头侧，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也不知是因为过去的情分，还是因为什么，洛熙珮妮直觉博瑞·霍尔不会拿她怎么样，缓过了那阵剧痛，朝着他吹了口气：“嗨，博瑞公爵，我们不是早就已经说好了，都过去了吗？” 气息中带着一股迷迭花香，博瑞不是很喜欢：“你是过去了，但我这还没过去，”费舍尔是怎么侵入他体内的，他困惑了十六年，她总要给他一个交代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洛熙珮妮抬手将博瑞散落在额前的一小撮发勾到他的左耳后：“当年可是你逼我走的。” 博瑞敛目轻笑：“这么说还真是我的错，”眼中厉色一闪，忽然变脸一把掐住她的下颚，沉声问道：“说吧，谁让你出现在我身边的？” “呃，”洛熙珮妮大力地去拉扯博瑞掐着她下颚的右手：“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时她还只是个罗鬃人，一点价值都没有，“是是你自己带我回瑞德尼庄园的。” 博瑞冷嗤：“在遇上我的前后，你就没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洛熙珮妮心中大惊，不过面上却不显。她在遇上博瑞·霍尔的当天晚上就做了个梦，在梦中她跟阿波罗太阳神做了一笔交易。 阿波罗太阳神说尊贵的博瑞·霍尔公爵会深深地爱上她，给她所有她想要的，而她要做的便是让博瑞·霍尔公爵轻松快乐。 她同意了这笔交易，之后也正如阿波罗太阳神许诺给她的一样，博瑞·霍尔公爵很快就爱上了她，而她也享受了五年尊贵的生活。可……可交易不是已经随着博瑞不再爱她，她的远走结束了吗？ “看来是想起来了，”博瑞眼中冷意逼人。 德西铺子门关上后，海音离开了奥斯汀的怀抱，背抵着门，心情多少受了点影响。 奥斯汀也认出了洛熙珮妮，对于海音的不愉快也很能理解，就像他不喜白尼利和海音来往过密道理是一样，他们都霸道，容不得别人觊觎自己的伴侣。 沉默了许久，海音终于出声了：“洛熙珮妮看你的眼神，就好像是看追寻千年的恋人。” 奥斯汀挑眉：“不用管她看我的眼神，你只要清楚我是用什么眼神看你就好了，”凑过去一把托起海音，额头轻蹭着她的下巴，“我们不要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不开心好不好？”他们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有点吃味，”海音也觉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洛熙珮妮比我先遇到你。” 这一点奥斯汀就不认同了：“洛熙珮妮遇上的那个是费舍尔，不是我，”不过提到这个，他就想起一事佯装委屈地道，“乌黑黑好像对我封锁了一部分记忆。” 海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们这是在闹内讧吗？”捧起奥斯汀的脸，笑着告密道，“他昨夜去了克顿庄园，”将那三十二万金币的事简单概述了一遍，“封锁记忆，他在防着我呢，可惜我知道的太多了。” 奥斯汀笑出了声，迎接着海音的吻，瞬闪上了楼。 第85章 激情方休, 海音正依着奥斯汀闭目养神, 察觉到一股的熟悉的气息在靠近德西铺子，眼也不睁就将脑袋从奥斯汀的臂膀上移开，懒懒地翻了个身, 呢喃道：“告诉博瑞·霍尔，让他离洛熙珮妮远点。” “好, ”奥斯汀侧身在海音的耳鬓落下一吻, 便起身下床了：“乌黑黑再三交代了，要我去一趟莫斯林商行。” “我知道, ”海音睁开眼睛欣赏着她的男人，怕他和博瑞·霍尔轻视洛熙珮妮，多补了一句：“洛熙珮妮身上费舍尔的气息愈加浓厚了, 具体是什么缘故我也说不准, 这于博瑞·霍尔不是好事。他最好是和洛熙珮妮保持距离，避免洛熙珮妮的气息勾动费舍尔沉睡的灵魂。” 奥斯汀蹙眉, 点了点头：“我会警告博瑞，”穿好衣服走至床边，描绘着海音的眉眼, “我一会就回来了。” “嗯, ”海音扭头亲吻了下他的掌心：“去吧。” 几个起落, 博瑞不声不响地来到了德西铺子旁的深巷里, 刚站定就笑了, 转身面对突然出现的那位, 打趣道：“我以为你会让我等一会, ”之前奥斯汀急色的样子，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忽略他语调中的戏谑，奥斯汀直接问道：“洛熙珮妮·穆林呢？” 博瑞闻言不禁挑了挑眉：“你怎么会问起她？”见奥斯汀朝他翻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耸了耸肩，“我捉住她问了一些我一直想不通的事，她老实交代了，就没再为难。” 明白了，奥斯汀将海音的话转告给他：“不要再去招惹那个女人，”费舍尔的灵魂一天没被抹杀，那个女人就还有用。 博瑞嗤笑：“这都什么事？”不过就算没有海音·德西的警告，他也不会再去沾洛熙珮妮，“以后我见着她绕道走，”安德罗氏始祖公爵的尊严在躯壳被侵占面前，那是一钱不值。 “不要放松警惕，”奥斯汀是一点都不同情博瑞，谁让他没事跑出去放浪。 大呼一口气，博瑞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迈步上前，靠近奥斯汀，“斯特林庄园东孚杉林里那次，多谢了，”要不是奥斯汀阻止得及时，他真不敢想象费舍尔顶着他的躯壳会对艾丽莎做出什么可恶的事？ “你不用谢我，”奥斯汀轻笑摇头，这笔账可是排在乌黑黑要清算的事件榜首，之所以到现在没上门索要，只是因为怕刺激到博瑞，让费舍尔钻了空子。但请相信七岁的他，账是肯定要算的，迟早而已。 “就知道你是面冷心热，”也许是奥斯汀有了海音·德西尝到了爱的滋味，博瑞感觉现在的他更柔软了。 你真的误会了，奥斯汀也不想费口舌去解释，日后等乌黑黑找上瑞德尼庄园，博瑞自然会清楚。又聊了几句，他便离开去往莫斯林钱行。 莫斯林钱行的大管事迪肯·纳尔逊是奥斯汀的亲信，自收到西海森林的海音领主再出西海森林的消息，他便日日等在位于安德烈王城南城的莫斯林钱行主行城堡，终于让他等来了他的王。 “您能平安归来，迪肯欣喜不已。” “起来吧，”奥斯汀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的柯雷尔庄园：“给艾米名户下补一千万金币，将她的那处金矿编入我名下。” 将一头棕红发向后梳的迪肯·纳尔逊起身依旧俯首静立：“是，”这事他已经听里里桑德娜公爵提过，艾米·米勒公爵也问过一嘴，只是柯雷尔公爵一直没现身，他也不敢妄为。 “加紧查安德罗氏贵族名户下的金银往来，”奥斯汀收回目光，转身面向迪肯：“依照血统来，先从公、伯、子爵及其后嗣查起，如存在异常，立即锁定往深里查。” “是” 说起查公、伯、子爵，迪肯就有事要回禀了，闪身来到办公桌后，取出放在抽屉里的一只小盒子打开，双手奉至奥斯汀面前：“柯雷尔公爵，您瞧瞧这些。” 看到躺在盒子中的那十三枚金、银币，奥斯汀对迪肯的行为有些不解，不过迪肯是在安德烈王国还未建立前就跟着他的，他相信他，取了一枚金币，将将拿到手中，就发现不对了，轻轻捻了捻，微挑唇角。 见柯雷尔公爵这般反应，迪肯知道公爵大人是察觉出异样了：“这类钱币是在两百年前出现的，”他拿出其中那枚最新的银币，“当时有不少商户都没辨出不对，而更叫我意外的是，这类钱币中金银含有量比真币要高，但这只是一开始，对方一直都在调整金银的含有量。” 奥斯汀明白迪肯的意思了：“有势力在私造钱币，”金银含有量比真币还高，“是谁？” 迪肯锁眉摇首：“目前还没有查到，”将那枚银币放回盒中，又取出一枚被做旧的金币，“这一枚是一个月前马尼拉莫斯林商行送来的，它的含金量已经非常接近真币。” 当年娑婆拉耶母树林被毁，安德罗氏走出被毁母树林时，大陆上的人族就已经有意识在用金银做通货结算。而自看过海音的大嫂波丽娜提出的“税”意，他就在想为什么安德烈王国发展繁荣，却没有开“税”道？ 其中的缘由很简单，因为在很多安德罗氏眼中，罗鬃人就等于是食物，而强大的狼人和巫族根本就不甚畏惧安德罗氏。 奥斯汀将手中的那枚金币放入盒中：“在发现这类钱币时，你们就没做什么？” “那当然是不会什么都不做，”迪肯眼中闪过笑意：“我让分布在各地的钱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有拿这类钱币来兑金银券、兑换钱币的，有多少我们都兑，然后将兑换回来的假币重新熔炼，制成真币。” “对方手里应该掌握了金、银矿，”奥斯汀敛下眼睫：“不联系莫斯林钱行，是怕金银出入异常引得钱行注意。” 玛尔大陆上无论是人族还是安德罗氏发现金银铜等矿藏，都可拿来与莫斯林钱行兑换资产。而一旦与莫斯林钱行挂上钩，就意味着名户下的钱财往来会被莫斯林钱行掌握。 “绝对是这样，”迪肯轻叹：“一开始拿假.币来钱行兑换的那些男女都是骡鬃人，我派了红卫跟着，也许是对方有所察觉，不到两年就再没有骡鬃人上门兑换。隔了大概半年，马尼拉中心三城几位商户带着一个月的盈余前来钱行兑金券，假.币参杂在真币中再次出现。” “除了钱币，有发现假的金银券吗？” “金银券不似钱币那么好仿造，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发现假的金银券，”在假.币出现时，迪肯很庆幸当年莫斯林钱行建立时，西海巫祖送了百粒幽冥火种来。 万年来莫斯林钱行一直在小心谨慎地养着那幽冥潭，而有幽冥潭在，外界就休想制出可以假乱真的钱币或是金银券。 “这事你之前处理得不错，”奥斯汀想着海音最近的行事，笑着吩咐迪肯：“既然现在假.币中的金银含量降低了，那就不要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分辨真假.币的方法印成公告，让索耶夫盖印，通告安德烈王国各城。” 迪肯没有不从：“是。”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奥斯汀看了下摆放在迪肯办公桌上的漏，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没有。” 奥斯汀转身再次看向自己的庄园：“你让匠人着手炼制墨色琉璃卡，”琉璃卡他给海音准备，至于要印刻在琉璃卡上的银蕊黑色曼陀罗就由西雅来绘制吧。 迪肯闻言心中一动，面上有了笑意：“是，我这就去吩咐，”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终还是没能越过西海森林那道坎。 出了莫斯林钱行，奥斯汀并没有回柯雷尔庄园，南城这一片都归柯雷尔庄园所有，很空旷，一路向东刚走了没五分钟，看到一些房屋的影子，蓦然刹住脚，仰首上望，日头正烈。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洛熙珮妮也不准备再躲，从树丛中慢慢走了出来，一双眼睛似长在奥斯汀身上一样，脑中不自禁地浮现出今晨他抱着海音·德西的画面，心中酸水上涌：“洛熙珮妮·穆林见过柯雷尔公爵。” 奥斯汀微挑唇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可不认为洛熙珮妮有本事能寻觅到他的踪迹。 “直觉，”洛熙珮妮看着他：“很久以前，我对您的感觉就不一样，您难道对我就……就没有一点感觉？” “那是你的感觉错了，”奥斯汀的眼神微动，还真是巧，转身看向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不要窥视我和海音，”威胁的话，他不喜说，但稍微了解他的都知他向来是爱用行动证明。 海音……海音·德西，洛熙珮妮微微眯起眼睛，奥斯汀转身离开。看着他的颀长的身影，洛熙珮妮脑中一阵刺痛：“呃，”双手抱头，一些画面忽然闪现，一个人远行、罗鬃人村庄进食血液……光秃的天坑，还有……还有很多死了的毒物。 天坑……烈日天坑，抱着头的洛熙珮妮忽地大睁双目，微张着嘴，她想起来了，抬首去看走远的奥斯汀，不顾头还胀痛，立马追去：“等等……等等，救你的不是海音·德西，是我，是海音·德西暗算我，把你抢走的。” 奥斯汀嗤笑，瞬闪离开，眨眼间就回到了德西铺子，上楼见海音已经起床在炼制乌灵魂索，便没有打扰她，回去反向结界。 夜幕降临，洛熙珮妮经多番挣扎，仍是不甘地来了德西铺子，同早晨一样，站在街道对面眼神晦暗地盯着德西铺子。 海音将艾米的连根发和血凝成了血魂精，收功下床来到窗边，问到窝在窗台上的乌黑黑：“她这是在犯什么病？” 乌黑黑轻哂一声：“她的记忆可能被白尼利动过，”将在南城发生的事说予海音听，“她扯破喉咙嚷嚷着喊是她救了我，而你暗算了她，”这是不但记忆出现了问题，脑子也坏，“温蒂丝·拉丽莎虽然不堪，但捏死洛熙珮妮那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女主救了男主后失忆，恶毒女配截胡，顶替善良但长得不怎么美丽的女主和男主好了，后女主恢复记忆跟男主道出真相，接下来就该狠虐恶毒女配。这发展怎么有点像前世院长妈妈钟爱的那些狗血人.伦剧？ 海音长呼一口气：“她这是对你已经产生执念了。” “呵呵，”乌黑黑不以为然地干笑两声：“我是不会夸你单纯的，”洛熙珮妮这种女人最懂得趋利，她千方百计地靠近他，只是因为他是一只会下金蛋的……呸呸，是因为他矿多还强大，“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说，”海音坐到窗台上，乌黑黑自动自觉地蹦到她的腿上，眼中神色有些复杂：“洛熙珮妮说她对奥斯汀有感觉，这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奥斯汀对她有一点感觉倒是真的。” 海音脸一沉：“你说什么？” “唉，”乌黑黑还在盯着洛熙珮妮，压根没察觉到海音已经变脸：“洛熙珮妮应该可以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若不是有这发现，大中午的他才不会停下来跟洛熙珮妮多吱一声。 “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海音惊讶了。 乌黑黑点了点鸟头：“你之前说洛熙珮妮能融合费舍尔的血，是费舍尔的灵魂助了她，这论断不对。洛熙珮妮之所以能融合费舍尔的血，全因她的血统，”回首看向海音，“你听说过雌琥母体吗？” “雌琥母体？”海音还真知道：“曾经玛尔大陆上有一支很与众不同的狼人部落，这个狼人部落尊母系，部落中全部都是长相貌美的雌性狼人。这些雌性狼人在每年的七月初七都会出外寻觅看得上眼的男人，与之交.配。” “差不多吧，”乌黑黑接着海音的话往下说：“据传这个白狼母系部落的雌性狼人只有在每年的七月七交.配才会怀孕，交.配之后，雌性狼人会回到部落养胎待产，不出意外在十个月后，她们都会诞下子嗣，出生便是兽形的雌性幼崽会被留在部落，其他则都会被送回父系身边。” 海音是真没料到洛熙珮妮会是雌琥母体：“这支尊母系的狼人部落的狼人因为长相美艳，瞳孔似琥珀，天生懂得避害，诞下的后嗣血统包容性又极强，故被称为雌琥白狼部落。” “雌琥母体也因此而得名，”可雌琥白狼部落早在安德烈王国建立前就已经覆灭了，至于为什么会覆灭，乌黑黑也很困惑：“她们天生会对危险有强烈的预感，这样的部落怎么会覆灭？” “很奇怪吗？”海音倒不觉得：“雌琥白狼部落的狼人会避害，但却不似其他部落的狼人天生力大，况且还有流传因为血统包容性强，她们可不被转化就诞下安德罗氏贵族的孩子。” 她明白乌黑黑的意思了，洛熙珮妮既是雌琥母体，那她的血统包容性要远超过一般的人族，所以能轻易融合费舍尔富含着强大力量的血液。 乌黑黑耷拉下眼皮，半阖着双目：“海娜·穆林孕育洛熙珮妮那天应该正好是七月七，”没想到时隔万年，玛尔大陆上竟出现一个拥有着雌琥母体的罗鬃人。 “你确定她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海音拨弄着乌黑黑的脑袋。 “确定，”乌黑黑右翅一展，一颗不算饱满但已经有了微弱勃.动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掉落。 海音接住那颗种子细观：“你给它喂血了？” 乌黑黑摇头：“没有，前天在斯特林光狱中，我给一颗种子喂血时，顺便唤醒的。今日那个洛熙珮妮一靠近，我就发现这颗种子的勃动在莫名增强，虽然幅度微不可查，但我是不会感觉错的。” “好吧，”海音将种子还给乌黑黑：“洛熙珮妮，你打算怎么安排？” “安排什么？”乌黑黑不解：“她又不是我生的，我为什么要安排她？”一个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女人而已，他又不需要孕育种子，“我能活很久很久很久。” 海音轻耙着他背上的羽毛：“你不是说奥斯汀对她有感觉吗？” “是啊，感觉她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背上的力道正适中，乌黑黑享受得上下眼皮都快黏到一块了：“莫斯林钱行收到假.币了，关键那些假.币的金银含量竟比真币要高。” 还有这等奇事？海音不再盯着洛熙珮妮了：“莫斯林钱行没吃进那些假.币吗？” “吃了一些，”但乌黑黑觉得亏大了：“小德西，我们叫上艾米，去把那些私采的金银矿翻出来吧？” “不行，”海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将艾米和阿普里尔的乌灵魂索炼制好，就会启程去往马莎尔城，”私自采掘的金银矿若是这么好找，莫斯林钱行早就找上门了，还费什么力气吃进假.币，又瞅了一眼站在街对面的洛熙珮妮，盘腿坐好，继续炼制艾米的那根乌灵魂索。 咩……咩…… 自被海音·德西识破了身份，乔利拉就不再做掩饰了，驱赶着羊群北去，一路细细回忆、深思到底是哪露了破绽，一日未果又是一日，不等她抵达马莎尔城，就听闻了有关琼斯部落以及她的传言。 继续驱着羊群北上，经过一个罗鬃人村庄，刚将羊群赶入山谷地吃草，寻了处隐蔽又朝阳的地方躺下闭目假寐，葛莱瑞亚找来时，她都快睡着了：“你怎么来了？” “族长不放心您，让我来看看，”葛莱瑞亚见她没有要睁眼的意思，扯了扯嘴角，取出暗袋中的那张画像：“海音·德西近日就要入主马莎尔城，她是不会与我们琼斯部落罢休的。” “这不是很好吗？”乔利拉睁开双目，抬手抽走葛莱瑞亚拿着的纸管展开：“画得很像，”这一路上也有不少人暗中偷窥她，可惜没有一位敢跳出来，两指一捻，画像归于尘埃，“奥斯汀·柯雷尔归来了。” 除了海音·德西，她在意的就只有这个，微敛双目平静地看着高挂的红日：“你说他到底有没有中双子圣灵诅咒？”德林西斯也是无用，查了这么久竟还没摸清和西海一同中咒的另一“子”，“若他中了双子圣灵诅咒，这个时候回来，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双子圣灵诅咒已经解了？” 葛莱瑞亚摇首：“我不清楚。” “如果解了，”乔利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你说是海音·德西破解的，还是海音·德西根据西海留下的手札破解的？” “我不清楚，”葛莱瑞亚是真猜不透乔利拉到底是怎么想的：“西海·德西死去的时候，你我都还未诞生，更没有机会见识到她的强大，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活在她的阴影中？” 乔利拉轻嗤一声，像是听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你是在对我表达不屑吗？”葛莱瑞亚见她瞧都不瞧她一眼，一股难忍的酸涩涌入鼻间，瞪大双目撇过脸：“乔利拉，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吗？为什么你的画像会流出去，要我来说吗？” “海音·德西就是一只吸血的水蛭，送上门的东西，她一向是来者不拒，但最要紧的是，她是如何知道你，并且将你认出的？” 飞沫飘落，乔利拉嫌弃地滚向一边避过：“你能想到的，我都能想到，所以你无需在我这卖弄聪明，”起身走向羊群，“回马莎尔城，”依照海音·德西的行事风格，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带着柏莎上门了。 海音炼制好两根乌灵魂索，让乌黑黑叫来了艾米和阿普里尔。 “就这么点大？”阿普里尔看着那只有胡茬长的断发，心都在滴血，这东西真的值五十万金币？他终于能深刻体会贝基的痛苦了，召唤出血统，将其融入其中，眼泪都快下来了。 站在柜台后的海音，看着鬼鬼祟祟地扒在她家门口朝街道对面张望的艾米，清了清嗓子：“不要看了，她在那已经站了两夜一白天了，你还是过来赶紧地将乌灵魂索融进血统，”不要耽搁她时间，“今天宜远行。” 艾米闻声回头，就见阿普里尔两眼泪汪汪，不禁一愣：“很疼吗？” “疼，”阿普里尔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在柜台上：“我心疼，”那东西要是再大那么一点，他也不会这么心疼，扭头看向海音，“我决定了以后一定好好对西雅。” 海音无所谓：“亚历山大没意见就行。” 艾米算是看明白了，阿普里尔不是真疼，闪到柜台前拿过自己的那根乌灵魂索，二话没说相当利落地将它融了，后一把推开碍事的阿普里尔，趴到柜台上：“那个女人怎么回事？” “犯病了吧，”海音直觉洛熙珮妮大概是知道她不会杀她，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你对她很感兴趣？” “有点，”艾米看着海音收东西：“我就是见识少，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女人。” 海音轻笑：“现在也算是见识了，”抱着乌黑黑出了柜台，朝着门外走去，“你们也该出来，我要关门。” 两匹黑马已经拉着马车等在铺子外，艾米和阿普里尔拿到了乌灵魂索，心里也踏实了，跟着海音出了德西铺子。 封了铺子，海音一只脚都抬起了，一直不动作的洛熙珮妮突然闪到了她的身边，开口就道：“我都想起来了，当日是你偷袭了我。” 海音冷笑：“对啊，我还亲眼看见你杀了拉丽莎家族的温蒂丝·拉丽莎，你多厉害呀，”抬起的脚也不用收回了，瞥向面上胀红的洛熙珮妮，“看在你脑子坏了的份上，我帮你回忆下当日的境况。” 音未落，空着的右手快若雷闪一般出击，震碎洛熙珮妮全身的骨头，后一脚将她踹离。 “呃，”洛熙珮妮没料到海音·德西真的会当众下手，耳边是她满含恶意的揶揄，“很好，虽然地点不对，但当日的场景也算是完美重现了。” 第86章 旁观的艾米微张着小嘴, 看着被踢飞出去像一块烂肉砸在地上的洛熙珮妮, 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里好舒畅，扭回头来望向海音, 两眼中星光熠熠，她有点喜欢海音·德西了。 阿普里尔好兄弟一样搭着艾米的肩, 他对洛熙珮妮不感兴趣, 此刻还沉浸在五十万金币买了根“胡茬”的无力中：“我想回去好好静一静，”顺便再想点法子填补内心的空虚以及金银上的匮乏。 “你不是长腿了吗？”艾米很不能理解阿普里尔这会的心情, 只觉他是在无病呻.吟，甩开那只搭在她肩上的爪子：“自己回去，我再看一会。” 教训完了洛熙珮妮, 海音用月华将自己清洗了一遍, 她是真怕沾上什么会坏脑子的东西，确定是干干净净了才上了马车, 把乌黑黑和一只装有马莎尔城地源封契的小盒子放到长条几上，瞥了一眼昨夜刚补充了一瓶血液面色变好许多的柏莎·琼，便关上了马车门。 马车门一关上, 两匹黑马就自动自觉抬蹄子向前。 “这就走了吗？”艾米以为应该还有什么激烈的后续, 对着沿街慢慢向西行驶的黑色马车叫道：“你真的不准备在她脸上画点什么吗？”扯断她两条胳膊也行。 “回去了, ”阿普里尔一把勾住欲要追上马车的艾米的脖颈, 硬拉着她瞬闪离开了越来越热闹的街道。 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瘫在街道中央的洛熙珮妮, 琥珀色的眼珠子中侵入了几根细如发丝的血色, 很快血丝织成网, 以瞳孔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瓷白的肌肤下血色的经脉慢慢地浮现。 全身的骨头被震碎，痛苦是一定的。不过真正叫洛熙珮妮感到生不如死的是在灵魂极度清醒的状态下，承受着自愈所带来的如被万只虫蚁蚀骨的难耐，随着经脉的浮现，那种难耐愈来愈深入。 “啊，”头骨已恢复的洛熙珮妮大张着口，双目赤红，她想要伸手进血肉挠痒，心中更是恨毒了海音·德西。 隐在街角窥视许久的正红血眸男子，听着周遭的低语议论，微蹙的眉头平整了，轻声呢喃了一句：“总是学不乖，”想到这次被父亲突然招回，不禁敛目，眸中有着一丝犹豫。 西海森林的马车到了东西、南北主干道交叉口，拐道往北，只一个小时就出了安德烈王城的北向城门。 而在海音出城门的第一时间，位于安德烈王城城郊的几处庄园就得到了消息。 “看来西海森林是真的要入主马莎尔城，”将将两日眼角细纹就全没了的蒙拉丽对着等人高的琉璃镜，欣赏完自己的美貌，转眼看向镜中的西维尔：“你说那日在莫斯林商行，海音·德西吐出的话有几分真？” 西维尔这两日也在想这事：“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就近来的情况看，西海森林对我们确实不再像过去那般穷追猛打，往死里踩。倒是对琼斯部落，大有不死不休之意，还有一点，海音·德西是确确实实要入主马莎尔城。” 也正是因为这关键的一点，蒙拉丽心中才明确了偏向，带着偏向回忆过去种种，暴露的疑点就多了，抬手描绘镜中自己的眉眼，难道所有的一切真的从一开始就都是阴谋？ “巫祖，那我们还要去吉利尼亚城吗？”西维尔拿不定主意。 “去，”蒙拉丽弯起红艳的唇：“不过暂时我们就待在安德烈王城，一个月后再出发，”那时琼斯部落跟海音·德西应该已经对上了，她倒要看看西海森林和琼斯部落到底有多少本事？ 出了安德烈王城后，海音就推开了窗户，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微风拂过面，她弯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着几缕凝血长丝迎面而来，自她颊边掠进马车厢。 关上车窗，转过面来端坐好，这几日忙得很，海音就没再去斯特林庄园，没想到她才出了安德烈王城，斯特林庄园的女主子便找来了。 一身的血气还未消散尽，里里拿出一只血色琉璃盒子放到长条几上，不爽地说：“费了不少的劲，剿灭了一个血盟窝点，安德罗氏抓了不少，就是将那处窝点翻了个遍，才寻到二十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已经很多了，”海音伸手打开那只血色琉璃盒，躺在盒中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虽然饱满程度不一，但都在勃.动着，“你们在那处窝点也寻到了孕妇？” 里里点首：“二十一个，有几个在种子被取出后就自杀了，剩下的我和亚历学了你，将她们送去了艾丽莎那里，艾丽莎会通过血统帮她们压制嗜血，能成功最好，若实在不行……” 海音明白，心中有了计较，收起那只血色琉璃盒子：“在我姨母未将孩子诞下前，你和亚历桑德拉公爵都不宜去往西海森林一代。这些种子我会想办法送回西海森林，请你放心。” “我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里里也知她和亚历这段时日最好别有什么异动：“西雅不但是亚历山大的妻子，还是一位优秀的德西女巫，西海森林会护佑她。” “是，”海音轻笑：“正好你来，我也有一事要告诉你，”不要怪她恶毒，是洛熙珮妮先招惹的她，“奥斯汀遇上了一位可以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 里里闻言双目不自觉的一缩：“竟然真的存在可以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 万年前西海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她称大欲要帮西海孕育一颗娑婆拉耶母树。娑婆拉耶母树的种子在她的宫神宫中安然待了近半年，借助血统，她成功唤醒了种子壳下的胚芽。 胚芽在吸纳了一部分生机后，顶破了种子壳，到此一切都很正常。意外是出现在胚芽吸收了种子壳中的生机后，不待她将它移出，竟扎根于她的宫神宫吞噬她的气血。好在她的始祖血统足够纯净，发现不对就立马压制住了那株母树。 “我也很意外，”海音将手搭在乌黑黑的背上，拇指抚弄着他颈间的羽毛：“不过有了她，我姨母的肚子就多了一重保障。” 里里明白海音的意思了：“这件事我会把握好，外界一旦有什么不利于西雅和她腹中孩子的异动，我就立马让……” “洛熙珮妮。” “竟是她，”里里有些讶异，毕竟洛熙珮妮跟了博瑞五年，眨了眨眼睛，不由得讥笑道：“听卡特回禀说，这两日她闹得你很不愉快？” 海音摇首：“她还没那本事。” “也是，”里里长吁一口气：“我会为洛熙珮妮留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这也算是以防万一。 对此海音没什么好说的，三十六年前，她祖母是在洛熙珮妮的宫神宫里融了一滴费舍尔的血。但身为一个普通的人族，若没有那么多的贪妄，她完全可以活得很平静，当然伴随着平静的是平凡。 洛熙珮妮不甘于平凡，走出了穆林世家那个小小的圈子，有意闯入了安德烈王城，还不知死活地养大了自己的野心，而直至今日，她仍然不知悔悟，不知自己有错，这真的既可悲又可笑。 “莫莱恩死了？”里里叹气，她和亚历回到斯特林庄园，卡特就来禀了这事，“同生长在他体内的那株娑婆拉耶母树一同消散了，其母洛塔·卡拉尔提出要见亚历，亚历拒绝了。” “洛塔·卡拉尔的话不能信，”海音可是记着那位两次打断了莫莱恩的话：“她连自己和亲生的孩子都算计进去，这样的女子也不值得被信任。” 里里也是这么认为：“我出庄园时，亚历让卡特将阿娜诗提出光狱，”说来阿娜诗母子也是被莫莱恩当刀使了。 “自己蠢，怪得了谁，”海音敛下眼睫：“我们打个赌吧，这次我入主马莎尔城，马莎尔城的城主府十之八.九是和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一样，被日晖清洗过。” “这个我不跟你赌，”在听说了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被用日晖清洗过，里里也疑惑：“有什么东西必须要用日晖来清洗？” “血迹、阴秽物、气味等等都有可能，”只是让海音想不通的是，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住着的本就是一群安德罗氏，有血迹、血腥味这都很正常，根本没必要洗。由此可见，莫莱恩和葛莱瑞亚·琼洗的不是血迹和血腥味。 里里揉了揉头侧：“真伤神，”抬眼看向海音，“我该回去了，你和奥斯汀谨慎些，琼斯部落应该也已经收到你将入主马莎尔城的消息了，她们不会坐以待毙。” “放心吧。” 送走了里里桑德娜，海音打开了马车厢的暗箱，暗箱中摞着十来只幽冥盒子。马莎尔城仅是一座小城，德西女巫并没有在那开过铺子，她自带了弩.枪、淬了毒的箭矢以及两百颗暗冥火爆裂弹，有了这些做底牌，她倒是不怕与琼斯部落正面对抗。 “你是不是心里虚？”乌黑黑勾着脑袋往暗箱张望，带这么多暗冥火爆裂弹，她是想要将整个马莎尔城东南一带的石岭夷为平地吗？ 关上暗箱，海音趴在长条几上：“不虚，就是想要看看，”双手在长条几上胡乱抹了两下，“我想炼制一种可以抑制安德罗氏嗜血天性的药剂或者黑暗物件，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想法是很久之前就有的，只是并不强烈，而她又一直忙于修习，所有并没有付诸行动。但在亲眼看着那些女子自杀后，这个念头在她的心里迅速地发芽、长枝。 “我没什么想法，但绝对支持你，”因为他也想有抑制嗜血的药剂或者黑暗物件诞生。 海音抓过乌黑黑：“好，你在物质上要全力支持我。” 乌黑黑正想问什么物质，但鸟头已经被强按着点下了，他是不是不该支持她？ 安德烈王城，克顿庄园中心城堡三楼书房里，背手站在窗边的贝基·克顿看着那个长相有六分似他的大儿子进入了中心城堡的范围，凝血双眸中带着审视。 阿肯·克顿的母亲是个血统并不纯净的安德罗氏，不过她自己争气，生下个血统上层的儿子。六百年前，她另有所爱，他也祝福了她，给了她想要的，就两厢安好。 大概因为阿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同很多父亲一样，对头个孩子尤为疼爱，贝基是真心希望阿肯不要让他失望，但他也知肯瑟尔城确实存在问题，心中已做好准备。 阿肯·克顿进入中心城堡，就被大管家请至三楼书房，不着痕迹地吸入一口气后慢慢呼出，面上扬起得体的笑，后抬手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父亲，阿肯回来了。” 贝基转身：“进，”看着他推门进入书房恭恭敬敬地向自己行礼，他也回之一笑，抬手指向长皮椅示意阿肯坐，“外面的流言想来你也都听说了。” “是，”阿肯·克顿端正地坐在长皮椅上，收敛了面上的笑容：“父亲突然招儿子回来，可是因为柯雷尔公爵的回归？” “算是吧，”贝基上前几步，抽.出插在裤袋里的手撑在长皮椅的椅背上，双目平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阿肯，语气平缓地说：“莫莱恩死了，阿娜诗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 阿肯·克顿闻言放在膝上的手不自禁地一颤，眼神晃了一下。 贝基见此心都冷了，果然有问题，沉声说道：“知道莫莱恩是怎么死的吗？”不等阿肯回应，他就勾起唇角冷嗤一声，“奥斯汀亲自唤醒了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将其种入莫莱恩的体内，”竖起两根手指，“只两天，莫莱恩就同那颗种子一起消散了。” 阿娜诗已经被吓得什么都撂了，可惜她知道的并不多。 缓过了一开始的惊惶后，阿肯立马就控制好了心绪，蹙眉牵强地笑问道：“父亲，您今天是怎么了？”咬了咬唇站起身，他不敢装糊涂，但并不代表会认下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您……您这次找我回来，是不是怀疑我？” “你很聪明，”贝基也不否认，见他这样，心里已经有数了：“是你自己交代，还是要我一一来问，”做错事不怕，他怕的是阿肯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吞咽了一口口水，阿肯此刻很想让父亲开口来问，因为他不清楚父亲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也知父亲让他自己交代，是在给他最后的机会。他一旦错过，那下场估计不会比阿娜诗好多少。 “大概在两百年前，安德鲁·麦克亚当带着几头亚狼来肯瑟尔城寻我，他们想要在肯瑟尔城落居，我一听就拒绝了。” “为什么要拒绝呢？”贝基对这个儿子已经全没了过去的温和，那日奥斯汀与他们谈过后，回到庄园，他就派了自己的亲信前往肯瑟尔城查探：“拒绝之后，那为什么过了两百年那支银狼群又进了肯瑟尔城？” 阿肯俯首，敛下眼睫将早想好的说辞吐出：“安德鲁那支狼群之前是定居在无领主的加利尼亚城，儿子不傻，明白这里肯定有诈。现在之所以会同意，是因这两百年，安德鲁那支狼群确实是安安分分，后他跟儿子说了西海商城的繁茂，儿子想要效仿海音领主，所以……所以才犹豫了。” “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贝基很失望，阿肯的说辞根本就经不住考究，既然他不老实，那就不必再回肯瑟尔城了，双目一眨，招来了中心城堡的管家耶特，不耐地摆手：“送他去光狱。” “父亲，”阿肯·克顿闻言忽得抬首，他慌了，咚的一声跪到地上：“儿子知道的都说了，真的没有隐瞒。” 贝基冷哼一声：“是吗？那我要是告诉你，这么多年来肯瑟尔城一直都有我的部众呢？”他活了近两万年，今日竟被自己看重的儿子给轻视了。 静立一旁的耶特冷眼看着阿肯，子爵大人终究是辜负了公爵大人对他的看重，到了此刻竟还不说实话，他就该和阿娜诗一样，亲眼看着莫莱恩被娑婆拉耶母树吞噬。 父亲都知道了，阿肯瞠目，一股力量泄了，没有合上的嘴动了动，见耶特欲要起步过来，立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说……我说，我全都说，”跪着挪移至贝基身边，仰着头，“这次让安德鲁那支狼群进肯瑟尔城，是儿子的意思。” “大概在两百年前，安德鲁带着两个亚狼来肯瑟尔城找我，说他们在加利尼亚城西向的西哈达山脉发现了金矿，我当时以为他们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他们在莫斯林钱行出点力好那个高价。” 终于说实话了，贝基压下心中的怒火：“你们私自开采了？” 阿肯不想承认，但却没那胆子，重重地点下脑袋：“我有劝过，但安德鲁说他已经寻了能工巧匠做好了钱币的模板，就差……就差，”额上的冷汗凝成珠向下滚落。 “安德鲁想要你偷莫斯林钱行钱币的金银等配比以及铸造的具体过程，”好大的胆子，贝基都佩服他们，这是要跟奥斯汀抢金碗。 “莫斯林钱行是柯雷尔公爵的，儿子不敢有妄想，”生在克顿庄园，阿肯很清楚什么不能动：“我明面上同意了，要他们给我时间，暗里就找了匠人仔细分辨钱币里的金银含量，用了两年，给出了钱币的金银配比。” 蠢！贝基撇过脸不想看这个蠢货。 “没多久，安德鲁又来找我了，他说莫斯林钱行应该是辨出了他们的钱币有问题。我惧于柯雷尔公爵，当时就想抽身。可安德鲁却不肯，他就像是知道实情一样，安抚我说他们并没有暴露，让我的匠人继续调适比例，还……还给了我五十万金币。” 对着这么蠢的儿子，贝基已无话可说：“你这是掉进了他们设好的套中，”不用问，这个蠢货肯定会想办法将那五十万金币全部换成真币，此行为可变相地模糊莫斯林钱行的追踪。 “儿子一开始没有察觉，后来越想越不对，”阿肯低下头：“直到阿娜诗和莫莱恩接连出事，我预感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步上他们的后尘，才……才不敢再犹豫。” “正好安德鲁也不知因为什么突然要带他的狼群落居肯瑟尔城，我就一口同意了，消息也是我派亲信不经意地透出去的。儿子知道，一旦安德鲁的狼群进入肯瑟尔城，您必定会过问，那我……我……” 贝基嗤笑：“我过问了，你就不但可以摆脱安德鲁以及他背后的势力，还能把自己从私造.假.币的事摘出来，”还不算蠢得彻底。 “儿子什么都说了，”阿肯仰起头：“父亲，您收回我的领地吧，儿子知道错了，”他不想落到柯雷尔公爵手中，“私采矿产所得的两千七百万金币，儿子一个子也没动，全部在……” 提到钱，贝基双目不禁一凛，一把抓起阿肯：“你收敛好情绪，等会高高兴兴地出庄园走一趟，”吩咐完就转眼看向耶特，“挑两个机灵的奴隶，让他送一车新来的血液去斯特林庄园。” “是，”耶特瞥了一眼还没回过味来的阿肯，在心中冷哼一声，都几千岁了，竟还要公爵大人给他擦屁股。 阿肯不是没明白父亲的用意，他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父亲还会放他出克顿庄园，虽然仅是告诉那些隐在暗处的眼睛他无事，但这至少证明父亲还愿意相信他。只要父亲肯护他，柯雷尔公爵应该会网开一面。 贝基转身面朝着窗：“你说你和安德鲁合作一场，到底是图什么？”得的两千七百万金币，一个子都不敢动，他该感谢奥斯汀的狠辣，不然这个儿子就真的救不回了。 “儿子错了，”阿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同意了这场交易。 克顿庄园的一车血液送进斯特林庄园的第二天，里里桑德娜招来了迪肯·纳尔逊，傍晚迪肯·纳尔逊就带着两个安德罗氏贵族出了安德烈王城，一路向西。 西海森林的马车行了两天一夜终于入了北地，可刚入了北地，马车就突然调转方向，脱离了去往马莎尔城的路道。 车厢里，乌黑黑兴奋极了，跟海音炫耀道：“迪肯是我救下的，他对我太忠心了，我就喜欢他的忠心和聪明，”明明加利尼亚城在东北向，但为了迷惑敌人，迪肯竟去往西海商城，“嘎嘎……” “你已经兴奋一上午，是不是该消停消停了，”若不是看在她男人的份上，海音都想告诉乌黑黑，黑乌鸦的声音真不好听。 “我不要，”乌黑黑鸟头一扬：“难道你不高兴吗？金矿啊……那是金矿啊，你有没有见过金矿，”他见过。 海音瞧他那嘚瑟的样子，嘴就犯馋：“我想吃肉和鸟汤，”不过乌黑黑说得挺对，莫斯林钱行的大管事迪肯·纳尔逊确实聪明，怕消息走漏，安德鲁背后的势力卷钱跑了，竟想到通过黑暗物灵给她和奥斯汀递消息，让他们去西哈达山脉。 又想吃肉，乌黑黑屁股一调：“我心情好，让奥斯汀出来陪陪你，”很快他就能见到他可爱的金矿了，“我们要活捉他们，那天迪肯可是给我看了那些钱币，安德鲁他们手里肯定还有银矿。” 听着他的叨叨，海音纤长的手指弹着桌面：“阿肯·克顿的事，贝基处理得很严谨。” “我知道，”奥斯汀手里抓着乌黑黑的躯壳，出现在海音的对面：“不过阿肯·克顿确实是蠢。” 艾米上交金矿，莫斯林钱行采掘两年就往她的名户下补了九百万金币。可阿肯那小子呢，帮安德鲁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打掩护两百年才得了两千七百万金币。若是早将此事告予莫斯林钱行，他不但能得到更多，而且还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他不是蠢，只是心存侥幸罢了，”海音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显得有些焉焉的。 “心存侥幸，是因为他有别的想法，”不然为什么怕莫斯林钱行掌握他的钱财出入？奥斯汀倾身上前，握住海音放在长条几上的左手：“累了吗？” 海音摇了摇头：“乌黑黑吵了一上午了，你快多说几句话，帮我洗洗耳朵。” “你在嫌弃他，”奥斯汀闪身挨到海音身边，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爱怜地轻抚着她柔软的乌发，笑着道：“我已经吩咐迪肯让匠人帮你做墨色琉璃卡了，这次金矿拿回来就编入你的名下，然后你就可以请西雅帮你绘制银蕊黑色曼陀罗。” “等等，”海音不解：“名下有金矿，莫斯林钱行才会出琉璃卡吗？” 不然呢？奥斯汀记忆中有一段她和西雅的对话，可爱得他的心都要融化了，笑着凑近亲吻她的耳鬓：“难道真被乌黑黑猜中了，你和西雅要私制琉璃卡？” 海音也不瞒他，一本正经地说：“有这个想法，我以为我的名望可以当钱使。” “也可以，”奥斯汀深嗅着她身上的冷香：“到时你和我共用一个名户就行了，”他名户下金矿比较多，足够她尽情挥霍。 瞥了一眼躺在长条几上的黑乌鸦，海音笑了：“你确定乌黑黑醒来不会跟你拼命？”上次为了三十二万金币，那只小鸟都对他封锁记忆了，这次是共享名户下的资产，那还得了？ “没事，”奥斯汀伸手戳了戳乌黑黑的躯壳：“我可以把这段记忆封存，暂时不让他知道。” 第87章 海音做作地撩了下头发, 她有点飘，圈住奥斯汀的脖颈，放软了音调嗲声嗲气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乌黑黑那小气鬼哪天要是知道实情, 铁定得哭天抢地骂他们狗男女。 “你才发现吗？”奥斯汀相当配合，凝血如琉璃的双目中跃动着熠熠星光, 瞳孔里是海音的面容，正想去捕捉她的唇, 某位“妖姬”却快了一步, 一下子撞了过来。 亲吻贴在唇上的柔软, 张开口放纵她的迫不及待, 彼此拥紧…… 外头烈日当空，马车里亦是火热热。 “你说什么？” 马莎尔城琼斯阳石林园中心石柱岭的石楼里，琼斯部落的族长佛莉达·琼听到回禀面露不解：“西海森林的马车改道了？” 站在一旁的金发碧绿眼女子右肩上立着一只雄赳赳的雀鹰, 俯首答道：“是，雀鹰带回来的消息，今日中午, 西海森林的马车一入北地就突然改道往东北向。” “东北向？”换下羊皮裙，穿上琼花金纹连帽白袍的乔利拉蓦然出现在石楼门口，其身后跟着葛莱瑞亚, 跨步来到金发碧绿眼女子身边，逗弄她肩上的雀鹰：“海音·德西应该是要去西哈达山脉。” “去西哈达山脉？”跟在乔利拉身后的葛莱瑞亚大惊失色。 佛莉达面色也沉了下来, 摆手示意金发碧绿眼女子退下：“你的意思是西哈达山脉的金矿已经暴露了？”还真有可能, 心揪紧, 一手撑着石桌, “几日前，阿肯·克顿突然被招回了安德烈王城。” “不要惊讶，也不用慌，”乔利拉看着金发碧绿眼女子走出中心石柱岭：“德西女巫的族口向来不多，可为何她们能及时了解到千里之外的事？”外界对此多有猜测，终归咎于一点，西海与黑暗物灵沟通的天赋。 “那现在该怎么办？”葛莱瑞亚蹙眉说道：“海音·德西是入了北地才转道，以西海森林马车的速度，怕是我们的消息还未传到西哈达山脉，海音·德西就已经到了，”再者，她还担心奥斯汀·柯雷尔是与海音·德西一道。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乔利拉勾唇：“当然是弃军保帅，”安德鲁·麦克亚当那支狼群自求多福吧，正好她厌极了背叛者。 弃军保帅，葛莱瑞亚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佛莉达：“你说得倒是轻松，”闪身来到乔利拉的面前，“没了西哈达山脉的金矿……” “还会有东哈达、北哈达山脉，金矿再找就是了，”乔利拉很不喜葛莱瑞亚的态度，上前一小步几乎面贴着面警告道：“请你尽快适应你我身份上的改变，不要让我总是感觉到被冒犯。” 葛莱瑞亚看着乔利拉明黄色的瞳孔，脖颈的青筋一凸一息，紧抿着唇口，心中鼓胀得厉害，她一直都知道乔利拉自视甚高，看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因为她过人的天资和深沉的心计，她也觉无可厚非，但今天却不再这么想了。 “金矿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佛莉达压下心中的激荡，见气氛不妙，立马上前一把拉过葛莱瑞亚，将两人隔开：“况且西哈达山脉的金矿不但储量多，品质还上层，”若没有那处金矿，琼斯部落的日子可不会有今天这么富足。 “你们现在该关心的不是那处金矿能不能保得住，”乔利拉冷嗤一声，转身看向石楼外的石柱：“而是该想想怎么跟血盟那边将金矿的事情圆过去？” 自与血盟合作，德林西斯·康纳尔都自以为凌驾于琼斯部落之上，琼斯部落对此也没有正面与其辩驳过。高傲的德林西斯若是知道琼斯部落背着血盟藏了座金矿，不知得气成什么样？ 真是谢谢她的提醒了，葛莱瑞亚紧握光明法杖，可听着这调调，心中的鼓胀更添了凝滞，怎么都无法疏通：“乔利拉，你不会以为你探究、炼制那些光明器物的金银，全是你自己赚来的吧？” 原本有阿肯·克顿顶着，琼斯部落只要抽身及时，便可将“锅”甩给肯瑟尔城和安德鲁·麦克亚当那支狼群，现在阿肯·克顿这颗棋子明显是废了。 而刚刚迁入肯瑟尔城的安德鲁·麦克亚当那群狼人没了阿肯·克顿的遮掩，他们哪里顶得住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的追查？ 这是要跟她算账吗？乔利拉冷笑：“前两天你问我为什么海音·德西知道我，还能将我认出？我现在告诉你答案，”忽得回身一把拨开挡在中间的佛莉达，沉声说道，“因为是你们将我成就祖巫的事透了出去，才会引得海音·德西盯上我，所以不要跟我谈耗费，我所耗费的都是我该得的。” “你……” “好了，别再吵了，”佛莉达一口捂着心口，怒斥道：“海音·德西这还没上门呢，你们就自己闹起来了。” 万年前，以西海·德西为首的德西女巫就是光明巫族迈不过的坎，难道万年后，没了西海·德西的西海森林仍旧不可被颠覆？ 乔利拉轻哂一声，丝毫不在意佛莉达的怒意，幽幽说道：“琼思莉在打什么主意，我大概也能猜到，”跟这群无知小辈说话真的是无趣极了。 佛莉达和葛莱瑞亚均闭目，这事她们也无可置喙。 见状，乔利拉并没有就此打住：“西海森林是玛尔各族都在肖想的富饶之地，可惜万年来，闯入者无一能归。琼思莉静坐冥想几千年，又利用琼斯部落和血盟所掌握的势力，对西海森林各种试探，终悟出了破灭西海森林神话的关键。” 葛莱瑞亚忽的睁开了眼睛，惊愕地看着乔利拉，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西海留下的两件圣器，藏魔蛇法杖和圣乌灵匕，”乔利拉轻眨了下眼睛，想到了她在莱姆因平野地时常遇见的年轻男巫，心中明了自己到底是哪露了破绽：“三十六年前，费舍尔的灵魂意外苏醒，墨林·德西用圣乌灵匕封印了自己，现西海森林的圣器就只剩藏魔蛇法杖了。” 这时佛莉达也睁开了眼睛。 “琼思莉下令让安德鲁·麦克亚当的狼群迁入肯瑟尔城，”乔利拉敛下眼睫：“一是为以后西哈达山脉的金矿暴露做准备，二则是要将加利尼亚城腾出来，”说到这她掀起眼皮，眼底是无尽的沧桑，“对了，琼斯部落还应该会联络拉丽莎家族，不然怎么唤醒费舍尔，逼着海音·德西取出藏魔蛇法杖……” “你不是乔利拉，”葛莱瑞亚握着光明法杖的手都生汗了：“乔利拉不可能知道这些。” “我是谁，”乔利拉弯唇一笑，掩去眼底的沧桑：“我是乔利拉·琼，”琼思莉，万年了，姐姐回来了，你可高兴？ 琼斯部落的双生姐妹琼思琦·琼和琼思莉·琼是西海·德西的劫，可西海·德西又何尝不是她们姐妹的劫？当年莱姆因平野地的那次偶然相遇，注定是不得圆满。 “你们都出去吧，”一位披散着及地金发的貌美黄金瞳女子出现在石楼中。 听到这空灵的声音，佛莉达和葛莱瑞亚大惊，本能地低下头，不敢去窥视其真容，慢慢退出石楼。 黄金瞳女子两指一动，石楼外巫力结界立起。 乔利拉静静地站立在靠窗位置，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我以为你不会想要再见我，”黄金瞳女子一步就到了乔利拉身边，当年柏丝莉借族长之便偷走了琼思琦的魂石，她是早有察觉，不过在想到琼思琦深恨她，她也就没追究，只是没料到她们姐妹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为什么要杀柏丝莉？”乔利拉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她刚刚回忆过去，灵魂有波动，与她同胎而生的琼思莉定然会发现。 琼思莉蹙眉：“柏丝莉不是我杀的，你既得了这副肉身，就应该知道她是以母之名，将你受伤的灵魂和她腹中双魂融合为一，被双子圣灵降下罪责致死的。” 若不是今日感受到熟悉的灵魂波动，她竟不知柏丝莉有过孩子，那孩子的父系还是出自拉丽莎家族。现下想想，也许正是因为柏丝莉怀了双子，才会生了偷盗琼思琦魂石的念头。 “将她的墓迁入木耷拉琼斯古冢吧，”她的重生是柏丝莉给予的，不管柏丝莉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感谢她。 “一会吩咐佛莉达去办，”琼思莉转身看向乔利拉：“柏丝莉身为琼斯部落的族长，与拉丽莎家族的男子苟.合，违反了我和你当初定下的部落训言。” 乔利拉冷嗤：“你想要说什么直说便是。” “我想要说，柏丝莉让你重生不是因为她忠于琼思琦一脉，”琼思莉不掩讽刺：“而是她恨双子圣灵融合了她的一双孩子，未免她的孩子步上费舍尔、费考的路，她将你的灵魂与腹中之女的双魂融合，”倾身靠近乔利拉，“你有感受到双子圣灵诅咒吗？” 当然能感受到，不然以她的灵魂也不会用了近两千年才重回祖巫之身。 “柏丝莉死的时候，一会笑一会哭，你这抹异魂即便是和双子双魂融合，应该也逃不过双子圣灵诅咒的侵扰吧？”琼思莉感知不到乔利拉的灵魂波动，双目一沉：“你会不会为了她亲手破了双子圣灵诅咒？” 乔利拉就知道她要问这个：“你不用担心，双子圣灵诅咒对我的侵扰并不能构成威胁，我不会破了双子圣灵诅咒，”扭头回视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破除？” 她和琼思莉曾经是一对心灵相通的双生姐妹，可在双子圣灵被唤醒的那个瞬间，她们心灵相通的桥梁就被双子圣灵给掐断了。 没了相通的心灵，很快矛盾就出现在她们之间，西海和拉丽莎家族的双子巫一死一伤。而她和妹妹，也没能逃过激化的矛盾，意见背离，自相残杀，一死一伤。 直至不可挽回时才幡然醒悟，诅咒的反噬是降在了拉丽莎家族，但双子圣灵毕竟是她和妹妹的双子血脉唤醒的，她们姐妹又怎么可能置身其外？ “那不是可惜了柏丝莉的那条命，”琼思莉很满意这个答案，回身笑看向窗外的石柱：“你重生归来，我很高兴，但丑话说在前，我愿意与你相安无事，前提是你不得阻挠我的大事。” 万年前何止一场巫祖之战，她和琼思琦也是斗得你死我活。而在琼思琦灵魂沉睡的万年里，她终于悟出有时当“第一”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像西海，玛尔大陆史上最强大的女巫，年纪轻轻却死了。 “万年了，你困在西海给你圈的牢笼里万年，”乔利拉都觉不可思议：“我既已重生就不再是琼思琦·琼了，这次作为乔利拉·琼，我会全力助你达成所愿。” 妹妹困于西海，她又何尝不是？当年若不是争强好胜，想要颠覆西海，她们姐妹又怎么会想到唤醒双子圣灵，从而反目成仇？ 琼思莉眨了眨眼睛，掩去眸底的愕然：“你不是一直都后悔当年事吗？” “我不是后悔当年事，”乔利拉扯了扯嘴角：“而是觉得当年我们行事过于莽撞，后来事实也证明了确实是存在颇多错漏。双子巫一魂死一魂留，西海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却没立马死，竟还拖了百年，还有中诅咒的另外一‘子’，这些都是错漏。” “弥补错漏是你要帮我的理由？” 乔利拉轻笑：“不是弥补错漏，”眼底露了冷意，“是消灭这些错漏，既然不能回头，那就一条道走到底，颠覆西海森林的神话、颠覆奥斯汀·柯雷尔的血统、颠覆肮脏的血族，抹杀双子圣灵，称王。” 琼思莉弯起红唇，这才是她的好姐姐，“那个海音·德西，四十六岁的巫祖，好像有点棘手。” “我去见过她了，”乔利拉认同琼思莉的观点：“她确实有点棘手，你想要在加利尼亚的天雪山设祭，利用拉丽莎家族的血脉唤醒费舍尔的灵魂来对付她，怕是不会成功。” “不行吗？”琼思莉沉下脸。 乔利拉摇首：“在奥斯汀·柯雷尔没归来之前，也许还有点可能。可现在奥斯汀·柯雷尔归来，即便是费舍尔醒来，也逃不过奥斯汀·柯雷尔的血统压制。这都不用海音·德西动手，她又怎么可能会回西海森林取出西海的藏魔蛇法杖，见不到藏魔蛇法杖，你想要封印它几乎是不可能。” “那就是真的不成了，”琼思莉不高兴了：“奥斯汀·柯雷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归来，拉丽莎家族全是一群废物。” “总之，海音·德西年纪虽小，但却不好对付，我们不要轻视，”但愿在一切都结束后，她和妹妹能重塑心灵桥梁。 石楼外，佛莉达面色晦暗不明：“原本让安德鲁带着狼群迁至肯瑟尔城，是为了让安德鲁和阿肯·克顿抱得更紧，现在却是弄巧成拙了，”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狼群迁徙竟引得日理万机的安德罗氏始祖公爵注意？ “在这其中，阿肯·克顿也未必无辜，”葛莱瑞亚不再去想石楼里那两位是什么关系了：“也许是莫莱恩和阿娜诗接连出事，他怕了吧。” 西海森林的马车行了一天一夜，无声无息地抵达了加利尼亚城西郊，这会正好是大中午，海音并不急着动手，坐在窗边感受着清风，没什么不对的气味，轻捻着生灵指环，细细感知自然。 乌黑黑见她这样，便屏住气，两黑豆眼更是眨都不敢眨，就怕饶到她。 大概过了两分钟，海音终于停止了感知自然，手指敲击着桌面：“这附近竟然有一块地没有黑暗物灵存在。” 听到这话，乌黑黑双目铮亮，立马说道：“西哈达山脉没有烈日天坑那样的炎地，你感知到的那块地方没有黑暗物灵生存，它们肯定是被人为驱走了。” “嗯，”海音点了点脑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转眼看向乌黑黑，“我们是现在就进山脉，还是再等等？”这心中有愧疚，就要对被蒙在鼓里的小鸟好点，给他点话语权，这样她心里也好受一些。 “你等一下，”乌黑黑跳到长条几边上：“那是我的金矿，不能劳动你，我让奥斯汀出来去抢，”说着就一头栽向了马车底部的结界，海音都来不及阻止。 奥斯汀出了反向结界，坐到海音身边：“这附近没有安德罗氏。” “奇怪吧？”海音捋下两根断发，从暗箱中取了一盒暗冥火爆裂弹，用发藏好二十颗爆裂弹就拉着奥斯汀下了马车。 “不用感觉奇怪，”唇口干裂的柏莎·琼突然开口，她扫过那连绵的山脉：“琼斯部落很富有。” 海音挑了挑眉，了然一笑：“多谢提点，”此地没有安德罗氏是因为血盟根本就不知道这处金矿的存在，抬手摘了一片草叶，红唇微动，草叶化成万千丝，手一松，鲜绿的丝线将柏莎·琼包裹、装扮成树。 “走吧，”奥斯汀牵着海音的手：“我已经禁锢了她的血统。” “好” 海音和奥斯汀不加掩饰地乘风而上，转眼就消失在了绿野之中。 狼人的鼻子是很灵敏的，一闻到异味，就立马通报，不过两分钟一队为数近百的狼影就自一崖下砂砾地涌出，寻着味道飞奔而去。 烈日之下，海音和奥斯汀也已察觉到山中的异动，相视一笑，便分头行动。 领头的银眸狼影不知为何总觉这味道有些熟悉，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能醒脑的冷香也愈来愈清晰了，当看到一缕红黑色发丝在遍地绿色中晃动，他立时刹住脚，扭头就逃，失声大喊：“撤……” 红影一闪，截下了准备逃离的狼群，领头的银眸狼影飞跃腾空欲要越过红影，不想脖颈一紧，他惊惶急道：“柯雷尔公爵，饶命……” 可惜已经晚了，环在其脖颈上的那缕若隐若现的红丝毅然收紧，只瞬息那头银狼影便头身分离掉落在那群被截住的狼人跟前。 奥斯汀垂首看着手中的那颗略微饱满了一点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微挑唇角，轻语道：“便宜你了，”收起种子，抬眼看向那些脖颈处都多了一根红线的狼人，“还有谁想要逃吗？请自便。” 柯雷尔公爵……奥斯汀·柯雷尔……他竟然回来了…… 狼人们看着被截成两半的伊桑，无人再敢有动作。 见他们都老实了，奥斯汀表示很满意：“那就先在这坐一会吧，我还有事，”音未落，便已转身消失在了绿野中。 “真的是奥斯汀·柯雷尔，”狼人中一位长相略凶的大汉心绪未定，想逃，但萦绕在鼻间的血腥却叫他不敢妄动：“我们动了他的金矿。” “威尔森说得没错，”一个肤色古铜的瘦高狼人双目盯着伊桑的头颅，喘着粗气：“奥斯汀·柯雷尔的残暴绝对配得上他的长相。” 提到威尔森，狼群里就有几个面露凄然的笑：“听说他们现在过得不错……” 依着自然的指示，海音很快就摸到了一处崖底砂砾地，转了两圈，没找到入口，她也不找了，取了两颗暗冥火爆裂弹，右脚跺了跺地先礼后兵：“地底有喘气的吗？没有，我就准备炸了，”两颗暗冥火爆裂弹不行就三颗，反正她多得是爆裂弹。 等了五秒没反应，海音怕藏在地底的活口没听到，运起巫力跺地，嘭嘭声起，崖底都颤了，她再次喊道：“地底有没有喘气的，不出来我就炸了？” 隐在一块凸石后的奥斯汀都乐了，他的海音真的很可爱。 “看来是真没人，”海音脚尖一点直冲而上，正准备下掷暗冥火爆裂弹，突然一个狼影从地底冲了出来，她连忙打住，奥斯汀现身一把抓住狼影，沉声问道：“说地底有没有罗鬃人？” “没有。” 这话一出，海音再无迟疑，锁定刚刚那头狼影冲出的地方，掷出手中的暗冥火爆裂弹。 轰……轰…… 山岩大震，砂砾四射，这次也不用海音再费心了，那狼影是一个又一个地往外冲，跟被捅了老鼠窝的老鼠一样，仓惶乱窜。 奥斯汀也不用海音动手，右手五指一捻，此间徒生稀薄的血雾，被笼罩在其中的狼人顿时就被血雾凝成的丝缠住了手脚。 正准备召唤出银翼东方龙法杖的海音见状立马出声：“他们还不能死，这处金矿被采掘了多少，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这西哈达山脉虽然没有领主，但确确实实归安德烈王国所有，按规矩琼斯部落发现金矿，可与莫斯林钱行置换资产，但却是没权私自采掘。只要掌握证据，安德烈王国完全可以要求琼斯部落归还采掘此处金矿所得。 奥斯汀明白海音的意思：“我不会杀他们的，威尔森不是还想着跟琼斯部落算账吗？两千年前，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的事情不会那么凑巧，柏莎·琼肯定有同谋。” “对，威尔森需要他们，”海音俯视着那群背手蹲在地上的狼人：“你们想想曾经在麦克亚当部落的日子，再想想被你们抛弃的那些老弱，心中就没一点愧疚。” 见有几个的头垂得更低了，不禁冷哼一声，右手一招，唤来一只黑头鹰鸟，海音将早准备好的纸片附到鹰鸟的羽翼下，让其送往安德烈王城：“路都给你们指明了，希望你们不要让威尔森和当初那些被抛弃的老弱寒心。” 第88章 奥斯汀走到被暗冥火爆裂弹炸出的大坑旁, 坑底平整，爆裂弹的力量似被什么挡住了，没能穿透过去。双目微敛, 想到建在凯萨平野的那个地下城，便化作一道血影上冲近百英米, 后突然若雷闪一般俯冲直下。 伴着嘭的一声巨响，奥斯汀现出身形站立在坑底, 咔咔碎裂声自脚下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 海音丝毫不意外, 她刚在这已经转过了, 一点异样的气息都没有，将将又亲眼目睹狼人自地底窜出，由此可见地下定是有隔绝层, 瞬闪来到奥斯汀的身边，运起巫力提脚一跺。 嘭……咔嚓…… 隔绝层碎裂，不太好闻的味道向外弥漫, 奥斯汀带着海音消失在坑底，沉入地底岩洞。 “有风，”海音脚不着地, 目光扫过挂在岩洞两边的铜灯：“这里应该还有其他出口，”说着话便已拉着奥斯汀逆着风向瞬闪, 随着深入, 岩壁面的颜色也渐渐的出现了黄, 不过一分钟他们就来到了一处陡崖半腰。 “有狼人逃走, ”奥斯汀揽住海音的腰来到崖上，抬手放在额上遮住强烈的光线，看往东向：“我们有必要先回一趟加利尼亚城，虽然安德鲁·麦克亚当带着他的部众迁入肯瑟尔城，但制造钱币的地方暂时应该不会挪窝。” 海音点首：“那就走吧，”音未落，她已抱着奥斯汀化作一粒巫沙追踪着狼人的味道破空东去。 “呼……呼，”一位身材壮实却矮小的狼人大喘着粗气，来到了加利尼亚城外，很谨慎地大力凑了凑鼻子，确定没什么异味，便转道向南，其奔跑的速度很快，只三分钟就看到了一群低低矮矮的房屋，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罗鬃人村庄。 单看房屋的粗糙构造，这个罗鬃人村庄给外界的感觉就只有一个——贫穷。海音和奥斯汀亲眼看着那头杂毛狼影进了村庄，他们紧随其后。 “基德……赶快收拾……” “哈默，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被唤作基德的白胡子大汉，没留意到矮个狼人面上的焦急，高兴地大呼：“大家快出来，哈默回来了，今晚我们……” 矮个狼人急了：“基德，金矿那出事了，你赶紧带着族人们离开这。” “去肯瑟尔城吗？”一身银白衣裙的海音出现在村落上空，戴在头上的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在烈日之下显得更为深幽，垂目看着那些走出房屋的人族，上挑唇角：“正好我也要去肯瑟尔城，可以一起吗？” “海音·德西？”矮个狼人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追来了，狼目红了激动上前两步悲愤问道：“我的族人呢？” 这时奥斯汀自那个叫基德的罗鬃人屋中走出，手里抓着一把金灿灿的金币：“你的族人，我杀了一个，剩下的是死是活就要看你们听不听话了？” 矮个狼人听到这个声音，扭动着僵硬的脖颈后看，凝血红暗的发，还有那双……那双眼睛，他是奥斯汀·柯雷尔，有了这个认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全完了。 “谁给的你们胆子动我的金矿？”奥斯汀眼神投向那些已经呆愣若树桩的罗鬃人：“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都是安德鲁·麦克亚当那支狼群的后裔，”瞧瞧他们露在外的贲实肌肉，炼金打铁的活没少干，怎么会贫穷？ 不过眨眼的工夫，这处村落中所有的罗鬃人脖颈处都多了一条红丝线。海音落地在那矮个狼人跟前，直接问道：“安德鲁·麦克亚当和那两头亚狼在哪？” 基德知道大势已去，现能做的就只有尽力保全他的那些族人：“伊桑……” “伊桑·麦克亚当已经被我杀了。” 奥斯汀轻飘飘的一句话，引得周遭的罗鬃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就连瘫坐在地的基德都打了个冷颤，压下心中的惊惧，不用海音催促便交代了藏金点以及当初随安德鲁·麦克亚当出走的另外一头亚狼——雅各布·麦克亚当的下落。 “很好，”海音就喜欢这么识时务的：“都收拾收拾，一会随我们回西哈达山脉。” 肯瑟尔城是不用去了，那里有贝基·克顿的亲信和莫斯林钱行的分部，想来现在这两支势力也已接到消息了，阿肯·克顿藏在城主府的那两千七百万金币，琼斯部落沾不着边。 接到海音的信，安德烈王城的动作极快，不过两日米勒姐妹就领着一队血眸安德罗氏兵卫到了西哈达山脉，见着一群人族团团围蹲在西海森林那辆据说造价非常高但卖相却极其寡淡的黑色马车旁，不禁露了笑。 艾米闪身上前，敲了敲车厢门：“我们到了，你和奥斯汀也好出来接客了。” 接客？艾丽莎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最近她有空就在想，艾米能这么蠢，是不是奥斯汀故意培养的？ 马车厢里，海音收回沉入地心银石中的意识，睁开眼睛看向瘟瘟的乌黑黑：“米勒姐妹来了。” “我又不聋，”乌黑黑语气很冲：“你老实说长大后的我又允了你什么事？” 他让灵魂回体是为了争夺金矿，可……可长大后的他是真的一点没有领会他的良苦用心。现在好了，争夺金矿时，小德西也出了一点……再加一点力。他敢确定以及肯定以小德西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没利可图绝不会挪一步脚。 海音眨了眨眼睛，正巧艾米又在敲车厢门，她立马说道：“我们还是先见见米勒姐妹吧，她们日夜兼程地赶来，我很感动，”说着就推开了车厢门。 看着她那心虚的样子，乌黑黑哪还有什么心情见艾米和艾丽莎，生无可恋地两眼一闭往边上一倒，他要想想是不是真的该离家出走了？ 车厢门一开，艾米见着歪倒在长条几上的黑乌鸦，脱口便问：“这只黑乌鸦是快死了吗？”伸手就想去戳，只是手指还未触到黑乌鸦的毛就被她大姐拍开了。 艾丽莎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那只装死骗艾米的黑乌鸦，扭头就训斥她家蠢货妹妹：“你没见过死乌鸦吗，什么东西都敢戳，”就她刚从奥斯汀那得的一千万金币够她戳几下，“手痒就自己挠挠。” 来时贝基可是特意警告过她，对所有围绕在海音·德西身边的黑暗物灵都要客客气气的，千万千万不要动手去摸去弹。 侧躺在长条几上的乌黑黑悲伤了，怎么现在想要赚点小钱也这么不容易？在心中默默地给艾丽莎记上一笔。艾丽莎欠他一条命，他还帮博瑞擦了一次屁股，因为有他的插手，博瑞灵魂苏醒夺回了躯壳……等等等，这两位在他的清算名单上并列第一。 “我没见过死乌鸦，”艾米看着被怕红的手背，只觉她大姐的性情真的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海音心情难得的好，出言提点道：“我的乌鸦虽然长得丑，但你也不能总是咒他死。” “他这样子就像死鸟，不然你们跟我说说什么鸟会像他这样压着右翅侧躺，”艾米较真了，又想伸手去拨弄歪倒着的乌黑黑，这次艾丽莎不烂她了，自己作死，旁人是拦不住的。 在察觉到艾米的手触碰到自己的尾羽时，乌黑黑一拗蹦起，来了一个漂亮地翻身回旋，睁大一双炯炯有神的黑豆眼瞪着呆了的艾米，很好，艾米·米勒碰了他一下，咒了他三次。， 艾丽莎抬手捂脸，贝基说的没错，这只黑乌鸦的德性跟七岁的奥斯汀是一模一样，她该早点告诉妹妹。 呆愣着跟那只奇怪的黑乌鸦瞪视了足有五秒，艾米才收回自己的手，讪讪地说：“原来真的没病，”西海森林的东西果然都很古怪。 你才有病，还看不好。乌黑黑在心中腹诽着：“今天也不算一无所获，”可他还是很关心长大后的他又挖了多大的空让他去填补？ 旁观了某只小鸟碰瓷成功，海音就打算说正事了：“肯瑟尔城那边稳妥了吗？” “稳了，”艾丽莎将艾米拉到自己身后站着，以免她再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莫斯林钱行联合贝基的部众也已控制住了安德鲁·麦克亚当和雅各布·麦克亚当，盘踞在肯瑟尔城的狼人不多，都在城主府关着呢。” “那就好，”海音招来一只黑蜂鸟，嘀咕了两句巫咒，便看向米勒姐妹带来的那些血眸安德罗氏：“你们跟着这只黑蜂鸟去吧，它会带你们到金矿的所在点。” 提到金矿，艾丽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精神抖擞站在长条几上的黑乌鸦，见其没什么反应，就抬手示意部众跟上黑蜂鸟。 “我一起，”艾米见她大姐点头，才转身离开。 海音目送着他们进山脉，抱臂长呼一口气：“这处金矿没有血盟插手，”一开始贝基、里里那么谨慎就是怕血盟得到消息，在她和奥斯汀未赶到之前就撤出势力卷钱跑了，现在这种情况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可惜贝基的部众和莫斯林钱行几乎翻遍了整座肯瑟尔城，都能没寻找一点琼斯部落插手此次私采金矿、铸造假.币的痕迹，”其实艾丽莎对此早有预感，双眉紧蹙看向海音：“自盯上琼斯部落，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过去十六年，每次就在他们以为要抓到对方的尾巴时，结果都没能遂愿。 “很正常，”海音轻笑，布下单向结界，看向结界外的狼人：“我跟奥斯汀分析过，琼斯部落习惯于在行事之初就想好退路，之前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安德鲁·麦克亚当的狼群在加利尼亚这座无领主的城待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迁去肯瑟尔城？” 围蹲在马车附近的狼人见海音、艾丽莎连同着马车消失，也未表现出惊愕，听闻安德鲁和雅各布被捉，心中甚是后悔。 艾丽莎推了推那层结界：“阿肯跟他父亲交代了，安德鲁在两百年前就找上他了，当时他并不愿意安德罗的狼群落居肯瑟尔城，”总之贝基最近因为那小子也是烦躁得很，现在只力求挽回损失，如此也好向奥斯汀交代。 “就是这样，”海音两手一摆：“安德鲁的狼群会落居肯瑟尔城是琼斯部落所希望的。因为这样不但可以就近监视阿肯·克顿，还能将安德鲁和阿肯·克顿绑得更紧，他们是明面上的主使，也是琼斯部落找好的替罪羊。” “这些话真的应该跟安德鲁以及他的部众讲清楚，”艾丽莎很欣赏海音·德西，跟她处事越久，她便越能理解奥斯汀为什么会为这位年纪轻轻的领主着迷。 海音敛下眼睫，微勾唇角：“可惜呀，琼斯部落没想到阿肯·克顿不但没有帮着掩盖安德鲁狼群迁徙之事，竟还故意将消息透给麦克亚部落游历在外的老狼人，这是一次失算。” “迪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艾丽莎想到里里说的话，面上露了笑：“你知道他去西海商城干什么吗？” 这还用猜吗？海音倚靠着马车厢，垂首低笑：“他是去找西海商城的账务大管事东尼，”迪肯·纳尔逊可是莫斯林钱行的总管事，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这次金矿被私采，他不得好好算算损失，不然怎么跟乌黑黑交代？ 迪肯找东尼？乌黑黑双目一亮，扑腾着翅膀落到海音的肩上：“琼斯部落私采我的金矿，让我的威名备受损失……” 黑乌鸦突然开口，惊得向来不甚畏惧奥斯汀的艾丽莎都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你在说话之前，能不能先吱一声，”也好让她有个准备，“还有你这声音是怎么回事，也太刺耳了？” 话被打断的乌黑黑没好气地呛道：“刚艾米要戳我的时候，你夹枪带棍又指桑骂槐地骂我，我都没跟你计较。这会竟然还敢揣着明白装糊涂说我吓到你，你听过哪只乌鸦的声音是动听的，怎么着是想讹诈我吗？” 艾丽莎一把抓过海音，指着乌黑黑：“我告诉你七岁的奥斯汀就是这幅德行，”谁敢讹诈他呀？ 海音表示她知道了：“奥斯汀跟我说过，”自了解了实情后，她对乌黑黑就宽容很多了，这只小鸟还十分懂得寸进尺。 “你是想要挑拨离间吗？”乌黑黑冷眼看着艾丽莎：“我也很赞同，但你不用挑拨我和小德西，”他和小德西就没好过，估计再过不久关系会更恶劣，“等见到奥斯汀了，你尽情地挑拨，我支持你，”这样他也能少填几个钱窟窿。 这只小鸟什么意思？海音斜眼瞥向他，嘴里生津液，又馋肉了。 “呵呵，”艾丽莎干笑两声，手指乌黑黑的鸟嘴：“你把我当艾米吗？”七岁的奥斯汀果然比长大后的奥斯汀更爱金银，“明面上你是让我挑拨奥斯汀和海音的关系，实际上则是想让我和奥斯汀因为海音而反目，然后奥斯汀就有了正当理由盘剥我和艾米，你的诡计已经被我识破了。” 乌黑黑看着那根快要杵到他鸟嘴的手指，真想啄得她血直流，气闷得头往边上一撇：“果然是亲姐妹，你跟艾米一样蠢。” “你说什么，竟敢把我和艾米摆在一起做比较……” 引起这场争端的海音适时地出声转移话题：“等迪肯到了，我还要谢谢他。” 作为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亲信，在西海商城刚出城规后不久就去往西海商城，还很和睦地与西海商城的城卫府打交道，这已经算是对外说明了安德烈王国在西海商城城规之事上的态度。 “你感谢我就行了，”乌黑黑轻轻啄了啄海音的面颊：“为了表达你的谢意，你先告诉我奥斯汀又允了你什么？” 艾丽莎心情不爽，有意跟乌黑黑过不去，不等海音开口，她就说道：“这是里里和迪肯私下商议后才决定这么做的。” 乌黑黑真想撕了艾丽莎那张大嘴：“那还是该谢谢我，我回归王城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迪肯去西海商城，在外界看来就是我的意思。” 那张鸟嘴在她耳边吧啦吧啦，海音掏了掏嗡嗡响的耳朵，后一把将乌黑黑从肩上抓下来，放到马车内的长条几上：“你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奥斯汀允她的东西，她能告诉他吗？ 乌黑黑伤心了，翅膀一挥，嘭的一声将马车门关上。 “脾气还挺大，”艾丽莎见海音还在掏耳朵，心中起了好奇，低语问道：“奥斯汀允你什么了？” 海音抬眼看向她，似没听到她的问话一样：“你们盯了琼斯部落这么多年没发现什么异样，那了解呢……对琼斯部落了解多少？” “这个还真了解一点，”艾丽莎往前挪了一步：“说来很奇怪，这个部落的底蕴并不比你们德西女巫差多少，但除了近期冒出来的那几位出彩的女巫，就好似她们部落已经没其他人了。” “起源呢？”海音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一个巫族部落总应该有源头和启巫，”就好像德西女巫起源于西海森林，西海·德西启巫。 艾丽莎蹙眉：“时间太过久远，起源已很难追溯，启巫我倒是知道。琼斯部落的启巫源自一对叫琼思琦、琼思莉的姐妹，我记忆中厉害的女巫并没有这两位。” “琼思琦、琼思莉，”海音可以确定西海巫祖和历代德西女巫的手札里也没有提到过这两位。 按理一个巫族部落的启巫者不应该是默默无闻，况且就目前探到的琼斯部落的情况而断，琼斯部落的启巫并不平庸，那会是因为什么…… 嘭一声，车厢门被大力从里推开，乌黑黑站在长条几的边上：“我好像知道琼思琦、琼思莉是谁，”扭头看向海音，“我们做交换好不好？” 海音两眼一翻，冷漠地望着乌黑黑：“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知道奥斯汀允了我什么。”这只小鸟是越来越不怕她，她是时候考虑该怎么重建威严了。 见海音这般正经，乌黑黑两眼发花，勉力稳住一双小细腿，丧着鸟脸：“你还是告诉我吧，我不想糊里糊涂地过。” 海音叹气，抬手帮着乌黑黑撸着背上的羽毛：“奥斯汀说他已经让迪肯给我准备墨色琉璃……” “你没有钱在莫斯林钱行，”这话刚说完，乌黑黑心一紧：“不对，”他知道奥斯汀允了海音什么了，眼泪立时就滚出了眼眶，“呜呜……你很快就有金矿了，”嘭的一声再次关上马车门。 “干什么关门，我话还没说完，”海音笑了，没听到车厢里有什么动静便一把推开车厢门，只见刚出反向结界的奥斯汀满脸红点。 看戏的艾丽莎大乐：“哈哈，”奥斯汀被七岁的自己给啄了脸，对上两道冷瞥，立时强压下笑意，她清了清嗓子，拍了拍着黑色马车，“西海铸造的马车就是好，从里从外都可以推。” 海音是完全没想到乌黑黑那个小气鸟伤心到竟然去啄自己的盛世美颜：“他是要自毁容貌吗？” “嗯，”奥斯汀哭笑不得，下了马车牵住海音的手：“他以为你是贪恋我的美色，所以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脸上的刺痛感已经消散了，“想法很好，就是不太实际。” 眼看着他脸上的红点消失，不知为何海音竟对乌黑黑生了一丝同情：“我话才说了一半，他就气成这样。这要是让他全知道了，我肯定他会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并且再也不回来。” “不会的，”奥斯汀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会啄得更重一点，”转眼看向艾丽莎，“你们刚提到琼思琦、琼思莉？” “对，”艾丽莎不自禁地挺直腰背：“你那只……，”眼角余光掠过马车内部，不见那只黑乌鸦，心中有了猜测，“据我了解，琼斯部落同很多势力大支一样，内部也不是太和谐。她们分为两脉，琼思琦一脉、琼思莉一脉。不过琼思琦在万年前就死了，现只剩琼思莉一脉，至于琼思莉有没有死，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知道琼思琦和琼思莉是一对双生姐妹吗？”若不是今日艾丽莎提到，他都想不起来这一对双生姐妹：“西海因为追杀一个喜食孩童血液的安德罗氏贵族而闯入了莱姆因平野地。” “那个安德罗氏贵族因为受了伤，急需补充血液，而莱姆因平野地又常年有人放羊……好在西海赶来的及时，那个安德罗氏惊惶逃跑，虽伤了人却没有致命，而琼思琦和琼思莉这对双生姐妹就在被伤到的人族之列。” 第89章 “双生姐妹？”也许是因为双子圣灵诅咒, 海音对双生子尤为敏感：“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双生姐妹，见过吗？” 奥斯汀点首：“我确实见过她们，”那段记忆虽然已经很久远了, 但因为那是他和西海头次相遇所以印象还算深刻，“西海在解决那个安德罗氏贵族时, 刚好我也在场。在处理了那个安德罗氏后，我们有回头去看那些被伤到的人族。” 敛下眼睫, 细细回忆, 奥斯汀脑中慢慢地浮现出了当日的画面：“我记得受伤的一共有六人, 琼思琦、琼思莉姐妹是最为醒目的, 她们不但长得一模一样，还都穿着羊皮裙。两人中有一位被吸了血，另外一位因为上前相救, 臂膀脱了骨。” “她们那时没有启巫吗？”艾丽莎对这对双生姐妹也生了怀疑，要知海音入主马莎尔城就是为了查探双子圣灵诅咒和琼斯部落的关系，而这对双生姐妹又恰恰是出自琼斯部落。 “当时她们年纪不大, 大概才十岁出头，”当然西海那时也很年轻，奥斯汀捏了捏手中的柔软, 继续努力回忆：“琼……琼思莉还是琼思琦，她们长得太像, 我也分不清楚, 只记得有一个在我和西海离开时追了上来, 说要成为像西海那般厉害的人物。” 讲到这里, 他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也许正是因为那次相遇，西海在琼思琦、琼思莉这对姐妹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慕强的种子。 艾丽莎双目一紧，看向海音：“不会这么巧吧？” “既是双子，又是琼斯部落的启巫祖，”海音深蹙眉头：“那她们为什么在玛尔史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这一点才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难道在万年前一心想要成为像西海巫祖那样强大存在的双生姐妹就已经懂得藏拙？ “在那个纷乱的时期，也不是没有强者隐世，”不过他要提醒海音一点：“一个巫族部落的启巫祖并不一定是这个部落第一个开启巫力的人。拿西海森林德西女巫一脉来说，在西海之前有很多德西女巫已懂得使用巫力，而西海之所以被认为是德西女巫的启巫祖，是因为她规范了德西女巫的修习之法。” “我知道，也会永记每一位德西女巫对西海森林的贡献，”他这么一说，海音倒是想起一个可能：“琼思琦、琼思莉这对琼斯部落的双生启巫祖之所以默默无闻，会不会是因为西海巫祖的名声太大？” 就像竞技比赛，世人的目光大多都只集中在第一身上，尤其这第一还是那般强大。 “这个应该只是其中一点，”奥斯汀扭头看向海音：“既然琼思琦、琼思莉是琼斯部落的启巫祖，那琼斯部落的女巫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她们的影子。譬如那个乔利拉·琼爱放羊，还喜欢穿羊皮裙。” 之前没有将琼斯部落与那对放羊女联系到一块，他也就没想那么多，但现在却觉处处透着诡异。 “奥斯汀说的这一点我很认同，”艾丽莎摸着自己的下巴：“西海好美色，性格霸道，不擅长经营，喜强买强卖，”说着还拿眼去瞟海音，“德西女巫上上下下就没一个脱队的。” 海音朝她翻了个白眼，下巴一扬：“我当你是在夸德西女巫。” “不然呢，”艾丽莎笑道：“不强大，爱好美色，美色会理她吗？性格霸道、强买强卖都要靠本事，否则谁会纵着她，”话又说回来，“瞧瞧现在的琼斯部落行事风格，你们不觉得这是‘祖传’吗？” “背地里耍阴招，”海音还有一点想要问：“琼思琦什么时候死的，是在西海巫祖逝去之前还是在那之后？” 艾丽莎摇首：“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琼思琦一脉和琼思莉一脉向来不合，”说到此，她头一转看向结界外的一棵不太高大的小树，“柏莎·琼的亲姐姐柏丝莉·琼是琼斯部落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族长，无声无息的死了。那时琼斯部落还未暴露，她怎么死的？” “有趣，”海音鼓起嘴长吁一口气，想到之前柏莎·琼的那句“琼斯部落很富有”，心中一动：“结界外就有答案，我尽量试试，看能不能撬开她的嘴？” “这事你在行，”艾丽莎可是听里里说了，这位西海森林的领主大人在亲身经历过三十六年前那一战，竟还能与拉丽莎家族的双子巫白尼利成为好友，她也是由衷的佩服。 艾米进金矿探查了一遍，就出了西哈达山脉，回来见着奥斯汀勉强地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刚没看到你，”名户下多了一千万金币，少了一座金矿，她也是在强颜欢笑。 你见着了，他一直都在，艾丽莎愧疚地撇过脸不敢看妹妹。 “嗯，”奥斯汀玩着海音的手指，艾米的账就让乌黑黑去算吧，他最爱干这事。 来到马车边，艾米环视了一圈，总觉少了点什么，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我去看过那处金矿了，储量很大，金矿的品质也很好，”就是狼人并不是很会开采，真的是哪里好挖在哪挖，“估计迪肯来了要发火，”瘪了瘪嘴，她是心如止水，因为这金矿跟她一铜币关系都没有。 “不会发火的，”艾丽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是很期待迪肯能从西海商城带回一套完整的追责理论：“总是看着西海森林上门讨债，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朝着有点懵的妹妹夹了下右眼，“这次终于轮到我们了。” 海音点了点首，看向那些蹲着的狼人：“不出意外，威尔森可能也会来。” 有迪肯这一趟，西海商城的城规危机算是解了，而威尔森也定会从迪肯口中得知安德鲁和阿肯·克顿的事，以他的性子是不会撂手不管的。 “来了正好，”艾丽莎不掩兴奋：“琼斯部落太冷清了，过去是我们不对，忽略了他们，现在我们吃到教训了，应该尽量弥补。” 啪…… 艾米一掌拍在马车上：“我突然想起来，”两眼瞪着奥斯汀，“金矿被盗，安德烈王国损失很大。” 奥斯汀抬手捏了捏眼角：“娑婆拉耶母树上的八颗果子，肯定有一颗果子还没成熟就被安德拉尔娜母神吃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艾米就是再傻也听得出来，奥斯汀这是在映射她，两眼瞪得圆圆的，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将这个小心眼翻来覆去地揍几遍消消火。 米勒姐妹带来的那队安德罗氏兵卫进了山脉没多久出来了一趟，见了奥斯汀回禀了一些情况，便又再次进入山脉，这次直至迪肯和威尔森抵达都没再出来。 见着曾经的部众，威尔森心情很复杂，目光扫过他们的脸，用力捏了下鼻子，咬了咬唇后走向海音：“西海商城一切都好，亚历山大伯爵出西海森林见了迪肯，暂时会留在西海商城。” 海音以为他要求情：“辛苦你了。” 他辛苦个屁，威尔森抬手大力揉搓着自己的脸：“才来了两拨故意闹事的小虾小鱼，外面就闹起来了，”眼前这位还是闹得最凶狠的那一个，狼人就算是再憨，也该品出其中的道道了。 “你来之前，让东尼帮你核算损失了吗？”海音很能理解威尔森此刻的无奈和乏力，她希望他能尽快接受事实，然后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去应对？这才是一个合格的部落首领该具备的素质。 威尔森长呼一口气：“放心吧，”扭过头看向那些狼人，“我背后还有一大群族人要吃饭，”他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这次时间太赶，东尼来不及帮忙核算，只能罗列出损失范畴。迪肯大管事已经同意让莫斯林钱行的账务精算师依照东尼罗列出的损失范畴帮我核算。” 静立在奥斯汀身后的迪肯出言应道：“我和威尔森一见如故，麦克亚当部落这一桩，东尼管事已经列出了要核算的事项，并不难算。” “多谢迪肯大管事高看，”威尔森是真怕和这些聪明人打交道。 “你太客气了，”迪肯表现得很热络：“都是自家人，等莫斯林钱行的管事查探完了金矿，我还要请你帮忙，和这些狼人兄弟说一说，希望他们多反映一些情况，这样我这边也好进行核算安德烈王国、莫斯林钱行以及柯雷尔庄园的损失。” 威尔森连连点头，应允道：“放心，我一定尽力。”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若还有隐瞒，那他就亲自动手拔下他们的狼牙，死在他手里总比死在安德罗氏的獠牙下强。 既然他们都商量好了，海音也就没话说了。 等到莫斯林钱行和安德烈王国完全接管了这处金矿，海音一行便离开了西哈达山脉一带，进入加利尼亚城。加利尼亚城没有被分封，所以没有建城主府，只有一个兵卫堡。 迪肯请他们入住莫斯林钱行名下的一处庄园后，便和威尔森带着那群狼人去往了加利尼亚城莫斯林钱行分部。 夜，奥斯汀感知到体内的双子圣灵诅咒在苏醒，侧身亲了亲海音，不舍地低语说道：“我先回马车。” 枕在奥斯汀手臂上的海音闭着眼睛仰首轻轻蹭了蹭他下颚冒出的硬茬：“回去吧，不要去压制它。” “好” 待奥斯汀离开后，海音抱着毯子深嗅着残留的味道，心中多少有些发堵，起身穿了衣服，下楼拿了一瓶血液去了这处城堡的地下铁牢。 见到海音，柏莎·琼一点都不意外，她要是不来，那天她的那句话就当是白说了。看着海音·德西用巫力打开铁牢走了进来，她不客气地抽走她拿在手里的那瓶血液，迫不及待地拧断瓶颈，诱人的清甜味扑面而来，仰首大灌。 海音转身望向铁牢外，这里很暗，不似光狱，于一安德罗氏来说，被关在此不算是受罪。 喝完了一瓶血液，柏莎·琼终于感觉不那么饥饿了，手一松，琉璃瓶钪一声掉落在地，舔了舔唇抬眼看向海音：“其实在西海森林一带发生异动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会落到你手里。你知道吗？你们若是再晚来一天，我就不在凯萨平野了。” “常在河边走，湿鞋实属正常，”海音轻笑：“就算这次我晚来了一天，你跑了，只要你还活着，我们迟早还会再遇见。况且想要捕捉你的势力，又何止西海森林一支？” “旁的势力，除了奥斯汀·柯雷尔，我根本就不怕，”柏莎·琼屈起双腿：“你今天来想要问什么就问吧，我心情好也许会回答你两句。” 海音回身看向她：“之前嘴不是闭得很紧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说呢，”也许是知道海音·德西不会放过她，在见过乔利拉后，柏莎就已经把自己当个死人了，没想却轻松了不少。 “总不会是憋坏了，”海音来到柏莎·琼的对面坐下：“其实你说还是不说于我也没什么意义，”见她目露讽刺明显不信，也不在意，“对琼斯部落，我该了解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柏莎嗤笑大摇着头出声：“不可能。” “不信吗，”海音耸了耸肩两手一摆：“你们琼斯部落的女巫是不是都像琼思琦、琼思莉姐妹那般……那般，”瞧着柏莎·琼的笑僵在脸上，她反而笑了，接着将话说完，“自以为是？” 海音·德西刚说她了解琼斯部落，她一句都不信，只以为她在玩以退为进的把戏，但现在柏莎不那么认为了：“你知道琼思琦、琼思莉？” “很奇怪吗？”海音抬起左手，轻捻着戴在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知道这指环的上任主人是谁吗？” 柏莎目光下落：“银蕊黑色曼陀罗，”这是西海森林之物，海音·德西有意问，那就不用猜了，“西海·德西的生灵指环，”这指环不是早就已经遗失了吗？ “正如我所想，”海音不再转动指环，将双手放于膝上：“琼斯部落也很了解我西海森林，”望进柏莎的眼中，“也许旁人不知琼思琦、琼思莉这对双生姐妹，但西海巫祖不会忘了她们，只是她若知道莱姆因平野地的一场相救，会引发那么多悲剧，我想她定是不会出手救那对双生姐妹。” 这……这个她并不知道，柏莎吞咽着残留在口中的清甜，与海音对视着：“你是说西海·德西救过琼思琦、琼思莉巫祖，”这怎么可能？ “西海巫祖的手札中有记录，”海音从柏莎的面上，品出了一点，西海巫祖的遭遇应该和那对双生姐妹脱不了干系，她用平缓的略带讽刺的语调说着：“当年她接了一个失子的罗鬃人发的任务，猎杀一位钟爱吸食孩童血液的安德罗氏……” 听着海音娓娓地述说，柏莎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实情，而海音·德西也没有骗她，她的确非常了解琼斯部落。 “在新任的光明大祭司葛莱瑞亚·琼没去德西铺子买光明神杖和明火神杖前，我一点都没有对琼斯部落生疑，”海音自嘲一笑：“历代德西女巫就是因为相信这世上恩将仇报者是少数，所以我们忽略了很多。” 柏莎笑了：“大概琼斯部落没有族人愿意相信，万年的筹谋竟因为那两百二十金币露了馅，”可这却是事实。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海音蹙眉状似回忆：“这得多亏我姨夫亚历山大的提醒，他在知道葛莱瑞亚花了两百二十万金币从我这买了两柄神杖后，就说了一句莫莱恩的马莎尔城不知道是否还姓斯特林？” “马莎尔城只是一座资源匮乏的小城，”柏莎倚靠这铁牢墙面：“就算是被彻底渗透，也没有什么钱可捞。” 还在试探她，海音敛下眼睫，手指在地面画起了马莎尔城一带的地形分布图：“马莎尔城确实是一座小城，但你说它资源匮乏，我却是不认同，”抬起双目，平静地看着柏莎·琼，似已了然一切，“东南部紧挨着木耷拉山岭，它怎么会资源匮乏？” 柏莎眨了下眼睛，嗤笑出声：“你是真的要将琼斯部落连根拔起？” “西海森林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我我必诛之，”海音吹了吹沾了灰尘的指尖：“琼思琦、琼思莉姐妹借着拉丽莎家族想要强大的心，唤醒了双子圣灵，融合了拉丽莎家族的双子。她们从一开始就没觉得双子巫可怕，更是对西海巫祖充满了自信，认为她必定能除去双子巫。” “后来西海·德西确实是和拉丽莎家族的双子巫斗上了，”柏莎·琼终是出声了：“可惜西海·德西没能抹杀双魂，双子圣灵诅咒就降临了。而诅咒降临之后，她甚至还拖了百年才逝去，”在这百年里，谁又清楚西海·德西到底为西海森林留了多少后手？ 海音两指一捻，凝了一朵黑色曼陀罗，将曼陀罗放在鼻下：“琼思琦、琼思莉这对双生姐妹在唤醒双子圣灵前感情很好吧，”不好，也不会协同合作唤醒双子圣灵，“之后呢，琼思琦是怎么死的？” “你竟连这个都知道，”柏莎有点不想死了：“琼思莉巫祖若是晓得你知道这么多，怕是要疯。” “疯？”海音摇了摇头：“我不希望她疯，她费尽心机谋算万年，值得有一个结局。至于结果能不能如她的愿，就要看我同不同意了。毕竟我西海森林追查西海巫祖的死也已经万年了，历代德西女巫也要一个结局，而我不会让她们失望。” 柏莎眼中滑过晶莹，她能感受到海音·德西的执着：“我并不爱的家族，因为家族里的每个人都精于算计，包括我自己，”头抵着墙面，“十六年前，你在斯特林庄园也应该看到了。” “葛莱瑞亚最后会出手，是因为她觉得那是杀我的一次绝好的机会，”海音明白柏莎的悲哀：“我姨母回了西海森林就跟我说，这事若是摆在德西女巫头上，定会一拥而上。” “我相信，”柏莎看着铁牢顶部：“因为西雅·德西就是这么做的，她不会让你独自对敌。可琼斯部落不一样，姐妹亲人之间的感情很淡薄，更不用提和旁的族人了。除了忠于自己的脉系，每个人都极度利己，”说到这她顿了两秒，“我姐姐柏丝莉的命是我亲手断送的……” 海音认真地听着柏莎·琼的诉说，她脑中有一个影子在慢慢地凝成。 “我看着她被琼思莉一脉的女巫抓走，心中竟莫名的兴奋，”柏莎嗓子眼堵得难受：“可我为什么要兴奋？她明明什么都不如我，我为什么要嫉妒她？听说她死了，我连一滴眼泪都没为她流。” “我知道为什么？”海音只觉可笑：“琼思琦、琼思莉姐妹在没唤醒双子圣灵前，她们感情很好吧？” “心灵相通的双生姐妹，你说好不好？”柏莎盯着海音。 “肯定好，”海音接着问：“为拉丽莎家族制造出双子巫后，她们的心灵应该不再相通了，所以才会在一些事情上出现分歧，而伴随着分歧越来越大，她们之间的感情也渐渐地被消磨，直至感情被完全消磨掉，争斗就没了分寸。” 是这样吗？柏莎自问，没有答案。 海音站起身，背手而立：“你知道拉丽莎家族自费舍尔之后，就再没诞下过双胎吗？” “知道，”她断言道：“拉丽莎家族以后也不会再有双胎诞生。” “你说的对，”海音将手里的黑色曼陀罗化成巫力收回：“双子圣灵诅咒能困住西海巫祖，可见其有多霸道。拉丽莎家族承受着诅咒的反噬，只要这诅咒一日不解，他们家族的双胎都会受咒誓的影响在腹中融合。” 听到这里，柏莎·琼也不自禁地爬起了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海音看着她，沉凝了一会才又开口：“实话跟你说吧，西海巫祖在逝去时已堪悟了双子圣灵的破解之法。” “所以，”柏莎上前挪了一步：“所以奥斯汀·柯雷尔确实是同西海·德西一起中咒的另一‘子’？” “这好像已经偏离了话题，”海音敛目：“双子融合是背弃爱，琼思琦、琼思莉以为有拉丽莎家族承受着诅咒的反噬，她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这真可笑，“却不知在她们制造出双子巫之时，双子圣灵就已经降下了对她们以及琼斯部落的惩罚。” 柏莎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明白海音·德西的意思了，脑中浮现出过去的种种，双目不禁瞪大，迟迟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爱？” “对，就是爱，”之前海音还不觉得，但刚听了柏莎·琼对琼斯部落的描述，她就有了这个猜测：“琼思琦、琼思莉从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到反目成仇，这是失去爱，而琼斯部落人人利己，这是爱的淡薄。” “原来谁都没有逃过，”柏莎失魂般地笑了，眼泪滚落：“你说得对，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她抬起手，痴痴地看着，“我不但害了我姐姐，还用这只手为数十个怀胎五月的孕妇种下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很多次，我都能摸到胎婴的胎动，可心里竟一点触动都没有，那时我就在想我真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到了此刻，海音也就不再客气了：“知道我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入主马莎尔城吗？”不等柏莎·琼回应，她就接着说，“我对马莎尔城一点都不感兴趣，但谁让琼斯部落这个时候对外透出乔利拉成就祖巫之身的事？” 柏莎泄了一口气，她知道海音·德西来是为了什么了：“你真的很聪明，琼思莉将乔利拉成就祖巫之身的消息放出去，确实是在谋划一件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你又不常待在部落，当然不会清楚，”没得到答案，海音并不失望：“乔利拉好像有些不一样，”不但擅于炼制光明器物，还懂得灵魂操纵，“唤醒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方法和汲取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生机的法子都是她探究出的吧？” “唤醒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方法确实是她探究出的，”柏莎深吸一口气：“不过汲取生机的法子并不是她想出的。” “温蒂丝·拉丽莎？” “是，”柏莎点首，轻呼出气：“乔利拉确实有些不一样，她虽忠于琼思莉一脉，但修习之法却是尊于琼思琦一脉，”说到这她就不禁想要自嘲，“我一直都觉我的天资在族里应属最好的，可自乔利拉归族后，我就是个笑话。” “她于巫术上的悟性真的是常人难以企及，就连琼思琦巫祖独创的影魂术，她都可以轻易领悟，并且成功施术，我都十分嫉妒。” 这么厉害，海音总觉这其中有哪不太对：“影魂术就是操纵那些孕妇掏心自杀的魂术？” “对” “那是琼思琦独创的，”海音眨了眨眼睛：“乔利拉的灵魂很强大吗？” 听她这么一问，柏莎·琼也愣在了当场。 直至东方露了白，海音才从地下铁牢里出来，回到房间，站在窗边，激荡的心绪慢慢地归于平静：“人在做天在看，真的侥幸不得。” 第90章 两千年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狼群失踪的事, 柏莎·琼已经承认是她联合安德鲁、雅各布、伊桑这三位麦克亚当部落的亚狼所为。 安德鲁三位亚狼意在带着一批年轻力壮的部众脱离麦克亚当部落, 自成首领；而柏莎·琼则是接了琼思莉下达给她的命令, 依命令行事。至于那支失踪的狼群, 柏莎·琼也不清楚他们被佛莉达·琼带走后送去了哪里。 今夜和柏莎·琼的一番谈话, 证实了之前的很多猜测，海音也理清了一些事情，不过距离真相大白仍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长吁一口气，望着渐红的天边喃喃自语道：“琼思莉放出乔利拉成就祖巫之身的消息到底是在谋算什么？” “肯定不是谋算好事, ”已经两天没有理会海音的乌黑黑气鼓鼓地盘在床上，他这两天都待在马车里的反向结界内, 她也不去找他, 一点悔过的心都没有。 今夜实在是憋不住了, 想着回来看看没有他的陪伴，她会不会寂寞无聊？可现实是他不但扑了空, 等了好几个小时把人等回来，她竟然还敢无视他, 宁愿发呆也不跟他道歉。 “你回来了, ”海音以为一座金矿足够乌黑黑这只小气鸟要跟她绝交, 没想到才两天他就耐不住闲了？ “哼，”乌黑黑故意大声冷哼, 鸟头撇到一边不看海音：“我还没消气。” 海音走到床边坐下：“那你回来干什么？” 他到底回来干什么？乌黑黑只觉心疼胸闷喘不过气来, 用翅膀捂着心口, 他快憋屈死了：“你的账等会再算, 我先去找艾米收点帐缓一缓心情, ”说着就扑腾着翅膀飞出房间。 目送着愤怒的小鸟离开，海音就关上了房间的门，闪身盘坐到窗台上，拿出地心银石。手指轻抚过银石表层，虽然肉眼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指下的感觉不会错，这块银石经过这段日子的巫力熔炼，表层比之刚得到时要更加细腻。 脑中再次浮现出乔利拉·琼的那张不出挑的脸，海音好看的长眉不自禁地收紧。柏莎·琼说乔利拉并不是出生在琼斯部落，而是长至百岁才归族。她的父亲是琼斯部落一个不能修习巫力的男子，而母亲则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乔利拉在回归琼斯部落的时候，早已启巫，且修习之法含蓄地说是趋向于琼思琦一脉，这一点就很值得怀疑了。 在柏莎·琼说及乔利拉这个情况时，海音就不由得联想到了黛安和黛娜。若不是那年她出西海森林时刚巧遇上她们的诞生，也许黛安和黛娜这辈子很难启巫。 或退一步讲，就算她们天资优越，自然启巫，可若不回归西海森林，她们的修习之法也只能自己摸索。 不同个体，思想、思维都会存在很大差异，黛安和黛娜不是西海巫祖，摸索出来的修习之法与西海巫祖留下的启巫法近乎雷同的概率极小，也可说是无限接近于零。 她对乔利拉生疑，修习之法的承袭还只是其次，琼思琦的影魂术才是关键。海音将手中的地心银石拿近细观，随着境界的提高，她越来越能体会到灵魂与巫术修习是密不可分的。 琼思琦独创的影魂术，无论是从术法还是在效用上都要比费舍尔创的灵魂投影更厉害几分，这也反映了影魂术对施术者灵魂要求更高。 而那日在凯萨平野，被施了影魂术的女子本身都极为优异，在一定程度上也可说她们的灵魂是相对强大的。乔利拉不但成功地对她们施了影魂术，还及时操控她们掏心自杀…… 海音捋到这里，不禁敛目，握紧手中的地心银石：“乔利拉的灵魂强大得太过异常了。” 她也不是没见过灵魂强大的人，白尼利是双魂融合，他的灵魂天生就强大。但他对洛熙珮妮记忆的施术，还是被洛熙珮妮体内费舍尔的气血给冲破了，这足以说明目前白尼利的灵魂强大程度逊色于费舍尔。那费舍尔和乔利拉呢，他们的灵魂谁更强大？ 天大亮，艾米拎着一只黑乌鸦的翅膀气冲冲地来到海音房间门外，握紧拳头就开始锤门：“海音·德西，你给我出来。” 被提着翅膀的乌黑黑半阖着一双晶亮的黑豆眼，丝毫不挣扎。 刚刚将意识沉入地心银石的海音听到嘭嘭声，面露不悦地收回意识，扭头看向在颤抖的门，直觉她再不去开这门就快破了，跳下窗台，闪身至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沉着张脸的艾米正加大力道继续捶，不想门从里面开了，可拳头已经出去了。 海音看着袭面而来的拳头，转了下脚跟，侧身避过，垂目瞥向两眼中跃动着兴奋的乌黑黑，心中已知这只小鸟在打什么主意。 力道没收住跌撞着冲进入海音房间的艾米将将站稳，就转身提高乌黑黑，质问道：“你养乌鸦我没意见，毕竟身为黑暗女巫喜欢黑暗物灵也是应该的，可你能不能把他关好了，别让他乱跑？没有鸟笼，我大方一点送你几个。” 最近几年形势不好，她过得没滋没味，好不容易等到奥斯汀回来了且还与他同行，又难得来一次加利尼亚城，她不就是想要好好放松放松吗，碍着谁了？ 面对不友好的质问，海音默默地关上门：“他扰到你了？”两眼看向那只小鸟，这是碰瓷碰出经验来了。 “何止扰到？他简直就是败兴，坏我好事，”艾米气得一头凝血暗红发都变得蓬松了起来，手指海音：“你说是不是因为他坏你和奥斯汀的美事，才把他赶出去的？那也不能来坏我的呀，”她看上个男人容易吗？ 海音内疚了，坏人美事天打雷劈，那小鸟还想不想讹钱了？ “你把他放下，赶紧回去吧，我保证他暂时不会去扰你……们。” “还‘你们’？”艾米丧气地往海音床上一坐：“那个罗鬃人胆子小，都被他吓晕了，我已经给了钱让兵卫将人家送走了。” 这可怎好？海音陪着笑脸，她要往哪给艾米现找一个能入她眼的男人，怒瞪还紧闭着鸟嘴的小鸟：“乌……” “好了，整整两个小时，一分钟一千金币，”乌黑黑一下子挣脱了掐着他翅膀的手，飞到海音肩上站着，用右翅指着艾米：“就是十二万金币，你在西哈达山脉脚下戳了我一下，咒了我三次，总共是五十二万金币，快点……快点拿出来。” 被这一出惊得目瞪口呆的艾米愣愣地望着海音和她肩上的黑乌鸦，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这声音难听且刺耳，只是腔调有点熟悉。 海音尴尬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鸟是她在养，但这些真不是她教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掏钱……你想赖账是不是…… 越来越耳熟了，艾米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那只吵闹的黑乌鸦，七岁的奥斯汀，对，就是七岁的奥斯汀，那个窝里横的贪心家伙，也许是被欺压太久了，艾米今天的心境尤为不忿。 “快点清账，你已经又拖了三分钟了，现在是五十二万三千金币，”乌黑黑压根不惧黑脸的艾米：“你要想拖下去，我正好闲可以奉……” “我跟你拼了，”艾米忽闪至海音跟前，一把将乌黑黑扑离海音的肩。 “打就打，谁怕谁？”乌黑黑扇动着翅膀：“我有言在先，我少了一根毛你都要赔。” “我要拔光你的毛……” 捂着脸的海音听着噼里啪啦声，干脆地调头走向门口，将房间让给他们自由发挥。 关上门，耳根子也清净了，长呼一口气转身向后，与站在廊道口的艾丽莎相视一笑，海音走上前去。 穿着一件大红色丝质拖地长裙，赤着脚的艾丽莎首先出了声：“昨夜你去地下铁牢了，”待的时间还不短。 “我以为你是来找艾米的？”海音打趣道：“有艾米这样的妹妹，日子应该很有趣吧？” “你要是喜欢，我把她送你，”艾丽莎转身领着海音走向廊道的北向尽头，进了她的房间，从酒柜中取了一瓶血液一瓶葡萄酒：“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是真不喜欢你。” “这么说你现在对我改观了？”海音接过艾丽莎递过来的酒，轻轻摇了摇。 坐在皮椅上，叠着一双长腿的艾丽莎抿了一口血液：“习惯了就好，我第一次见到西海，也不喜欢她，”说着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不喜欢有谁比我还要嚣张。” 海音品了一口酒：“我去见了柏莎·琼，聊了很多。” “我就知道你可以，”艾丽莎举杯向海音，喝了一口血液，她也不问她们聊了什么，只笑着戏谑道：“在过去十六年里，我们摸不透琼斯部落真的实属应该，真不是我们蠢，”琼斯部落掩藏的秘密太多了。 “我们聊了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海音见艾丽莎握着酒杯的手收紧，不禁摇了摇头：“其实在三十六年前，费舍尔的灵魂突然醒来，我母亲带着圣乌灵匕前去阻击他，只是想要重创他，根本就不会抹杀他，当然实力不够也是一方面。” 艾丽莎将酒杯放到桌上：“这一点我很清楚，”抬眼看向海音，“有西海的死在前，谁也不会轻易去抹杀费舍尔，”因为谁也不知道在杀了费舍尔后，会不会再降下双子圣灵诅咒？ 海音点首：“双子圣灵诅咒，是琼斯部落琼思琦、琼思莉姐妹为对付西海巫祖谋算出的。诅咒是降下了，西海巫祖也如她们所愿死于双子圣灵诅咒，不过她们也得意不了。” “因为她们不知道该如何破解双子圣灵诅咒，”艾丽莎嗤笑：“以前我不懂，可听你说了之后，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想，现在有点明白了。琼思琦的死应该跟双子圣灵诅咒脱不了干系。” “确实，”海音仰首一口饮尽杯里的酒，抿了抿唇沉声说道：“不过琼思琦未必就真的死绝了。” 去够酒杯的艾丽莎闻言顿住了，她有点跟不上海音的思路：“没死？” 海音点了点头：“昨夜柏莎·琼跟我说了琼思琦独创了影魂术，这个术法跟费舍尔创的灵魂投影很相似，都意在通过灵魂操控其他生命体，”手指轻捻生灵指环，“从这一点就可知琼思琦的灵魂非常强大，” “而她和她的双生妹妹琼思莉还制造出了双子巫，你想想看，费舍尔换了一副又一副身体坚强地活到现在，比费舍尔灵魂更为强大的琼思琦怎么可能就那么容易死了？” “除非她想死，”艾丽莎说完就否决了这一点：“野心勃勃又怎么会想死？” 海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些都还只是我的猜测，”端起酒杯，看着杯中的酒，“你跟其他几位说一声，让他们小心点琼斯部落的乔利拉，”转眼看向艾丽莎，“在凯萨平野的时候，奥斯汀以为乔利拉能远距离操纵那些孕妇掏心自杀，是借助了类似于乌灵魂索那样的魂器。现在想来，恐怕不是。” “乔利拉？”艾丽莎收敛了一身的慵懒，倾身向海音：“你是怀疑她是……琼思琦？” 海音没有正面回答，只看着艾丽莎的眼睛：“听柏莎·琼说，乔利拉是一个出自琼斯部落的罗鬃男人和一个普通女人生下的，这个应该不难查吧？” 她明白了，艾丽莎后仰倚靠着椅背：“等会我就吩咐莫斯林商行来查这事。” “莫斯林商行遍地开花，名下近百支商队几乎踏遍了玛尔大陆，”海音与艾丽莎轻轻碰了下酒杯：“我是真的想要知道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像乔利拉那般优秀的孩子？”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乔利拉既然有问题，那她想要对付她，就有必要先弄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丽莎喝了杯子里的血液，起身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脱了寝衣：“莫斯林钱行在核算各方损失，我们去看看吧，”顺便走一趟莫斯林商行。 咕咚一声，海音吞咽下嘴里的酒，看着艾丽莎神情自然地穿着衣裙，脱口说道：“我以为我们还不是很熟，”至少没熟到能坦然地在对方面前换衣服。 “对呀，我们还不是很熟，”艾丽莎笑了，理了理宽大的裙摆：“但我也没把你当男子看待，”抬眼打量海音，摆了个妖娆的姿势，“还是你把我当男子看了？” 海音摇了摇头：“这倒没有，”见她收拾好，便放下酒杯，“你真的不去看看艾米吗？”她是一点不担心乌黑黑。 “看她犯蠢吗？”艾丽莎将发盘起，从床头的抽屉里取了一只红宝石皇冠箍住发，在琉璃镜前转了一圈，确定完美了才带着海音走向门口：“艾米也就只配和七岁的奥斯汀玩耍。” “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鄙夷，”出了房间，海音与艾丽莎并肩而行，到了拐口，她直直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一片黑色的绒毛飘了过来，她也只当没看见，朝着房间了说道，“我和艾丽莎要去莫斯林钱行，你们去吗？” 噗……噗…… 音刚落，鸟嘴上黏着一根凝血暗红发的乌黑黑就飞闪了出来，站到海音的肩上，缓了口气才说：“去，”他正想去看看核算的情况。 “我也去，”顶着一头乱发的艾米大喘着粗气，走出房间就见她大姐双手抱臂站在拐道口，立时抱着头闪向自己的房间：“等我两分钟。” 艾丽莎看着站在海音肩上捋毛的黑乌鸦，仰首长叹一声，一个奥斯汀已经够了，再来一个七岁的奥斯汀，他们真的伺候不起。 草草捋顺了毛，乌黑黑又盯上了艾丽莎，扇动着翅膀飞过去，落在围栏上：“十六年前在斯特林庄园东孚杉林里，你要杀洛熙珮妮，侵占了博瑞肉身的费舍尔要掏你的心，是我救了你，你欠我一条命。” 欠他一条命？艾丽莎立时提高了警惕，装傻道：“是你救的我？”说完就摆手反驳，“不可能，当时我也以为是你救了我，还特地拖着伤进林中寻你，结果嗓子都喊破了，你也没现身。” 有艾米的例子在前，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奥斯汀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否则这辈子就完了。 “你在赖账，”乌黑黑急了：“就是我救的你，小德西可以为我作证，你不许抵赖。” “小德西又不具有我们安德罗氏的血统，她怎么能作证，”艾丽莎朝着廊道张望：“那天晚上回去我仔细想过了，费舍尔没得手，肯定是因为博瑞对我的爱太深厚了，他感知到费舍尔要伤我，所以醒来了，艾米拖拖拉拉的怎么还没来？” 乌黑黑真想甩她一脸鸟屎：“你闭嘴吧，”她自己想赖账，还连带着帮博瑞一起赖，“哼，反正是我救的你，你现在不承认，以后也会承认的，”等和小德西去过莫斯林钱行，他就灵魂归体来找她。 海音叹息，这账不好要。 艾米来了，海音上前抱起了乌黑黑。出了城堡，昨夜已经逛过加利尼亚城的艾米在前领路，海音与艾丽莎并肩跟在其后。 走过两条街，白尼利发现加利尼亚城并无什么异动，看来城中居民还不知道城外一个罗鬃人村庄空了。又穿过一条热闹的街道，瞥见一抹银白，脚下一顿，回首看去，确定没看错，心中生了疑惑，她怎么会在这？ 海音也没料到会在加利尼亚城遇见白尼利，跟艾丽莎知会了一声，便越过街道，她正有事要寻他。 见状，白尼利转身走向来时经过的一条深巷。 “你怎么来了加利尼亚城？”海音跟在后，入了深巷，起手布了结界。 “你不是去了马莎尔城吗？”白尼利见海音撇了撇嘴，笑着道：“我先回答你的问题，来加利尼亚城，是因为蒙拉丽她们一行要来加利尼亚城。” 海音挑眉，面露不解：“她们来加利尼亚城干什么，”来分金矿吗？ “我也在探究这个问题，”白尼利打量着海音：“原这个时候，蒙拉丽她们应该已经到了这，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突然改变主意了，要在安德烈王城住上一段时日再来加利尼亚城。” “你这什么眼神，”海音抱着乌黑黑，确定自己的衣着没什么不对：“难道蒙拉丽她们改变主意跟我有关系？” 白尼利点头：“我是这么猜测的，蒙拉丽在莫斯林商行遇到你后，不但变得极为在意自己的容貌和年岁，还突然招了我回去，问了你入主马莎尔城的事，然后就改变了主意。” “听你这么说，还真跟我有关，”海音眨了眨眼睛：“柏莎·琼开口了。” “什么？”白尼利有些意外：“开口了？” 海音也不用他问，就出声说道：“和我们之前推测的一样，拉丽莎家族只是琼斯部落手里的棋子。而我也从柏莎·琼那证实了双子圣灵诅咒是琼斯部落双生姐妹启巫祖琼思琦、琼思莉为了对付西海巫祖弄出来的。” 竟真是这般，白尼利敛下眼睫：“琼思琦？我只听说过琼思莉。” “琼思琦是琼思莉的双生姐姐，”海音看不清白尼利眼中的情绪：“你知道琼思莉？” “我知道琼思莉，不过不是在马莎尔城知道她的，”白尼利向来和煦的面上冷了两分：“我出生在拉丽莎家族，走路才稳当就被送到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陪伴亚德·阿纳斯塔。” 这些她都知道，海音不明白尼利为什么要提及这些。 “自从我母亲那了解了一些事后，我就有意想要参与拉丽莎家族的内部事宜，”白尼利弯唇轻嗤：“可惜拉丽莎家族那群老巫婆防我防得很紧，拿着让我专注修习的借口，丝毫不让我插手族里事。” “一开始我以为是蒙拉丽的意思，直至十六年前，我带走了我母亲，再回阿尔萨斯山脉，与蒙拉丽争执时，她不慎说漏了嘴，我才知不让我插手家族内部事的不是蒙拉丽，而是琼斯部落的琼思莉巫祖，据说她不喜欢双子巫。” 那时他虽然和海音·德西已经怀疑上了琼斯部落，但却不知琼思莉还有一个双生姐姐，所以只以为琼思莉不让他插手内里事，是受费舍尔的影响。 海音不屑道：“看来双子巫是个失败品，不然作为双子巫的缔造者，琼思莉怎么会不喜？” “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白尼利感谢他的母亲融合了他的双魂：“琼思琦……” “死了，”海音眼神越过白尼利，看向深巷的尽头，隐约可见北向的天雪山：“木耷拉山岭，你去探过没？” “我倒是想，”白尼利转身顺着海音的眼神看去：“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近来来木耷拉山岭大有像西海森林发展的趋势，闯入者死，”他还有母亲，很怕死。 被海音抱在怀里的乌黑黑一下子昂起脑袋，那七个蠢货不是一直都盯着马莎尔城吗，他们怎么没说“闯入者死”？什么时候木耷拉山脉归琼斯部落了，经他允许了吗？ 海音蹙眉：“琼斯部落所为吗？” “不是，她们就算有那个实力，暂时也不会正面对上安德烈王国，”说到这个白尼利面上就凝重了：“我偷偷潜入过木耷拉山脉外围两次，两次都不知为什么只要稍稍深入其中，灵魂里就会出现一个声音让我离开，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 声音？海音糊涂了：“你的意思你靠近有声音让你离开，而别的闯入者死了？” 白尼利点首：“那个声音很清晰很稚嫩，我一度以为那是我弟弟，”可他也知不可能，经脉也许不能彻底融合，但灵魂确实已受母之命完全融合了。 难道木耷拉山岭里有像墨翼精灵王后这样的存在？这个念头刚生，海音就否定了，德西古冢里的小精灵可不会对闯入者善良。也不对，那东西也没对闯入者善良，只是对白尼利一个抱有善意。 见海音陷入沉思，白尼利也不扰他，兀自看着那座白皑皑的天雪山。 细想了一会，海音没理出什么思绪也就暂且放过，说回之前的话题：“你说蒙拉丽她们要来加利尼亚城会不会跟琼斯部落有关？”她还惦记着琼斯部落对外放出乔利拉成就祖巫之身的事。 “肯定有关，”白尼利盯着天雪山：“西城郊外一个罗鬃人村庄空了。” 海音轻捻着乌黑黑背上的两根羽毛：“琼斯部落联合一支狼群私采金矿、私造钱币被莫斯林钱行发现了。” “明白了，”他原以为那些罗鬃人消失跟琼斯部落和拉丽莎家族有关：“我会在加利尼亚城多待一段时日，等查明了蒙拉丽一行来加利尼亚城的目的，就去马莎尔城继续探查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地。” 海音手下一顿：“你暂时还是不要去马莎尔城和莱姆因平野地，”她将乔利拉的画像曝光，乔利拉迟早会怀疑到白尼利，“乔利拉在没成就祖巫之身前，就已经擅长施影魂术，而影魂术是琼思琦开创的。” 白尼利双目一凛：“又是一个费舍尔？” “有可能，”海音用舌顶了顶右边的腮帮子：“若没有其他事了，我就去莫斯林钱行了，你自己小心点。” “你也是。” 撤了结界，海音瞬闪出了深巷，转眼就入了莫斯林钱行。艾米站在钱行的柜台后，见到海音立马闪了出来：“我等你很久了，”说着就挽上海音的手臂，拉着她往楼梯道口走，“我们快上去看他们算账。” 海音扫视了一圈，没发现艾丽莎：“你姐姐不在。” “她见你和那个白尼利跑了，就让我先在这等一会，她去商行一趟，”艾米再次感叹自己这卑微的地位。 什么叫她和白尼利跑了？海音正想开口纠正，人已经到了三楼汇算大厅。一大厅近百账务精算师包括迪肯，都在埋头苦算，单威尔森闲得背手像个监工一样游走在大厅中。 “你们怎么来了？”威尔森见到海音就似见到亲人一样，热情地迎了上来：“要喝水吗？我给你们倒杯水。” 艾米摆摆手：“可以给我来杯……” “什么都不要，”海音打断了艾米的话，转头杵到她耳边：“一大厅的精算师都在忙，你真的喝得下去？” 威尔森还是端了两杯水领着她们去往二楼休息：“麦克亚当部落的损失等会就有结果了，”讲真的，他一点都激动不起来，“肯瑟尔城也传来了消息，安德鲁和雅各布已经交代了两千年的事。” “柏莎·琼也交代了，”海音拍了拍威尔森的肩：“你……” “我走时就让郎娜给部落里的老弱病残收拾东西，他们最迟今晚到，”威尔森随便找了一个会客的小间，把茶水放到桌上：“正好也见见当年背离我们的那些族人。” 听着这话，海音就知威尔森还没跨过心中那道坎，她也不劝，这事得要他自己想明白。 一杯水还没喝完，艾丽莎就回来了，拍了下海音的肩：“事情我已经交代下去了，那边说会尽力，”无视妹妹那没什么威力的怒目，坐到海音边上。也巧了，她刚坐下，迪肯便推门进来了。 前一秒还显得有些颓丧的威尔森，下一秒就霍地一下站起，屏气问道：“算出来了？” 迪肯笑呵呵地将手里拿着的账本递给威尔森：“你核对一下，这数对不对？” 海音乐了，迪肯这是在为难威尔森呢？艾米手脚比较快，已经凑到威尔森边上，看清数目后，那嘴张得都能塞进一颗鸡蛋，久久才找回声音惊道：“四千六百五十七万金币。” 见过“世面”的威尔森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不用吃惊，四千六百五十七万金币，五舍四入……” “是四舍五入，”海音替他把话给说了：“正好五千万金币，有了这笔钱，你部落里的狼崽子们也能吃饱穿暖了。” 他家狼崽子是吃金币的吗？艾米一把夺过威尔森手里的账本，她要好好学学西海森林这套霸王追责路数：“一位幼狼一天三头羊，一位年老狼人一天三头牛……” 这谁定的饭量？海音一口水含在嘴里，咽下怕被呛到，礼貌又不容许她吐出来。听着这账目，艾丽莎都觉有些尴尬，在场的几位也就威尔森和迪肯还端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部落首领威尔森·麦克亚身心受创赔偿，九百九十万金币，”艾米念不下去了，将账本还给威尔森：“这账若是能要回来，你就一夜暴富了，”说完就挤挤挨挨地紧贴着海音坐，“我决定让你养几天。” 海音咕咚一声将嘴里的水咽下，诧异道：“为什么要我养，”她像是会养闲人的吗？ “因为你养的乌鸦，”艾米手点了点乌黑黑，又指向威尔森：“养的狼，都太会生财了，关键这生财之道还比找金矿简单轻松多了。我资质不错，你养我几天就行了，我会好好向你向他们学习。” 她这是在讽刺她吗？海音摇首拒绝：“你在奥斯汀身边被熏陶这么多年，都没学会讹钱，我真没信心能教好你，”说着便意有所指地看向站在门边的迪肯，“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迪肯察觉到海音的目光，立马说道：“若是艾米公爵有意，迪肯是乐意至极，”柯雷尔公爵说过，艾米·米勒最适合待的地方就是钱行。 “嘁，又想骗我给奥斯汀找金矿，我已经对母神安德拉尔娜发过誓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找金矿，”可惜有时不是她不去找金矿，金矿就不会出现的。 在莫斯林钱行又待了一会，海音一行便准备回城堡，只是她们刚出了钱行，就见几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手里拿着棍和破盘子，领着一大群形象和他们差不多的老弱蹒跚地朝着莫斯林钱行走来。 看到几个眼熟的，海音心生不妙，转身就想先跑，她真丢不起这个人。 艾丽莎一把抓住她：“海音领主别走啊，” “你们来了，”威尔森寻味出来，也被这阵仗下了一跳，打量着这群老弱，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些，就是这样子怎么跟逃荒似的，两眼不掩厉色：“哪个部落干的？” 领头的老狼人一见着威尔森，丢了手里的烂树棍拐杖，腿脚利索地跑了过来，丝毫不见刚刚蹒跚要倒的样子：“王，怎么样？”狼目亮晶晶，没有一点浑浊感，“郎娜说了我们要去讨债，得让对方看出我们穷得日不聊生。” 威尔森此刻就和海音是一个感想，抹了下鼻子：“为了五千万金币，我一世英名算是全没了，”无视周遭的指指点点，他看着那些还在佯装的老弱，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赶快让他们别装了，再装下去，我们向琼斯部落要完账，就该轮到海音·德西向我们要账了。” 西海森林可没亏待他们，他们装装样子就算了，可不能让外界以为西海森林苛待了麦克亚当部落，他真赔不起。 一个穿着破裙子的小狼女跌跌撞撞地走到海音身边，她还记得这个给她和妈姆羊腿的漂亮姐姐，从补丁口袋里掏出一颗麦糖，宝贝似的奉给海音：“吃……吃，好吃。” 威尔森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小家伙，就差痛哭流涕：“终于有个明白人了，到底是在西海森林一代长大的，”这么小就知道该讨好谁了。 第91章 海音垂目看着被威尔森抱在怀里的小狼女, 其肉呼呼的小手还举着一块麦糖, 干净的眼睛充满着懵懂和纯真, 勾动着她冷漠的心, 一向清冷的双目中多了一丝暖意, 双唇不自禁地弯起，她没有拒绝小狼女的麦糖：“谢谢，”伸手接过，剥了纸皮壳放进口中。 “好吃, ”小狼女两眼弯弯似新月，放下的小肉手去推威尔森会戳人的脸, 另一只小肉爪紧捂着一个补丁口袋：“没糖。” “一会再给你买, ”威尔森压根就会错了意, 抱起小狼女掂了掂：“幸亏没瘦，不然你妈姆怕是要心疼了, ”蹙眉扭头问到老狼人亚博，“你们怎么把这么小的也带来了？” 亚博刚知会了族人让他们收着些, 回身就迎来了王的质问, 有点愣神：“这不是您吩咐郎娜的吗？”抬起右手展开, 一个一个列数，“老、弱、病、残, 都叫上, ”数完就逗弄小狼女。 “原这么小的狼崽子是不用跟来的, 这不海音领主不是要建大型交易市场吗？郎娜跟东尼大管事谈妥了价, 就召集了部落里的女人们和半大小子准备挖基, 孩子没人看着，就让我们都带来了。” 威尔森听完腿有点软，郎娜这是知道麦克亚当部落跟着安德烈王国和西海森林找上琼斯部落，不会有什么大动，才放心将这群刚出窝的狼崽子交到他这的。 转眼看向在安静地等着他买糖的小狼女，不禁苦笑，麦克亚当部落威风凛凛的王沦落成带娃的了。 拉着海音一条胳膊的艾丽莎笑着问道：“你们就这……这打扮一路从西海商城到了加利尼亚城？” “那怎么可能？”老狼人亚博说道：“西海商城距离加利尼亚城可不近，要都这样走，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威尔森用眼角余光时刻注意着边上那位的面色，听亚博这样说，他安心了不少：“那就好。” 他这话音才落，老狼人亚博就接着道：“上门要账声势肯定要摆出来，我们学着海音领主那样，一路上见城就入，直走主干街道，出城就领着孩子们跑，孩子们跑累了，我们老的就背着他们跑……” 短短时间海音已经接受现实了，只是威尔森感觉似天要塌下来。亚博还在说着路上的境况，他已经在心中算计着那五千万金币要回来，麦克亚当部落能保住多少？ “你们是不知道，”老狼人亚博拉起自己身上那件带着十几个窟窿的衫衣：“路上我们不管是遇见谁，他们都不敢靠近，离着我们跑。我活了六千多年，还是头一回享受这礼遇。” “他们又不傻，当然会离着你们跑，”艾米已经盯着这群狼人看了很久了，稍微有点常识的谁不知道饿狼难缠？这还是一大群饿狼。 艾丽莎放开了海音的胳膊，清了清嗓子，头往海音那靠了靠低声问道：“嘴里的麦糖还甜吗？”拜麦克亚当部落所赐，很快西海森林领主海音·德西就要再多一个无良黑心的名头了。 啧吧了下嘴，海音笑着回道：“有点苦。” 艾米上前走至威尔森身边：“我决定今晚要请你的族人吃饭，牛羊管够。” 还有这好事？威尔森不给艾米反悔的机会，立马出言：“谢谢艾米公爵，”给亚博使了个眼色，“赶紧让大家都过来感谢艾米公爵的慷慨？” 站在后的海音和艾丽莎相视苦笑，她们心里都苦。 “你们不用谢我，”艾米抬手打住威尔森和亚博的动作：“我只是想要证实下刚刚那本账本上记录的事情，”手指威尔森抱在怀里那丁点大的小狼女，“一头幼狼一顿三只羊，”转眼看向亚博，“一头老狼一顿三头牛。” 海音和艾丽莎不约而同地回去莫斯林钱行，蠢货太多，她们先避一避。 这天晚上，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在莫斯林钱行名下的庄园里准备了篝火，艾米也信守了承诺，按人头数买来了活牛羊现宰。 海音没有掺和，至于艾米验证的结果……她也无需谁来告诉她。晨辉洒在身上，盘坐在窗台上的海音看着几个大一点的狼目孩童领着一群小矮子在庄园里欢乐地放着牛羊，那画面瞧着还挺祥和。 盘在海音腿边的乌黑黑看够了窗外孩童的你追我逐，用翅膀推了推海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海音故作不知。 “要我明说吗？”乌黑黑扭仰起鸟头，黑豆眼中尽是委屈：“关于西哈达金矿的事，你和长大后的我都没向我道歉。” 之前他们睡在一起这样那样对他封锁记忆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想知道。但有关金矿、金银这样的大事，他们明明晓得他会在意，竟还想瞒他，他又不是傻鸟。 海音为难了：“你就没问问迪肯那金矿是被编入谁名户下的吗？” “我都知道了，还要问什么？”况且他也不想让迪肯见到他这副模样，太有损他在迪肯心目中威武高大的主人形象了。 这是在考验她吗？海音跳下窗台：“你饿不饿，我们下去吃点东西。” “等等，”乌黑黑叫住海音，品着她刚刚的问话，回过味来了：“金矿被编入我名下了？”见海音没有感情地点着脑袋，他心一沉，“金矿为什么会被编入我名户下，你老实交代奥斯汀到底允了你什么？” 海音试图安抚：“你冷静冷静，愤怒会使鸟丑陋的。” “我没法冷静，”乌黑黑用右翅指着海音：“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乌鸦一身黑能好看到哪去？你快点告诉我，奥斯汀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 “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海音直白道：“奥斯汀说了，他的就是我的。” 乌黑黑两眼一闭，往窗台上一摊，双翅拍打着窗台哭嚎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想我昨日为五十二万金币还和艾米打了一架，掉了那么多毛，他竟然一点也不体谅我的辛苦……哇哇，”刚嚎两声又猛地爬起来问道，“那你的呢？” 正想转身的海音闻言，看着眼泪汪在眼眶里的小鸟，终是不太忍心地回道：“看情况，他要是忠诚于我，一直对我好，我就考虑考虑跟他共享；若他生了别的心思，那我的还是我的。” 听明白了，乌黑黑用翅膀抹了一把眼泪，后两小细腿一蹬扇动着翅膀飞向门口：“我去给奥斯汀加强记忆。” 海音诧异了：“接受得这么快，”她还以为他要闹上很久。 “哼，”乌黑黑经过海音身边时，气咻咻地说道：“我要保持心平气和，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被气死，”哭腔又起了，“气死了，我的东西就真的都成你的了……呜呜，”他整天挖空心思攒家底，到底是为谁奔波为谁忙？ “嗯，”海音认同，跟着他出了房间：“这样想就对了。” 来到楼下餐厅，见桌上有烤好切成小块的牛肉，海音吃了几块，给乌黑黑找了一块面包，端着一杯水，正打算上楼继续用巫力熔炼地心银石，不想刚走到楼梯口，一脸阴沉的威尔森就从外冲进了城堡。 海音长眉微不可见地一蹙，刹住脚转身看向威尔森：“怎么了？” “安德鲁、雅各布死了，”威尔森对当初为了出走背叛部落的三头亚狼是恨之入骨，但他却不希望他们这个时候死，用力耙着头发，气恨地捶了一下墙。 “死了？”海音喝了一口水，冷嗤道：“死得还真是时候，”安德鲁、伊桑、雅各布这三头参与两千年麦克亚当部落狼群失踪事件的亚狼现都死了，没了他们的指证，柏莎·琼嘴一闭，麦克亚当部落的这笔账就难搬到明面上来算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威尔森紧锁双眉：“迪肯收到的消息，没有人族或安德罗氏潜入牢中，看守他们的安德罗氏兵卫说安德鲁是先杀了雅各布，后自拧狼头而死。” 自拧狼头？海音黑眸一凛，端着琉璃水杯的手一紧，咔一声琉璃水杯碎裂，脑中浮现出阿芙拉·安妮儿自杀时的情境，唇角慢慢上挑：“乔利拉·琼。” “你也想到那些自掏心而死的孕妇了，”威尔森压下心中的愤怒，极力地平复着心绪：“琼斯部落要我们死无对证。” “道理是跟懂理的人讲的，”海音轻捻着生灵指环：“既然琼斯部落不想讲理，那我们也不必拘泥，”敛下眼睫，“你先将那些不懂事的狼崽子送回罗河平川，随后便直接去往马莎尔城，”她已经不打算跟琼斯部落磨了。 威尔森点首：“好，我现在就出发，”正好昨夜还剩下很多牛羊，也顺便赶回部落。 目送着威尔森走后，海音拿了一瓶血去了地下铁牢。 不同于前夜，这次柏莎·琼见到海音明显有些讶异，轻眨了几下眼睛，后了然地笑了：“是不是肯瑟尔城出事了？” “看来你真的很了解自己部落的行事手段，”海音将手里的那瓶血液递了过去：“安德鲁、雅各布死了，乔利拉干的。” “很正常，”柏莎接过那瓶血液，拧断瓶颈，站起身走到海音身边：“琼斯部落的每一个族人都很擅长铲除后患，”仰首喝了一大口血液。 海音轻笑：“琼斯部落也很自信，她们认定了你不会开口。” “如果你今天是来说服来指认琼斯部落，那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柏莎轻叹，沉凝了稍许，“前夜我和你聊得很愉快，”扭头看向边上这位年轻且强大的领主，“但也仅此而已，我背叛过自己的亲姐姐，临死了，不想再背叛自己的部落，”即便这个部落从根上就是烂的。 “我没想过要说服你去指认琼斯部落，”海音自认还不蠢，不会去做一些无用功：“对付乔利拉，我心中已有计较。” 瞧着她自信的模样，柏莎是真的羡慕：“那你来这是为了什么？看我，”举高手中的血液，“亦或是给我送最后一瓶血？” 海音轻笑：“琼思莉叫了拉丽莎家族的女巫来加利尼亚城，”安德鲁那支狼群刚刚迁出加利尼亚城，拉丽莎家族的女巫就来了，这叫她很是疑惑，“加利尼亚城好像藏了秘密？” 又想诈她，柏莎粲然一笑：“你在这，琼思莉巫祖不会……” 见她笑凝在脸上，海音心中有了猜测：“不会什么？”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姜太公？ “看在你今天给我送了这瓶血的份上，我告诉你一点我自己的猜测吧，”柏莎又灌了一口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转化她的主使恨不起来，也许是因为心里虚吧：“万年前，在得到西海·德西逝去的消息后，琼思琦、琼思莉巫祖在木耷拉山岭的石柱林中大打出手。” 转身走向角落，贴着墙坐下，柏莎双目平静地看着前方：“琼思琦巫祖就是死于那场姐妹之战，琼思莉巫祖也受了重伤，而在琼思琦巫祖死后，琼斯部落彻底分为两脉。” “死后才分？”有意思。 “也不算死后才分，我看过手札，在琼思琦巫祖没死前，琼斯部落已有了隐隐的两脉之分，只是没有明确，”柏莎眨了下眼睛。 “那场姐妹之战因为是发生在木耷拉石柱林，外界并不知。而在琼思琦巫祖死后，琼思莉巫祖再不愿提琼思琦巫祖，所以部落中也少有人知她们是因何而战。但依照琼思琦和琼思莉两脉对西海森林的态度，我猜她们是因为西海·德西而战。” 海音算计着时间，整合所掌握的信息，弄明白了一件事：“这就是在西海巫祖逝去后，琼思琦、琼思莉姐妹没有侵入西海森林的原因，”姐妹之战一死一伤。 “你也想到这了，”柏莎眉目含笑地鼓起腮帮子长吹一口气：“等琼思莉巫祖伤好已是两百年后，那时早有消息传出西海森林擅闯不得。” 有时候她想想自己这一生，真觉没意思得很，仰首喝着血，落到这样的下场，于她也未必不是好事？ 琼思莉不会罢休的，海音勾起嘴角：“万年来西海森林遭受过无数次侵袭，这其中应该有不少于琼斯部落有关吧？” 对这柏莎没有否认：“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不过我清楚两千年前麦克亚当银狼部落狼群走失那一次，琼思莉巫祖应是想要挑起麦克亚当银狼部落和西海森林之间的纷争，佛莉达说漏了一句话。” 海音也不问是什么话：“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我，琼思莉一直都在试探着西海森林的深浅？” 柏莎没有正面回答，接着刚刚的话往下说：“可惜威尔森这头狼王虽年轻强大，但却没什么大的志向，宁愿由着三头亚狼带着一众壮年雄性狼人出走，也没有领着部落围攻西海森林。” “这是聪明的选择，”海音眼神微动，问出另外一事：“跟夏洛蒂部落老酋长琦梦思·夏洛蒂交易的势力也是琼思莉吧？她连双子圣灵都能唤醒，为琦梦思·夏洛蒂召唤一个有目的性的梦示应该也不难。” 铁牢中有瞬间的安静，柏莎在惊愕之后，自嘲笑道：“你让我感到既无力又兴奋，”海音·德西的诞生注定是琼斯部落的劫数，不禁长叹一声。 “琦梦思·夏洛蒂被转化后，按着琼思莉的计划，原是安排她借范哲尔娜的手诈死的。这样琦梦思既可以脱身，夏洛蒂部落也定不会与西海森林罢休。可没想到范哲尔娜不知从哪得了梦示的消息，秘密来了璃无火林，琦梦思的诈死变成了真死。” 海音笑出了声，部落酋长老被转化，夏洛蒂部落遮掩还来不及，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知情的西海森林。 “奥斯汀落到你们手里，琼思莉很高兴吧？” “开始很高兴，”肚子不甚饥饿，柏莎珍惜地细品所剩不多的血：“但当发现奥斯汀·柯雷尔的灵魂不在，她就黑了脸，随手将奥斯汀·柯雷尔的躯壳送给了拉丽莎家族。” “然后拉丽莎家族就开始想法子冲破封印费舍尔灵魂的封印，”海音舔了舔唇，舌头划过齿尖：“很快温蒂丝·拉丽莎便寻到了剥夺生命体生机的方法，接着琼思莉就把主意打到了实力强悍的麦克亚当银狼部落。” 柏莎笑道：“正如你所说，她谋算这么多，就是要试探西海森林的深浅。” “想到知道西海森林的深浅，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海音在心中按着事件发生的时间，从头理了一遍，肯定道：“月辉的事也有她插手。” “西海森林里埋有西海·德西的古冢，”柏莎看向海音：“你不是说西海·德西有救过琼思莉姐妹吗？我想她不敢来，大概是心中惧怕吧？”微眯着眼睛似要看清那个年轻领主的容貌。 “三十六年前，费舍尔突然醒来，西海森林在一夕之间，两位少主一个自我封印一个被转化，琼思莉那天很高兴，去见了大帝，”柏莎回忆着当天的场景：“她说了一句，‘可惜我们收到消息的时间太晚了，让凯丽·德西带着藏魔蛇法杖回了西海森林。’” 藏魔蛇法杖？海音敛目：“加利尼亚城有什么特殊吗？” “加利尼亚城北向天雪山很美，”柏莎收回定在海音身上的目光：“十六年前海娜·穆林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种入你体内，我肯定你死不了，也把这消息传到了部落。” 海音蓦然一笑：“看来我成就祖巫之身的时间有点不太对。” 琼思莉放出乔利拉成就祖巫之身的事，一是震慑那些盯着琼斯部落的势力，二则是告诉躲在西海森林的她琼斯部落很强，也许这样发生什么事，她就会带上藏魔蛇法杖出西海森林。 这样一捋，那就得出了三个问题。一、加利尼亚城北向天雪山有什么古怪；二、琼思莉为什么在意藏魔蛇法杖；三、在她未成就祖巫之身前，什么事会让她带着藏魔蛇法杖出西海森林？ 再将这三个问题联系上拉丽莎家族，海音得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费舍尔”。 设一假想，费舍尔醒来，她没成就祖巫之身，在明知拉丽莎家族、琼斯部落、血盟三方势力联合的情况下，若要出西海森林，为了自保那必是要带上威力强大又极具震慑力的藏魔蛇法杖。 “看来你是想通了，”柏莎咧嘴笑了：“多谢你送来的血。” 海音嗤笑：“琼思莉太过自以为是了，十六年前我绑着阿娜诗·斯特林进安德烈王城的那一天，我就已知费舍尔侵占了博瑞·霍尔的躯壳，”见柏莎面露意外，她接着道，“我可以心平气和的和‘博瑞·霍尔’交流。” “你不恨费舍尔？”柏莎盯着海音的脸：“若不是因为他，西海·德西不会死，你母亲也不会自我封印，而你就不会年纪小小便背负那么多。” “你说的应该就是琼思莉所想，”海音走出铁牢：“在杀我之前，我觉得她有必要先深刻地了解下我，”她是恨费舍尔，但更珍惜自己这条小命，锁上牢门，“多谢你为我解惑，从明天开始我会每天给你一瓶血液，让你好受一点。” 柏莎轻哂一笑，但还是举起手里的琉璃血瓶：“交易愉快。” 回到自己的房间，海音坐到盘在床上的乌黑黑身旁：“再跟我详细说说莱姆因平野地，以及奥斯汀和西海巫祖相遇的那个过程，着重讲一讲琼思琦、琼思莉姐妹。” “你先告诉我要干什么？”乌黑黑挪了下身子，将鸟头搁在海音的腿上，已经开始翻找记忆。 “我要诈乔利拉，看她到底是不是琼思琦？”海音拨弄着他脑袋上的小毛，这是她刚生的主意。 乌黑黑上翻眼睛看向她：“诈乔利拉？若乔利拉真是琼思琦，她把你炸了还差不多。” 海音轻轻弹了下他的鸟头：“我不行，但西海巫祖可以。” 西海？乌黑黑有点懵。 “若乔利拉是琼思琦，依照世人一贯的喜欢‘以己度人’，”海音转动着生灵指环，眸底晦暗不明：“只要我稍稍引导，她心绪必定会乱，再加上我的年龄，你说琼思琦会不会露陷？” 懒散散的乌黑黑忽的蹦起，站到海音的腿上：“还真有可能，”琼思琦、琼思莉姐妹不怕小德西，但一定会惧怕西海。 第92章 “现在我们来具体说说西海巫祖吧, ”海音微勾唇角，眼底有着兴味, 敌人太难缠了, 逼得她不得不别出心裁搞奇袭。 乌黑黑翻找出记忆中的西海, 两眼盯着海音的脸, 细细比对：“遇见西海的那天天气很好, 阿波罗太阳神心情也不错, 西海穿的是露脖子的衣裙，脚上套的是牛皮小靴子……” 海音听着乌黑黑巨细无遗地讲述，在脑中慢慢地勾勒出了当日的景况, 随着讲述的深入, 她不断地填充，脑中的境况变得越来越生动饱满。 “琼思琦、琼思莉那对双生姐妹长得一般, 眼睛太大, 眼窝有点深，”乌黑黑紧敛着黑豆眼, 在努力地回忆：“一头漂亮的金发也乱糟糟的，干枯得就连阿波罗太阳神的普照都不能让它耀眼……” 将西海巫祖和琼思琦、琼思莉姐妹遇见的场景完美呈现后, 海音又问道：“西海巫祖对那对姐妹的印象如何？” “以我对西海的了解, 她应该是没印象，”乌黑黑给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释：“那对姐妹长得太一般, 还不足以让西海记住。” “好吧, ”海音瞟了两眼乌黑黑, 他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美, 手指轻捻生灵指环：“西……” “对了，”乌黑黑用右翅指着海音在轻捻生灵指环的右手：“西海有一个习惯，没事就爱转生灵指环，”眨了两下黑豆眼，“不过你是将生灵指环戴在左手拇指，她是将它戴在右手的尾指。” 海音垂目看向变了模样的生灵指环：“还有其他的习惯吗？” “我再想想。” 傍晚莫斯林商行送来了一个精致的化妆盒，海音依照家中留有的兽皮画像，准备给自己化个妆。 站在床上的乌黑黑显得有些兴奋：“我知道西海长什么样，印象可深了，我帮你我帮你。” 海音搬了把皮椅坐到琉璃镜前，打开了化妆盒，将里面繁复的小东西辨认了一遍，确定清楚该怎么用才拿了支眉笔，照着琉璃镜开始在自己脸上勾画。 两眼铮亮的乌黑黑飞到摆放琉璃镜的台子上站着：“你的眉眼很像西海，就是鼻子不够高，嘴比西海略小了一点，还有……还有眼神不够沧桑。” “嗯，你的意见很好，”海音小心地勾画、描绘，前世一心扑在学业上，除了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几个小伙伴，她几乎没有朋友。生活中缺少社交，她化妆的次数也就少之又少，好在专业所需，她画过的生物构造图数之不尽，笔下线条尺度拿捏得很精准。 睡了一天，艾米醒来摸摸瘪下去的肚子，起床洗漱一下，拿了两只琉璃杯独自坐在阳台上，迎着晚风倒上两杯血，一手端起一杯轻轻碰撞，笑着道：“干杯，”凝血双眸中有着难掩的孤寂。 补充了两杯血，饥饿感消失，她也不想再独饮，交叠着一双长腿，倚靠着椅背看着空荡的庄园，想到昨夜的热闹，嘴角不自禁地上挑：“剩下的那些牛羊呢？”闭目感知下，周遭并没有牛羊的气血味。 起身来到衣橱旁，拿了一件粉色衣裙正想退去身上这件深口丝质寝衣，不想却瞥见琉璃镜中性感妖娆的自己，手下一顿，红唇上弯，不再去脱寝衣，抬手撩发，瞬闪出了门。 海音化好了妆，取下了黑色曼陀罗王冠，盘起了及腰长发。 “像了像了，”乌黑黑从左闪到右，比对着海音和西海的侧脸以及正面：“再将头发盘起来，披上黑金披风，我把奥斯汀放出来，你们两个就可以去找艾丽莎和艾米帮我要账了。” 现在他的就是小德西的，小德西可不能坐享其成，讨债这样的事情，她就该冲在最前方。 盘好发，将黑色曼陀罗王冠戴回头上，海音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清空心思，让眼神变得空灵悠长。以她自西海巫祖以及历代德西女巫的手札中所了解到的信息，西海·德西是个极其乐观、狂妄且自信的强大女人，即便是历经生死，沧桑依旧不适合她。 咚……咚…… “海音·德西，你快出来。” “是艾米，”乌黑黑一个蹦跳，双翅抱胸面朝门地说道：“来得正好，不用我们上门去找。” 海音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不等出声问询，艾米就已开口：“威尔森·麦克亚当呢？”面色不自然地垂首剔着指甲，眼神有些飘忽。 “你来我这找他？”海音瞧着艾米这模样这神色，心中一动不禁打量起她，深口丝质睡衣，睡衣还是挑逗性极强的淡粉色，来她这找威尔森，那肯定是已经去过威尔森的房间了。 海音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来，你先看看我，看完了我再告诉你威尔森和那些牛羊去了？” “你有什么好看的，我都……” 话未讲完，艾米就愣住了，咕咚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大晚上的好好玩耍不行吗，为什么要跑出来吓我？” “谁跑出来吓你？”海音很满意艾米的表现，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盘发：“是你跑来找我要威尔森的，我让他们送那群不懂事的小狼崽回罗河平川了，”两眼瞟向她，“怎么突然对威尔森感兴趣，看上了？” 艾米连忙摇摇头，面对着这张脸她有点紧张：“没有，就是有点空虚想找他说说话。” “真的只是说说话吗？”海音都不想拆穿她，眼神下落，穿这样去找一头淫狼夜聊，这明显是要来一场大战。 “我我先回去了，”艾米双手贴着大腿，转身就想跑，不料右腿才提起来，奥斯汀突然出现在拐道口，心顿时凉透了：“那什么，我今天不宜出房间。” 海音笑了，移步上前，一手搭在她的肩上，朝着走近的奥斯汀抛了个媚眼：“怎么样？” “挺像的，”奥斯汀来至海音跟前，帮她正了正王冠，亏她能想出那么个主意，转眼看向全身紧绷的艾米，乌黑黑已经妥协了，那他就顺便给他要笔债：“你昨天跟乌黑黑打架，他掉了很多毛。” 一听这话，艾米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往地上一赖直接躺平：“要钱没有，要命你自己收，”博瑞说得对，对待无赖，她就必须比他更无赖，更不讲道理，双手抱臂，“反正我名下已经没有金矿了。” 这是寻到对付他的精髓了，奥斯汀轻笑：“那好吧，艾丽莎名下还有两处金矿在采掘，我让迪肯从补给她的金币中扣除，”说完就揽着海音进了房间，嘭的一声关上门。 “哎哎，等等，”躺在廊道上的艾米连忙爬起来拍门：“我们再谈谈，你不要扣艾丽莎的钱，”她会灭了她的。 进了房间，海音得意地在奥斯汀面前转了两圈：“你再给我提点建议，”她要力保能一击即中。 奥斯汀哭笑不得：“很像，不用再多加修饰了，”拉着她来到琉璃镜前，“其实你没必要在外貌上求同，琼思琦和乔利拉也不像。” “我知道，”海音看向镜中的奥斯汀：“只是琼思琦和琼思莉跟西海巫祖并没有什么接触，与其让她们慢慢感觉，还不如利用外貌直接冲击她们的视觉，”她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想必效果会更佳，“莫斯林钱行那边还需两天便可核算清楚损失。” “速度不慢。” 艾米在门外拍了一会，不见门开就识相地主动去找她姐，艾丽莎听闻了蠢货妹妹的哭诉后，不禁挑眉问道：“你说海音假扮西海吓你？” “对，”艾米哭丧着脸，眼中不见一滴眼泪：“还联合奥斯汀跟我要债。” 艾丽莎蹙眉深思，想到昨天海音说的话，很快心里就有了猜测，面上露了笑低语呢喃道：“真有意思，”摆手示意妹妹赶紧滚，“我知道了，奥斯汀要扣就扣吧。” 两日后，莫斯林钱行核算三方损失结束，迪肯拉着一大车的账本回到了庄园。海音抱着乌黑黑上了马车，柏莎依旧被绑缚着缀在她的马车后。 终于出发了，乌黑黑盘在长条几上，看了一眼上了马车就闭目开始用巫力熔炼地心银石的海音，缩起脖子。从加利尼亚城到马莎尔城，马儿撒开蹄子跑都至少要三天，他先打个盹。 马莎尔城，一身着普通连帽白袍，面蒙白纱的女巫进了琼斯阳石林园，穿过中心石柱，来到石楼外。 将及地金发盘起的琼思莉满意地弯起淡金色双唇：“处理干净了？” “你说呢？”白袍女巫抬手摘掉蒙面的白纱，露出一张平凡的脸：“我去了一趟安德鲁在肯瑟尔城落居的地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几根连根银色狼毛，”看着妹妹挺直的背，面上露了不愉，“你能转过身来跟我说话吗？”她不是她的部众。 琼思莉闻言，金色的眸底生了一丝晦暗，不过还是转过身来面向乔利拉：“安德鲁那三个既然没了，那西哈达山脉中金矿以及私造钱币的事便可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就该想想怎么应付海音·德西携柏莎上门问罪的事了。” “金矿的事到此为止？”乔利拉嗤笑：“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在肯瑟尔城的时候就已听说安德烈王国收回了阿肯·克顿的所有领地，”她要提醒琼思莉，“奥斯汀·柯雷尔已经回归安德烈王城，王者归来，你觉得安德烈王国的行事还会像之前那般有颇多顾忌吗？” “奥斯汀·柯雷尔回来又能如何？”琼思莉微眯双目，颊边的肉稍稍绷紧，双唇紧抿着，久久才说了句缺乏底气的话：“他们没有证据。” 乔利拉撇嘴：“奥斯汀·柯雷尔需要过证据吗？”那位和西海是一样，一切心中自有论断，他所认为的就是“证据”。 两千一百年了，琼思莉收紧垂在身侧的双手：“说到底还是血盟没用，到现在都没找到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 “找到又能如何，”乔利拉似跟琼思莉过不去一般，再次挑破她的话：“奥斯汀·柯雷尔能拔除生长在海音·德西体内的娑婆拉耶母树，你觉得靠着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孕育出的安德罗氏血统会胜过他？” 这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万年来，德林西斯·康纳尔像只老鼠一样到处打洞，他倒是敢跑出来见一见奥斯汀·柯雷尔啊？ 一次两次，琼思莉也恼火了：“那照你说要如何？” 终于知道问她了，乔利拉敛下眼睫：“你还是想办法尽快查清楚当年和西海一同中咒的另外一‘子’到底是不是奥斯汀·柯雷尔？一会我会去木耷拉山岭，看……” “你不用去了，”琼思莉冷着脸：“我已经去过了，降临的三道双子圣灵诅咒没有被破解的。” 乔利拉点首：“那我就放心，”轻眨了下眼睛，“该面对的逃不过，待海音·德西上门，我们先探一探她的深浅。等查明另一‘子’，我们再考虑要不要唤醒费舍尔。” 就是这种独断的语气，琼思莉扯起嘴角，她很不喜欢。 历经五天四夜，西海森林的马车终于到了马莎尔城东门外，坐在马车里的海音看着小了一圈的地心银石，黑色的双眸晶亮晶亮，轻启红唇低语：“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带着乌黑黑闪身下了马车。 夕阳之下，马莎尔城城门上淡去的血色蔷薇被映照得多了两分红意，不过这两分红意也掩盖不了它的破败。 骑着白马的迪肯伴在米勒姐妹的马车边，领着一众血眸安德罗氏兵卫拉着三辆暗红色铁棘木马车也到了东城门外，不过他们并没有停留，向海音俯首致意后便入了马莎尔城。 早就听闻西海森林要入主马莎尔城，来往的行人虽不认识海音·德西，但却知道印刻在马车上的银蕊黑色曼陀罗，驻足旁观，人多了，私语也就起了。 “来了来了，海音·德西来了。” “是海音·德西，我看得很清楚，她戴着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 “这么多天没消息，我还以为之前的流言是假的呢？” “听说是拐道去了一趟加利尼亚城……” 看够了城门上的血色蔷薇和城名，海音心中终于有了决定，城名暂时不换，但血色蔷薇却是要抹去，这个好办，运起巫力，眨眼间四方城门上的血色蔷薇就被抹去了，右手一翻，掬一把黑色曼陀罗种子抛向空中。 漫天的黑色曼陀罗在飞舞着，迪肯敲了敲马车紧闭的车窗：“米勒公爵大人，海音领主降黑色曼陀罗了。” 音落，车窗自里被推开，艾米趴在窗台上，仰首上望感慨道：“西海森林的浮夸真的是万年不变，”不过品味倒是越来越好了。 呀……阿娜希……朵哈拉妮…… 伴着黑色曼陀罗的飞舞，动人的歌谣在马莎尔城的上空响起，站在东城门外的海音上挑唇角轻语道：“希望你们喜欢，”这首《森之歌》是西海巫祖最爱的歌谣，她专门给琼思琦、琼思莉姐妹准备的。 呕……喔…… 听到狼音，海音回身看向北方，只见一头雄健的银狼影领着一众狼影风驰电掣般朝这掠来，他们来的倒是及时，调头看向柏莎，见其不在意地冲她一笑，便闪身上了马车，是时候该去找人算账了。 拉里拉里……哆啦…… 马莎尔城东南一带，琼斯阳石林园中心石柱林，一身金琼花纹白袍的乔利拉背手站在石柱林中最高的一根石柱上，闭目享受着悠扬轻缓的歌谣，她知道此歌谣名为《森之歌》，是西海·德西最喜欢的歌谣。 终于来了，睁开眼睛，在空中飞舞的黑色曼陀罗开始飘落，乔利拉伸手接住一朵，不待拿近细观，手中的黑色曼陀罗已化作一道幽光消散不见。 琼斯部落的现任族长佛莉达从外匆匆赶来：“乔利拉巫祖，安德罗氏艾丽莎、艾米两位米勒公爵携莫斯林钱行总管事迪肯·纳尔逊往琼斯阳石林园这来了。” “慌什么，这不是早就料到的事吗？”乔利拉下了石柱，看向站在石楼床边的琼思莉：“你能感知到海音·德西的气息吗？” 琼思莉睁开了一双黄金瞳：“听着这个，你的心绪乱了，我的内心也不平静。” “既然有贵客来，我们就出去见一见吧，”乔利拉抬手示意佛莉达：“打开琼斯阳石林外的结界，两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一位黑暗巫祖光临石林园，我们琼斯部落深感荣幸。” “是，”佛莉达明白乔利拉的用意了，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琼思莉巫祖，便退下了。 看着佛莉达离开，琼思莉轻笑：“你是想要震慑他们，”一个名不经传的部落一次出现两巫祖，这很容易引发外界的联想。面对这样的部落，正常人都不敢妄动。 “难道听着这样的歌谣，你就不想出去见一见海音·德西吗？”乔利拉与琼思莉对视着：“四十六岁的黑暗巫祖，西海·德西的后人，我真的很期待与她的正式会面。” 黑色曼陀罗降下，马莎尔城的各方势力立马收回在外的手脚，仅派收买的罗鬃暗子出去游走探听消息。 西海森林的马车入了城，所到之处，街道上的行人自动空出路来。威尔森领着部落里的一群老病残跟在马车之后，他们神情肃穆。 到了闹市，老狼人亚博将手中提着的三个血布口袋交给走在一旁的威尔森，脱队去了一旁的家具铺子，寻了三块破板回来：“王，把安德鲁、伊桑还有雅各布的狼头拿出来摆上，我们端着去琼斯部落，也好让她们心中有个数。” “这有个屁用，”说是这么说，但威尔森还是依言将三只狼头摆放在破木板上，没试过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亚博端着安德鲁的狼头，长臂一呼：“来，我们再悲愤一点。” 呕……喔…… 马车里的海音听到那充满悲伤愤怒的狼啸，立时就觉脑袋疼。 乌黑黑用双翅抱着鸟头，气恼地冲海音嚷道：“你招部众就不能挑点长脑子的，他们在嚎什么呢？听听那腔口，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麦克亚当银狼部的狼王被害死了。” 海音凑了凑鼻子，推开窗户：“哭嚎什么，都给我闭嘴。” 顿时狼群中静默无声，威尔森捏了捏鼻子，他也觉这样安安静静的挺好，三步并作两步挨到车窗边：“我已经打算好了，一会她们若是想赖账，我就带着这群老病残住进阳石林园不走了。” “好主意，”海音翻了个白眼：“这样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给你们收尸了，”她真想把他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你是不是忘了安德鲁、雅各布是怎么死的？” 威尔森耙了耙发：“那怎么办？” “看情况行事吧，”没见到琼思莉和乔利拉，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海音关上车窗，抓过乌黑黑，拨弄着他背上的黑羽：“你能辨出琼思莉有没有被安德罗氏咬过吗？” “时间太久远了，灵魂回体也许能辨识出，”乌黑黑垂目看向马车底部：“我觉得我有必要露一次。” 海音笑了：“你是担心米勒姐妹和迪肯收不回账吧？” “这还用担心，”乌黑黑耷拉下眼皮：“那两个蠢货只会逞凶，她们是绝对斗不过琼思莉那只大老鼠的。” “有缘分是该露面见一见，毕竟都是老相识了。” 米勒姐妹的马车刚在琼斯阳石林园外停下，佛莉达、葛莱瑞亚便迎了上来，迪肯看着她们也不下马，在她们快抵近时抬手阻住她们上前，出言问道：“安德罗氏的始祖公爵驾临，琼斯部落就你们来接吗？” 佛莉达、葛莱瑞亚闻言对视一眼，心知来者不善，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作为琼斯部落的族长，佛莉达稍稍上前一步：“真的很抱……” “退下吧，”黄金瞳琼思莉徒然出现在佛莉达之前，佛莉达早知会是这般，俯首和葛莱瑞亚退至三英米外。两人刚刚站定，一朵金色琼花飘落，眨眼间，乔利拉已与琼思莉并肩而站。 两位能做主的都到了，艾丽莎和艾米也不端着，瞬闪出了马车，慢悠悠地走向琼思莉和乔利拉。 因为海音的提醒，艾丽莎不免多看了一眼那个貌不惊人的乔利拉，果然是长了一张看过即忘的脸：“以前我总觉得我们安德罗氏是最坏最恶的存在，毕竟是食.人.血。可自从接触了某些光明巫族，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高看安德罗氏了。” “米勒公爵、艾米公爵，”琼思莉似没听到艾丽莎的话一般，面目和煦地跟她们打招呼。 跟在姐姐身后的艾米轻哂一声：“你不用挑拨离间，我和我大姐关系虽一般，但‘米勒公爵’她是当之无愧，我就喜欢被叫‘艾米公爵’，”她自认代表不了安德罗氏始祖米勒一脉。 琼思莉面无异色：“称号而已，艾米公爵想多了。” “我妹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艾丽莎站定在琼思莉面前：“她是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喜欢想多一点，”眼瞅着那双黄金瞳，不得不说这只狐狸藏得太深了，“琼斯部落不简单啊……” 立在琼思莉右侧的乔利拉收回落在米勒姐妹身上的眼神，目光穿过那群安德罗氏兵卫，看向那辆悠悠闲闲朝这走的黑色马车，不知何时荡漾在空中的歌谣已经歇了。 第93章 “琼斯部落不简单也仅是你以为, ”琼思莉倨傲的姿态表明了是不惧米勒姐妹，她直视着艾丽莎那双凝血美眸：“十六年了, 安德罗氏因为一条莫须有的流言盯着琼斯部落十六年了。” “这十六年来, 琼斯部落上上下下是战战兢兢又莫可奈何, 今日既然两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驾临, 琼思莉正好代表琼斯部落问一句, 安德烈王国是想要覆灭光明巫族吗？” 艾丽莎嗤笑, 她自认是嚣张惯了，也见多了嚣张，可今日琼思莉还是让她开了眼界, 稍稍上前一步, 感受着琼思莉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几乎与其面贴面地幽幽说道：“我以为作为琼斯部落的启巫祖之一, ”见那双黄金瞳微不可查地敛了一下, 心中笃定了海音的计策，“你应该很清楚安德烈王国为什么会盯上一直偏居马莎尔城的琼斯部落？” “还有, ”艾米插话道：“琼斯部落什么时候等于光明巫族了？”面带不屑地打量着琼思莉，轻哂一笑, “你作为琼斯部落的启巫祖之一, 代表琼斯部落我没意见，但说安德烈王国盯上琼斯部落就是想要覆灭光明巫族, 我就不认同了。” 艾米右手半抱着自己, 左手摸着下颚：“你这是摆明了自己屁股上的屎擦不干净了, 想要拉整个光明巫族下水, 挑起种族之争。” “说得好，”艾丽莎难得夸赞一次她的傻妹妹，依旧目不斜视地与琼思莉僵持着：“有时候想多还真是好事，以前就是我们安德罗氏想得简单了，才忽略了琼斯部落。在这里我代表安德烈王国向琼斯部落真诚地表达歉意，以后这样的错不会再犯了。” 这是不依不挠了？果然像乔利拉说的那般，奥斯汀·柯雷尔回归，安德罗氏不会再畏首畏尾。 琼思莉冷笑一声，快速收敛了情绪，肃着脸说道：“虽然安德罗氏主宰着玛尔大陆，但想要随意罪责我巫族也没那么容易，”抬手做请，“凡事都要讲个证据，还请安德烈王国拿出切实的证据，让我等心服口服，否则休想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栽到琼斯部落头上。” 好心思！艾丽莎都想为琼思莉这番大义凛然的说辞鼓掌叫好，她是认定了安德烈王国没有证据。 艾米连连翻着白眼，这个琼思莉不但实力强悍，还舌灿莲花，她刚都点明了不要将琼斯部落等同于光明巫族，可现在呢？这个老贼婆竟直接将整个巫族都摆了出来。 “你能不能要点脸？” 琼思莉闻言双唇抿紧，一眨眼睛，黄金瞳散出刺目金光，凝成十数金色光针。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艾丽莎瞬间散作血沙卷走正要出手的艾米，避过那金光针激射。 嘭嘭……哒……哒…… 金色光针扑空，若箭矢一般射.在了用花岗石铺设的地上，顿时烟尘乍起，周遭一片死寂。两匹黑马拉着马车自在地前行，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方紧张的气氛。 一直盯着黑色马车的乔利拉不自觉地收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她终于来了。 避过金光针激射的米勒姐妹此刻面色均极为冷凝，盯着还在冒着烟的地面，那个琼思莉真不愧是活了上万年的老巫婆。 到了琼斯阳石林园外，两匹黑马停了下来，坐在马车里的海音摸了摸站在长条几边缘随时准备栽进底部反向结界的乌黑黑：“不能确定吗？” “不能，”乌黑黑摇了摇鸟头。 不能确定就不能确定吧，海音敛目：“我下马车了，你依外面的事态发展定什么时候现身吧。” “去吧，艾丽莎和艾米那两没用的蠢货好像被欺负了，”乌黑黑有些不高兴，他和小德西欺负欺负那七个蠢货也就算了，琼思莉算什么东西？ 海音弯起红唇：“我知道了，”音未落双目一凛，缀在马车后的柏莎·琼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后像扔一块石子一样被掷出，嘭一声砸在了琼思琦、乔利拉跟前，血溅到了两人干净地长袍衣摆上，显得尤为醒目。 “呃，”柏莎·琼咬牙撑起上身，这一天终于来了，她没有看向琼思莉和乔利拉，眼神越过她们望向那片她出生、成长的地方，曾经她渴望成就祖巫之身、渴望强大、渴望不死，现在…… 好狂妄！琼思莉在想她有多久没见识过这般的张狂了……好像是自西海逝去后，不不，是自奥斯汀·柯雷尔消失后，两千一百年了，这狂妄再次唤醒了她埋葬在内心深处的卑微。 不愧是从西海森林出来的，乔利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柏莎，目光将将回移，一抹银白将闯入了她的视线范围，嘴角微微上挑，慢慢回望，明黄色的瞳孔猛然外扩。 不止是她，就连从出现到此刻都极为倨傲的琼思莉都不禁忘了呼吸，屏着气息一眼不眨地盯着踏空漫步走来的女子，乌发长眉墨幽瞳，目空无物一身清冷自在，这是属于西海·德西的霸道。 艾丽莎心中舒服了一点，紧抿的红艳双唇也松开了，扬起明艳的笑，欣赏完海音的从容悠哉，转眼看向全身紧绷的琼思莉和乔利拉，倨傲呢淡定呢，全不见了。 驻足在距离琼思莉和乔利拉三英米之地，海音先是将目光投射在琼思莉身上，眼神幽深地打量着她，像是在透过她寻找另一人的影子。 琼思莉同样在盯着海音的脸寻找西海的影子，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紧握着，心似被一只大掌抓着，她是海音·德西？ 寻了许久，海音蓦然一笑，略带失望地轻轻摇首，后又神色莫测地望向一旁在盯着她看的乔利拉，习惯性地轻捻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又见面了？”目光下落掠过金琼花纹的白袍，“换下了羊皮裙，我看着顺眼多了。” 乔利拉换了一口气：“海音·德西？” “是我，”海音不再看着她们两个，大略地扫视了一遍四周，后问到琼思莉：“你们几个谁是能代表琼斯部落做主的？” 垂目看向跪着的柏莎，琼思莉回道：“我就可以。” 态度不错，她这妆容也算是没白费心思：“我大老远的跑来，你不给我个交代吗？” “什么交代？”琼思莉抬首看向海音，看着这张极为熟悉的脸，语气怎么都强硬起来，就连声音都绷着：“柏莎·琼早在两千年前就因受其姐柏丝莉排齐，脱离了琼斯部落，她的所为所行，琼斯部落概不负责。” 海音挑了挑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意念一动，收回绑缚柏莎·琼的乌丝银锁，低头问道：“告诉我，你在哪出生？” 在慢慢恢复知觉的柏莎将琼思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中，夹着一丝血的眼泪滚落眼眶，哽声回道：“我出生在马莎尔城琼斯阳石林园，”接下来也不用海音问，她就自行述说，“我的修行之法是尊于琼斯部落琼思莉一脉，我为琼斯……呃……” 啪…… 伴着一声清脆的银戒着地声，跪着的柏莎·琼在夕阳的余晖下自燃化为了灰烬。海音泛着紫幽的黑色双眸中冷意顿生，扭头看向乔利拉：“一次又一次，你还真是乐此不倦。” 乔利拉心一紧，扯起僵硬的嘴角说道：“海音领主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明白。” “原来是有些听不明白，我以为你自觉无辜呢，”海音轻哂一笑，不再理会她看向琼思莉：“刚刚柏莎·琼的话在场的各位都听到了，她是出生、成长在琼斯阳石林园，修习之法是尊于琼思莉一脉，”伸手向后。 威尔森会意立马将按有柏莎·琼掌印的契书以及账本送上。 海音右手拿着账本，左手将那契书递给琼思莉：“别跟我说柏莎·琼早已脱离了琼斯部落，她出生在这，是你们养大的，巫术修习之法也是你们教的，所以她做下的孽你们也有份承担，看看吧，看完了我们好好谈。” 心绪稍稍平复的琼思莉垂目看了一眼那张所谓的契书：“我说了柏莎·琼早已被其姐柏丝莉排挤出了……” 没听琼思莉说完，海音就嗤笑出声：“这么说这账琼斯部落是不想认了是吗？”盯着琼思莉那双黄金瞳看了一会，见其不打算回答，便扭头望向乔利拉，“你呢，和她是一样的意思吗？” 被蓦然问话，乔利拉有一瞬间地错乱：“该我们认的，我们绝对会认，只是柏莎·琼早已……” 海音抬手打住她的话，将那张印有柏莎·琼掌印的契书夹进账本中，后把账本递给静候在一旁的威尔森，上前两步靠近琼思莉，再次盯着她的脸：“琼思莉，琼斯部落的双生启巫祖之一。” 带着凉意的冷幽清香侵入鼻腔，琼思莉心中莫名慌乱，勉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琼斯部落的另外一个启巫祖，是你的双生姐姐琼思琦，”说到这海音徒然出手，一把掐住一旁乔利拉的下巴将其拉近。 琼思莉见状哪里依，抬手就欲袭向海音，只是不等她手落下，一根红线就圈上了她的皓腕，其双目一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奥斯汀·柯雷尔？” “谢谢你还记得我，”身着宽松白衫白裤的奥斯汀踩着黑色的鹿皮靴下了马车，迪肯见着他心一松，立马躬身退至他之后，艾丽莎也带着艾米俯首致意。 没了碍事的琼思莉，海音杵近乔利拉：“你很喜欢在莱姆因平野地放羊啊，那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 看着这样脸，听她提莱姆因平野地，乔利拉心中大震，感受着下巴上的力道，强作镇定：“海音领主，还请你尊重我。” “尊重你？”海音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你和琼思莉有尊重过我吗？藏头缩尾地搞出一堆见不光的东西，你们为什么就不敢站出来，正面与西海森林对峙？”说到此，不禁冷嗤一声，“比起你们，我更欣赏你们制造出来的费舍尔·拉丽莎。” “你，”乔利拉强装的镇定崩裂了：“你在说什么？” 海音一把推开她，冷眼瞥向被奥斯汀用凝血红丝线拴住的琼思莉：“你和你的双生姐姐琼思琦本是一对心灵相通的双子，为何后来会生争端，还需要我明说吗？” 她到底是谁？琼思莉沉静了万年的心怦怦直跳：“我姐姐已经死了，我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海音料到了：“那我就跟你们明说，今天的账你们不认，我就跟你们算万年前的账，”见乔利拉敛下眼睫，她笑了，毫不避讳地说，“你们知道只需将中咒者灵魂和肉身分离，双子圣灵诅咒便会停止侵袭吗？” 乔利拉和琼思莉不约而同地双目大睁，看得海音都笑出了声：“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神情，你们有点像心灵相通的双生姐妹了。” 这话一出，不但琼斯部落的佛莉达和葛莱瑞亚惊愕得抬起了首，就连在场的安德罗氏以及狼人，除了几个知情者，均是一脸的惊悚。 奥斯汀收回了红丝线，瞥眼瞅向乔利拉：“你以为杀了安德鲁、雅各布，私采金矿和私造钱币的事就结束了？”见她不回应，他则对向面色晦暗的琼思莉，“除非你们杀了我，颠覆了安德烈王国，不然就得给我把吞进去的，都吐出来。” 此话一落地，迪肯也不再等了，示意兵卫将拉来的账本都卸下来。 看着那些一沓又一沓的账本，琼思莉黄金瞳一凛，数百金光针凭空出现，射向那些账本，几乎瞬间那些账本归为灰烬。 不待奥斯汀发难，她就出言道：“算账可以，但不能按着你们所出的账本来算，”在奥斯汀·柯雷尔出现的那一瞬，她便开始在心中衡量，只是叫她意外的是……转眼看向海音·德西，是她。 “难道你们手里也有账本？”海音只觉好笑。 身份被识破，乔利拉竟松了一口气，激荡的心绪稍稍平复就又上前：“在你和柯雷尔公爵拐道去往加利尼亚城时，迪肯·纳尔逊去了一趟西海商城，”意外来得太突然，她和琼思莉防备了所有，就是漏了最关键的一个，看向海音，亦或者是西海·德西，“西海商城的算法，这世上也就只有庞大的安德烈王国能承受。” 海音扭头望向奥斯汀：“按着她们的算法，我们肯定是亏。” “我觉得西海商城出的那套追责理论就很好，”奥斯汀表态。 就是这样，西海·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在坑害他人之事上就是这么默契。琼思莉与乔利拉互视一眼，出言道：“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您确定您有足够的时间拖下去吗？” 琼斯部落不能按着他们的那套来赔偿，她在赌，赌奥斯汀·柯雷尔就是与西海同时中咒的另一“子”。 这是在学习她吗？海音佩服，反问道：“你就这么确定他没时间拖？” 乔利拉意念一动，布下结界将两方主事包裹在内，既然避不过，那就谈：“我以为海音领主应该很清楚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情况，”这还要多谢她刚刚的提点，不然她们姐妹也不知道在中咒者灵魂和肉身分离后，双子圣灵诅咒会停止侵袭。 “什么情况，”海音装傻，傻子才会认下奥斯汀中咒之事。 看着这两位没有异样，琼思莉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两千一百年前，拉丽莎家族的蒙拉丽求上门来，希望我助她破除西海·德西封印费舍尔灵魂的封印，我当时就心生疑惑，她们为什么突然要破除封印？” 乔利拉接上话：“两位还要我们明说吗？”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海音蹙眉：“那你们继续呀？”她们不说，她怎么知道原来破除西海巫祖封印的是琼思莉。 琼思莉强压着心中升腾的怒火，笑着点了点头，今天她算是真的见识了：“我在阿尔萨斯山脉见到了柯雷尔公爵的躯壳，并没有灵魂，”现在想想若不是中了咒，十个、百个温蒂丝·拉丽莎也拿不下奥斯汀·柯雷尔。 海音敛下眼睫：“你们说这么多，我还是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能直白点吗？” “您明白的，”乔利拉看着海音：“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就是与您一起中咒的另外一‘子’。” “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海音想了想，从头到尾她都没提过自己是西海·德西，嘴角上挑的弧度愈发的明显：“就该明白这世上包括你们姐妹在内，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双子圣灵诅咒，所以你们到底哪来的底气在这扯皮？” 琼思莉笑道：“您是清楚双子圣灵诅咒，但我们也知道奥斯汀·柯雷尔公爵身上的诅咒并没有被破解。” 海音面一沉，果然这其中还有她和奥斯汀没触摸到的秘密。 “而双子圣灵诅咒并不能被压制太久，”乔利拉见海音·德西这般，心一松：“也许您和柯雷尔公爵曾经凌驾于玛尔之巅，但今时不同往日，若逼得我们姐妹拿命来搏，你们也未必有胜算。” 结界中归于沉静，两方都在权衡，隔了足有一分钟，琼思莉开口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算账的事了。” 账确实是要算，海音没意见，看向奥斯汀，意思是让他做主。 “那就算吧，”奥斯汀一脸兴味地说：“从两千年前柏莎·琼联合麦克亚当部落那三头亚狼设计的那起‘狼人失踪’事件栽赃西海森林开始算。” 琼思莉紧锁眉头：“柏莎·琼……” “别跟我谈柏莎·琼已不是你们部落的人，”海音冷漠地看着琼思莉和乔利拉：“两千前，柏莎·琼那时可是刚离开你们部落，她跟麦克亚当部落无冤无仇，为何要找上她们？”双目一眯，“琼思莉，你最近在谋算的那件大事，我劝你还是到此罢手。” 她又知道了，琼思莉不甘心：“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时间不多了吧？” 上万年了，西海·德西那么强大，在双子圣灵诅咒的侵蚀下，也只不过熬了百年就死了。现奥斯汀·柯雷尔就站在这，此地距离那东西的地盘那么近，它不可能感知不到奥斯汀·柯雷尔身上的诅咒。 “我都说了我很了解双子圣灵诅咒，”海音笑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没有找出抵御双子圣灵诅咒侵蚀的法子？” 琼思莉没音了，不过海音可不会就这样放过她：“倒是你，叫了拉丽莎家族的那群女巫去加利尼亚城干什么，天雪山很美吗，”看着自己每说一句，脸黑一分的琼思莉，心中畅快极了，“唤醒了费舍尔，我就会拿着藏魔蛇法杖追着他打吗？” “你替琦梦思·夏洛蒂召唤了月神梦示，得了精灵图样，骗血盟说西海森林有精灵存在，血盟为复活娑婆拉耶母树林像发了疯似的攻击西海森林，”海音冷哼一声：“这一笔一笔的账，我心中清清楚楚，你真的以为西海森林就只有圣乌灵匕和藏魔蛇法杖两柄凝灵圣器吗？” 听到此，琼思莉心境崩裂了，她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弱者，她看她的眼神就跟万年前是一样。 乔利拉见状，缓了口气一步上前，将琼思莉挡在身后：“依照你们说的算。” 到此她已能肯定站在她们跟前的就是西海·德西，那个玛尔大陆史上最强大的女巫，她没有死，她回来了。 终于乖顺了吗？海音眼神冷冽：“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好说话，不与你们大动吗？”这是最后一击了，“木耷拉山岭里存在着什么，你们应该比我们清楚。” 乔利拉被质问得不禁后退了一步，原来他们真的什么都知道。 奥斯汀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再次出言：“现在开始算账吧，”抬手轻抚海音的发，“不要生气，不老实就教训到老实为止，为她们动怒不值得。” “我没生气，”海音运转巫力，连同着心中积聚的郁气一掌击向乔利拉设的结界，顿时就闻咔嚓一声，结界破碎了，抬手招威尔森和迪肯过来，“算账。” 琼斯部落那边佛莉达和葛莱瑞亚见两位巫祖面色均如死灰，心徒然一紧，这是败了。 第94章 迪肯闻言朝后使了个眼色, 立时就有一队血眸安德罗氏出列。 威尔森见过他们, 虽叫不出名字, 却知这队血眸安德罗氏是莫斯林钱行培养出的账目精算师, 个顶个的厉害，立马上前与迪肯商量：“怎么算？” “当然是按实算，”迪肯微眯着双目, 眼神不经意地掠过那对光明巫祖，早知琼斯部落不简单, 自是不会让他们予取予求, 现这样的结果本就是他所想，倒也不失望：“你那个幼狼一顿三只羊肯定是不行，”拍了拍威尔森的肩，“走吧，算账去。” “好，”威尔森看了一眼走向马车的小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 心中生了一丝敬意。 一步、两步……奥斯汀在快抵近西海森林的黑色马车时, 蓦然敛下眼睫，遮住眸中的冷意和肃杀, 在距离黑色马车仅有两步之遥时，勾起的嘴角突然僵住，紧拧双眉：“呃，”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收紧。 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的乔利拉和琼思莉徒然大睁双目, 眼中有着了然, 琼思莉欲要上前, 不想臂膀却被乔利拉一把抓住，回首看向她，见其轻摇了摇头，一把甩开她，不过也未在上前。 在发现奥斯汀有异样的第一时间，海音就揽住他回了马车，屁股还没坐稳便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见海音这般忧心，奥斯汀心中有甜有苦，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紧拧的双眉松开了：“我没怎么，只是如她们所愿罢了。” 海音一听就已会意，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没事？” “也不算，”奥斯汀赖在海音的怀中，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嗅着他爱极了的冷幽清香：“这个地方有点奇怪，此次灵魂归体，我体内的双子圣灵诅咒并不是自然苏醒，而是被唤醒的，”这也提醒了他。 “被唤醒的？”海音手指拨弄着他的耳朵，微微蹙起双眉：“你说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地会不会就在这附近？”心中有这个猜测，但想到白尼利在马莎尔城待了十余年之久都没有收获，又觉哪里不对。 同样是身中双子圣灵诅咒，没道理奥斯汀来到此体内的双子圣灵诅咒就被唤醒，而白尼利却没有任何感觉……难道双子圣灵会顾念双子巫？ “有可能，”奥斯汀用力抱了抱海音，便放开她坐直身体，压下体内在躁动的双子圣灵诅咒：“有机会我们可以探一探木耷拉山岭。” 海音点了点头，抬手扒开他的衣襟，见他腹部的肤质下有细小似线虫的活物在缓慢地往上涌动，心不禁一紧：“你先回反向结界吧。” 奥斯汀拉好衣襟：“我没事，”双子圣灵诅咒虽然被唤醒了，但侵袭力度却远没有自然苏醒来得强烈，这点伤害于他并不算什么，“你不要担心，刚刚在马车外那一出只是我有意让乔利拉、琼思莉姐妹看到的，她们不是希望我有事吗？那我就有事，这样她们才会放开顾忌，大胆地谋划如何趁我病要我命。” 明白，海音帮他扣好纽扣：“琼思莉活了万多年，她早已把自己当成是现存巫祖中最厉害的那一位，所以行事上有些少了一些顾忌，”刚刚若不是乔利拉拉住她，怕是这会大战已起，“那个乔利拉倒是很谨慎。” “乔利拉不是谨慎，她只是比琼思莉更畏惧西海，这大概和她重走修习之路有关，毕竟论起目前的实力，她比琼思莉要差得多，”奥斯汀轻笑，凝血如琉璃般的双眸中有着期待：“不过放心吧，我刚那一场戏不会白演。” “那是当然，”知道他没事，海音也就舒了一口气：“乔利拉虽然拦住了琼思莉，但怀疑是肯定的，按照琼思莉以往的作风，我相信很快血盟就该行动了，”他们只要在马莎尔城等着就可，“你是不是该给里里传个信？” 奥斯汀点首：“确实，里里现在是耳听六面眼观八方，一门心思扫荡血盟窝点，抢夺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这事我记在心上。” 马车外，不但乔利拉、琼思莉瞧见了奥斯汀的异样，在场的狼人、安德罗氏都有察觉。艾丽莎、艾米姐妹保持着面上的镇静，心中却是难安。 在迪肯和威尔森与琼斯部落的佛莉达、葛莱瑞亚接洽不过十分钟，海音拿着一张她刚刚列出的单子孤身出了马车，一步跨至仍静立在原地的乔利拉和琼思莉跟前：“西海森林的账，你们看看吧，要是没异议就按着这个赔付。” 琼思莉一双黄金瞳紧盯着海音，品着她面上的神色，不但是她，乔利拉以及在场的米勒姐妹等等都在看海音，只是海音神色平静，除了眼神更冷了，并无什么不对。 见琼思莉久久没动作，乔利拉抬手接过了那张单子，垂目一眼掠过双眉皱起：“海音领主，您和柯雷尔公爵要琼斯部落认的，琼斯部落都认了。但有些事琼斯部落是真的不敢认，譬如单子上列的第二条，您说琼斯部落咒您死，琼斯部落可不敢，不然您要是什么三长两短，琼斯部落可都脱不了干系。” 这话说得怎么那么难听，是打量着奥斯汀不在吗？海音冷嗤一笑：“什么是‘我和奥斯汀要琼斯部落认的’，你们没做承认什么？” “我说了，那是您和柯雷尔公爵要我们承认的。” 有了这十多分钟，乔利拉已从海音·德西就是西海·德西的震惊和惶恐中缓了过来，以己及人，自己得了这副躯壳后，用了近两千年才重新成就祖巫之身，在实力上大不如万年前。 而西海·德西呢？她这副躯壳不到百岁，就算万年前，西海·德西非常强大，但那终究是万年前的事，现在的“海音·德西”也只不过是个刚刚成就祖巫之身的年轻巫祖，那她又何惧她？ 这是要变卦吗？海音抬手转动生灵指环：“我真的是越来越不喜欢你们了，怎么见我一人下了马车，你们就以为势强了？” 琼思莉目光下落，定在海音的左手拇指上，浮于指环表面的黑色曼陀罗开得正好，黄金瞳中闪过一丝讶异，脑中响起之前在结界中海音·德西所说的话。 抽走乔利拉拿在手里的单子，大概浏览了一遍，她抬眼看向神色淡定的海音，冷声说道：“就按这个算。” 海音满意了：“那今日打搅了，”说完便转身走向马车，“我先回城主府看看干不干净，”至马车边又突然回首看向正在与迪肯·威尔森掰扯赔付事宜的葛莱瑞亚，“多谢你和莫莱恩将原阿纳斯塔城的城主府清洗得那么干净，让我寻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葛莱瑞亚在察觉到海音目光的瞬间下意识地握紧光明神杖，腮边肌肉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在心中安抚着自己，海音·德西虽看向她，但却没有点名道姓，她完全可以装作不知，继续配合着佛莉达与那迪肯·纳尔逊掰扯：“金矿的账不能这样算，阿肯·克顿的那一笔金已全部归入莫斯林钱行了。” “大祭司，阿肯·克顿的那笔金是被安德烈王国收缴的，并不是你们有意悔改主动上交，所以不能被算在内。” “不行，就算阿肯·克顿的那笔钱是被安德烈王国收缴，但那确确实实是出自西哈达金矿，这笔若是不算在内，我们琼斯部落可堵不上那么大一个洞。” “忽悠谁呢？阿肯·克顿就是你们手里的一颗棋子，”威尔森双手叉着腰，狼目清明：“你们真会分钱给棋子吗？手缝漏出来的那点能予他就不错了。” 海音收回目光，警告似的最后看了一眼面色阴郁的乔利拉和神色冷然不知在想什么的琼思莉，便扭头望向艾丽莎、艾米：“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好，”艾丽莎盯着琼思莉和乔利拉，幽幽说道：“卖我一盒暗冥火爆裂弹，”打不过她们，她就炸了马莎尔城东南一带，反正只要召唤出血统，她和艾米死不了。 “好，”海音闪身上了马车，从窗口扔出来一只幽冥盒子。 看着西海森林的马车走了，琼思莉瞥了一眼抱着装有暗冥火爆裂弹的幽冥盒子的艾米，冷笑一声便和乔利拉消失在了原地。 艾丽莎盯着那两道金光，确定她们入了东南向的木耷拉山岭，才舒了一口气。 艾米撇了撇嘴，用手肘拐了拐边上的姐姐：“那个琼思莉是看不起我吗？”她凭什么那么傲，“我好歹也算是和小海音交过手的，虽然输得有点惨，但也比她们强吧？这还没动手呢，就被吓成那样。” “她们不是怕小海音，”艾丽莎扭头回望西海森林马车离开的方向，轻叹一声说：“她们是怕西海和奥斯汀。” 只是奥斯汀……想到刚刚那一幕，再整合他突然消失了两千年这件事，艾丽莎心中已有猜测，眸底生了担忧。 回到木耷拉山岭，凌空站立在一片石柱林之上的琼思莉望着石柱林东向幽暗可怖的尽头，金黄色的瞳孔中心尽是黑暗。 乔利拉从后踏空走上前：“刚才你为什么要拦住我，认下海音·德西罗列在那张单子上的荒唐诬赖？” 轻眨了下眼睛，琼思莉眸中黑暗消散不见，沉凝了一会才回道：“海音·德西说西海森林不止圣乌灵匕和藏魔蛇法杖两柄凝灵圣器，一开始我是不相信的，后来在看清她戴在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后，我信了。” 那枚生灵指环上的黑色曼陀罗是活的，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枚已成功凝灵的黑暗物件。 乔利拉明白了：“那费舍尔还有唤醒的必要吗？” “现在我也不知道，”海音·德西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琼思莉闭上双目，睫上有了湿意，哽声述道：“曾经我以为随着你的死，西海·德西也会从我的心底消散，可事实呢？她依旧是我心中的魔障。我想踏平西海森林，耗费了万年，用尽心机，可结果呢？” “今日之后，琼斯部落就不再是过去的琼斯部落了，”乔利拉凝望着这片高高矮矮的石柱，不同于琼斯阳石林园中心的石柱岭，这里石柱的表层都刻画着一对一死一活的双子，这里也是琼思琦的埋身之地。 压下心中的悲意，琼思莉睁开了被泪洗过的黄金瞳：“联系血盟，我要知道奥斯汀·柯雷尔的战力到底还剩几分。” “好” 回到马莎尔城的城主府，果如海音所料，同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一样，这里被日晖清洗过。 海音抱着乌黑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痕迹，这就勾得她心痒痒了，手指拨弄着乌黑黑的翅膀：“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清洗城主府？”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乌黑黑此刻的心情很不美：“你说你和长大后的我怎么那么没用，竟然让琼思莉那老贼婆将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账本给烧了？” “现在琼斯部落明面上已有两个巫祖，”海音出了城堡，瞬闪来到了城堡后的草地，目光扫过四周：“我和奥斯汀都不能确定会不会存在第三个、第四个，所以暂时还不是大动的时候。” 况且乔利拉、琼思莉姐妹并不弱，正如乔利拉所说，真要拼斗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但也不能让她们把账本给烧了，”乌黑黑气愤地说：“核算得那么合理且清晰，今日打不过要不回，我们可以等，等能将她们踩在脚底了，再跟她们算账，”想想那个看着十分愉悦鸟的数目，现在全没了，心里的火和不甘怎么都压不下。 “我来跟你讲讲什么是见好就收，”没发现什么不对，海音也不丧气，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那个小丘陵：“在实力不允许的情况下，遇着难缠的负债人，我们不要指望着能一次将债讨回。” 乌黑黑耷拉下眼皮，他不想听懂。 “现在关键是提升我方实力，顺便削弱对方势力，”站上小丘陵，海音的视野就开阔多了，面朝东南一带，看向木耷拉山岭：“今天我在提到木耷拉山岭里的东西时，乔利拉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你说她是不是也畏惧那东西的存在？” 这他怎么会知道，乌黑黑正思虑着事：“你说血盟那会不会也有金银矿，我们要不要跟里里提前说定，收缴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归她，金银归我们？” 之前对峙的情境在脑中回放着，海音微微敛起双目：“为什么要怕呢？”白尼利说他在靠近木耷拉山岭内围边缘时，有一个声音让他离开，那个声音是谁的？ 乌黑黑在憧憬着，半阖的双眼渐渐多了神采：“对，就这样办，我给里里当诱饵，完事后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归里里，钱归我……，”右眼上瞥，不甘不愿地将海音纳入，“们。” 第95章 迪肯带着他的精算师团队联合威尔森, 跟琼斯部落的佛莉达和葛莱瑞亚你来我往地辩了十天才将账清楚了, 可账算清楚不代表琼斯部落就会把钱拿出来。 “什么？”迪肯没等葛莱瑞亚·琼话说完, 就气得拍案而起：“账分二十年还？”她们也说得出口, “那就按原来的账本算。” 葛莱瑞亚面上无急色，带着淡笑说道：“这三笔数额太大了，琼斯部落短时间内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金银, 分二十年还也是无奈之举，还请迪肯总管事和威尔森·麦克亚当狼王多多体谅。” “不行, ”威尔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麦克亚当银狼部落被你们害了两千年, 才得了不到三千万金币的赔偿。而安德烈王国呢，一座金矿被你们采掘了两百年，你们还私造钱币，他们也只要了五千万金币的赔偿，加上西海森林那一笔，三笔赔偿才九千三百万金币, 我不信你们拿不出来。” 这笔钱琼斯部落的确能拿得出来, 但拿出来之后，琼斯部落也就空了。葛莱瑞亚目光扫过站在迪肯·纳尔逊身后的那队安德罗氏精算师, 不愧是出自莫斯林钱行，怕是来马莎尔城之前，他们就已经清楚琼斯部落的底子了。 被逼至此，佛莉达也是心力交瘁, 但仍丝毫不敢放松：“分二十年还, 已是琼斯部落极尽所能了。” “哼, ”守了十天的艾丽莎上前：“极尽所能吗？”取出三天前海音让一只黑乌鸦送过来的纸片，扔给佛莉达，“拿着这个去找能做主的问问，是一次还清还是分二十年还？” 佛莉达垂目一看，面色一沉，让本就有了细纹的脸显得更为苍老：“请各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 “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我们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去吧，记得好好问清楚，”艾丽莎捋着垂在胸前的发，微微眯起凝血美眸，还真被海音给料准了，琼斯部落不会爽快地将钱拿出来，正好他们这把消息捂得也严实。 这次西海森林联合安德烈王国，以及麦克亚当银狼部落一同来马莎尔城问罪琼斯部落，外界并不清楚内情，只以为是因旧仇，这也是他们一开始有意为之，不过那时严禁消息外漏并不是为了今天，而仅是防备血盟抽身。 可他们没想到此次金矿的事，血盟并没有插手……不不，应该说血盟被琼斯部落蒙在了鼓里，并不知道西哈达金矿的存在，这就便于他们做花样了。 琼斯部落不是不想爽快地拿出钱来吗？那他们可以在一夕之间，通过商行、钱行等等渠道放出各种消息，希望到时血盟和琼斯部落还能抱得紧紧的。 不过半小时，佛莉达去而复返，其身后跟着一众抬着桐木箱子的奴隶，两步上前：“米勒公爵、威尔森·麦克亚当狼王，请两位清点吧，”西海森林和安德烈王国这是扼住了她们的喉咙，“若是无误，还请你们当信守承诺。” “可以，”艾丽莎给迪肯使了个眼色，迪肯领着他带来的匠人团队立马去开箱查检。 马莎尔城城主府，海音结束了修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收起又小了点点的地心银石下了楼，正巧威尔森领着一群“老病残”赶着二十来只羊踏进城主府，辨着他们面上的神色，心中有了结果。 “你怎么不问一句？”威尔森挺直了腰杆，他们现在也算是有点家底的狼人部落了。 “你们脸上都写着呢，”海音见有羊，便知他们晚上要宰羊庆祝：“钱呢，都已进了莫斯林钱行吗？” “对，钱太多，带着既不方便也危险，”威尔森捏了下鼻子：“西海森林那一笔一千五百万金币也存进了莫斯林钱行。迪肯大管事说钱行的匠人正在为西海森林制造墨色琉璃卡。” 海音点首：“这事我知道，”她话音刚落，米勒姐妹连同迪肯就到了，艾丽莎进了城主府便下意识地寻找黑乌鸦，不见黑乌鸦的身影，就开声问道：“奥斯汀呢？” 她这一问，顿时在场的诸位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海音的身上，他们都不瞎且五感极为敏锐，自是不会错过琼斯阳石林园外的那一出。 “正在休息，”海音可没说谎，乌黑黑确实是在休息，顺便盘算着接下来怎么联合里里坑血盟一笔大的。 奥斯汀什么时候需要休息了？艾丽莎心揪得更紧：“你这还有暗冥火爆裂弹吗？迪肯今晚就要将这批金币分散至附近的几座大城。” 这么大批的金币放在马莎尔城确实很不安全，分散至附近的莫斯林钱行倒是个好主意。海音右手一翻，三只幽冥盒子出现在掌上：“这么多够吗？” “足够了，”迪肯赶紧上前，递上一小沓金券：“这里是六十万金币。” 西海森林炼制的暗冥火爆裂弹，是将黑暗巫力极尽压缩，凝结成实拘在特制的暗冥火壳中，这火壳一旦被外力挤压或破开，拘在火壳中的巫力便会立时暴动，引爆暗冥火壳，威力极其可怖。 这原是西海·德西想出用来锻炼女儿对巫力控制的法子，后经几位德西女巫推究、演练，制出了暗冥火爆裂弹。 暗冥火爆裂弹刚推出不过两年，西海森林便禁止对外售出暗冥火壳，没有暗冥火壳，外界的暗冥火爆裂弹数目急剧减少。时间一长，暗冥火爆裂弹就被实实在在地控制在了西海森林手里，这次莫斯林钱行能得六十枚实属幸运。 一万金币一枚，价格倒也不低，海音接了金券，将三盒暗冥火爆裂弹给了迪肯：“丑话先说，这东西不能乱用，尤其是针对罗鬃人，”这是西海森林的规定。 “请海音领主放心，莫斯林钱行买暗冥火爆裂弹仅是为了防备血盟和琼斯部落，”历代德西女巫寻的伴侣大多都是罗鬃男子，所以西海森林对罗鬃人一直都抱有友好的态度，这个迪肯非常清楚。 艾丽莎让艾米和迪肯一同回去莫斯林钱行，自己则拉着海音上了楼，在廊道口顿了下步，便目的明确地走向海音的房间，推开门见那只黑乌鸦正盘在床上半阖着眼睛盯着门口，她一步跨进。 海音将房间门关上：“你要问什么？” 双目注视着那只黑乌鸦，艾丽莎额上的经络不受控地抽搐，之前在西哈达山脉脚下她就有疑惑，只是没往那处想，现在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问。 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按压下心中的激荡，她来到床边坐下，鼻间似火燎一般，两眼润湿地看着乌黑黑：“你……” “你犯什么病？”乌黑黑见她这般，赶紧蹦跳远离：“奥斯汀已经跟小德西绑在一根绳上了，你肯定没有机会了，而且我也看不上你，所以你不要自作多情，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是没有用的，我要对小德西忠诚。” 牵扯到钱，乌黑黑的觉悟还是非常高的。海音对此很满意，右手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你不要误会，艾丽莎只是可怜你。” 不，她已经不可怜了，艾丽莎两眼一翻，不见了润湿，撇过脸去望向窗外，天快黑了。 可怜他？乌黑黑一听这话，立时就明白了，两翅膀一耷拉，突然跟喝醉似的脚下一个踉跄就瘫在了床上：“我抱伤救过你，你承不承认？” 海音乐了，乌黑黑总是能刷新她对熊孩子的认知。 艾丽莎看都不看他，闭上眼睛，轻缓地吐纳了两次：“奥斯汀是不是也中了双子圣灵诅咒？” 知道会被问，海音也不意外，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平静地看着艾丽莎。乌黑黑也不装了，扑腾着翅膀飞到她肩上站着。 沉默便是默认，艾丽莎用力闭紧眼睛，咬牙憋回了眼泪，胸腔内沉闷得很：“两千一百年前，奥斯汀消失是不是因为抵抗不住双子圣灵诅咒的侵蚀去了西海森林？” 海音依旧没有回应，艾丽莎明白了，泄了一口气往床上一摊，睁开晦暗的血眸：“西海没有找到解除双子圣灵诅咒的法子……” “不，西海巫祖找到了，”这次海音没有再保持沉默，见艾丽莎一拗坐起，她笑着道：“只是我和奥斯汀还需查明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才能根据起源推衍出如何用西海巫祖找到的法子破解双子圣灵诅咒。” 知道破解双子圣灵诅咒已有方向，艾丽莎大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你们来马莎尔城是不是意味着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就在这？”不待海音回答，她又继续嘀咕，“可整个马莎尔城只有东南一带的琼斯阳石林园，我们不得进。” “不止琼斯阳石林园，”海音补充道：“还有紧挨着马莎尔城东南一带的木耷拉山岭，据传近年来那里很奇怪，越来越有西海森林的架势。” 艾丽莎脚下一顿：“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木耷拉山岭的怪异生成时间应该不短，只是之前有莫莱恩母子帮忙掩着，加之马莎尔城和木耷拉山岭又地处偏僻，外界不知道罢了。” 这倒也有可能，海音接上话：“直至近年，莫莱恩母子被拘在王城，外界又一直盯着琼斯部落，木耷拉山岭的怪异才被发现。拉丽莎家族的白尼利有试着探过木耷拉山岭，没有进入内围，他感知到了危险。” “连他都不行？”艾丽莎心一紧，紧蹙双眉：“白尼利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男巫，里里有说过，他若是成长起来，会比费舍尔更强悍。” “他也在追查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海音也不瞒她：“泊伊·拉丽莎身中双子圣灵诅咒。” 艾丽莎沉凝了稍许，复又开口：“既然要查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那你为何还要向琼斯部落做出那样的承诺，离间她们和血盟的关系不是更利于我们？” 对于这事，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和奥斯汀权衡过，海音双手抱臂轻叹一声：“正是因为有血盟隐在暗处，我和奥斯汀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个道理不用我来解释吧。” 确实，艾丽莎不傻，稍稍细想便明白了。 “你们也要做好准备，”海音提醒道：“奥斯汀那天的戏没有白演，里里已经传来消息，马莎尔城很快就不平静了。” 艾丽莎闻言蓦然大睁双目：“引蛇出洞？” “还没到那个高度，”海音轻笑：“应该是试探，试探奥斯汀到底还剩几分战力。” “呵，”艾丽莎眸底血色汹涌，语带不屑地揶揄道：“自封‘大帝’的德林西斯·康纳尔竟被琼斯部落玩弄于鼓掌之间，怪不得琼斯部落看了你的纸片，会乖乖地将钱拿出来。” “你们也不要放松了警惕，”海音敛下眼睫：“要我是琼思莉和乔利拉，肯定不甘心就这么将一大笔钱拿出来。” 艾丽莎弯起红艳的双唇：“应该的，不过现在这笔钱可就是莫斯林钱行的了，到时若是被血盟抢了，就不关琼斯部落的事了，”说到这，她也不做停留了，“我去莫斯林钱行看看。” “去吧，”海音送她至门口。 艾丽莎出了房间，又回头趁着乌黑黑不注意，撸了下他背上的羽毛：“回来就好，我们一起想办法，”音未落，就逃亡似的瞬闪离去。 “我一点都不感动，”乌黑黑恼了，艾丽莎在亵渎他，可惜他够不着后背：“小德西，你快帮我挠挠。” 琼斯阳石林园，佛莉达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心都在滴血，全没了，这么多年的蓄积全没了，微仰起头，整个人都好像被掏空了。 站在库房门口的葛莱瑞亚深叹一声，凄然一笑：“也许当年在拉丽莎家族倒下后，我们就不该去争这个光明大祭司，”如此想来，西海森林也不会盯上琼斯部落。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佛莉达心中也有后悔，但时间不能倒流：“有海音·德西在，琼斯部落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这还只是开始，”有时葛莱瑞亚是真的感觉很无力，转身上望暗黑的夜空，今夜的月色很好，可她的心情却差得很。 石柱林中心石楼内，琼思莉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石柱，还有四个月就到十二月十二了，两对双子还没消息，看来要加紧了。 坐在石桌旁的乔利拉在缝着一件金琼花纹白袍，这是给她自己制作的，分外用心。摆放在石桌上的漏静悄悄地流动着，月华渐盛，她们谁也不想说话，直至石柱林里传来巫力波动，两人才互视一眼。 身着血色衫衣，长相阴柔的血眸男子走出石柱林，来到了石楼外，看向仍站在窗边的琼思莉：“莫斯林钱行那笔金币是怎么回事？” “洛塔·卡拉尔和莫莱恩联合肯瑟尔城的阿肯·克顿私采金矿、私造钱币被莫斯林钱行发现了，迪肯·纳尔逊禀报了奥斯汀·柯雷尔，”这是琼思莉早就编好的措辞：“莫莱恩出事后，阿肯·克顿自己招了。” 血眸男子轻嗤一声，显然是不信。 “笑什么？”琼思莉不悦道：“若那笔巨额金币跟琼斯部落有关，西海森林和安德烈王国是怎么都不会放过这个打压琼斯部落，离间你我的机会，定会将此事宣传得人尽皆知。” “说得也对，”血眸男子尖细的声音响起，他微勾唇角：“这笔钱既然是莫莱恩的，那也该归血盟，”剔着长长的指甲，“正好血盟最近用钱的地方多。” “可以，”琼思莉就知道德林西斯不会错过这个买卖：“五五分，我们姐妹顺带着助你探明奥斯汀·柯雷尔目前的战力。” 姐妹？血眸男子德林西斯闻言瞥向坐在石楼中缝制金纹白袍的乔利拉，心中有了定论，琼思莉这是在告诉他她的双生姐姐琼思琦归来了，同样也是在警告他，抬手掩嘴笑了：“嘿嘿嘿……恭喜啊！” “同喜，”乔利拉咬断金线，将白袍放置石桌上，来到琼思莉身边看向德林西斯：“我不在的这万年，琼思琦多谢康纳尔大帝对琼斯部落的照顾。” 在成为乔利拉之后，她虽有接受部落命令为血盟做过几件事，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面见过德林西斯，这位奥斯汀·柯雷尔昔日的玩伴。不过在她还是琼思琦时，倒是与德林西斯有过几次接触。 “琼思琦巫祖客气了，”德林西斯笑着道：“我喜欢你刚那句‘同喜’，希望我们接下来合作依然愉快。” “那是当然，”乔利拉眼底闪过晦暗：“我们姐妹刚确认一件事，西海森林现任领主海音·德西很可能就是西海·德西。” 听到西海·德西这个名字，德林西斯面上的笑没了，凝血双眸中迅速布满粘稠的血：“你说什么，西海·德西没死？”被西海·德西追杀的那些画面立时浮现在脑中。 “不要愤怒，”琼思莉安抚道：“西海·德西没死于我们确实是一个坏消息，但这还有一个好消息，奥斯汀·柯雷尔踏足马莎尔城，古冢中的圣灵证实了他就是与西海一同中咒的另一‘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眼中稠血减退的德林西斯，“康纳尔大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跟你们姐妹合作果然很愉快……哈哈，”德林西斯仰首大笑：“这消息来得正是时候，”怪不得里里桑德娜和亚历桑德拉近日急于出头，到处发疯似的打压血盟，原来是奥斯汀中了双子圣灵诅咒，活不久了，“哈哈……” 夜风拂面很是凉爽，时过一点，四十辆装满桐木箱子的马车分头从马莎尔城的四方城门而出，拉车的马跑得并不快，马车所过之处均留下深深的凹痕。负责押送马车的均是血眸安德罗氏，他们全神戒备着，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马车刚出城门不过半小时，周遭突然风动，押车的血眸安德罗氏均双目一凛，抽刀就砍杀，立时间血腥弥漫，领头的安德罗氏朝空中放出一支红色焰火箭后，加入杀局…… 城中，海音站在城主府后的灯塔上，状似远眺着东南方的木耷拉山岭，实则是在感受着周遭的自然，有风、有草木等等在向她传达着危险，四方红色焰火箭冲上了高空，瞬间数百狼影出了城主府，往四方城门而去。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静立在灯塔上的海音微微挑起嘴角，终于来了。 一袭横生的清风逼近，海音蓦然消失，后陡然出现在风之后，一枚银针破空刺穿清风，听到一声闷哼，她笑了：“欢迎光临马莎尔城城主府，我是马莎尔城城主海音·德西。” “万年不见，你依然狂妄，”一个身披暗色斗篷，头戴高礼帽的男子出现在海音背后十英米之处，他低垂着首，黑夜难掩他的兴奋之情。 海音微敛双目，意念一动，“清风”炸裂，血四溅，银针回归手中，转身看向男子：“你习惯了就好，”感受了下四周，“琼思琦、琼思莉姐妹呢，你来这她们不知道吗？还是扮老鼠扮习惯了，真把自己当老鼠了？” “奥斯汀呢？”男子不理会海音的问话，反讽道：“作为安德罗氏的王，传说中的娑婆拉耶母树之子，他怎么能躲在一个女人背后？” “想要见他吗？”海音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弯唇一笑，意念一动，伴着一声龙啸银翼东方龙冲出上丹田，有了这段时日的灵魂蕴养，银翼东方龙变得灵动了一些，不大的尾巴对空一摆，巨大的虚影立时散开破空袭向男子。 感受到凌凌杀势，男子身影一晃避过虚影。海音运起巫力，周遭风动，残叶聚集化成利刃。 “西海·德西，今日你我新仇旧账一起算，”男子尖细的声音几乎响彻马莎尔城，音未落，城主府中顿起乱风。 感受着来自四方的风，海音可不再跟这不知是真是假的德林西斯·康纳尔啰嗦，脚尖一点，凌空而上银翼东方龙再来摆尾，立时挥散乱风。 右手凭空一抓，弩.枪出现在掌中，海音占据高点，左手一拉箭矢出，射下一道奔来的清风，再来第二箭，只是还未射出，眼角余光就扫到一抹金色，立时避闪，不是琼思莉、乔利拉。 金光咻的一声掠过，有躲闪不及的风被拦中截断，带起两抹血雾。海音现出身形，一箭射向金光来处，大喝一声：“出来。” 箭落，一道金光直冲夜空，映亮了城主府：“你找死……” “还是你先死吧。” 一道干净的男音突然插.入，音量虽轻但在场所有安德罗氏均听得分明，不待回神，那道冲天的金光已被截断，首尾先后从空中掉落，露出了隐在其背后的白衫衣男子。 第96章 奥斯汀……柯雷尔公爵…… 摸到海音身后, 正欲迎上防守在其身边的怪形蛇龙的血眸男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手下稍有迟缓。海音忽得转身, 弩.枪对准其眉心，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袭去。 男子躲闪不及, 立时化作血雾散开。 灵魂刚刚归体的奥斯汀无视周遭怯怯的乱风，凭空一拉，上百根血凝成的丝线自乱风中伸出, 伴着凄惨嚎叫，线头到了其手中。乱风立歇，一个个血眸安德罗氏纷纷现出身形。 “奥斯汀，”避过箭矢的血眸男子，面对着拉着“线头”的奥斯汀，本就尖细的声音变得更加的尖锐，盯着“线头”控诉道：“这就是我们要颠覆你的原因，”他们始终都屈于血统之下。 “一颗种子血傀儡而已, 想要指摘我，还是让德林西斯·康纳尔本尊来，”话音一落，奥斯汀双目一凛，抓着“线头”的手徒生暗红色透明火焰, 火焰点燃了线头后迅速蔓延向下, 嚎叫的声音更是凄厉。 “德林西斯”见状, 奋起凝聚一把血刀下劈, 欲要斩断那些凝血丝线。 海音见状正想借机给他一箭，不料背后生变，黑暗之中忽生无数光刃，这片小空间的温度骤升，她立马凌空向上，锁定目标翻身就是一箭：“出来……” 随着箭落，一阵金铃声自城主府外传来，紧接着一位手持明火神杖印第安打扮的女子走出了黑暗，不紧不慢地踏空朝着海音来：“西海森林的领主果然出色，今夜堪裴娜能与你一斗，也算是荣幸。” 没有海音的阻拦，“德林西斯”成功斩断了血凝红线，阻断了奥斯汀燃烧那些安德罗氏的血统。奥斯汀似知道他要这样做，收回魂焰，若雷闪般来到“德林西斯”跟前。 目光在那柄明火神杖上掠过，海音放下弩.枪：“我说怎么琼斯部落买了两柄神杖，到目前就只亮出一柄？原来还有一柄在你这，”望进她明黄色稍欠的眼眸中，微动红唇，“距离成就祖巫之身只剩半步，琼思莉、乔利拉这个时候派你来，想来是你成就祖巫之身无望。” 好厉害的嘴！自称堪裴娜的女子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还真被她说对了。 此次出琼斯阳石林园，也算是她作为女巫最后一次在外行事了，紧握明火神杖的右手一松，其盯着海音的双目一沉，今夜她的任务就是拿到海音·德西的连根发。 海音见明火神杖飞起，立时收了弩.枪，意念一动盘绕在身周的银翼东方龙瞬间分散成针，呈圆形轨迹飞旋，将自己包裹在内。 明火神杖在飞到一定高点后，堪裴娜开始吟唱巫咒，海音哪容她这般轻松，起舞驱针直逼其门面以及要害。 能执掌明火，堪裴娜也非泛泛之辈，在银针逼近时，双手抬起在胸前向外一拨，一道透明的结界立时凝成。海音黑色美眸中紫幽一闪，收回银针，龙啸起，银翼东方龙再现，一个瞬闪，海音骑龙破空击向那透明结界。 轰然一声，黑暗、光明两股巫力相抗，震得这片小空间都扭曲了。咔咔声传来，透明结界有了裂痕。 海音见那堪裴娜咬牙死撑，再来一记神龙摆尾，咔嚓一声，结界崩塌，瞬闪袭去，持银翼东方龙法杖直击其心脉，不想就在这时一道刺目金光从天而降。 海音莫名地心一颤，失声叫道：“奥斯汀，撤……” 将将拧了“德林西斯”脑袋的奥斯汀闻声回头，金光入目，双眉紧蹙，琼斯部落还真是舍得，为了对付海音竟舍弃了光明巫族的圣器——明火神杖。 这时本已束手就擒的堪裴娜明黄色的眼眸一亮，就是现在，忽的一步上前，出击拽下六根发。海音头皮刺痛，反手一把扼住欲要逃的堪裴娜的脖颈，灼痛已袭来，其将将化作幽光便被一道暗红风卷走。 咻……轰隆隆，尘土升腾，两匹黑马拖着马车踏空直奔向上，朝着被暗红风卷着的幽光而去。 暗红风卷着幽光落在了西海森林的马车顶，现出了身形。海音右手扼着堪裴娜的喉咙，目睹着城主府坍塌。 历代光明大祭司积攒在明火神杖中的巫力被释放，磅礴的巫力几乎是瞬息间将城主府夷为平地，就连东南向边缘处的那座小丘陵都被削平了。好在莫莱恩母子心中有鬼，为方便行事，城主府附近未设居民点，很空旷。 “没事吧？”奥斯汀感知了下，这方小空间地面已无活口，想来那群安德罗氏，包括德林西斯的那副种子血傀儡，都已被光明巫力灼烧殆尽。 海音摇首：“我没事，就是被扯断六根发，其中有四根是连着根的，”说着话，扼住堪裴娜喉咙的手加大了力道，垂目看向面已无血色的老巫婆，“明火神杖被熔，巫力外泄，你还想着我的连根发，看来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的连根发。” 既已被擒，堪裴娜也无话可说，干脆闭上眼睛等死，可惜海音是不会让她如愿，双目盯着她那张老脸，幽幽说道：“要我的连根发，琼思琦大可自己来取，”见其眼皮子一紧，心中了然，“派你抢，她是在轻视我，”说话就扭头看向奥斯汀，“我们去琼斯阳石林园转一圈。” “好” 两匹黑马动了，他们也没回马车。奥斯汀知道海音快气疯了，瞥了一眼还冒着烟的地面，轻揽着她安抚道：“不要生气，一会你想怎么大作，我护你。” “这次我不要她们赔偿，只想以牙还牙，”海音手下一个用力扼断了堪裴娜的脖颈，收回了其紧握在手中的六根断发，两指一捻，发成灰随风飘离：“琼思琦的影魂术之所以能远距离操控他人，很可能是以连根发为介体。” 她已炼制过八根乌灵魂索，自是知道连根发的重要性，琼思莉、乔利拉姐妹为了她的连根发愿舍弃一柄光明圣器，由此便可猜测她们所图什么。 “这应该就是影魂术的缺点，”奥斯汀握住海音的手，看向已没了生息的堪裴娜：“还有她，若是我估得不错，琼思莉大概会让她走夏洛蒂部落老酋长琦梦思的路。召唤太阳神梦示，后转化成安德罗氏，摆脱女巫的生命轨迹。” “哼，”海音沉着脸：“想象总是很美丽，”因为世人大多都不太喜欢为难自己，可现实却是谁也不会饶过，“那个德林西斯又是假的吗？” 奥斯汀蹙眉轻笑：“也不算完全是假的，那是以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胚芽为心，蕴养在德林西斯血统中的血傀儡，”说到血傀儡，他的眼神就变得幽暗了。 “德林西斯在融合了那颗活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后，血统发生了异变，他血的黏性和活性比里里还强悍。我们八个中，除了我，他们七个都不能利用血统和娑婆母树种子无生机的胚芽蕴养血傀儡。当然我不喜欢假的，所以从来不会去蕴养血傀儡。” 海音挑了挑眉：“乌黑黑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不希望再来一个三、四岁的你。” 奥斯汀掩面笑道：“幼时的我确实比较令人头疼。” “也很可爱，”海音表示她爱屋及乌：“你刚那话的意思是德林西斯的血统比里里还纯净？” “算是吧，”虽然奥斯汀不是很想承认：“德林西斯在融合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后，除了召唤不出七瓣花，里里的血统并不能压制住他，这也是他极力地想要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原因。” 海音听明白了：“因为在德林西斯看来，是他不纯净的血统影响了那颗活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纯净，所以他要用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孕育出一个血统纯净的躯壳，然后便可以摆脱自己不纯净的血统。” 而此刻他们在说的德林西斯也并不好过，由于血傀儡被光明巫力灼烧，导致蕴养在其血统中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胚芽也跟着受到了光明巫力的侵蚀。 “呃，”右眼着火，直击灵魂的剧痛使得长相阴柔的男子在血池中胡乱翻滚，大口地喝着新鲜的血。可即便如此，他苍白的面色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他被琼思莉、琼思琦这对姐妹当刀使了，简直不可饶恕：“啊……” 琼斯阳石林园与马莎尔城城主府，一东南一西北，相距较远，不过对于琼思莉、乔利拉这样的祖巫，这点距离并不能成为阻碍，城主府坍塌的第一时间，她们就感知到了。 “你说堪裴娜会得手吗？”乔利拉放下在缝制的金纹白袍，心绪已经不稳，再继续缝制下去只会遭到金纹中的巫力反噬，伤到自己。 背手站在门口，静待朝日的琼思莉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明火神杖不复存在了，”月已西去，凌晨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到来。 “德林西斯怕是要怪罪我们了？”乔利拉站起身走到窗边：“希望堪裴娜能得手，不然单是血盟那边，我们……” “万年前，我们都没有怕过德林西斯，怎么如今你倒是顾忌他了？”琼思莉轻眨了下眼睛，也不去看乔利拉的神色接着道：“放心吧，奥斯汀·柯雷尔一天不覆灭，德林西斯就会忍气与我们合作一日，况且之前我们已经将西海的消息告诉他了，现下他更不会因为一点情有可原的事和我们翻脸。” 说的也对，乔利拉勾起唇角，只是唇角将将扬起就僵住了，双目惊恐大瞪：“不好，堪裴娜失手了，”说着就已与琼思莉闪身进了石楼周围的石柱林，“布结界，护住双子石柱林。” 音未落，十多枚暗冥火爆裂弹已破空降落，撞在琼斯阳石林园外的防御结界上，一个巨大的龙尾虚影伴着一声震天龙啸落下，轰隆隆…… 马莎尔城都晃动了。 不见马车，海音拎着堪裴娜的尸身与奥斯汀凌空而立，俯视着下方。十三枚暗冥火爆裂弹的威力足以轰碎琼斯阳石林园外的防御结界，烟尘未散，她将手中的那具尸体扔出：“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把你们的人送回来了。” 而此刻居在琼斯阳石林园中的女巫都已从屋中闪了出来，她们亲眼看着堪裴娜的尸身砸在了一块碎石上，腰腹被碎石的棱角戳破，却无一人为其出头质问海音和奥斯汀。 对此，海音并不意外，目光定在阳石林园中空缺的那一块，有巫力波动的痕迹就有结界存在，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琼思莉、乔利拉亲自守护？想到被夷平的城主府，双目一敛，又是十枚暗冥火爆裂弹坠落。 见到那黑黑的只有小儿拳头大的小球，站在地上仰面观望的女巫们立时变了脸色，似受惊的鸟兽一般，纷纷撤离。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自那处空缺激射而出，将下落的十枚暗冥火爆裂弹打偏。 “我还以为你们姐妹死了呢？”正等着的海音破空袭向乔利拉：“敢毁我的城主府，你们的阳石林园也别想安好。” 乔利拉打偏十枚暗冥火爆裂弹，不待收势，手已被海音一把擒住，乌丝银锁缠上其身，海音将其调了面一同砸向那结界，嘭一声，结界微颤。 “放开我，”乔利拉眼角余光已瞥见一道血影朝着结界急冲而下，心顿时一紧，奋力震碎绑缚她的乌丝银锁，可惜已经迟了，血影撞在结界界面上，瞬间化作万千血色丝线若雷闪一般向外蔓延，咔咔声响起。 就在结界崩裂的瞬间，血色丝线突然化作无数血蕊七瓣花腾空直上，奥斯汀现出身形，双目紧蹙，于此同时又一金光穿过结界碎片攻向奥斯汀。 挣脱了辖制的乔利拉瞬闪远离海音，不待站稳，就见海音竟化作流光直冲向上，掷出五枚暗冥火爆裂弹，惊得她目眦欲裂：“住手……” 听到惊呼，正与奥斯汀缠斗的琼思莉立马回守。出了战局的海音，看着琼思莉、乔利拉拼死守护那些高高矮矮的石柱，心中生了疑惑。这时奥斯汀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声音虚浮地说：“我们回去。” 海音双目微扩，揽着他的腰后撤，同时锁定一枚掉落在一处角落的暗冥火爆裂弹，将刚刚与乔利拉大斗时顺手捡的一枚小石子掷出。不待他们远离，就感知到空间的动荡，轰……隆隆……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让海音冷然的面略有松动，在心中默数着，当数到第十五声时，她微挑起唇角，带着奥斯汀进了候在马莎尔城东西、南北主干道交叉口莫斯林钱行后院的马车。 “你怎么样？” “我没事，”奥斯汀拉开衣襟，垂目凝望着已经爬到心口处的伤：“那些高矮不一的石柱能催发我体内的双子圣灵诅咒。” 海音扶着他进入反向结界躺下，后握住他的手：“乔利拉和琼思莉很紧张那些石柱，”为了护着那些石柱，她们甚至不惜去对碰杀伤力强大的暗冥火爆裂弹，“那些石柱有问题。” 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奥斯汀轻眨了下眼睛：“今晚一役，德林西斯·康纳尔定会遭到光明巫力侵蚀，受伤不会轻。而琼思莉、乔利拉姐妹没了德林西斯领着血盟在前挡着，暂时也应该会收敛许多。我不在，你不要带着乌黑黑妄动，他除了会扑腾翅膀，就只剩一张鸟嘴，没什么大用。” “嗯，我听你的，”海音见他面色发白，心疼极了：“你不要再压制双子圣灵诅咒了，赶紧让灵魂离体。” “好” 在奥斯汀闭上眼睛后不过两分钟，窝在他头侧的乌黑黑就抖了抖毛醒来了，心情沉闷，脑中一直回荡着，“就只剩一张鸟嘴，没什么大用……没什么大用，”他才是除了败家底，没什么大用。 海音轻抚着奥斯汀恢复正常血色的脸，轻吁一口气，执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了一吻，后捞走气鼓鼓的乌黑黑，出了反向结界：“最近我们可能要在莫斯林钱行名下的庄园借住。” “你们两个可真有本事，”乌黑黑绝对不承认自己没什么大用，阴阳怪气地说道：“都设计好了坑害血盟和琼斯部落，结果呢？斗了一夜，落得我跟着你们无家可归。” “真是亏待你了，”海音将马车关好后，拨弄这乌黑黑的鸟头走向莫斯林钱行的后门，不待她走近，后门就从里被拉开，迪肯迎了上来，俯首致意：“海音领主，您是要休息吗？” “对，城主府毁了，我要借助一段时日。” 城主府被毁的事，迪肯已经接到消息了：“莫斯林钱行是柯雷尔公爵的，您和柯雷尔公爵不分彼此，所有莫斯林钱行都是您的家。还请您上马车，我带您去往莫斯林钱行在此的一处庄园。” 她有点欣赏迪肯了，海音捏着乌黑黑的嘴，防止他忍不住开口反驳吓着迪肯：“好，”转身回头上马车，“城外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尽在掌握中，”迪肯领着西海森林的马出了后院：“里里桑德娜公爵和亚历桑德拉公爵那也传了好消息过来，摸到了两处血盟窝点，已经处理干净了，大概在天亮后，他们就能抵达马莎尔城。” 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马莎尔城城主府被夷为……被毁。 “那就好，”海音胳膊抵在长条几上，双手托着腮。 盘在一旁的乌黑黑没好气地瞥了两眼海音，在心中腹诽着：“好什么好，两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城主府都守不住，还敢说我没什么大用，哼……” 就在海音随着迪肯去往莫斯林钱行名下的庄园时，洛熙珮妮孤身进了马莎尔城，来到了还冒着屡屡青烟的城主府，如琥珀似的双目中有着化不开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善待她的人或安德罗氏都会遭到海音·德西的毒手？母亲是，安德鲁也是，难道因为强大，她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她和她明明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处处针对她以及那些爱她的无辜者？血色侵入了洛熙珮妮的双目，垂在身侧的双手被握得吱吱响。她什么都没有，而海音·德西做下那么多的恶，却什么都有，她不甘心……她不允许。 脑中又一次浮现出那双美丽的血眸，目露痴恋，洛熙珮妮颤着红唇轻语道：“他本来就是该属于我的，”他该深爱她，对，他该独爱她一个。 待一切都归于平静后，静立在琼斯阳石林园中心石柱林边缘地带的乔利拉抹去溢出嘴角的血，右手捂着钝痛的心口，看着被炸得没了原来模样的石林园，眼底金色汹涌，心中积郁更是无处可宣泄。 面上沾了尘灰的琼思莉，愤怒不平的心绪使得她全身都在抖，看着她努力万年才建成的石林园被轰得千疮百孔，连气息都乱了：“海音·德西，好样的，不愧是我曾经敬畏的存在，”淡金色的唇颤抖着，连带着声音都在抖，“今日只是开始，我们来日方长。” “有了今晚这一出，”乔利拉勉力压下上涌的气血：“这一百二十根双子柱不能再放在石林园了。” “这还用你废话，”琼思莉心情糟透了：“只是木耷拉山岭也不安全，那东西若是察觉到它们，定会将这些全部毁灭，我们要重找地方。” 乔利拉长呼一口气：“过四个月又是十二月十二了，我们在这期间就不要再有什么动作，先将双子的事解决了，再做下一步谋划。” “我也有此意，但愿海音·德西今晚得了手之后能消停一点。” 莫斯林钱行名下的庄园位于马莎尔城北郊，占地极广，海音进入庄园城堡没半个小时，米勒姐妹和威尔森就回来了。 “我们刚去了城主府，”威尔森走到餐桌旁，拉开一张皮椅坐下，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战况很激烈吗？城主府都没了。” 正在啄食面包碎的乌黑黑听到这话，两黑豆眼瞥向没眼色的蠢狼，一天到晚，这头蠢狼到底在得意什么，在场的有谁比他更蠢更能吃更穷的吗？ 切着牛排的海音，压根都不想理会威尔森，抬眼望向拿了两瓶血液朝餐厅走来的艾丽莎：“今晚来的不是德林西斯，奥斯汀说那装模作样的家伙只是一副血傀儡。” “正常，”艾丽莎拧断瓶颈，看了一眼在低头啄食碎面包的乌黑黑，用力甩了甩头，仰首喝了两口血：“德林西斯很奸诈……” “不奸诈就不会跟奥斯汀玩到一块去了，”艾米坐到海音的下手，正对着乌黑黑。 “哎，不是，”威尔森插话道：“来的不是正主，你和柯雷尔公爵还能将城主府给守没了？” 乌黑黑爪子一扒拉，一块碎面包就砸向了威尔森的大嘴。海音冷哼一声，替乌黑黑补上一句：“不说话没谁会把你当哑巴。” 第97章 “我本来就不是哑巴, 你们也不能强求我当哑巴，”威尔森看着手里那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碎面包, 面上虽有嫌弃, 但终还是舍不得浪费粮食，将其放进了嘴里, 咀嚼了两下蹙眉说道：“有股乌鸦味。” 他怎么不说有股鸟屎味？乌黑黑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蹦蹦跳跳顺着海音的手臂来到她的肩上窝着，两眼皮一耷拉, 他不想理这群蠢货。 “他怎么了？”艾米凑近，问到海音：“伤到翅膀了？” 海音摇首：“别问，问就是他除了心哪也没被伤到，”关键伤他心的还是他自己，无奈笑道，“这两天没十万火急的事，他是不会扑腾翅膀的。” “你对他翅膀做了什么？”威尔森顺手拿了餐盘中剩下的半块面包，大口吃了起来。 这话海音就不爱听了, 她是无辜的：“我像是个会伤害鸟的人吗？”扭头逗弄了下瘟瘟的乌黑黑，不想再继续这个没营养的话题，看向艾丽莎，“今夜琼斯部落联合血盟对奥斯汀的试探虽然失败了，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们应该不会再有动作。” “我比较想要知道是谁将马莎尔城城主府夷为了平地, ”艾丽莎倚靠着椅背, 她去看过被毁的城主府, 那里充斥着浓烈的光明巫力。 她不问, 海音也正要说这事：“毁掉城主府的是光明巫族的圣器——明火神杖，”见他们都略有意外，她便将今晚的事详细道来，“所以我猜测连根发就是乔利拉施影魂术的介体。” “你炼制的乌灵魂索也用到连根发，”艾丽莎肯定了海音的猜测，烦躁地又灌了一大口血液：“等会我就让商行将这事透出去，”扭头看向双手捂着发的蠢妹妹：“从今天开始，不许再将头发披散着外出，还有若有头发掉落，立马毁掉。” 艾米如乌黑黑啄食面包那般连连点头：“知道了，”说着就抱着脑袋起身，“我去找找有没有能罩住脑袋的帽子。” 两腮被塞得鼓鼓的威尔森也有点紧张，紧皱双眉细细回忆最近的事，还不忘咀嚼嘴里的面包，久久不得回神，他的狼毛怎么办？ “琼斯部落的这些手段不但令人胆寒，还防不胜防，”艾丽莎将琉璃酒瓶放到桌上，抬手用力揉搓着脸，后长叹一声不禁嗤笑：“德林西斯不是自诩为‘大帝’吗，怎么容得琼斯部落这般利用他和他所掌控的血盟？” “这有什么奇怪的，”海音吃完餐盘中最后一小块牛排，放下刀叉：“因为他有所图，”拿出了餐布擦了擦嘴，“若没事我先上楼了？” 今夜堪裴娜那一出让她有了紧迫感，她不知道乔利拉的灵魂有多强大，只知目前的自己赌不起，所以必须要加强凝炼灵魂，如此当与琼思琦、琼思莉姐妹正面交手时才能多几分胜算。 艾丽莎摇了摇头：“你上去吧，里里和亚历到了，会有动静。” “好” 看着海音单薄但却挺直的背，艾丽莎的心变得安然。琼斯部落是一支强大且手段邪恶的巫族部落，安德烈王国想要彻底拔除这株毒白琼，若没有实力强大的女巫襄助，那是极难的，一个不慎恐怕还会遭到反噬。 盯着空无人的楼梯拐口，轻笑出声，艾丽莎攥着那瓶被喝了一半的血液，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安慰，奥斯汀终于不再孤独了。 吞咽下嘴中被嚼碎的面包，威尔森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笑什么？” 回首看向傻狼，艾丽莎举起血液：“恭喜你们麦克亚当银狼部落找了一座很好的靠山，还有谢谢，”谢谢他今晚领着部众配合安德烈王国和莫斯林钱行夹攻血盟。 “谢我？”威尔森有点受宠若惊，赶紧地端杯迎上：“不管谢什么，我只想说不用谢，一同对敌，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先干为敬，摁着胸口打了个酒嗝，“况且此次还多亏了迪肯大管事帮忙，不然我们也要不回那么多的赔偿。” 海音上了三楼，找了间窗对东南的房间，盘腿坐到窗台上，望着已经见白的天际，双手放在膝上，心慢慢地归于平静：“我打算将城中的罗鬃人迁出去。” 乌黑黑跳下海音的肩，落在她的腿上：“也好，如此我们行事也就少了顾忌。” “这事要一点一点地来，”海音取出了地心银石，闭上双目将意识下沉融于巫力后，顺着经脉来到右手掌心，进入握在掌中的地心银石…… 旭日东上，天大亮，只是今天的马莎尔城格外寂静，一辆暗红色铁棘木马车由两头健壮的雄鹿拉着从东门进入了马莎尔城，在城中转了一圈，见主干街道两旁的店铺开门的只有寥寥几家，便又从北门出了城。 坐在马车中的里里桑德娜看向对面的丈夫：“也不知道西雅怎么样了？”想想就气，“我真的是白养了亚历山大那没心没肺的家伙，他也不给我们传点音信回来。” “还不都是你养出来的，”亚历桑德拉叹气：“等他自己做了父亲，大概就能理解我们了，”想到西雅肚子里的孩子，又不由得苦笑，“外面形势不好，亚历山大的孩子都不能在斯特林庄园诞生，”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你当我好受，”里里眼中有火：“可不愿又能怎么办，现下还有地方比西海森林更安全的吗？” 抓住妻子的手，亚历用力握紧：“这一切都会过去，我们都会好好的。” 见丈夫这般，里里不禁蹙眉：“你怎么了？” “没什么，”亚历摇了摇首：“只是看到马莎尔城那样寂寥，心有感触。” 到了庄园，见着一群老狼人正聚在一起烤全羊，里里知道这是跟着威尔森·麦克亚当一同前来的狼人，神色和煦地与他们招呼了一声，夫妻两便瞬闪进了庄园城堡。 米勒姐妹正坐在一楼大厅等着他们，见他们来了也没起身相迎。亚历桑德拉打量着用粉色丝巾将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艾米，不禁蹙眉问道：“头发被削了？”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艾米是他们之中最弱的那位。 “你头发才被削了呢？”艾米鼓着腮帮子，抬手去整她的头巾，整完了又绕着头围摸了一圈，确定没有一根发掉落才放心，抬首问到里里：“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里里来到长皮椅那，挨着艾丽莎坐下：“她怎么了？” “不要多心，”艾丽莎笑看着妹妹的脑袋：“她没病，”将海音的话转告，面上的笑意淡了，“我已经交代了迪肯，让他将连根发的事透出去，虽然防不胜防，但防着点总是好的。” “确实，”里里突然很庆幸西雅回了西海森林，转头看向楼梯，见海音抱着黑乌鸦下楼了，起身迎了上去：“几日不见，你们这动静闹得不小，”尤其是这次的下“饵料”钓鱼，她和亚历收获也是颇多。 海音苦笑：“城主府都没了，”眼神越过里里，看向静立在大厅中的亚历桑德拉，开门见山地问道，“阿娜诗·斯特林有说莫莱恩和葛莱瑞亚为什么要用日晖清洗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吗？” 亚历桑德拉皱眉摇首：“没有说，她甚至都没有接触过琼斯部落的人，”敛目想了想，“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阿娜诗说莫莱恩钟爱双生婴孩的血肉。” “双子婴孩的血肉？”海音的心不受控地颤动了下：“阿娜诗怎么会知道这事？” “因为阿娜诗有帮莫莱恩在她的领地寻过双子婴孩，这事捂得很严实，都是偷偷的买，孩子到手也都由莫莱恩亲自来取，”里里心中有疑惑：“过去奥斯汀有杀过许多喜食孩童血肉的安德罗氏，而莫莱恩又是在斯特林庄园长大的，按说他不会……” 又是双子？艾丽莎看向海音：“这会不会太巧了？” 海音微微眯起双目：“阿娜诗有在原阿纳斯塔城买过双子吗？” “有，”亚历桑德拉无力地点了点头：“她有吩咐过洛奇·阿纳斯塔买过十一对，洛奇·阿纳斯塔死后，阿娜诗收回了城，又买过两对。那些双子婴孩都是出生于贫苦的罗鬃人家庭，婴孩的父母有些要钱有些希望被转化。”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海音敛下眼睫，莫莱恩和葛莱瑞亚用日晖洗去的也许不是血盟留下的痕迹，而是双子残留的气息。 “这么多年没有间断地买，那得多少对双子婴孩？”艾米感觉有点冷：“莫莱恩他……他自己也有孩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又不是没有伤害过自己的孩子？”虽然莫莱恩已经死了，但亚历桑德拉在从阿娜诗口中得知此事时，还是很失望：“海音领主，到了那般境地，阿娜诗不会再有胆说谎，莫莱恩求双子婴孩这事应属真实，不过我不相信他食婴孩。” “我也不信，”海音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之前莫莱恩和葛莱瑞亚用日晖清洗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我一直以为是洗去血盟留下的痕迹，还让威尔森领着他的部众一次又一次地翻查城主府，可惜没有收获。” “入主马莎尔城，马莎尔城的城主府如我所料同样被日晖清洗过。昨夜我和奥斯汀与德林西斯的血傀儡、琼斯部落的堪裴娜相斗。那堪裴娜为了取得我的连根发竟不惜释放明火神杖中的巫力，瞬间摧毁了城主府。若城主府地下或者是附近有秘密，她又怎么会毫无顾忌地毁了城主府？” 里里取了血玉骨扇，轻轻扇动着：“这事得好好查一查？” “你们盯了琼斯部落十六年，就没发现一点异样吗？”海音始终相信做过必留痕。 “每两年琼斯部落都会买一次粮食算不算？”艾米话刚说完，就察觉到她大姐在瞪她，心有不服睁大眼睛瞪回去，“我盯了十六年就发现了这一点怪异，”说着还忿忿不平，“对，不管是人族还是安德罗氏都要进食，但这是北地，你见过哪家是冰天雪地运大批粮食进仓的？” “冰天雪地运粮怎么了？”艾丽莎嗤笑：“你忘了琼斯部落是光明巫族部落了，她们不怕冰天雪地。” 艾米泄气认输，只是心中还有稍许不服：“米勒庄园补充血库也没按时按点，但琼斯部落粮食进仓的时间都是十二月二日，风雪无阻。” “十二月二日，”这次艾丽莎不呛她了：“你确定都是十二月二日？”光明巫族冰天雪地买粮属正常，但时间定得这么准就有点过了。 “确定，”她都记了七次了：“你们看着吧，琼斯部落今年又该买粮了，肯定还是十二月二日粮食进仓。” 此刻不止是艾丽莎，在场其他三位也觉出不对了。 里里双目带笑，眼角飞扬：“真是太有意思了，”在大批粮食中藏些活物于光明巫族可是轻而易举。 “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谈，”海音拨弄着乌黑黑背上的羽毛：“我们还是仔细查一查双子婴孩，”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过去的，还有可能会被买的。” 艾丽莎上弯红艳的双唇：“琼斯部落不是会试探吗？这次我们也来探一探她们，正好我的庄园里有几个奴隶近日要诞下婴孩，可以凑成一、两对‘双子’，再找一处罗鬃人村庄便可。” “这主意不错，罗鬃人的孩子刚生下来都差不多一个样，扮作双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亚历桑德拉看向妻子：“若莫莱恩买那些双子婴孩不是用来吃的，那即便他死了，隐在暗处的那一方还是会想办法买双子婴。” 乌黑黑听着他们在这叨叨半天，也没下定论，实在是忍不住了：“既然已经有法子，那就赶紧地部署，”黑豆眼瞟向什么都要看里里眼色的亚历，“你，查查斯特林一脉下的转化者，不是说有双子婴的父母希望被转化吗？孩子都卖了，留着他们干什么？” 他突然开口，亚历桑德拉有点愣神，不过只两、三秒就辨出了这调调属于谁的了：“幼年时期的奥斯汀？” “幼年时期的奥斯汀怎么了，”乌黑黑伸长脖子闭着眼睛冲亚历桑德拉吼道：“幼年时期的奥斯汀也是奥斯汀·柯雷尔，比你聪明。” 里里乐了：“哈哈……” 亚历桑德拉看着他那伸得长长的脖子，真想把它摁回去：“这是谁又惹到他了？” 幼年时期的奥斯汀虽然没有成年后那么冷漠霸道，但却极其不讲理，最是护食，还欺软怕硬，喜欢强词夺理、胡搅蛮缠等等。 海音没有回答，窝手盖住他的鸟头，笑着跟里里说：“要上去喝一杯吗？” “当然，”里里收起血玉骨扇：“我正好也有事要跟你说，”随着海音上了三楼，来到她的房间，门一关上，她就等不及问道，“西雅还好吗？” “情况应该不错，”海音想着要是不好亚历山大也不会出西海森林，请里里落座：“你上次给我的那些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我已经让黑暗物灵送回西海森林了。” 里里从裙摆暗袋中取出一只血琉璃盒子：“六十六颗，这次收获还算不错，”说着话右手一翻，掌心中还躺着一颗色泽艳丽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这是我为洛熙珮妮准备的，她来了马莎尔城。” 闻言，海音挑了挑眉，看着里里手里的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她来了马莎尔城？” “对，自你告诉我洛熙珮妮可以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后，我就派了亲信盯着她，”说到此里里双目一沉：“洛熙珮妮身上费舍尔的特质越来越明显了。” 海音敛目：“你的亲信被她影响到了？” “不是我的亲信，”里里轻捻着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一开始罕默德仅是派了两位转化者盯着她，不过一天，洛熙珮妮就发现他们了。当天晚上那两个转化者就莫名地进了一处罗鬃人村庄，好在洛熙珮妮远离了，他们清醒得快，只是伤了几个罗鬃人，没有祸及人命。” “现在呢，谁盯着她？”海音心中一直有一个疑虑，为什么洛熙珮妮身上费舍尔的气息会越来越浓厚？按理就算是细胞增生，也不可能会浓郁到这般地步。 “罕默德的妻子，一位血统上层又极不喜洛熙珮妮的安德罗氏贵族，”里里郑重地提醒海音：“我觉得洛熙珮妮应该早已清楚自身的一些变化，且还非常懂得如何利用这个变化。她在来了马莎尔城后就去了城主府，我们若是还留着她，就必须要小心了。” 海音点首：“确实是要小心了，”抬眼看向里里，“上次在安德烈王城，她主动招惹我，我就品出她是知道我不会杀她，所以才那样肆无忌惮，”不过不杀她，不代表真的会纵容她。 “你不杀她，只是因为她还没触及你的底线。”这位的性格和西海一样，不触及底线，什么事都好说，可一旦越了界，那下场只有一个，惨！ 而正如里里所言，海音容忍洛熙珮妮仅是因为其还没触及到她的底线。 烈日当空，一众老狼人在马莎尔城城主府搬着石头，肚子饱了总要找点活干。这城主府没了，他们再给海音领主建一座就是了，地基是现成的，砌墙是一点都不费事。 “现在我是干什么都有劲，”老狼人亚博扛着一块大石，晃着一条膀子两腿利索地走向石堆：“想想这两千年的苦，想想部落里那些狼崽子以后都能吃饱饭，心里顺畅。” “你说得对，王虽然没有老狼王那么有威严，但两狼眼是真亮堂，不然也不会带着我们硬是赖上了西海森林。” “这城主府我们一定要给海音领主建得漂漂亮亮的，比原来的还宏伟。” 听着这些话，隐在城主府西南向小树林里的洛熙珮妮眼都红了，红色血丝若蜘蛛网一般爬满脸，仅瞬息就掩去了，心中再次默念，宽慰着自己。 “不要怪我，你们的手上都沾满了同族的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屈起，面上的挣扎也渐渐地消散了，“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钟爱山岭，你们会喜欢木耷拉山岭的。” 傍晚时分，海音还在熔炼地心银石，门外突然传来骚动，她立时收功，跳下床，闪身至门口，拉开门：“怎么回事？” 正好里里杵到了门边，一把拉住她就瞬闪出了城堡：“洛熙珮妮出手了，引着麦克亚当部落的那群老狼朝着木耷拉山岭去了。” 这次不用里里拉着了，海音化作幽光破空投向了东南向，里里紧随其后。 快一点……再快一点…… 洛熙珮妮在前狂奔着，琥珀色的双眸中泛着淡淡的金，她像每一次遇到生死关头时那样，在极力地用意念抒发着心中的渴求：“快一点……我们再快一点。” 缀在其身后的那群老狼人似能听到她心中的渴求一般，奋力向前。 眼看着距离木耷拉山岭愈来愈近，洛熙珮妮没有丝毫松懈，憋着一股劲再次加快奔跑的速度，她有预感海音·德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眸中流溢着疯狂。想要救这群老狼吗？去木耷拉山岭里救吧。 一想到海音·德西永远出不了木耷拉山岭，洛熙珮妮奔跑的速度更是如风驰一般，还有不到一千英米，她赢了，嘴角扬起，大展双臂。 就在这时，一根银丝破空圈住了洛熙珮妮纤细的腰肢，跟着她在狂奔的双足就离地了，美丽的琥珀淡金眸大睁，怎么回事？ 嚎……呜…… 一声震天狼啸，激得还在疾奔的老狼们口吐白沫，立时刹腿踉跄了几步倒地，全身抽搐。 “起来啊，”洛熙珮妮见状急了，在空中胡乱蹬着腿：“起来啊，进山岭。” 啪…… 现出身形的里里踏空上去就是一巴掌，立时就闻咔嚓一声，洛熙珮妮的脑袋挂在脖颈上。 凌空而立的海音拎着乌丝银锁的一头，看着从远处跑来的银狼影，红唇弯起，音似冰凌：“里里，把你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给我。” “终于决定不忍了？”里里取出了种子递向海音。 “不是忍，”海音接过那颗红艳的种子，拿近细观：“以前是我没迈过心底的那道坎，现在迈过来了，”抬眼看向那些瘫躺在木耷拉山岭外的老狼们。 走近的威尔森数了下，见一个不少，终是舒了口气，瞥了一眼被海音拎着的女人，不悦道：“为了大家的安全，我建议把她关起来。” “我接受你的建议，”海音双目如寒霜：“唤醒他们回庄园吧，今晚烤羊，我出钱，”垂目看向脖颈在快速恢复的洛熙珮妮，她会好好利用她仅剩的一点价值的，“这次我们就玩‘引蛇出洞’。” 第98章 血……好多血…… 睡梦中的洛熙珮妮额冒冷汗, 不自觉地抱紧自己，惊惶无措地来回翻滚似极力在躲避什么, 双目紧紧地闭着, 想要睁开却怎么都睁不开：“不要……不要过来……” 站在铁牢外的海音低头看着被捏在指间的那颗红艳艳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其实在奥斯汀告诉她洛熙珮妮可以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时, 她就有引血盟倾巢而动的法子了，且这个法子……还能助博瑞·霍尔摆脱费舍尔。 只是她跨不过心底的那道坎，觉得这个法子有违她的道德, 可洛熙珮妮今天这一出“引狼入山岭”却回手给了她一巴掌，算是彻底打醒了她。 “啊……” 伴着一声惊恐的尖叫，洛熙珮妮蓦然睁开了双目，一双暴凸的瞳孔中尽是恐惧，她双手紧扼着自己的脖颈，一口气吊着上不去也下不来，她有多久没有做噩梦了，为什么那个噩梦又回来缠她？ 察觉狱中女人已醒来, 海音捏着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两指一收，抬眼望去，见洛熙珮妮还似未能从梦中彻底抽离，不禁冷嗤一声，她竟然会怕噩梦？ 此刻的洛熙珮妮五感尤为敏锐, 一声轻弱的冷嗤足以惊吓到她, 本就暴凸的瞳孔再次外扩, 充斥着恐惧的双目立时有了焦距, 扼住脖颈的双手渐渐地恢复了知觉，慢慢松开，后等不及缓口气忽得翻滚闪到了角落。 她想起来了，双眸紧盯站在铁牢外的女人，眼角余光快速掠过四周，这是一处地牢，她引麦克亚当那群老狼入木耷拉山岭失败，被海音·德西擒住了。 “醒了？”海音勾起唇角说道：“你这一觉睡得可不短？” 洛熙珮妮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还有很轻微的酸胀感。她每次受伤痊愈后都会进入短暂的休眠，时间不长，至多两天。而每次休眠醒来之后，她体内的那股奇妙的力量就会壮大些微。 “看来是全想起来了，”海音双手抱臂，手指轻捻着生灵指环：“你知道木耷拉山岭是什么地方吗？”见其神色不变，不由得长吁一口气，“既然知道，那引那群老狼进山岭，就是想要他们死喽？” “他们该死，”洛熙珮妮松了心神，大喘了两口气，暴凸的瞳孔渐渐收回，猩红的血丝让那双美丽的琥珀眼显得有些鬼魅：“他们的手上都沾满了同族的血，”激动的声音很尖刻，有些刺耳，“他们都该死。” “同族的血，”海音了然了：“原来你是要替安德鲁、伊桑、雅各布那三头亚狼报仇，”看着洛熙珮妮那双充斥着仇恨的眼眸，她真觉可笑，“你以为的仇恨是什么？是麦克亚当银狼部落为了金矿不惜杀害自己的同族吗？” 今日过来，海音原只想将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种入洛熙珮妮的宫神宫，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在把种子种入洛熙珮妮宫神宫中之前，她要与这个女人理一理是与非，她要她活得明白点。 海音·德西在取笑她，凭什么，她到底是凭什么？洛熙珮妮紧抱自己的双手松开了，忽地朝着海音冲去，钪的一声撞在了铁牢上，双手紧抠厚重的铁网，放肆大吼道：“若不是力不能及，我更想将你送进木耷拉山岭……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放我出去。” “两千年前，”海音无视洛熙珮妮的愤怒与憎恨，自顾自地述说起安德鲁那三头亚狼如何与琼斯部落勾结，出卖同族，又是如何抛弃老弱自麦克亚当部落分离出去，她不屑地看着始终坚信自己那套歪理的洛熙珮妮：“手上沾满同族血液的应该是安德鲁、雅各布他们。” 洛熙珮妮大睁着双目，不断地摇头：“我不信……你说得不对，安德鲁他们之所以带部众离开，是因为威尔森·麦克亚当的打压，他们为了活着不得不离开。” “信不信随你，”海音也懒得跟她掰扯：“现在该来说说我与你之间的仇怨了。三十六年前，在原阿纳斯塔城城，我和我的母亲在汉克宝石铺子遇见了你与你的母亲海娜·穆林……” “安妮儿家族、夏洛蒂部落先后遭了袭击，我母亲的姨母坐守德西铺子，静待洛奇·阿纳斯塔和拉丽莎家族上门，”说起过去的事，海音更是明白自身强大有多么重要：“因为你，沉睡万年的费舍尔突然醒来，打破了我母亲和姨母所有计划……” “不是的，”洛熙珮妮听着海音的述说，嘴上在不停地否认：“不是这样的，那个费舍尔不是我唤醒的，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那时的我仅有十岁，还是个卑贱的罗鬃人，我怎么能唤醒强大的祖巫？你在骗我，你在给你的恶毒找理由。” 不理会她的歇斯底里，海音继续述说着与其所坚信的事实相悖的真实：“你母亲海娜·穆林偷袭我，被安东尼·霍莱因拧了头颅，你把这账也算到了我的头上，我真想问你凭什么？” “安东尼·霍莱因是因为畏惧你，才不得已杀了我母亲，”洛熙珮妮紧贴着铁网：“说到底你才是凶手。” “那她借机偷袭，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种入我体内呢？”海音直视洛熙珮妮的眼睛：“这又怎么算？” “她偷袭你是因为我……” “那我为了我自己杀了你们母女也当属合情合理，”海音不想去探究洛熙珮妮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养出这样的性格，她只愿自己日后无悔无愧。 地下铁牢有了短暂的沉静，洛熙珮妮一眼不眨地盯着海音，细细品着她刚说的那句话，眼神微动，蓦然笑了，极为自信地断论道：“我于你还有大用，你不会杀我的，”越说声音越是坚定，“放我出去。” 海音嗤笑，确实是她的纵容让洛熙珮妮变得如此放肆：“你说得很对，你的确于我有大用，我暂时也不会杀你，”说到这她沉凝了稍许，复又出声，“但是你不会再拥有自由了。” 闻言，洛熙珮妮脸一沉：“你什么意思？”两眼上翻，目光掠过这处铁牢，铁网是新的，这是特地为她准备的。 事情都理过了，海音也不打算再与她啰嗦，运起巫力打开牢门。一道红影掠来，她抬腿就是一脚。 钪的一声，洛熙珮妮被踹得撞在了对面的铁网上，反弹砸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腹部，整个人蜷曲成团，久久不能起身，可就这样，她嘴里还在嘀咕着：“你不会杀我的，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海音取出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看了一眼，便瞬闪上前：“你从一开始选择就是错的，没有强大的实力却遵从于贪婪，害人害己，所以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我不能选择出身，难道还不能选择我想要走的路？”缓过了疼痛，洛熙珮妮扭曲的五官也归了位，斜眼瞥向海音：“你生来就拥有一切，是不会理解我的卑微和渴求的。” “你的卑微是你给自己的，至于渴求，”海音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拿到洛熙珮妮的眼前：“我知道你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告诉你一件事，你的体质可以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她听到了什么？洛熙珮妮双目大睁，她自然是知道海音·德西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也清楚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是意味着什么，紧盯那颗红艳艳的种子，她似能感受到种子壳下胚芽的渴望，粉白的双唇轻颤着，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要我孕育这颗种子？” “选择权在你，”海音浅笑着，她清楚洛熙珮妮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赌吗？赌赢了，她会拥有一个或无数个血统不输安德罗氏始祖公爵的孩子；赌输了，洛熙珮妮目光扫过这个牢笼，情况也不会比这更糟糕了：“我要见奥斯汀·柯雷尔公爵。” 海音面上的笑没了：“他不会见你，你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事就是奥斯汀辨出的，我也说了决定权在你，”欲要收回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等等，”洛熙珮妮吞咽着口中的咸腥，她的直觉告诉她，海音·德西没有骗她，她的身体确实可以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我听说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是要用安德罗氏高贵的血统唤醒。” “你听谁说的，”海音微眯起双目，心中已知洛熙珮妮要什么了。 “不管我听谁说的，”洛熙珮妮换了口气：“要我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也可以，但我孕育的那颗种子必须由奥斯汀·柯雷尔公爵亲自来唤醒。” 海音干笑两声，将种子放在地上，起身撤出铁牢：“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男人，孕不孕育随你，这于我和奥斯汀没什么大的区别。” “不可能，”洛熙珮妮见海音离开，慌了神，起身追上，再次撞到了铁网上：“如果真的没区别，你那么高傲才不会拿这颗种子来找我，还跟我说了那么多的话……你不要走……海音·德西，你站住……” 出了地牢，就见艾丽莎等在地牢的入口处，海音知道她要问什么：“放心吧，洛熙珮妮不会拒绝那颗种子的。” “跟她说那么多，是要掐断她心中所有的希望吗？”艾丽莎倚靠着墙面，打量着海音：“你不想亲手为洛熙珮妮种下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我、里里、艾米都可以代劳，不要为难自己。” 不管洛熙珮妮如何想，为了博瑞，她都不会给她拒绝的余地。 “这样不是很好吗？”海音回头俯视下地牢的石阶：“也算是她为自己选的路。” 感知不到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勃.动，艾丽莎知道洛熙珮妮已经将它种入了自己的宫神宫中，满意地勾起唇角：“就像里里说的，她确实是个为达目的连自己都会出卖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一旦拥有了相应的实力，绝对非常可怕。 铁牢中，洛熙珮妮紧抱着自己缩在角落，揪着心闭着眼睛在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一分钟过后，她安好；两分钟过去了，她的身体仍然没有什么不适，唇口微微上扬。 海音和艾丽莎守在入口处足足两个小时，才互视一眼去往楼上书房。 书房中，亚历桑德拉夫妇、艾米、迪肯以及威尔森都在，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艾丽莎推门，领着海音进入，不待站定就说道：“奥斯汀没有感知错，洛熙珮妮确实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这么说是种下了，坐在皮椅上的里里双目一亮，看向海音：“你打算什么时候对外放出洛熙珮妮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消息？” 海音一手搭在艾米的椅背上：“在放出洛熙珮妮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消息之前，我觉得‘费舍尔’应该先醒来。” “你说什么？”艾丽莎一惊，不明白海音这话的意思，也极不认同她所说的。 见艾丽莎瞪她，海音赶紧补充道：“当然不是真的醒来，我只是想要接‘费舍尔’的嘴，将奥斯汀中双子圣灵诅咒的事说出去。紧接着我会和白尼利通声气，请他对外放出只要灵魂和肉身分离，双子圣灵诅咒便会停止侵袭的定论。” 里里听出海音要干什么了：“然后就是奥斯汀寻找到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而我们则在暗里引导着外界的流言舆论，推断出奥斯汀欲要利用娑婆拉耶母树种子重塑躯壳。” “如此德林西斯·康纳尔为了抢夺母体为了阻挠奥斯汀大计，必定不会再有所保留，”直到此刻，亚历桑德拉才将海音·德西摆放至与西海同等的高度：“也请海音领主和奥斯汀放心，我们一定好好部署，不会放过这个将血盟连根拔起的机会。” 海音点首：“那是最好了，”不过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准结果。 “为什么一定要‘费舍尔’醒来，”艾丽莎是真的怕博瑞再次变成先前的那个样子，她永远都忘不了博瑞的手抠进她心口的画面：“如果仅是为了将奥斯汀身中双子圣灵诅咒的事说出，琼斯部落不也可以吗？琼思莉、乔利拉这对姐妹巴不得人尽皆知奥斯汀快不行了。” 窝在书房办公桌上的乌黑黑跳了起来，用右翅指着艾丽莎：“你才不行了呢，”都是蠢货，小德西都将计谋都全盘托出了，他们哪来那么多问题？ 海音瞥了一眼乌黑黑，扭头看向艾丽莎：“因为由她们说出没什么意义，”既然要算计大的，那就容不得有一丝错漏：“你以为与琼斯部落合作的德林西斯，不知道奥斯汀中双子圣灵诅咒吗？他知道。” “因为博瑞公爵是‘费舍尔’，”沉默许久的迪肯笑着出声为艾丽莎解惑：“经历过博瑞公爵灵魂苏醒的事，费舍尔在不能将博瑞公爵灵魂融合或者驱离的情况下，他也急需一副躯壳。由他说出柯雷尔公爵身中诅咒的事，以德林西斯多疑的性格，一定会联想到费舍尔的目的。” 啪的一声，艾米一掌拍在坐于她边上的威尔森的大腿，双目晶亮地抢过话：“我知道费舍尔的目的，挑起血盟与奥斯汀的战争，然后坐享渔人之利，趁乱抢夺洛熙珮妮和她肚子里那个血统纯净的躯壳。” “对，就是这样，”迪肯笑了：“为了母体以及母体腹中的躯壳，德林西斯即便是知道费舍尔的目的，也不得不动作，因为他已经等了太久了。而最近血盟又屡屡遭到八大始祖脉系的打击，他心中有火，极其渴望取代柯雷尔公爵。” 里里点首：“还有一点，正因为‘费舍尔’有目的，德林西斯才会更加地相信奥斯汀是真的要换躯壳。而能让挑剔的奥斯汀都能接受的躯壳，德林西斯绝对不会错过。” 听得稀里糊涂地威尔森耙了耙发，他现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等等，那费舍尔到底醒不醒来？” 在场诸位看向海音，海音眨了眨眼睛：“暂时不用醒来，博瑞可以演他。不过当洛熙珮妮的肚子到了一定时候，费舍尔就必须要苏醒，那时他自己会有选择。” 艾丽莎点了点头，长呼一口气：“我明白了，”还有最后一个疑问，“诞下那个躯壳后，洛熙珮妮呢？” “不用我们担心，”海音敛下眼睫：“只要费舍尔成功侵占了那个躯壳，琼斯部落以及拉丽莎家族是不会让洛熙珮妮活的，她们要的是血盟和安德罗氏八大始祖脉系相互颠覆，而不是开启新的血蕊七瓣花。” “嘁，”艾米翻着白眼：“新的血蕊七瓣花？就那个理都拎不清的女人还想比照母神安德拉尔娜，她配吗？” 乌黑黑两腿一收，又懒懒地窝在桌上：“不配。” “不管怎么样，在洛熙珮妮没死之前，我们都不要掉以轻心，”艾丽莎揽住海音的肩，看向书房里的几位：“她心太大了，刚刚竟提出她孕育的种子必须要由奥斯汀来唤醒……” “她死了，我都不会死，”乌黑黑又跳了起来怒道：“做梦呢，竟想孕育融有我血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她怎么不上天问问阿波罗神缺不缺儿子？” 海音笑了，她很满意乌黑黑的反应：“好了，事情就先这么定，在洛熙珮妮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满三个月时，‘费舍尔’醒来，你们好好准备吧。” “好” 洛熙珮妮在为自己种下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后，就变得极为安静。里里安排了之前跟踪她的那位安德罗氏女子每日定时给她送血液。 只七天，洛熙珮妮的胃口就突然大增。曾经试图孕育过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里里，知道是种子壳下的胚芽醒来，赶紧为洛熙珮妮检查，发现除了胃口大增，她的身体并未出现异样才放心，又立马让艾丽莎吩咐莫斯林商行送血液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洛熙珮妮的生活就只剩下进食血液，她几乎是一停下嘴，腹内就会产生饥饿感。一个月后，胚芽顶破了种子壳，迅速吸收了种子壳中的生机，洛熙珮妮终于不再感觉那么饿了。 “我为你们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你们是不是该给我换个地方养胎？” 里里双手抱臂站在铁牢外，轻笑着道：“你是在为你自己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有时她是真想不明白，一个弱小的罗鬃女人哪来的那么大的野望？亚历山大有跟她提过波丽娜，能构建出“净土”商城，便可知那是个心有蓝天的罗鬃女人。 波丽娜若是想要被安德罗氏转化，可以说有的是法子，只需知会一声，不管是亚历山大还是她都会给予波丽娜尊贵的血统，但其却甘心于深居西海森林，相夫教子。而眼前这位呢？ “海音·德西呢，她怎么不来见我？”洛熙珮妮倚靠着墙，摸着肚子，那颗种子的勃.动与她的心跳统一了，拿起一旁的血液，喝了两口，她一定会生出血统尊贵的安德罗氏，他会保护她，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里里没有回答，确定洛熙珮妮没事，便转身出了地牢，正巧艾丽莎领着博瑞到了。 “洛熙珮妮怎么样了？”博瑞神色紧张，显然艾丽莎已经告知了他一些事。里里耸了耸肩两手一摆：“能吃能睡还能做梦，挺好的。” 博瑞长吁一口气，这十六年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生怕一个不慎就让费舍尔侵占了身体，来到厅中的长皮椅上坐下：“已经一个月出头了，最多再过九个月，我就安全了。” 等费舍尔的灵魂一离体，他第一时间就是要掏腰包寻小德西给费舍尔炼制一根乌灵魂索，将费舍尔的灵魂和那副躯壳牢牢地锁在一起。然后再给自己来一根，这日日担心受怕的罪他真的是受够了。 “现在总算是有办法了，你也平静点不要太急，”艾丽莎走向楼梯口：“我有事跟海音说，你们先聊会，”之前让莫斯林商行查的事已经有消息了。 在博瑞·霍尔进入城堡时，海音就已经收功了，看着手里那颗仅有两指节那么大的地心银石，面上多了一丝笑意。再有两个月，这地心银石中的杂质就差不多被剔除尽了。 咔……咔…… 瞥了一眼装死的乌黑黑，海音跳下床去开门。 门才开了一条缝，艾丽莎就闪进了房间，顺手关上门，几乎是和海音面贴面地说：“你猜乔利拉是在哪出生的？” 海音眨了眨眼睛，不待开口，眼前一黑，一只熟悉的黑翅膀从旁插.入了她和艾丽莎的面孔间，“你们在干什么，两张脸用得着杵得这么近吗？” “你防男子也就算了，”艾丽莎站在原地不动：“连我都防是不是太多心了？” 乌黑黑将海音的脸往边上一拨，自己挤到了艾丽莎的眼前：“小德西现在跟我是共用一个名户，谁知道你会不会仇富，怂恿她吃里扒外藏私房，让我贫穷？”一切皆有可能，他很懂得防患于未然。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得信任？”艾丽莎状似伤心地说：“你和海音在我心中谁轻谁重，还是很明了的。” “我不是不信任你，”乌黑黑一本正经地说：“只是我更清楚我在你们心目中是怎么样的一个形象，所以才要防备着你们背后捅刀。” 艾丽莎轻哂一声：“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呀？” “自己干下的事，我还能不清楚，”乌黑黑用翅膀推了推艾丽莎的脸：“后退后退，不要背着我跟小德西用眼神交流。” 第99章 “不要推我的脸, ”艾丽莎撇开脸，依言往后退了一步。 乌黑黑则站到了海音的肩上，继续监视着她：“好啦，你现在可以接着刚刚的话往下说了，那个乔利拉是从哪蹦出来的？” 海音揉了揉自己右边的太阳穴，她有点头疼, 瞟了一眼满脸嫌弃的艾丽莎，扭头看向乌黑黑，态度良好地与他商量道：“要不你先去找艾米玩会？” “谁要跟那个蠢货玩？”乌黑黑斜眼瞥向海音，学着她生气时的样子，用冷冷的声音问道：“我在这很打扰你们吗？”小德西变了, “你肯定是忘了我在西海森林陪伴你的那些日子了, 枉我还时时怕你孤独怕你辛劳，常常将奥斯汀放出来让你解解馋……” “闭嘴。” 这又是哪一出？海音脸上一热，也不去瞧艾丽莎此刻的神色, 只专注看着全身都散发着委屈的乌黑黑, 感觉自己就像个渣浪.女, 清了清嗓子：“你不想去找艾米玩，那就在这安静地待着，”说完便回首瞅向艾丽莎, 无视她眼中的兴味，“我们继续说。” “我还是比较想听‘解馋’的故事, ”艾丽莎早就猜到奥斯汀消失的这些年是身在西海森林, 想想也正常, 若换作是她中双子圣灵诅咒，估计也会找上西海森林。 海音微瞪了一眼艾丽莎，转身走向桌子旁：“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好吧，”艾丽莎笑着来到海音的对面坐下：“你猜猜乔利拉是在哪出生的？” “哪里？”一再让她猜，想来这地方应该是非常出乎意料，海音敛下眼睫，给艾丽莎倒了一杯水：“不会是在西海森林附近吧？” 艾丽莎挑了挑眉：“凯萨平野，”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意不意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第一感觉就是哪里错了，但后将这个消息代入整个大事件中，又十分贴合。 还真的是在西海森林附近，海音蹙眉细思：“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并不是不可能。凯萨平野既紧挨着罗德烈山谷，又……罗德烈山谷？”有什么在脑中一晃而过，轻眨了眨眼睛，“乔利拉的父母不是普通人族吧？” 就知道她会意识到，艾丽莎也不卖关子：“这次莫斯林商行之所以能查到乔利拉的事，还要多亏了之前我们下令追踪双子婴。” “乔利拉跟双子婴有什么关系？”海音不解。 说到这事，艾丽莎都觉是母神安德拉尔娜在眷顾他们，手指弹着桌面：“我们追踪双子婴，发现莫斯林商行名下的一支商队里就有一对夫妻是因出卖亲生的双子婴孩得到转化。很巧，他们原就是生活在凯萨平野的放牧人。” 海音倚靠着椅背：“他们知道双子婴被买走是用作什么吗？” 艾丽莎摇首：“不知道，当时也不敢去问，”那对夫妻被转化后，一直都没再要孩子，这些年也在暗里查探，虽然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说当年在那个小村子里，除了他们家还有一个名叫塔卡·汗贝利的男子的妻子也怀有身孕。” 汗贝利？跟她父亲出自一个家族，海音用舌顶了顶右边的腮帮子：“没有生活在汗贝利庄园，这塔卡·汗贝利的姓氏应该是后来冠上的。” “对，不过这个等会再说，”艾丽莎倾身向前：“关键是这个塔卡·汗贝利在妻子怀胎三月后有一天突然疯了，癫狂地冲出家门大叫‘双子……双子’。” “而就在那一天，塔卡·汗贝利的妻子动手杀了他，然后离开了凯萨平野，不过一个月，那个女人又回到了凯萨平野，直至孩子诞生。” “杀了自己的丈夫？”海音越听越糊涂：“她为什么要杀她的丈夫？”很显然艾丽莎说的这个叫塔卡·汗贝利的男子应该就是乔利拉的父亲。 “问题出在塔卡·汗贝利身上，”艾丽莎双目晶亮：“我的亲信去了汗贝利家族，汗贝利家族的老族长翻了族谱，找到了塔卡·汗贝利，他原来的姓氏是拉丽莎。” 海音闻言双目蓦然大睁，霍的一下站起：“乔利拉难道是……，”想到那个可能，她不禁双手撑桌倾身向前，“西海巫祖的手札中有言，双子巫人的躯壳是灵魂最好的载体。乔利拉是琼思琦，而琼思琦的灵魂又异常强大，很可能就是因为她融合了双子魂。” “你猜测得不错，”艾丽莎瞥了一眼站在海音肩上瞪着她的乌黑黑，识相地往后仰，离海音远点：“更有意思的是，我们顺着这条线还找到抚养了乔利拉十五年的夫妻。他们也是转化者，丈夫是出自琼斯部落，妻子曾是一个普通的罗鬃人。” “这完全符合乔利拉对外的出身，”海音敛目：“生她的那个女人是谁？” 艾丽莎不急不慢地道明：“从他们那，我们得知是琼斯部落的上任族长柏丝莉·琼将刚出生不久的乔利拉送到莱姆因平野地，托付给他们。” “柏丝莉·琼？”海音惊愕了：“她是乔利拉那副躯壳的母亲？”若真是如此，那一切就有答案了。 “是，我的亲信拿着柏丝莉的画像已经去见过商队的那对转化者，”艾丽莎笑了，惊喜来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得了孩子，那对夫妻拿着柏丝莉给的钱很快就离开了莱姆因平野地，寻了一处罗鬃人村长落居。直至乔利拉长到十五岁，帮他们达成所愿，结束亲缘离开。” 听完，海音愣愣地一屁股坐回皮椅上：“塔卡·汗贝利是因双子而疯，而柏丝莉则是因为发现腹中双子融合，才杀了她的丈夫。” “对，”艾丽莎嗤笑：“那位出自琼斯部落的男子还说了一件事，琼斯部落有规训，部落男女不得与阿尔萨斯山脉的拉丽莎家族通婚生育，违者死。” 她想柏丝莉·琼爱上那个男人时，应该是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出自拉丽莎家族。后来因双子融合，她才了然，惊惧、愤怒之下杀了自己的爱人。 又是一个悲剧，海音揉搓着自己的脸：“那个时候柏丝莉在琼斯部落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她想要得到琼思琦的残魂并不难，”离开凯萨平野的那一个月，柏丝莉应该是回了琼斯部落，“可她为什么会愿意敬献出腹中之女，难道仅是因为其尊于琼思琦一脉？” 在从商行回来的路上，艾丽莎就在想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悲剧，柏丝莉想要琼思琦亲手破除双子圣灵诅咒。” “你说的有理，”海音长吁一口气：“琼思琦、琼思莉虽然是双生姐妹，但她们毕竟不是双子融合的巫人。所以琼思琦在融合双子魂时，双子圣灵必定会降下双子圣灵诅咒。这大概就是她拥有那么强大的灵魂，为什么直至最近才成就祖巫之身的原因。” 虽然都是双子巫人，但乔利拉和白尼利不一样，白尼利的灵魂是纯粹的双子魂融合，而乔利拉现在的灵魂则是以琼思琦为主导。 “可惜啊，柏丝莉没料到琼思琦、琼思莉姐妹并不知道如何破解双子圣灵诅咒，”艾丽莎心口发闷，看着面目恢复平静的海音：“你最近没去地牢？” 海音摇首：“我在忙着熔炼地心银石。” “你的性格真的跟西海很像，”艾丽莎叹了一口气：“种在洛熙珮妮宫神宫中的那枚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已经破壳了，再有两个月胚胎便会成型。” 她清楚海音过不去的是哪道坎？洛熙珮妮死不足惜，只是他们要利用的是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即便那个孩子是用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孕育出来的。但只要他平安降生，便会是一个有灵魂有温度的婴孩。 但这个有灵魂的孩子，注定只是个躯壳。 “里里说唤醒那颗种子的血统属性为男子，”海音抓下站在她肩上的乌黑黑，手指轻轻耙着他背上的羽毛：“费舍尔应该不会不愿意。” 说来也憋屈得很，明知道费舍尔是个祸害，他们还必须要给他找躯壳。在费舍尔得了躯壳后，他们因为顾忌双子圣灵诅咒还不敢杀他，这是多么可笑！ 艾丽莎拿出一颗干瘪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放到海音的面前：“就当他是死的吧。”她也明白孩子无辜，但为了博瑞为了安德罗氏，洛熙珮妮的这个孩子必须要平安诞下。 “不然呢，”海音看着那颗干瘪的种子：“既已开了头，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我只希望能早日破除双子圣灵诅咒，然后杀了费舍尔，结束他的生命。” “好，我们一起，”艾丽莎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孩子：“博瑞在楼下，你要下去看看吗？” 海音点首：“好，”跟着艾丽莎起身，“乌黑黑是奥斯汀灵魂载体的事暂时不要透给博瑞。” “这事还用你交代，”艾丽莎轻轻弹了下所在海音怀里的乌黑黑：“若是将奥斯汀和博瑞摆放在一起，你猜我更在意谁？”作为安德罗氏始祖，无论是她还是里里、博瑞都没的选择，“我们遵从于血统。” “明白。” 到了楼下，海音还未出声，就见博瑞·霍尔抬手就拔下一小撮头发，闪身来到她的面前，“拜托了，我给你一百万金币，两根乌灵魂索，我一根费舍尔一根。” 他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捧着巨额金币，求着西海森林给费舍尔那混蛋炼制乌灵魂索。 海音垂目看着那一小撮连根发，后抬眼瞅了瞅他刚拔发的地方，才转眼的工夫，头发已经长出来了，羡慕地接过那一小撮发，说道：“账先结了，”她有点嫉妒。 “没问题，”博瑞掏出一张血琉璃卡：“一滴血够不够，要不我给你两滴吧？”他的乌灵魂索一定要结实牢靠。 “一滴就够了，”海音接了血琉璃卡：“费舍尔的那根，必须等他的灵魂成功侵占了婴孩躯壳后才能炼制，”只是那个时候应该正是大乱时，不一定来得及。 博瑞点首表示明白了：“钱，你先收着，尽量吧，”右眼一眨，一滴凝血滴落。 海音两指一挽，用巫力接住那滴凝血：“艾丽莎已经把事情都跟你说了吧？”见其点首，“那就好好酝酿酝酿，琼斯部落、血盟都不太好骗，到时我们争取给他们来一出精彩的好戏。” “你是不是把拉丽莎家族给漏了，”博瑞戏谑道：“我可是费舍尔·拉丽莎。” “我也不想把拉丽莎家族给漏了，”海音抽了七根连根发，将血融入发中：“可谁让她们不争气呢，”她都与蒙拉丽明说了琼斯部落拿她们当棋子，可蒙拉丽还是领着拉丽莎家族的女巫去了加利尼亚城。 博瑞轻笑，他清楚小德西在指什么。 琼斯部落为拉丽莎家族制造了一个天赋、手段都惊人的双子巫，那双子巫也没让她们失望，成功得坑死了西海。而不管这双子巫是否被世人所接受，西海的死都足以为拉丽莎家族奠定一定的地位。 有了所谓的“地位”，拉丽莎家族又不知收敛，这就极大地方便了琼斯部落。一躲就是万年，直到西海森林将拉丽莎家族打压至尘埃，她们才露出了影子。这么一想，相比于琼斯部落，拉丽莎家族确实蠢得无可救药。 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乔利拉、琼思莉姐妹终于在木耷拉山岭东北向寻到了一处非常隐蔽的向阳凹地。 勘察完地形和周边环境，乔利拉虽觉此山坳比之琼斯阳石林园中心阳地差多了，但也没有其他可行的法子：“把石柱林里的阳石都搬运到这，”抬首上望，感受着日晖浓度，还是忍不住露了嫌弃，“要不是距离太远，罗德烈山谷的烈日天坑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别想烈日天坑了，”琼思莉挥手削去山坳处长势旺盛的草木：“此处已算是北地难得的阳地了，再有阳石凝聚日晖，这里日晖的浓度不会比琼斯阳石林园差太多，”再者双子柱融合，也不需要太强烈的日晖。 看着被削去的草木，乔利拉不禁冷笑：“城主府没了，海音·德西竟没上门来索赔，真是新鲜。” “赔什么？”提到海音·德西，琼思莉的那双黄金瞳就冷了：“我琼斯阳石林园不也被她毁了吗？” “海音·德西太安静，于我们不是好事，”最近马莎尔城平静得很，使得她心里极不踏实，总觉西海森林联合着安德烈王国在谋算着什么大事。可海音·德西心思又诡秘，她捉摸不透：“总之，我们要小心。” 乔利拉顾虑的，又何尝不是她所担心的？琼思莉敛目：“既然合适的阳地找到了，我们还是尽快将阳石林园的双子柱挪移至此，”这样也好腾出手来应付西海森林。 “还有双子婴，”乔利拉看向妹妹：“外头递来的消息，我们最好先让利兹部落派几个嗅觉敏锐的狼人去核实清楚，”她们和血盟刚吃了亏，可不能调头就忘了疼。 “我也是这么想的，”琼思莉抬首望向郁郁葱葱的木耷拉山岭，眼底晦暗不明：“明年的这个时候又该有一根融合成功的双子巫灵柱了，我能感觉到她很愤怒，愤怒得想要撕碎我们。” “还是要尽快找到覆灭她的方法，”乔利拉顺着妹妹的眼神看去，神色凝重：“这些年你虽然借用双子巫灵柱困住了她，但以现在木耷拉山岭的情况来看，她明显是在渐渐地减弱对双子巫灵柱中邪恶双子的压制，”不然也不会发生闯入者被双子巫灵杀死的事。 琼思莉紧蹙双眉：“十六年前，莫莱恩被亚历桑德拉拘禁不到两个月，一位罗鬃人入了木耷拉山岭内围，被双子巫灵柱中的双子杀死，我以为那是意外，却不想那仅是开始。”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东西会在莫莱恩被拘禁后突然开始放纵双子巫灵柱中的邪恶双子，但却清楚这不是好事。 “你的意思是她的变化跟莫莱恩有关系？”乔利拉轻哂一声，摇首反驳道：“不可能，莫莱恩既非双子，又非巫族，双子圣灵的改变只会与双子有关。” “谁知道呢？”琼思莉轻眨了下眼睛：“我总感觉她在等着什么。” 她和琼思琦融合了那么多对双子，双子圣灵是绝不会饶过她们以及琼斯部落的。这万年来，双子圣灵冲不出木耷拉山岭也仅是因为顾忌那四千六百五十二只邪恶双子罢了。可若是那些邪恶双子不再是阻碍了呢？ 哇……哇…… 加利尼亚城东郊的一处庄园城堡里，传出一阵婴孩啼哭声，一位蓝眼中年男子看着并排躺着的一双女儿，激动得脸都红了：“布兰琪，我们可以被转化了。” 站在男子身侧的盛装女人，眼中有着不舍：“一定要给出去吗？” 男子似没听出女子话中带着的不舍，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夜，依旧是一身白袍的白尼利，带着一身的冰凌之气赶到这处庄园时，还未进城堡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其双目一沉：“我来晚了。” “来得不晚，”一个嘴角带着血的蓝眼男子蓦然出现在白尼利的跟前，猩红的舌掠过唇口，流连地舔.舐新长出的獠牙：“我正好还有点饿，”说完就大张血口，他太爱这种强大了，头将将低下，牙根处忽得传来剧痛，不待他痛呼出声，新长出的獠牙已被拔。 白尼利紧抿着双唇，这个人真叫他恶心，右手一挥，刚被拔出的两颗尖锐獠牙就被钉入男子的心脉，只瞬息男子就没了生息。 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堡，白尼利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在马莎尔城待了那么多年，琼斯部落买粮的怪异他自是发现了。 再结合近日从海音·德西那得到的消息，今晚从天雪山下来进城时，听说城外有人家诞下双生女婴，他急忙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为何这世间会有父母为了一个转化的机会，就将亲生的骨肉拱手送出？想到爱他的母亲，白尼利一个跨步就进了城堡，别人可以活，但那对女婴的父母该死。 身处马莎尔城的海音，接到白尼利传来的消息已是两日后。奥斯汀出现在房中时，见她神色冷然，便上前逗弄了下还未离开的尖牙黑蝙蝠：“艾丽莎说最近有狼人出现在蒙达拉城一带。” “狼人的嗅觉可以辨出两个婴孩是否是同胎而生，”海音将白尼利传来的消息告知奥斯汀：“买卖双子婴还在继续，现在我们可以断定莫莱恩买来的那些婴孩不是用来吃的。” 倚靠着墙面，奥斯汀捧起海音的脸：“不要急，事情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也不要难过，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不用安慰我，”她并没有难过，海音轻轻蹭了蹭他的手，侧首在他的掌心落下一吻：“琼斯部落谋划万年，西海巫祖都填进去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不可能在一夕之间覆灭琼斯部落，也清楚事情不会都如我们所愿。” “明白就好，”奥斯汀将她拥入怀中：“既然双子婴已经被先一步带走，那我们就守住十二月二日那一关，洛熙珮妮的肚子已经有一个半月，等到胚胎成型，‘费舍尔’就该醒了。” 海音将下巴抵靠在他的锁骨之上，嘴贴着他的下颚说道：“十二月二日那天不错，适合闹事，”演员她都选好了，博瑞·霍尔、艾丽莎·米勒、艾米·米勒，“就来一场‘负心汉欺姐，凶悍妹妹找上门’，你说怎么样？” “挺好，”奥斯汀笑道：“艾米早就想收拾博瑞了，只是困于打不过，一直忍着，这次让她如愿，”垂目望进海音的眼睛，抬手轻抚她的发，“我是不是哪得罪乌黑黑了？自上次琼斯阳石林园那一战后，他的意志变得特别坚定。” 海音乐了：“你想想那天闭眼前说了什么话？” 时间并不久远，奥斯汀立时就想起了：“我说他除了会扑腾翅膀，没什么大用，”这难道不是事实，低头亲吻了下海音的额头，“今天灵魂归体前，他给我加强了记忆。说你这一个多月总给他摆冷脸，要我好好地哄哄你，让你高兴。” “那不是多亏了我，”海音亲吻他的下唇，“不然你还得在结界里躺着，”那小鸟的气性是越来越大了。 奥斯汀回吻她，低哑着声音说道：“那个孩子不会好的，凡是用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孕育出的安德罗氏，性别是由唤醒种子的血统而定，但性情却是随母体，”所以那个孩子的灵魂是否被费舍尔吞噬，结果都一样，他不会留他。 第100章 “性情随母体？”海音有些讶异, 眼中刚生的水雾立时被拨开：“那你们呢，性情也是随母体吗？” “我有可能是，但他们绝对不是，”奥斯汀一把托起海音，将其抵在墙上，脸埋进她的颈窝轻蹭, 戏谑道：“不过再回头看乌黑黑的性情，我怀疑我的性情也并不是随了母神安德拉尔娜，”他不相信伟大的母神有乌黑黑那一面。 颈间痒痒的，海音眼波潋滟，嘴角上扬, 右手贴上奥斯汀的面, 抬起他的头，俯首轻蹭他的鼻尖。奥斯汀深嗅着她身上让他眷恋，甘心沉醉的冷幽清香, 干净的声音中隐含着渴望：“有没有想我？” 他动情的声音尤为好听, 海音没有回答, 却不再矜持，亲吻了下他的鼻尖后红唇下移。 奥斯汀笑了，纵容着她的大肆探索, 待其欲要收回时热烈地回应…… 琼斯阳石林园，石柱林中心石楼中, 葛莱瑞亚和佛莉达俯首站于一旁, 坐在石桌边的琼思莉垂目看着手中攥着的那颗鸡蛋大小的阳石, 静默不言，似在思虑着什么。 “这么说血盟那边已经帮我们找到了两对双子婴？”坐在琼思莉对面的乔利拉神色平静，在缝完最后一针后咬断金线，将针收入发中，展开制成的白袍，查看袍上细密的金纹，目露满意。再将衣缝处理好，这件白袍就完美了。 佛莉达上前一步回道：“是。” 血盟此作为的意味也太明了了，利兹部落那刚传了消息过来，确定蒙达拉城的那两对双子婴都为假，这边血盟就有了确切的消息，让她不多想都不行。 “德林西斯·康纳尔大帝真的是有心了，”琼思莉微眯起一双黄金瞳，万年来，琼斯部落寻找双子婴的事可从未让血盟沾过手，至多也就是让洛塔·卡拉尔母子盯着一些，“他这是在警告我们。” “血盟那边递来的消息，加利尼亚城那对双生女婴被带走不过三个小时，拉丽莎家族的白尼利就赶到了那双女婴家中，杀了她们的父母，”葛莱瑞亚蹙眉：“这个白尼利有些不一样。” 乔利拉小心地将金纹白袍放到石桌上：“当然不一样了，他的善恶双魂被融合得很完全，除了经脉与常人不同，他就是一个正常人。” 况且白尼利的母亲泊伊·拉丽莎还活着，那也是个厉害的女巫。谁能想到她在求助西海森林无果后，会孤注一掷以母命相搏，甘心承受双子圣灵诅咒侵蚀之苦，融合双魂。而她没有放弃白尼利，则是白尼利性情发生改变的关键。 “他与海音·德西一直有往来，现又追踪双子婴，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当初在白尼利诞下后，费舍尔侵占双子巫躯壳失败时，葛莱瑞亚就觉这个白尼利不能留。 可蒙拉丽力保，她又身处阿尔萨斯山脉，势单力薄，最后也就只能依了蒙拉丽那老妇。 “能发现什么？”琼思莉握紧手中的阳石：“在过去十六年，唯一会叫外界疑惑的便是两年一次买粮之事，现在又这般情况，那就将计就计，”起身来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石柱林，“今年买粮之事不变，还是十二月二日进仓。” 乔利拉上弯抹了薄薄金粉的双唇，看向妹妹：“我和你想的一样，”这次回归部落，她发现她们姐妹之间是越来越默契了，大概是因她换了一副躯壳，“再有两日，那边的阳地日晖浓度就该够了。” 挪走了双子柱，双子婴可就不用送到琼斯阳石林园了，她倒要看看十二月二日那天，有多少好戏在等着她们琼斯部落。 “待铸合双子柱完成，我会去一趟加利尼亚城，”琼思莉抬手，指腹用力捻着手中阳石光滑的表层：“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不能闲着。” “你要唤醒费舍尔？”乔利拉稍稍一想，就觉这主意不错：“费舍尔也许不能让海音·德西取出西海森林的凝灵圣器，但却足以牵制她和奥斯汀·柯雷尔。” 佛莉达是听出音了，这两位好像忘了什么，忍不住出声提到：“那血盟那边……” “琼斯部落倾全族之力帮他牵制住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让他尽全力寻找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琼思莉敛下眼睫，微勾唇角：“不找到母体，谈什么都是假的。” “是，”佛莉达明白了，抬腿便想退出石楼，这时葛莱瑞亚突然出声：“还有一件事，白尼利不能留了……” “你去杀还是我去杀？”琼思莉嗤笑，她当然清楚白尼利于她们并不友好，回首瞥了一眼噤声的葛莱瑞亚：“他双子巫身份特殊，不论你我谁杀他，都要承受双子圣灵诅咒侵蚀之苦。” 若是这诅咒能破除还好，可关键是到目前为止，她和乔利拉都没找到能破除诅咒的法子。 “早知今日，当年在阿尔萨斯山脉，我就该强逼蒙拉丽让费舍尔杀了他，”葛莱瑞亚后悔不迭。 乔利拉轻哂一声，脑中闪过那张年轻的面孔：“不说蒙拉丽会不会受你所逼，就是费舍尔也有自己的心思，”他们都不希望白尼利死。 入了十月，北地就冷了，到了十一月，马莎尔城已是银装素裹。连下了两天雪，终于迎来了晴好。晨曦照耀在琉璃窗上，未能穿透凝结在窗上的冰凌，一抹幽光掠过，冰凌退去，露出了琉璃窗护着的屋内景象。 刚刚结束修习的海音，面迎着温暖的阳光，看着种在庄园边缘处的银杉。一个瞬闪就来到了最高的那棵银杉树下，抬头仰望。覆上洁白的雪，银杉美得似画一般，很不真实，但却让她陶醉。 嘘……嘘…… 裹着兽皮大衣的威尔森领着一群老狼扛着猎物回来了。 海音听到轻挑的口哨声，不禁深叹一声，褪去了陶醉，眼前的美景变得真实，但却黯然了些许，扭头看向那扫兴的家伙：“你可以当作没看到我，悄没声地回去城堡。” “柯雷尔公爵又没陪着你，”威尔森拎着一大串野兔：“你一个人盯着树看，我瞧着这画面，心中徒生寂寥，”他也很懂诗情画意，但这样的大晴天，就适合快快乐乐地烤肉，尽情地热舞。 一阵风掠过，两三雪沙落于长睫之上，衬得海音的黑眸更为清澈。 “我不寂寞，”她仅剩的一点兴致也被威尔森给搅没了，踏雪走向城堡，听着脚下传来的咯吱咯吱声：“你们去了两天一夜尽逮兔子了？” 老狼人亚博呵呵笑着：“值钱的大家伙都卖了，”这趟北地没白来，“马莎尔城的兔子都泛滥了，我们已经决定以后不再费钱买肉，先吃兔子。” “挺好，又能省一笔，”未进城堡，海音就听到吵吵声，两道声音都是她熟悉的，一个跨步入内。只见艾米一手抓着博瑞的衣襟一手拿着一张纸，照着纸上大声念道，“你这个混蛋，竟然又欺负我姐……” 见此情形，老狼人亚博撂下背着的两大串兔子，闪身上前就作势拉架：“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家人不要动手。” “我也想好好说，”博瑞嗤笑，瞥了一眼还盯着稿子看的艾米，莫可奈何地两手一摆：“可对上不讲理的女子，似乎就只剩动手了，”话音一落便拎起艾米挪到这又闪到那。 老狼人亚博两手拍着大腿，急了：“不能打呀……” 海音瞅了瞅入戏太深的一狼一安德罗氏，终将目光定在了看了半天稿子还拿捏不准表情的艾米，感慨道：“真是为难她了。” “你确定不再换个选择吗？”威尔森都心疼艾米，想到半月前那个在夜半上门找他聊天的美丽风情女子，他觉得自己可以极尽所能地为她分忧：“譬如打博瑞公爵的不是米勒公爵的亲妹妹，而是一位仰慕米勒公爵的情深男子。” “你吗？”海音冷眼瞥向他，见其一脸的纠结，不禁出言提醒：“半月前，我见到艾米穿着非常轻薄的睡裙从你房间出来。” 咕咚一声，威尔森吞咽了一口口水，眨了眨眼睛，试图让眼神变得坚定，扭头看向海音：“我们聊了一夜，聊得很愉快，”凑了凑鼻子，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抬手一抹，愕然道，“血？” “嗯，”海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相信那晚你们一定聊得很愉快，这都过了半个月了，想起来还流鼻血。” 威尔森捏着鼻子仰着头，他狼王的血很珍贵。 厅里的那三位还没消停，海音也不打算掺和，歪头凑近装傻的威尔森低声问道：“你那晚到底是怎么表现的？这都过去半个月了，艾米也没去找你聊第二次天，你该好好检讨了。”说完她就似闲庭漫步一般，穿过大厅走向楼梯。 听出话中意的威尔森，看着海音的背，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声：“我表现很好，”他不就是打扰了她站在银杉树下发呆吗？转眼望向叉腰在跟博瑞·霍尔理论的艾米，不由得大叹一口气，他那晚真的是跟艾米聊了一夜。 至于艾米这半个月为什么没再找他？威尔森也有点苦恼，抽了抽鼻子，大概是他欲拒还迎的戏码演得不到位，被看穿了。 地牢中，洛熙珮妮双手抱着肚子躺在软软的床垫上，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嘴角微微挑起，又到了送食的时间了，睁开一双浸了血色的琥珀双眸，看着铁牢顶部，柔声轻语说道：“我知道你是谁？” 血眸女子刚将血液放下，正打算转身离开，听到这话脚下一顿，笑着回道：“我从安德烈王国跟着你去了肯瑟尔城，后又来到马莎尔城，若不是之前你引狼人入木耷拉山岭，我也不会暴.露。” “我们做笔交易吧，”洛熙珮妮躺着不动，纤长白皙的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意味很深长。 “放你离开？”血眸女子出了铁牢，后看着牢门自动关上：“你不要再试探了，我是不可能背叛始祖公爵的，”这洛熙珮妮也太自以为是了，“而且……” 血影忽闪而至，洛熙珮妮透着血色光芒的琥珀淡金瞳闯入血眸女子的眼中，意念在不断地与她述说着渴求：“放我离开……放我离开……我以安德罗氏之母的身份命令你，放我离开……” 刚刚回到房间的海音，正准备拿纸笔勾画她的手术刀，突然捕捉到一丝奇异的力量，双目一凛，瞬间入到地牢，一把将面露挣扎的血眸女子拉离，抬手挥出一道冷幽光刃。 洛熙珮妮没想到海音·德西会突然冒出来，想要躲避，但那泛着幽光的刃已到眼前：“啊……，”瞳孔似被刀割，刺痛让她全身战栗，双手紧紧捂着双目，粘稠的热血溢出指缝，怒斥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之前她是对洛熙珮妮腹中那个无辜的孩子有愧疚，但自奥斯汀告诉她这个孩子的性情会随母体，她就已经当他死了：“你该庆幸，我的耐性上佳，”不然她早就死了。 被海音拉离的那位血眸女子用力甩了几下昏沉的头，神智渐渐恢复清明：“海音领主，她那个诡异的能力在增强。” 因为心中有厌恶，又同为女子，洛熙珮妮对她的影响很微弱，但今天感觉明显不一样。大喘着气，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差一点就……就遵从于洛熙珮妮这个可恶的女人了，一想到背叛柯雷尔公爵，她就心惊不已。 听到血眸女子的话，洛熙珮妮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哈哈，”放下捂着眼睛的双手，睁开还在流血的双目。虽然看不清海音·德西，但她依旧固执地狠瞪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海音·德西，你爱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吗？” 海音知道她要说什么，也不打算理会她，目光下落，还有三天，那个胚胎就会成型。 “既然爱，为什么还要固守着你西海森林的领主之位？”洛熙珮妮沾了血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不被转化，你和奥斯汀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垂首下看，温柔地抚摸腹部，感受着那股强劲的勃.动，“而我在不断地变强，终有一日会强到与奥斯汀并肩……” 呀呀呀……呀呀呀…… 一阵难听且刺耳的乌鸦叫闯入，响彻地牢，打断了洛熙珮妮的美好臆想。海音苦着脸掏着耳朵，肩上一沉，扭头看向仰着小鸟头，扯着破嗓子在尽情高歌的乌黑黑，她是真想把他从自己的肩上撵走。 “呀呀呀，”这个女人在做梦啊，乌黑黑都快被恶心死了，谁允许她叫他奥斯汀的？此刻他是无比地庆幸当初和小德西冒险入罗德烈山谷，将躯壳抢了回来。 “闭嘴，”洛熙珮妮两手堵着两耳，后退了两步，她知道这是海音·德西养的乌鸦，果然和他的主人是一样的讨厌。 “呀呀呀，”乌黑黑闭上眼睛，鸟头扬得更高了，继续唱着他最爱的歌。这首唱完，接着唱《森之歌》，小德西好像还没有喜欢的歌谣，里里呢？让他想想她喜欢什么歌谣。 刺耳的乌鸦叫声让洛熙珮妮很是烦躁，她缩到墙角失声吼道：“闭嘴啊……我让你闭嘴。” “我觉得挺好听，”里里双手抱臂出现在海音身边，面带微笑地看着洛熙珮妮，摆手示意惶恐候在一边的梵迪啦退下，右眼瞳孔中心一朵黑蕊七瓣花慢慢地盛开了，只一分钟，她右眼瞳孔中的黑蕊七瓣花便隐去了，扭头与海音点了下首。 海音会意，一把抓下还在闭着眼睛瞎唱的乌黑黑，与里里一同出了地牢。 博瑞、米勒姐妹已闻讯赶来，守在地牢入口处。 “她在闹什么？”艾丽莎瞟了一眼极为紧张，但又憋着不问的博瑞。 “不是闹，她是在证实她的猜测，”海音捏着乌黑黑的鸟嘴，耳根子清净了，脑子转得也快了，越过他们，走至大厅的长皮椅那坐下。 里里紧随其后：“洛熙珮妮的转化者血统被净化了，而且这种净化还在持续进行着，顺带着费舍尔的气息也变得更加厚重，”这让她很不喜。 “她瞳孔的颜色也有些微改变，”海音放开乌黑黑的鸟嘴，手指轻耙着他背上的羽毛：“洛熙珮妮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感知很清晰，今天仅是证实，证实之后，她肯定会有其他谋算。” “她刚还拿奥斯汀刺激你，”里里伸手意图去摸乌黑黑的鸟头，她听出奥斯汀在唱《生命之歌》了，双目中流溢着暖意。 高傲的乌黑黑哪容得她的冒犯，伸脖子就给了她一口，两黑豆眼瞪着缩回手一脸无辜的里里。这是头一次，再有下次，他定要将她爪子啄成蜂窝。 海音乐了，扭头安慰里里：“你不要伤心，他气极了连自己都啄，”洛熙珮妮刺激她，无外乎是想让她心乱，生嫉妒。 “洛熙珮妮是想要离间你和我们的关系，”里里吮着她那根被啄得发麻的手指：“想来她是看出了我们对她腹中那颗种子的在意，”刺激海音，试图勾起她的妒忌，“以为只要海音对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不利，我们便会与海音翻脸。” “嘁，”艾米不屑道：“她太看得起自己了，”说句现实点的话，要不是因为博瑞，他们谁都不会在意洛熙珮妮肚子里的那块肉。 “从明天开始，我亲自盯着她，”指上的麻木消散尽，里里掀起眼皮看向海音：“再有三天，胚胎就会成型。在这之前，从未有人族或者安德罗氏成功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我怀疑洛熙珮妮的血统被净化，是一种反哺行为，我会继续观察。” 艾丽莎闻言凝血双眸中闪过阴鸷：“反哺，难道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当真认她为‘母’了？” 里里摇首：“不知道。” 大厅陷入了沉静。 顶着风雪出了加利尼亚城，白尼利看着自路道尽头朝他走来的年轻男子，心中已了然其目的，扯起嘴角，笑面相迎：“亚德，你怎么在这里？” 自祖母阿娜诗·斯特林被囚禁在斯特林庄园，亚德·阿纳斯塔就知道从此他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个陪他一起长大的人族，晃着膀子走近：“我们又见面了。” “意外吗？”白尼利看着亚德·阿纳斯塔那双血眸：“你应该是特地在这等我的吧？” “你总是这么聪明，”亚德·阿纳斯塔舔了舔唇，面目之间充斥着疲惫：“我出生不久父亲就死了，现在疼我的祖母也自身难保，只剩你了，”放下心防，语带渴求地说，“你帮我好不好？” 白尼利轻笑：“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就已经两清了，”他不知道是谁提点了亚德·阿纳斯塔，但却清楚提点亚德·阿纳斯塔的那一位并不了解他。 “怎么就两清了？”亚德紧敛血眸，双手扣住白尼利的肩：“我们一起长大，是兄弟……呃，”感受着自心口处传来的疼痛，瞠目瞪着他从未看清过的伙伴，“你……” 轻轻捏了捏那颗热乎的心脏，白尼利将手抽回：“现在不是兄弟了，所以请你把手从我的肩上拿开，”他不喜欢这种刻意的热情，且泊伊·拉丽莎只有一对双子，都是他。 “你忘了我们曾经生活在阿纳斯塔城的那些快乐的日子了？”亚德·阿纳斯塔不依，仍然坚持紧扣着白尼利的肩，强忍着疼痛，五官变得扭曲：“你和海音·德西往来，背叛了我祖母背叛了我。我知道你是为了你母亲，不怪你。” 白尼利笑道：“你想多了，我之所以生活在阿纳斯塔城城主府，是你祖母阿娜诗·斯特林要求的。你这么聪明，应该很清楚她这么做的目的。而自进城主府的那一天起，我从未对你们俯首过，所以又何来的背叛？”说完抬手将他拉离，瞬闪继续前行。 生活在阿纳斯塔城的那些年，虽然清净，但他并不快乐。啵伊尔拿母亲做威胁，要他全心全意地护着亚德·阿纳斯塔，以此从阿娜诗那换取一定数量的安德罗氏，供给族中那些在苟延残喘的老巫吸食生机。 当然愿意待在亚德·阿纳斯塔身边，他也有自己的目的，就是探查生机母树的消息。能从中解脱，他要感谢海音·德西。 “你……你，”亚德·阿纳斯塔支撑不住，一手捂着心口跌坐在地，阴狠地看着远去的那道背影，稠血自瞳孔中心涌出：“你是要去马莎尔城助海音·德西吗？”没等到回应，他恨道，“她早已与奥斯汀·柯雷尔苟且，是不会爱上你的。” 爱上他？海音·德西可是比他大了十岁！她已经养了一只听话的黑乌鸦了，不需要再养一个乖顺的弟弟。 脑中浮现出海音·德西与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在一起时的浓情画面，白尼利心生羡慕，等破解了双子圣灵诅咒，他要找一个温柔灵动的女子做伴侣，带她走遍玛尔，体验各地的风土。 面上的笑意变得真实，脚下速度不减，此行他确实是要去马莎尔城，不过并不是要找海音·德西。就在两天前，他和蒙拉丽做了一笔交易，从白袍暗袋中掏出一块足有成人拳头大小的血色琥珀，他是要去找洛熙珮妮·穆林。 见其依旧不止步，亚德·阿纳斯塔终是死心了，既然白尼利不助他，那也就没有再留着他的必要了，沉声下令：“杀。” 感受着周遭在逼近的危险，白尼利眸中柔和不减，收起阳山明石，右手一挽，飞舞的冰雪瞬间化作利刃自他两侧掠过，留下一片净空予他。 第101章 血污了洁白的雪地, 仍瘫坐着的亚德看着空无一人的前路，面上愤怒至极的表情渐渐地归于平静，目光扫过散落的碎尸，双唇微抿，明显不悦。 咯吱……咯吱…… 听到踩雪的声音，亚德微勾唇角, 终于舍得出现了，掩去眸底的讽刺。今天这出戏虽不算精彩，但也属真情实意，望向白尼利离去的方向，他心中很清楚, 下次再遇上白尼利, 自己就没这么幸运了。 “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 亚德回首瞥向他右后侧，只见血色斗篷的一角，斗篷上的金琼花纹即便是在这样的风雪天依旧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他也是真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血统不输他的安德罗氏贵族会喜欢在华贵的血色斗篷上绣金琼花纹？是认为好看, 还是不认同她安德罗氏的身份？ 仰首上望, 看着女子冷艳的面容，亚德心中涌动着兴奋，他尊贵的曾祖也有被女子愚弄的时候。现站在这的女子, 本该被关在斯特林光狱中。 洛塔·卡拉尔、洛姬·卡拉尔，这对体内流有血祖和白琼血脉的安德罗氏双生姐妹, 不但耍弄了他的曾祖, 还骗过了那个至高无上的柯雷尔公爵, 这令他臣服。 “他是双子巫人，我可不敢动他，”亚德抬手欲要去握女子掩在血色斗篷中的右手，不想还未触到斗篷，女子就发出一声不屑冷嗤，“没事就不要像条狗一样赖在地上。” 亚德手一顿，面上的神色丝毫未变，站起拍去沾在身上的雪沙：“莫莱恩都已经死了有四个月了，你还在伤心？” 音还未落，咔嚓一声又想起，冷艳的女子收回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血色双眸如寒霜一般。看都不看脖颈被扭断瘫倒在地的亚德·阿纳斯塔，转身望向西南方，那是安德罗王城所在的方向，她的孩子没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模样深深地被她刻在脑中，眼中闪过晶莹，久久才起步离开。她不怪亚历桑德拉·斯特林，也不怪里里桑德娜·斯特林，因为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都是算计好的。 洛塔·卡拉尔踩着雪一步一步地走着，听着咯吱咯吱声，终两滴清泪滚落眼眶，这是自感知到她的小莫莱恩消散后的第一次流泪，也是他活在这世间四千两百三十九岁一百一十三天，她这个做妈姆的第二次为他流泪。 当年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雪天，她将刚满三个月的小莫莱恩交给了她的双生妹妹。在孩子脱手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可琼思莉姨祖怎会容得她生悔意？ 眼睫轻颤，眼中神色微动，脚下一顿，洛塔·卡拉尔抬首仰望暗沉的天，沉凝了足有五秒。 就这一次吧，她的小莫莱恩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心中有怨难消，想要小小地报复琼思莉姨祖一回，扭动脚跟，回身看向那个突然出现在路道尽头的白袍青年，没想到他竟又回来了。 看清女子的面容，白尼利不禁挑了挑眉，后笑了：“洛塔·卡拉尔，莫莱恩的母亲，”真是有意思，又是一对双生女，还是双生的安德罗氏，这可是极少见。 风将白袍青年的话语带到了耳边，洛塔·卡拉尔没有否认，她的目的达到了。以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的手段，应该很快就会扒出她的身份了，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她很期待与那二位相见。 马莎尔城莫斯林钱行名下的庄园城堡地下铁牢里，洛熙珮妮整个人被泡在了一个装着血液的琉璃缸中。 背手站在铁牢外的里里，神色平静地看着梵迪啦一瓶又一瓶地往琉璃缸中补充血液，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了，依照被吞噬的血量，那个胚胎至多再有两个小时便可成型，感受着洛熙珮妮的气息，心中生了一丝烦躁。 “啊……呃，”此刻洛熙珮妮似被火灼一般，每一滴血都在叫嚣，她痛得不能自已，但直觉告诉她，她在脱胎换骨，双手在琉璃缸光滑的壁上划拉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美丽的琥珀瞳孔中的血色愈加的浓厚了：“我……我要见奥斯汀……求求你们，我要见他……我可以给他孕育后嗣……海音·德西不能……” 她在说什么笑话？若不是怕出什么意外，里里一时都不想在这待：“你还是多多关心自己吧，奥斯汀的后嗣就不用劳动你了。” 安德罗氏八大始祖，奥斯汀的血统最为纯净，可与其纯净的血统相悖的是他最不像安德罗氏。不但不惧日晖不嗜血，还没有丑陋的獠牙，若不是血蕊七瓣花真实存在，她都以为他只是个长得好看的人族。 刚刚洛熙珮妮说要为奥斯汀孕育后嗣，不是她看不起她，而是洛熙珮妮真的不配。母神安德拉尔娜不但诞育了安德罗氏，还是人族的圣母神。奥斯汀的安德罗氏血统是很纯净，但他的天性却更趋近于人族。 想要孕育他的子嗣，母体可是安德罗氏，也可为人族，不过无论是安德罗氏还是人族，都必须有堪比奥斯汀的实力。否则即便是有幸怀孕成功，也会因母体不够强大承受不住奥斯汀的血统，而保不住。 曾经他与西海来往过密时，她就有意撮合，不过这两位也很有意思，奥斯汀不拿西海当女人，西海也不喜欢长得比她还美的男人。想到西海，里里面露遗憾，不禁长叹一声，叹完气又乐了。 海音·德西与奥斯汀·柯雷尔？她真的非常想知道，若是有一日海音孕育了奥斯汀的孩子，生下来会是位德西小女巫，还或是个安德罗氏小伯爵？里里笑出了声，这就要看他们谁的血统更强悍了。 琉璃缸中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洛熙珮妮皮下的经脉慢慢地显现，浸在血液中的毛孔自主吸食着血液，梵迪啦全神警戒着，她不想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待在三楼房间里的海音满意地看着勾画出来的手术刀，那块地心银石已经熔炼得差不多了，再有半个月就该着手开始锤炼形状，用笔描绘刀身上的风翼：“我正式给它命名为‘凤刃’。” “为什么不叫‘奥斯汀神刀’？”站在纸张旁的乌黑黑有些不满，用翅膀指着刀身上的凤翼：“你都把我的翅膀雕到这上面了，它就该叫‘奥斯汀神刀’。” 他的翅膀？海音描绘凤翼的手顿住了，抬眼瞧了瞧乌黑黑展开的右翅，再垂目瞅瞅自己画的，她可以确定她画的凤翼跟乌黑黑的翅膀差别非常大：“那边有镜子，你去照照你的翅膀。” “你什么意思？”乌黑黑听出了嫌弃：“我的翅膀怎么了，”说着就大张双翅，“经过我多年的养护，这已经是乌鸦中最美的翅膀了。” “对，”海音赶紧地收起图纸：“你是最美最雄俊的乌鸦。”地牢内的动静还未停歇，站起身，捞了乌黑黑就走向门口，她准备下去看看。 乌黑黑舒服地窝在海音的臂弯处：“洛熙珮妮的安德罗氏血统更加纯净了，估计待她腹中的胚胎成型，她与天生的安德罗氏贵族就没多大区别了，”还真是便宜了她，“算艾丽莎聪明了一回，那年在斯特林庄园，她插了一手，不然转化洛熙珮妮的就是博瑞那个蠢货。” 费舍尔的气息又浓厚了一分，海音蹙眉，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用琼思莉费心召唤，费舍尔的灵魂便会自主醒来。到了一楼大厅，见博瑞在厅中来回地走动，她多嘴问了一句：“你没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博瑞刹住脚，莫名地看向海音，见其双眉微蹙，心中一动了然了，摇了摇头：“还没有，”艾丽莎劝他去莫斯林钱行住，他拒绝了，“上次身体被侵占，是因为我太大意，轻视了一个罗鬃女人。” 海音明白博瑞的意思了：“费舍尔的……” “呃……” 一声闷哼自博瑞的口中溢出，惊得在座的几位均霍的站起，海音一眼不眨地看着博瑞凝血双眸中泛起点点金色，手指在乌黑黑的背上轻轻一挠。 乌黑黑闭上眼睛，博瑞泛金光的血眸，瞳孔中心徒生一点黑，后七瓣花慢慢盛开，瞳孔边缘的金色渐渐隐退。博瑞僵立着动弹不得，这时海音的眼神越过了他，看向大厅门口。 见博瑞被制住，艾丽莎舒了一口气，想要上前查看，却察觉有人竟悄无声息地入了庄园，扭头望去。 一身风雪的白尼利不急不慢地走进城堡，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终定在了博瑞·霍尔身上：“很抱歉，”说着就将放在白袍暗袋中的那颗血色阳山明石取了出来，“这颗融了费舍尔血液的阳山明石可能惊到了博瑞公爵。” “原来是你啊，”艾米拍了拍心口：“我还以为是洛熙珮妮使得博瑞这般，”吓得她都忍不住想去地牢宰了那祸害。 又是一颗，海音盯着白尼利拿在手里的那颗似血琥珀一样的石头，脑中不禁浮现出三十六年前祖母将阳山明石中那滴血融入洛熙珮妮宫神宫中的情境：“你怎么来了？” “有你之前的提醒，我也不想来马莎尔城，”白尼利收起阳山明石，看向地牢的入口处：“洛熙珮妮怎么了？她身上费舍尔的气息不该这么浓厚。” 见着他，海音倒是想到了一事：“你是不是在洛熙珮妮身上动了手脚？” “对，”白尼利旁若无人地闭上双目细细感知，只五秒就睁开了眼睛，面露惊愕：“洛熙珮妮怀孕了，”同情地看向还僵着的博瑞·霍尔，“那孩子不会是他的吧？” “你这是什么眼神？”海音笑着越过博瑞上前，驻足在距离白尼利三英尺之地：“在罗德烈山谷烈日天坑外，你对洛熙珮妮做什么了？” 白尼利还沉浸在洛熙珮妮怀孕的惊讶中，听海音突然这么问，第一反应便是否认：“我最近没回阿尔萨斯山脉，不可能会经过罗德烈山谷。洛熙珮妮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又没瞎。” 洛熙珮妮可是比海音·德西还要大上几个月。 他在说什么呢？海音翻了个白眼：“我是问你十六年前，在罗德烈山谷烈日天坑外，你对洛熙珮妮动了什么手脚，以致她身上的费舍尔气息越来越浓厚？”头次觉得跟这小子讲话有点费劲。 “哦，”白尼利目光又落到了地牢的入口处：“也没做什么，就是把当初蒙拉丽养在我体内的一小截骨脊挪到了她的体内。” 那小截骨脊是两千年前，琼思莉破除西海巫祖封印费舍尔灵魂封印后，蒙拉丽拼尽全力从暗冥火中抢回的。 因为一开始，拉丽莎家族那群老巫打算让费舍尔侵占他的身体，所以他一落地，那小截骨脊就被藏入他的背脊蕴养。 后来费舍尔发现他的双魂已完全融合，侵占失败，蒙拉丽也没将那小截骨脊取出。她不取，那只能他来取。 正好那年在烈日天坑外，他发现洛熙珮妮的血中竟含有微弱的费舍尔气息，便将那小截骨脊养在了她的背脊。感受着这外溢的气息，洛熙珮妮把那小截骨脊养得不错。 骨脊？海音啧吧了下嘴，那就不怪了：“洛熙珮妮是雌琥母体，她的血统融合性非常强，你这次来是想要收回那小截骨脊？”恐怕是难。 “之前是这么打算的，”白尼利勾唇笑道：“不过现在洛熙珮妮怀孕了，我就不准备将它取出了，”只是这计划能不能行，还要弄明一件事，“洛熙珮妮怀的是谁的孩子？” 海音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倒是问道：“你带着融有费舍尔血液的阳山明石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尼利细观海音面上的神色，心中起了疑惑，那孩子肯定不会是奥斯汀·柯雷尔的，不然海音·德西也不会这么平静，可她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和蒙拉丽做了一笔交易，”能达成这笔交易还要多亏海音·德西提供给他的那些消息，他诈了蒙拉丽：“我答应复活费舍尔，她告诉我万年前是如何将费舍尔和费考肉身融合的。” 这不就是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海音黑色的眼眸中散出的紫幽更甚：“她说了吗？” “说了一半，”白尼利笑道：“我不做亏本买卖，”若蒙拉丽一言不发，他是不会在得了海音·德西的警示后，还毅然带着那块阳山明石来马莎尔城，“告诉你个好消息，蒙拉丽是在接到琼斯部落的信后，才将阳山明石给了我。” 海音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撇了撇嘴：“琼思莉还没放弃唤醒费舍尔？” 白尼利点首：“她应该是之前被你警告后，生了放弃的念头。平静了一段日子，胆子又长大了一点，所以想将未完成的事继续到底。不过没了蒙拉丽手中的这块阳山明石，单凭拉丽莎家族的女巫血脉，她是唤不醒费舍尔的灵魂的。” “突然又要唤醒费舍尔的灵魂，”海音直觉这里还有其他的事：“你不用为复活费舍尔苦恼了，洛熙珮妮腹中的那个孩子就是为他准备的，他的灵魂不能一直待在博瑞体内。” 就知道会是这样，白尼利轻吁一口气：“那孩子是谁的？” 海音抬眼瞪向他，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有如此重的好奇心：“不是谁的，是从娑婆拉耶母树种子里蹦出来的孩子。” 这话一出，站在艾米右侧的威尔森便急了：“你怎么就说了呢？” “为什么不能说？”白尼利自认他已经很坦诚了，斜眼瞥向那头憨狼：“海音·德西对我据实相告本属应该，”互相信任是他们可持续交易的前提，转眼回来，“一箭双雕，既解除了费舍尔对博瑞·霍尔公爵的威胁，又可借此机会拔除血盟势力，只是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你看看，一句话就能让他猜到全局，”威尔森双手叉腰，气恼道：“拉丽莎家族的人不能信。” 白尼利面露不愉：“能猜到全局，那是我聪明。拉丽莎家族是从根上就烂了，但再烂的根也能生出一、两片好叶，我和我母亲很干净。而且就当下的情况，正好我与你们有着共同的目的，这才是关键。” “我信他，”海音轻抚着乌黑黑的脑袋：“洛熙珮妮腹中的种子胚芽正在形成胚胎，待胚胎成型，你就可以去见她了。” “我来得真是巧，再晚怕是要出事，”费舍尔的气息还在不断地增强，白尼利闪身来到博瑞跟前，见其双目紧敛在咬牙抵抗，出言道：“不要强撑着，让费舍尔出来吧，容我跟他说几句话，后他自己会隐去的。” 此刻博瑞也难受得很，看向海音，见她点首，便泄了一口气。 艾丽莎瞬闪挨到海音身边，亲眼看着博瑞瞳孔中的黑蕊七瓣花消散，金光立时外溢，只五秒他的眼神就变了。 白尼利直视那双流溢着明黄的凝血瞳：“很高兴见到你，费舍尔巫祖，我是白尼利，泊伊·拉丽莎的儿子。” “我知道，”“博瑞”想动，可惜血统上的压制并未解除，转眼扫过在场的各位，目光定在乌发黑眸的海音身上：“奥斯汀·柯雷尔呢，怎么不见他？” 你眼瞎，窝在海音臂弯处的乌黑黑连看都不想看费舍尔，他和西海所受的苦都拜这混蛋所赐。 海音轻笑出声：“好久不见，费舍尔。” 上下打量着海音，费舍尔笑了：“知道我此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招惹西海·德西，”海音将乌黑黑放到肩上，轻捻着生灵指环，垂目看着指环上的黑色曼陀罗。 “不是我要招惹她，”费舍尔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的狼狈：“我没那么傻，在见到西海·德西时，我就已经感知到她的灵魂比我要强大。可那个时候，费考突然夺回了身体，对西海·德西施了灵魂投影。” “不是你？”艾丽莎愕然了。 “这很奇怪吗，”费舍尔冷哼一声：“费考是双子魂中的一魂，我会的他自然也会。” 海音心里倒是有个猜测：“你认识琼思琦吗？” 听到琼思琦这个名字，“博瑞”愤怒得五官都扭曲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影魂术，”没错，费考之所以招惹上西海·德西就是受影魂术的影响，“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海音接过话，直面费舍尔如利刃般的眼神：“琼斯部落的上任族长柏丝莉与你们拉丽莎家族的一个男子，诞下了一个双子巫人，琼思琦融合了那婴孩的双魂，现她是乔利拉。” 白尼利双目一沉，这事想来是海音·德西刚摸清楚的，他还不知道。 海音看了一眼白尼利，回望费舍尔：“她比你幸运，我也很荣幸见识过了影魂术。” 费舍尔盯着海音的脸看了足有十秒，才滚动眼珠子，目光下落：“你戴着西海的生灵指环，她即便是得了你的连根发，也控制不了你。除非故技重施，撸下你指上的生灵指环。” 原来西海巫祖的生灵指环是这么丢失的，海音笑了，抬起左手竖起大拇指：“这次她撸不下来了，”没想到生灵指环不但能助她沟通物灵，还会护她灵魂。 闻言，费舍尔也没多想，放开五感，感知着周遭熟悉的气息，看向白尼利：“待洛熙珮妮腹中之子稳定后，你去将她体内我的气血剥离收入其背脊中的那根骨脊中，后把骨脊融入那个孩子体内。” 从出生到现在，他就从未拥有过一副属于自己的身体，费舍尔·拉丽莎只能靠恶毒让世人知道他的存在，轻眨了下眼睛：“只要你们护着那个孩子平安诞下，我会自愿离开博瑞·霍尔的身体。” “希望你说到做到，”里里自地牢中走出。 “奥斯汀·柯雷尔回归了安德烈王城，博瑞·霍尔的身体就不好用了，”费舍尔瞥了一眼里里，后再次望向海音：“你欠我一根乌灵魂索，博瑞·霍尔已经付过钱了。” 海音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看情况吧，万一到时战况激烈，你可能也不需要乌灵魂索。” “我不会死，”费舍尔太了解德西女巫了：“我的那根乌灵魂索，你必须要炼制，”他要将自己的灵魂和身体牢牢地锁在一起，“不炼制，你就退钱，退给我。” 大白天的这梦做得挺美，站在海音肩上的乌黑黑觉得费舍尔该回去休息了，抬起右翅挡住他的小鸟脸，右眼中下起了血色花雨。 “呃，”七瓣花冒出来吞噬了瞳孔中心的金光，费舍尔也没挣扎，只是冷嗤一笑：“过了万年，奥斯汀·柯雷尔还是谈钱就翻脸。” 第102章 什么谈钱就翻脸, 他压根就没给过这混蛋脸面。乌黑黑掩去眼中的血色花雨, 装作抹脸将翅膀收回，瞅了瞅在博瑞瞳孔中心盛开的黑蕊七瓣花，撇过鸟头，他的血蕊七瓣花最美。 夺回身体，博瑞舒了一口气, 细细感知了下，真如白尼利所说, 费舍尔的灵魂自己隐去了, 试图动了动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地屈起手指，血统上的压制撤了：“你们跟费舍尔达成共识了？” “算是吧，”艾丽莎打量着博瑞：“费舍尔并不想与你共用一个身体, 他已经盯上洛熙珮妮肚子里那个孩子了, ”说到孩子她突然想起来, 扭头看向刚出地牢的里里, “胚胎成型了？” 她这一问，在场诸位纷纷凝神感知，只是相比于那强而有力的胎心勃.动, 弥漫在空气中浓郁的费舍尔气息才更惊人。 海音看向白尼利：“我陪你一起下地牢。” “也好, ”白尼利抬脚就到了地牢入口，洛熙珮妮的肉身真的非常适合蕴养骨脊之类的凝血物。 昏暗的地牢中充斥着甜腻味道, 跟在白尼利身后的海音目睹一道血色幻影轻而易举地穿过铁网, 现身于铁牢外。而里里的部属——梵迪啦却呆愣愣地站在空了的琉璃缸旁一动不动。 见到一身白袍的白尼利, 洛熙珮妮下意识地后移，直觉告诉她这个青年男巫很危险，双目紧盯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青年，手覆上小腹，厉声呵斥道：“海音·德西，你是死的吗，还不将他撵出去？” 海音扭头去逗弄站在肩上的乌黑黑，幽幽说道：“你就当我是死的吧，”她已经忍她很久了。 盯着洛熙珮妮那双透着金色的血琥珀眸看了很久，白尼利没感觉出什么异样，瞥了一眼呆立在铁牢中的血眸安德罗氏女子，便取出了血色琥珀，正想施咒，就闻一声怒喝，“原来是你偷了我的血琥珀。” 白尼利蹙眉，这个女人真吵，看都没看她，弯起双唇轻语道：“你喜欢这东西就好，不要急，它很快就是你的了，”右手一松，双唇微动，生涩难懂的巫咒在地牢中响起。 站在白尼利之后的海音，依旧是神态悠然地抚弄着乌黑黑的鸟头。这段巫咒她在三十六年前就已经听过，祖母自阳山明石中提炼费舍尔血液时所吟唱的便是这段。 看来白尼利带来的这块阳山明石中的血应是被费舍尔用灵魂蕴养过，只有如此，他才能利用这滴“活血”助养在洛熙珮妮背脊中的那截骨脊收拢费舍尔气血，后引导它融入洛熙珮妮腹中之子体内。 虽听不懂白尼利话中的深意，但洛熙珮妮见那血色琥珀中的红伴着那难听的巫咒声慢慢地流动了起来，心不受控地揪起，潜意识在让她快逃。 化作血影，瞬闪自白尼利身边掠过，白尼利眉眼含笑，纹丝不动。海音双目微敛，上挑红唇，意念一动，结界立起。嘭的一声，血影撞到了泛着幽光的透明结界上，慌忙调转方向，掠去再次被结界拦下。 “海音·德西，放我出去，”血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洛熙珮妮的声音中透着焦急和愤怒：“贱人，我让你放我出去……” 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也没什么意义，海音只当没听到，继续逗着乌黑黑。 可她不在意，某只小气鸟却容不得。这个讨厌的女人比一万只乌鸦还吵。乌黑黑左眼中心隐现一比针尖还小的凝血小点，让正在四处乱撞的血影瞬间消散，洛熙珮妮的身影藏无可藏。 阳山明石中的血色朝着石头中心聚拢，很快凝成一滴泛着金光足有成人指甲盖大小的血液。在白尼利停止施咒的瞬间，阳山明石崩裂，血液飞出，自动自觉地投向紧贴着结界全神戒备的洛熙珮妮。 “滚开，”此刻洛熙珮妮终于明白白尼利刚那话的深意了，他要将这滴来路不明的血融入她体内，险险避过，惶恐地朝着海音靠去：“救我……救我的孩子。” 海音撸下一根断发，捏着发的两指一捻，乌发成银丝破空缠上洛熙珮妮，立时将其绑缚成蚕蛹，逮着机会，泛着金光的血液毫不犹豫地自她身后穿入背脊。 啊…… 凄厉的惨叫声震得地牢都微微颤了颤，白尼利抬起双手，打着奇怪的手势，瞳孔中明光外溢。 上一次剥离母亲的灵魂时，他的心似被吊在高空，连呼吸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就怕有什么差池。这次剥离费舍尔气血，也许是有了类似的经验，他倒是心稳得很。 “啊……救命，”洛熙珮妮双目暴凸，她的体内似有无数双手在翻检她的血肉，抽离一些东西，深入骨的疼痛刺激得灵魂都不得晕厥：“放了我……我什么……都都听你们的……” 太晚了，海音抱着乌黑黑，看着倒在地上已动弹不得的洛熙珮妮。若当初她在离开瑞德尼庄园后，不去贪求奥斯汀，也就不会遇上温蒂丝·拉丽莎、她以及白尼利，那么今天便没她什么事了。 洛熙珮妮体内费舍尔的气血被一点一点地剥离，收拢进其背脊中的那一小截骨脊中。她眼眸中的金色渐渐地褪去，呆立在铁牢中的梵迪啦也摆脱了灵魂控制，不支瘫在了地上大喘着粗气。 地牢外，博瑞听说费舍尔竟向小德西要炼制乌灵魂索的钱，是一脸的复杂：“他也想链接灵魂和肉身？” “正常，”里里轻摇着血玉骨扇：“费舍尔生来就与费考共用一副躯壳，费考占着主魂的位置，只有他相让，费舍尔才能控制那副躯壳。后遇上西海，西海抹杀了费考的灵魂，但也没放过费舍尔。说起来费舍尔从诞生到现在，他就是一抹游魂。” “里里说得对，”艾米叹气：“其实他也挺可怜的，若我是他，也会渴望拥有一副完全属于自己的肉身，” “虽然费舍尔可怜，但以他所干下的那些事，却并不值得原谅，”艾丽莎一直在注意着周遭的气息：“这次是为了博瑞，我们成全他一次，之后便只是敌人。” 里里轻笑摇首：“之后还是看情况吧，有合作的余地还是可以合作，毕竟我们现在是大敌当前，琼思琦、琼思莉姐妹很难对付。” “费舍尔的气息在减弱，”博瑞扭头看向地牢入口处。 “我怎么觉得费舍尔早就盯上洛熙珮妮了？”威尔森用手大力耙着晕乎乎的脑袋，紧皱双眉问到艾丽莎：“你还记得十六年前在斯特林庄园东孚杉林里的事吗？” 近日艾米跟这头傻狼走得有点近，艾丽莎冷哼一声：“当然记得，那日你拼死也要英雄救美，还伤了我的一个部属。” “你只要说记得就行了，”威尔森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艾米，见她神色自然，他心里又发堵，这位不会真的只是半夜寂寞了想拿他当消遣吧？ 自嘲轻笑，威尔森揉搓了一把脸，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当时只是瞧热闹，瞧完了便想离开，可不知怎么的就掺和了进去。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洛熙珮妮应该已经身具费舍尔的灵魂特性。” “真是难为你了，”这还用摆出来说？艾丽莎真觉艾米和威尔森不合适，两个都太蠢，不过蠢不影响情到浓时做点有趣的事享受欢.愉，正经过日子还是不要了。 聚拢了费舍尔气血后，那小截骨脊便化作一缕金红色的血顺着经脉进入了洛熙珮妮的宫神宫。 待血融入那个仅有鸡蛋大小的胚胎中，白尼利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面上已无血色，双目却晶亮得耀眼，长舒一口气：“雌琥母体果然是怪异得很，好在我现在的境界不低，又有那滴血相助，”总算是将费舍尔的气血自洛熙珮妮的血肉中剥离了，“以后她不可再借助费舍尔的气血操控旁的生命了。” “这样最好，”海音一步上前，看着全身汗湿刚刚晕厥过去的洛熙珮妮：“三十六年前在原阿纳斯塔城外，我就想杀了她的，是我祖母拦下了我。” “三十六年前的事，我母亲有跟我提过，”她很不齿，更是为墨林、西雅姐妹感到痛心，白尼利感受着来自洛熙珮妮腹部的勃.动：“乔利拉是双子巫人的事，你跟我详细讲讲。” 海音没有拒绝：“这事也是刚查出来，琼斯部落有一条规训，部落男女不得与拉丽莎家族通婚生子。” “哼，”白尼利冷嗤一声：“从这一点就可说明，拉丽莎家族在承受双子圣灵诅咒的反噬，”而能让玛尔大陆的两位绝对至强者都束手无策的邪恶诅咒，那反噬的力度可想而知，“我们去你房间细谈。” “好，”海音正在等着他这话，蒙拉丽既然已松口，那很多事情就只待查证了，转眼看向神色凝重候在结界外的梵迪啦，抬手撤去结界：“这里就交给你了。” 结界撤去，梵迪啦没有再感知到那股强烈的迷.幻感，明白洛熙珮妮不会再影响到她，心情顺畅了些许，俯首应道：“请海音领主安心，梵迪啦会照顾好洛熙珮妮小姐。” 海音抱着乌黑黑走在前，出了地牢，正欲转身上楼，不想白尼利刹住了脚，“亚历桑德拉公爵呢？” “他回安德烈王城了，”里里来到海音身边，看着白尼利，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到亚历：“你寻他有事？” 白尼利淡而一笑：“我在来这的路上，遇到亚德·阿纳斯塔了，他要我帮他，在我拒绝后，他便下令让一群血统一般的安德罗氏杀我。” “你这是要告状？”里里敛目，面上露了笑。亚德·阿纳斯塔与白尼利一起长大，他很清楚白尼利的战力，有此行为是在做样子吗？ “我不是要告状，”白尼利看向里里：“那时我心情正好，在杀了那群安德罗氏后就走了。走了大概有五千英米，风雪突然变大，使得我心情莫名低落，便又回头想着顺便把亚德·阿纳斯塔也杀了……然后就见到一位披着金琼花纹血色斗篷的血眸安德罗氏女子，并且我还认识她。” “金琼花纹血色斗篷？”艾米瞥向她大姐。 察觉到蠢货妹妹的目光，艾丽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干什么，我是喜欢血色斗篷，但却极讨厌金琼花。” “是谁？”里里直觉那位血眸安德罗氏女子她也认识。 白尼利没拐弯子，直说了：“莫莱恩·斯特林的母亲，洛塔·卡拉尔。” “不可能，”博瑞率先出了声：“不提洛塔·卡拉尔被关在斯特林光狱中，就说其心脉被奥斯汀种上娑婆拉耶母树种子，除非奥斯汀亲自取出，否则她必死无疑。你怎么可能会在外见到她？” 里里沉默不语，蹙眉深思。 “金琼花，乔利拉和琼思莉都喜欢在袍子上绣琼花，”海音倒是相信白尼利：“其实在斯特林光狱中见了莫莱恩母子后，我一直都有疑惑，世上真的有母亲在面对着亲生骨肉之死时无动于衷吗？” “她回头看了我，”白尼利接着道：“我朝着她说了一句，‘莫莱恩的母亲，洛塔·卡拉尔，’她虽然没有点首或是出声应话，但我看她的神色便知是默认了。” 艾米眨了眨眼睛：“然后呢，你们没打起来吗？” 白尼利不想回答这个没意义的问题：“她拧断了亚德·阿纳斯塔的脖颈，慢悠悠地走在雪地上。我回到那里时，她驻足仰首看天。若是不想让我见到，完全可以立时离开，我也不会去追。” “亚德·阿纳斯塔估计是想走莫莱恩的路了，”里里眼神有些冷：“若你见到的那位真的是洛塔·卡拉尔，那能骗过我和亚历的，便只有同胎双生女，血统难辨，”怪不得关着的那位一点都不心疼莫莱恩。 “我也是这样想的，”该说的事已经说完了，白尼利径自走向楼梯口，海音见状跟上。 威尔森看着那两位上了楼，推了推边上的艾米：“你不跟上去盯着？小德西可是柯雷尔公爵明定的妻子。” “盯什么？”艾米撇了撇嘴：“不用我多管闲事，”海音抱着那只毒嘴乌鸦，跟谁独处都没事，“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洛熙珮妮了？” “对” 进了海音的房间，白尼利便直奔主题：“正如我们之前所推测的那般，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地并不在阿尔萨斯山脉，”抬手布下结界，“万年前，蒙拉丽的母亲曼蒂·拉丽莎游历大陆时认识了琼思莉，一开始她并不知道琼思莉还有个双生姐姐琼思琦……” 海音知道曼蒂·拉丽莎是拉丽莎家族的启巫祖，西海巫祖的手札中有提到过这位，天赋极优，为人看似柔和，实则极度好强，有一亲妹妹。 而据西海巫祖猜测，费舍尔、费考的母亲可能就是曼蒂·拉丽莎的亲妹妹曼莎·拉丽莎，只是一直未得证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曼蒂·拉丽莎和琼思莉都有意相交，她们两位很快就成了好友。后在经历了莫斯林钱行和安德烈王国的建立，西海·德西得了地理位置上佳的一大片森林，这两位都认为德西女巫是在踩着整个巫族上位，谄媚逢迎安德罗氏。” “这一点我不认同，”海音插话道：“德西女巫从来都只拿自己该得的东西。” 白尼利点首：“这仅是她们为对付西海·德西寻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光明巫族是不会承认阿波罗神的子女活在光明之下，会心生晦暗，”接着刚刚的话往下说，“有了借口还不行，西海·德西太强大了，不是她们所能及。” 血盟该上场了，海音轻掀眼皮，眼底幽暗，都是鼠辈。 “曼蒂·拉丽莎能认识德林西斯·康纳尔还要多亏了琼思莉的引荐，据蒙拉丽说，琼思莉从西海·德西的手下救过德林西斯·康纳尔。” “德林西斯·康纳尔与奥斯汀同天诞生，幼时是最好的玩伴。在娑婆拉耶母树林还未毁灭时，他骗取了奥斯汀的一滴血，利用那滴血将一颗活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融入血统中，”海音不屑道：“他的血统发生了异变，西海巫祖之所以追杀他，是因他凝成了奥斯汀的模样去欺骗西海巫祖，结果被识破了。” 原来德林西斯能躲过西海巫祖的追杀，是有琼思莉襄助，真真是哪都有她。 “琼思莉、德林西斯、曼蒂三者的关系因西海·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的霸道狂肆，变得越来越融洽。后来曼蒂·拉丽莎的妹妹曼莎·拉丽莎在成就祖巫之身前意外怀孕，还是双生男胎婴，曼蒂、曼莎姐妹因两子不是女儿有些不喜。” 讲到这里，白尼利又有点想念他的母亲了：“我母亲说她一直在期待着我和弟弟的到来，不奢望我和弟弟有多么好的天赋，只希望都能平平安安。” 海音心中涌起酸涩，白尼利对那个被他融合了的弟弟一直都很愧疚，但这并不怪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破除双子圣灵诅咒是对你母亲、弟弟最好的交代。” 白尼利点首：“你说得对，”换了口气，“大概是品出了曼蒂、曼莎对双子的不喜，琼思莉便提出融合双子，叠加天赋。我们想错了一点，拉丽莎家族仅是希望能得到一个天赋好的巫人，根本就没有期望这个巫人能赶超西海·德西。” “蒙拉丽与你说的？”海音有些不信，但想想又合乎情理，毕竟费舍尔、费考是一对双生男婴，而众所周知巫族女强男弱。若是一对双生女婴，叠加天赋，赶超西海巫祖倒还说得过去。 “不是蒙拉丽亲口跟我说的，”白尼利拿出了一卷兽皮：“她怕我不信，便将她母亲曼蒂·拉丽莎记载这事的手札兽皮给了我。拉丽莎家族所有有关双子巫的记载，在费舍尔被封印后就被蒙拉丽全部抹去，只留了曼蒂、曼莎手札中记载的事情原委。” 乌黑黑跳到海音的肩上，海音接过那卷兽皮，拆开细看：“万年前的祖巫之战后，拉丽莎家族咬口否认是为求强大巫祖有意融合双子，看来还真是一场误会。” “也不算误会，”白尼利望向结界外，目光穿过打开着的琉璃窗，入眼是一片雪白：“曼蒂、曼莎为求天赋上佳的孩子，融合双子是事实。琼思莉欺骗在前，固然可恶，但若她们对双子有爱，也不会上当。” “一错再错，”海音看着兽皮上的记载，连连摇首，人性之恶真是让她惊叹不已。 白尼利微眯双目：“为了融合双子，曼蒂、曼莎姐妹联合琼思莉寻了四十八对罗鬃双子婴。” “曼蒂、曼莎姐妹是真蠢还是假蠢，”海音翻到下一片兽皮，紧皱双眉：“什么样的启灵需要四十八对双子婴？她们都是修习巫术的，难道这点都看不破？” “装瞎，”想到结局，白尼利就不禁露了笑：“你知道曼蒂、曼莎姐妹是怎么死的吗？” 海音闻言一愣，她正在想这个问题，抬眼看向白尼利，观其神色，心中有了猜测：“肯定不是拉丽莎家族对外公开的那样，寿终正寝太便宜她们了。” 白尼利未直接回应：“如何融合双子，蒙拉丽还没交代，不过因顾及我的心情，告诉了我另外一件家族秘辛。费考在强夺了身体之后，对西海·德西施了灵魂投影，不但没成功，还被西海·德西给捕捉到了，追杀至阿尔萨斯山脉脚下。” 这事她听母亲提过，只是没这么具体：“后来西海巫祖就回了西海森林。” “对，西海·德西回了西海森林后，一月不出、两月不出，费舍尔预感不妙，”白尼利收回目光看向海音：“其实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打算吞噬费考灵魂了，因为他知道西海·德西迟早要找上阿尔萨斯山脉。而只有双魂融合，他才具那个实力与西海·德西一战。” “费舍尔还挺了解西海巫祖。” “很正常，”白尼利戏谑道：“世人大多都有一颗慕强的心，敬慕的同时又渴望着超越。如此试图去了解也就成了自然，譬如我，我也很了解你。” 他的意思是他在敬慕她。海音还未多想，一股刺痛自肩上传来，扭头看向啄完她又怒目瞪着白尼利的乌黑黑，顿觉应该把他扔出结界。 白尼利无视乌黑黑的怒瞪：“可因为吞噬存在很大风险，费舍尔感知有可能在吞噬之后，灵魂依旧以费考为主导。所以他决定在吞噬费考灵魂之前，先给自己报仇，杀了曼蒂、曼莎姐妹。” “弑母？”海音有点欣赏费舍尔了，西海巫祖的手札中可没提到曼蒂、曼莎姐妹的死，倒是菲欧娜领主的手札里有提到，“因为是家族丑事，事情又发生在阿尔萨斯山脉，拉丽莎家族对外隐瞒了曼蒂、曼莎的死。直至数百年之后，才以老死对外公布。” “这也是拉丽莎家族不愿提双子巫的原因之一，”白尼利心头畅快了：“曼蒂、曼莎姐妹死有余辜，她们的愚蠢不知道害苦了多少无辜的双子婴。” 海音明白了：“这也是你愿意复活费舍尔的原因之一。” “是，”白尼利仰首轻叹一口气：“可惜费舍尔在杀了曼蒂、曼莎姐妹后，受了重伤，不然他应该会找去北地，杀琼思琦、琼思莉姐妹。” “你的意思是费舍尔不知道琼思琦、琼思莉姐妹是琼斯部落的启巫祖？”海音讶异了。 白尼利摇首：“应该是不知道，毕竟曼蒂、曼莎也是在融合双子的当天才知道琼思莉还有一个双生姐姐，”怒瞪他的那抹目光还未挪开，无奈对上那双黑豆眼，“海音·德西比我大了十岁，你就放心吧，我对她没心思。” 第103章 不会放心的, 乌黑黑在心中腹诽着, 只要和小德西共用一个名户，他永远都不会对她放心，况且这拉丽莎家的男巫刚还拐着弯向小德西表达了敬慕之意，当他是聋的吗？ “你认定我们是纯洁的友谊，我很感谢, ”海音严肃认真地点到：“但请你不要强调我比你年长十岁，这会让我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明明她才将将步上她的生命轨迹。 “你不老, ”白尼利想说他刚那话仅是为了表明他的择偶方向，但见海音这么郑重，他就有点奇怪了：“柯雷尔公爵……，”话才开了个头, 就见瞪着他的那只黑乌鸦两小细腿一蹬, 瞬间穿过结界, 来到门口, 翅膀用力一扇，嘭的一声门开了。 “他去哪？” 海音看着乌黑黑气冲冲地出了房间，不禁勾起唇角笑着道：“去找正主过来和你仔细探讨下年岁问题, ”白尼利不提, 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码事，垂目继续看兽皮上的内容。 正主是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白尼利乐了：“那只乌鸦还挺可爱, ”转眼回来看向海音, “你会炼制灵魂载体吗？”他想为母亲炼制一副灵魂载体, 这样她的灵魂便不用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没炼制过，但知道怎么炼制，”海音抬首回视他：“你想要炼制之法，我们可以交易。” 白尼利闻言双目一亮：“你一直在查的城主府被清洗之秘，我想我知道，”他就喜欢海音·德西的爽快和大方。 “说说看，”虽然她对此已有猜测，但不是还没得到证实吗？转眼望向敞开着的门口，奥斯汀已倚靠在门框上，海音粲然笑起，噘嘴隔空予他一吻。 背对着门的白尼利见海音·德西突然这般，心中已有数，这是正主到了，转身望去，果然不见黑乌鸦，点首致意：“柯雷尔公爵，很高兴再见到您。” 奥斯汀穿过结界，站到海音身侧，对白尼利说：“我的生命很长，”若双子圣灵诅咒被破除，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年岁并不能给我和海音造成困扰。” 这是一个很正经的问题，得到“正主”的回应，白尼利也并不觉尴尬：“能长久相伴是最好，”看着眼前的这对无论是相貌还是实力都相称的两位，他真诚地献上自己的祝福。 海音笑道：“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在这个充满奇幻的世界，她只看脸看身段，钱都是其次，至于年岁？等再过个几百年，她可能都记不住自己的岁数。 白尼利点首：“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很小就被拉丽莎家族送到了亚德·阿纳斯塔身边，”回忆过往，很多事情当时不明白的，现在似乎没那么难懂了，“在洛奇·阿纳斯塔死后，亚德·阿纳斯塔与阿娜诗多是生活在原阿纳斯塔城。” “莫莱恩和葛莱瑞亚清洗原阿纳斯塔城城主府是因为双子婴吗？”海音只想知道这个。 “我不能肯定，但十之八.九是，”白尼利蹙眉：“就在你活捉阿娜诗的前一个月，我在城主府有见到过一对双子婴，亚德说那是阿娜诗庄园里奴隶的孩子，我没有多问。两日后，莫莱恩就来了。” “双子婴在城主府待了两至三日，足以留下气息，”海音鼓起腮帮子长呼一口气：“蒙拉丽呢，你没有问与双子婴相关的事吗？” “问了，”白尼利也不瞒海音：“为了让蒙拉丽开口，我将加利尼亚城郊的那对双子婴被带走的事栽到了拉丽莎家族身上。一开始，蒙拉丽只说她不知双子婴的事，更不晓得加利尼亚城郊有双子婴诞生。对此我表现地一点都不信，后便日复一日地拿话激她。” 海音能想象那样的画面，笑着打趣道：“蒙拉丽还好吗？” “好得很，”白尼利敛目：“有你之前在安德烈王城的铺垫，其实蒙拉丽已经对琼斯部落起了一丝厌恶的心，疑心应该是早就有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这很正常，”海音嗤笑：“毕竟双子巫的事，她母亲曼蒂、姨母曼莎都是主导。” 白尼利认同这一点：“我常常故意将你告知我的那些消息拿出来戳她的心、诈她。有两次她被激得都忍不住欲要杀我，不过都被西维尔拦下了，”当然他也清楚蒙拉丽不敢杀他，“就在五日前，蒙拉丽收了一只雀鹰带来的信后，突然来找我。” 海音知道白尼利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除了那笔交易外，我还问了一些事，”说到此白尼利沉凝了有五秒钟，才接着说：“在西海·德西抹杀双子一魂前，拉丽莎家族并不知道会有诅咒降临。诅咒降临后，拉丽莎家族在外游历的一对双生女巫相残死亡。” 双生都是有遗传的，既有费考、费舍尔这一对，那拉丽莎家大半还有其他双生。只是双生相残倒是让海音有些惊愕。 “在接到那对双生女巫相残死亡的消息后，当时的族长蒙拉丽意识到了不对，立马下令排查族内以及离族罗鬃人的子嗣情况。发现只要是同胎双生，都因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自相残杀，不是都死了，就是一死一活。” 竟是这样，奥斯汀敛下眼睫：“西海不抹杀双子一魂，双子圣灵诅咒便不会降临。没有诅咒，就不用承受反噬。拉丽莎家族与西海森林过不去，是因为此吗？” “您觉得可笑？”白尼利轻哼一声：“我也觉得可笑，问了蒙拉丽为什么不去找琼思琦、琼思莉姐妹？要知她们两位才是始作俑者。蒙拉丽说她去找了，发现琼思琦、琼思莉那对心灵相通的姐妹竟因西海反目成仇，便知她们破解不了诅咒，就转身回了阿尔萨斯山脉。” 听到此，海音已经能猜出是什么让蒙拉丽不再追究双子圣灵诅咒了：“不过百年，西海巫祖离世，后琼思琦又死了，蒙拉丽心存了侥幸。强大的巫祖一个一个死了，而费舍尔的灵魂还存在着。” “在见识过西海森林的强盛后，她又怎么会甘心放弃带领拉丽莎家族登临玛尔之巅的机会？”奥斯汀只觉这是不知所谓：“从此复活费舍尔变成了蒙拉丽的执念。” “这是本末倒置，”海音不掩不屑之态说道：“想要登临玛尔之巅，那就自己努力修习，提升实力，为何要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一抹被封印的灵魂上？” 白尼利附和道：“你说得对，是她们看不清。”既遭受了那么重的反噬，在他看来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破除诅咒，可蒙拉丽呢？想法就比较天真了。 “三十六年前在知道我母亲怀了双胎时，蒙拉丽和啵伊尔激动了一夜。时隔万年，拉丽莎家族又有双子将要降临，她们以为双子圣灵诅咒的反噬已经结束了，”说到此白尼利都觉可笑，双眸没了清澈，变得深沉，眼底藏着痛：“过了三月，我和我弟弟开始融合，母亲以为是啵伊尔和蒙拉丽下的手，几近疯狂。” “蒙拉丽和啵伊尔当时应该也有惊惶，只是在惊惶之后，她们又有了别的打算，”海音脑中浮现出那个晚上泊伊拦下西海森林的马车，乞求她母亲时的情境。那时候的泊伊是绝望的，而导致她绝望的是蒙拉丽和啵伊尔的态度。 “我出生时，琼斯部落的葛莱瑞亚就在阿尔萨斯山脉，”白尼利语调变冷：“费舍尔夺我之身失败，葛莱瑞亚逼迫蒙拉丽下令让费舍尔杀了我。蒙拉丽没同意，让葛莱瑞亚要杀就自己动手，她不敢。” 这些都是蒙拉丽告诉他的，为了赢得他的信任，她还向阿波罗神发了誓言。白尼利追踪双子圣灵诅咒之秘这么多年，也不是一无所知，自是能分辨她所说的是真是假：“你们知道费舍尔、费考是哪一天出生的吗？” 海音扭头看向奥斯汀，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 “十二月十二日，”原白尼利也想不到这个，但前段日子海音·德西传信予他问询琼斯部落买粮之事，看到十二月二日，他突然意识到这两个日子只相差十天。 “十二月十二？”海音蹙眉低声呢喃着：“十二月二日，十天，”双目蓦然大睁，“巫族的净身洗礼就是十天。” 她满周岁的时候，母亲用月华洗涤她的肉身，说是洗去身体里的污秽。效果不过，那十天她日日多拉一次便便，舒服极了。 “启灵前，当事者一般都要进行一次为期十天的净身洗礼，”白尼利眼底没了平静：“虽然蒙拉丽还没告诉我费舍尔和费考是如何融合的，但我几乎能肯定那些被买走的双子婴会遭受与费舍尔、费考一样的悲惨，”就像他和弟弟。 “双子融合，”奥斯汀眼神微动：“三个月前我和海音在琼斯部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地方遍布着一百多根高矮不一的石柱。靠近那里，我体内的双子圣灵诅咒便会迅速苏醒。海音用暗冥火爆裂弹砸向那地方，琼思莉和乔利拉拼死守护。” “难道是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地？”话刚说完，白尼利又否认了：“应该不是，我结合了目前所掌握的消息，直觉和根据消息推理出的指向都是木耷拉山岭，”那为什么那个地方能唤醒双子圣灵诅咒？ 海音将看完的兽皮传给奥斯汀：“双子婴融合后会形成什么？” 这话一问出，白尼利就沉默了，脑中臆想出的画面令他很不适。 “双生婴孩的融合和双生胎婴的融合应该不太一样，”奥斯汀垂目看着兽皮上的记载。 白尼利接上话：“双生胎婴的融合是强的一方吞噬掉弱的一方，后会以人族的形式诞生。双生婴孩的融合，怕是两个都不能活。” 海音点首，两个健康的婴孩融合，无论是哪一个活下来都是罪恶，心口有点发堵：“拉丽莎家族还在帮琼斯部落找寻双子婴吗？” 白尼利摇首：“蒙拉丽说在费舍尔、费考诞生后，不知道曼蒂、曼莎是不是意识到被骗了，开始疏远琼思莉，所以拉丽莎家族在双子巫出生后就没有再沾双子婴的事。”他想她们应该也是怕了。 “都疏远了，后来竟又合作，看来是图谋极大，让她不惜赌上拉丽莎家族，”海音面露讽刺：“作为光明巫族一支势力的领头人，蒙拉丽真的不合格。” 大概地浏览了一遍兽皮上记录的事情，奥斯汀抬首问道：“你有想过重建光明巫族秩序吗？”现在的光明巫族，真的是脏得很。 闻言，白尼利下意识地看向海音，见海音正盯着他，才了然奥斯汀·柯雷尔是在问他，不禁一愣面露愕然：“我从来没想过要领导光明巫族，而且巫族一向是女强男弱，那群光明女巫是不会对我俯首的，况且我还是她们又惧又不齿的双子巫人。” “你都没想过没去做过，怎么知道她们不会臣服于你？”奥斯汀看着白尼利，浅笑说道：“你母亲泊伊·拉丽莎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光明女巫。若不是因为双子，以我了解到的信息，有九成的可能，她会从索菲娅·拉丽莎手中接过光明神杖，成为光明大祭司。” 其实若不是泊伊·拉丽莎身中诅咒，由她来领导光明巫族也不错，还能牵制白尼利。 海音不掩对泊伊的欣赏：“能入得我母亲眼的光明女巫，她是其中之一。只是她对光明巫族应该是非常失望，不然也不会在绝望时向一位黑暗女巫求救。” 这一言算是触动了白尼利冷漠的心，他知道海音·德西是故意的，但却说不出任何可用来反驳的话。 “我们合作，”奥斯汀将兽皮还给白尼利。 白尼利接过兽皮，将它们卷起捆好：“我代表不了拉丽莎家族，”也不想代表。 “我们不是要与拉丽莎家族合作，仅是与你，白尼利·拉丽莎合作，”奥斯汀握住海音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捏了捏：“之前你与海音仅为私人合作，现在则是三方合作，西海森林、安德烈王国、白尼利·拉丽莎。” 海音听完这话，深觉握着她手的这位内里太黑，这是准备要将光明巫族的烂摊子扔给白尼利去收拾。 “为什么？”白尼利心绪确实生了起伏，奥斯汀·柯雷尔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很清楚，过去不止一次地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达到他的高度，但却没料到奥斯汀·柯雷尔会这么早就肯定了他。 “因为你值得，”奥斯汀直言不讳道：“光明巫族有存在的必要，安德烈王国和西海森林都没有想过要覆灭光明巫族。既然不能覆灭，那为了日后能少点麻烦，最佳的做法便是支持一位有能力有手段，品性又好的巫族人上位，而你是首选。“ 这摆明了说就是利用他管束光明巫族，白尼利撇了撇嘴：“你不用说得这么好听，容我想想。” 海音倾身上前，拍了拍白尼利的肩：“不用想了，我和你合作得不愉快吗？”承受着白尼利的冷瞥，她笑着道，“三方合作只会更愉快，而且还能相互照应。” “我不需要什么照应，”白尼利后退一步，避开她的爪子，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这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挖坑让他跳，他要好好权衡一番。且太快答应，会给他们一种他很乐意合作的错觉。 “是，你是受双子圣灵庇佑，谁都怕双子圣灵诅咒，”海音舔了舔唇：“但万一就有那眼瞎的呢，你总不能让你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白尼利抬手指着自己的一头金发：“我母亲不是白发，我也不是黑发，”她眼神也不好。 “你母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奥斯汀将海音拉回，揽在怀中。 真不愧是领导安德罗氏万年的王，奥斯汀·柯雷尔说的正是他所求，白尼利抿了抿嘴，又沉凝了一会才点下了头。 奥斯汀知道他会同意：“乌黑黑才七岁，正是爱胡闹的时候，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还请多多包容他。” 乌黑黑是那只黑乌鸦，白尼利瞥了一眼眼神飘忽的海音：“让海音·德西把炼制灵魂载体的方法给我，我就多多照顾他。” “呵呵，”海音哼笑两声：“他不会要你照顾，只会一天十八次地光顾你，向你讨债，”既然已经达成合作，那现在就该谈谈接下来的安排了，“十二月二日，琼斯部落买粮进仓的那天，‘费舍尔’会醒来。” “你不是说米勒公爵安排的‘双子婴’被狼人识破了吗？”换位思考下，白尼利以为琼斯部落肯定会有所应对。 奥斯汀看了一眼海音：“是识破了，但现在双子婴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按原计划行事主要是为了将我身中双子圣灵诅咒的事曝出，能找到双子婴那是最好。” 想到地牢还有一个洛熙珮妮，白尼利立时就明白他们要干什么：“我会借费舍尔引蒙拉丽领着拉丽莎家族的女巫来马莎尔城。如果有必要，我希望你们能允许费舍尔再醒来一次，如此也能杜绝蒙拉丽生旁的心思，一心争夺那个孩子。” 第104章 “可以。” 虽然拉丽莎家族是琼斯部落推出来的靶子, 但能霸着光明巫族第一大支这么多年, 还是有一定的实力做底。奥斯汀可不希望以巫祖蒙拉丽为首的拉丽莎家族在这个时候助益琼斯部落与血盟。 昏睡了两天，洛熙珮妮终于醒来了，神智刚归位，她就感知到有哪里不对。昏厥前的经历涌至眼前，翻身双手撑地立马爬了起来。 此刻地牢就只有她一人, 手覆上微微隆起的小腹，闭目细细感知, 那股奇异的力量不见了, 惊惶睁开双目扑到铁网上大吼：“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海音·德西你出来……我要见奥斯汀·柯雷尔公爵……” 隐在暗处的梵迪啦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洛熙珮妮，便继续闭目养神。 从白尼利那得知洛塔·卡拉尔的消息后，里里便给身在安德烈王城的丈夫传了信，这两日则配合迪肯时刻关注着琼斯部落买粮之事。米勒姐妹和博瑞也在做最后的准备。威尔森也没让海音失望, 确定了助琼斯部落的狼人来处。 “利兹部落, ”海音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我记得利兹部落的首领是兰德尔·利兹, ”亚历山大与姨母大婚时, 她在斯特林庄园见过。 “记得不错，”威尔森不掩对兰德尔·利兹的厌恶：“在没查之前，我就猜到是利兹部落, 说不定前些年萨哈家族女子的失踪也跟利兹部落有关系。反正即便萨哈家族是利兹部落狼人的罗鬃后裔, 兰德尔也不会高看这个家族一眼，那就是一个极度自私且手段狠毒的老狗。” 海音扯起唇角：“他是不是一直想要吞掉麦克亚当银狼部落？” “想, 他祖辈就在想, 想了快万年了, ”威尔森不屑道：“那就是做梦，”现他还担心一事，“我怕兰德尔会通过琼斯部落，与血盟勾结，让萨哈家族步上夏洛蒂部落的后尘。” 若真是这样，萨哈家族近万罗鬃族口怕是要遭殃。夏洛蒂部落还有一个实力强悍的艾达·夏洛蒂收拾残局，可萨哈家族呢？ 萨哈家族一直都依附利兹部落，威尔森所担心的事也正是海音在思虑的，“十六年前，你们追查女子失踪事件，有留族人在兰克福城吗？” “没有留，”威尔森不明海音为何要问这个，老实回答道：“不过倒是四个族人以前就生活在兰克福城，他们血统不是很纯净，而落居在兰克福城的狼人也多，所以融入得很好。十六年前，我领着一群部众入兰克福城查探萨哈家族，他们提供了不少帮助。” 海音浅笑：“老办法，放出利兹部落勾结琼斯部落以及血盟的消息，请那四位狼人帮忙关注兰克福城的动向。等确定了萨哈家族的态度，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好，”这个他在行：“我这就传消息给他们。” 送走了威尔森，窝在床上的乌黑黑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有些人族是怎么想的，都喜欢与虎谋皮？”他们是不拿自己当人族，还是觉得血盟的那些安德罗氏咬不穿他们那金刚不坏之身？ 与虎谋皮，还真说到点上了。海音轻捻着握在手里的地心银石：“还有七天就是十二月二日了，迪肯说这次琼斯部落依旧是从莫斯林商行购买的粮食，莫斯林商行已经开始调度。” “蒙达拉城的‘双子’被识破，以琼思琦、琼思莉姐妹的聪明，必是已经知道我们摸到了双子婴的边，”乌黑黑扭头看向窗外：“如果你是她们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海音最近一直都在想：“你说我们在琼斯阳石林园看到的那些柱子可以挪吗？”她的宝贝要是被外人窥视到了，首先想的便是换个藏宝地。 “有可能，”乌黑黑用翅膀抹了两把脸，鸟头有点不够用：“那些柱子不会真的跟双子婴有关系吧？” “如果挪，会挪到什么地方？”海音微微眯起双目，细细回忆那夜在琼斯阳石林园看到的景况，手指在地心银石细腻的表层来回的磨搓：“石柱周围有很多阳石。” “阳石最大的作用就是凝聚日晖，”乌黑黑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既是用阳石凝聚日晖，那地方应该还是处……阳地。” “阳地” 海音和乌黑黑几乎是异口同声，一人一鸟对视着，他们怎么把阳地给忽略了？ “去白尼利那，”乌黑黑是人尽其用：“拉丽莎家族应该有玛尔大陆上相对较全的阳地分布图，我们就寻这附近的，碰碰运气。” 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海音上前捞起乌黑黑便闪身穿过房门，去了二楼。因为合作已经达成，为了白尼利的安全，他暂时与他们同住。 “阳地分布图？”他还真有：“这附近被记录的阳地，除了琼斯阳石林园，其他的都在木耷拉山岭里，我们不能进去，”至于琼斯部落的女巫，他就不敢肯定了。 “既然木耷拉山岭里有阳地，那为什么琼斯部落会将那些柱子放在琼斯阳石林园？”能让琼思琦、琼思莉姐妹拼了命的守护，那些柱子肯定非凡，海音直觉不是她们不想将那些柱子放入较为隐蔽的木耷拉山岭，而是不能放入。 “马莎尔城，除了琼斯阳石林园和木耷拉山岭，就没有别的阳地了？” 白尼利蹙眉：“可能有，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拉丽莎家族绘制的阳地分布图并不完整，”罗鬃人村庄分布图倒是非常完整且精确，想到就不禁自嘲一笑，“还有七天，我会在东南一带走走，寻……” “不用，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海音已经有法子：“阳地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黑暗物灵较少，”她可以沟通黑暗物灵，那寻找阳地也便不是什么难题。 晴了几日的天，在十二月一日的下午突然变得暗沉。接到安德烈王城传来的消息，里里瞬闪至城堡三楼，正巧海音自房间走出：“我还想去寻你。” 瞟了一眼霸着海音右肩的乌黑黑，里里目光下落看向扒在海音臂膀上的那只尖牙黑蝙蝠，心中一动：“我也有事要与你说，是关于洛塔·卡拉尔的。” “进房间说，”海音侧身让路。 入了房间，门一关上，里里就等不及问道：“西雅还好吗？” “好，”海音将尖牙黑蝙蝠带来的消息一点不漏地吐露：“我大嫂说姨母的胎已经稳了。在胎婴进入三月时，姨母有出现轻微腹痛，她立马融了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腹痛就消失了。” “胎婴满三个月，成长的速度会变快，”里里并没有因海音的话就心安：“奥斯汀给的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她有用吗？” 海音摇首：“没有，我姨母的意思是暂时先用你寻的那些，奥斯汀给的那颗留到快生产时再用。” “这怎么能行？”里里看向闷声不吭的乌黑黑，对海音说：“你给西雅传消息，让她不要有顾虑，出现不适定是因为胎婴气血匮乏，”那孩子是自然孕育的，即便自身气血不足也不会伤了母体，只会选择脱离母体，“按照这个速度，带回去的种子应该不够。” 看着他干什么，乌黑黑微仰起鸟头说道：“亚历山大又不是我生的，我是不会平白为你凝聚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给钱倒是还可以考虑下。” 里里冷笑两声：“我看着你没死，心里高兴，”双手抱臂望向海音，她们为什么要一直忍受这只小鸟？ 海音苦笑，一把将那只被惯得都快上天的小鸟抓下肩，抱在怀里捏着他的鸟嘴，安抚里里道：“你不用担心种子不够，洛熙珮妮的消息一流出去，我们就不会缺种子。” 里里点首：“我已经让亚历布控斯特林名户下所有的领地，静候血盟动作，”亚历山大的这个孩子，她必须保住，“被关在斯特林光狱中的那位是洛姬·卡拉尔，她开口了。不过亚历说了，洛姬·卡拉尔交代的东西不能全信。” “她说了什么？”海音对洛塔、洛姬这对安德罗氏双生姐妹还挺敢兴趣，已设想了与洛塔·卡拉尔遇上时该说些什么。譬如莫莱恩的求死，以及洛姬·卡拉尔对莫莱恩的教育和漠视。 “她说她不是没有感情的草木，”里里对此很不屑，轻嗤一声：“会那般对待莫莱恩完全是因为怕，怕自己会舍不得，而血盟是不允许她对莫莱恩生出任何疼惜之情。” 海音摇首：“这话我不信，莫莱恩被关了十六年，不开口，除了愧疚与惧怕，洛姬·卡拉尔也是关键。在死前，莫莱恩两次说到重点都被洛姬·卡拉尔打断。她对莫莱恩根本就没有情，完全是将他当作一颗棋子。” 这些等哪日见到洛塔·卡拉尔，她定据实相告。 “亚历也不信，他现在都恨不得活撕了洛姬·卡拉尔，”里里非常理解亚历的心情，若换作是亚历山大犯了大错，她就算是与奥斯汀翻脸，也不会让他真要了亚历山大的命，深叹一口气：“洛姬·卡拉尔说她是血祖罗莱奎·拉尔的孙女，之所以接近亚历，是为了复仇。” “复仇？”海音不太信。 里里冷哼一声：“不是报复亚历，是为了报复我，”望向海音，“西海在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后，因灵魂和肉身被诅咒侵蚀得厉害，便把主意打到了生机母树，也就是娑婆拉耶母树上。正好那时我掌握了一个血祖的信息，就告知了西海，与她联手剿灭了那个血祖。” 海音了然了：“那个血祖就是罗莱奎·拉尔？那金琼花纹呢，她怎么解释？” “她说她姐姐喜欢金琼花，”里里撇嘴笑了：“满嘴谎言，就这些谎言，还是亚历说我们已经逮到洛塔·卡拉尔，她才吐出来的。” “那亚德·阿纳斯塔呢？” 提到亚德，里里就不禁笑了：“这位就更有意思了，留了一封信，私自出走。若不是亚历找上阿娜诗，阿娜诗都不知道她孙子与琼斯部落和血盟联系上。” 留了信，海音品着里里面上的神色：“他将他的行为美化了，欲要给安德烈王国当暗子，渗透进血盟和琼斯部落？” “恭喜你，全对，”里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有一种感觉，被一只爬虫类的东西给轻视了。 “欲要做墙头草，”海音被亚德·阿纳斯塔的幼稚给愉悦了，笑着走至窗边：“下雪了。” 里里转身看向窗外：“这场雪估计会下很久，明天你和奥斯汀出城要谨慎一点。” “会的，”海音敛目，看着外面随风乱舞的雪花。根据附近黑暗物灵的分布，她和白尼利已经找到了几处阳地，其中以木耷拉山岭东北向的一块为佳。且最近生活在那周围的黑暗物灵竟在减少，这表示那块阳地的日晖浓度在上升，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明日兵分两路，你们也要小心。” “放心吧。” 此刻温暖如春的琼斯阳石林园中心石楼里，琼思莉与乔利拉也在说着话，只是两人的神色不太好。 “最近木耷拉山岭一带的黑暗物灵有异动，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站在窗边看着空了的石柱林，乔利拉很不安，手指滑过白袍上的金纹，双眉紧蹙：“西海·德西心思敏捷，又经受了双子圣灵诅咒百年折磨。重获新生，她不破双子圣灵诅咒是不会罢休的。” “你怕了？”坐在桌边喝着羊乳的琼思莉轻掀眼皮，眼底生了不悦。 乔利拉后瞥了一眼：“我不是怕，是在思虑我们有没有漏算的地方，”都走到这一步了，注定没有回头路，与其怕还不如想想怎么将敌人置于死地，“那块阳地紧挨着木耷拉山岭，在那战，身中双子圣灵诅咒的奥斯汀·柯雷尔战力定会锐减。” “这样想就对了，”琼思莉饮尽琉璃碗中的羊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西海和奥斯汀·柯雷尔固然强大，但我和你也不是万年前那对总是站在角落仰望他们的弱小了。而如今这样的情况，更偏向于我们，那又何必畏惧？” 一声幽叹响起，乔利拉看着被挡在结界外的雪，她可没有琼思莉那样乐观：“佛莉达说蒙拉丽带着拉丽莎家族的女巫离开了加利尼亚城，你不是让她等着吗？” “她又不是我部属，我让她等着，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等？”琼思莉起身漫步走到乔利拉身边：“那个双子巫白尼利来了马莎尔城，入了莫斯林钱行名户下的庄园，至今未出。这个时候蒙拉丽带着家族女巫离开加利尼亚城，定是有了别的打算，我们得小心了。” 乔利拉轻蔑道：“这个蒙拉丽倒是比她母亲难缠。” “难缠怕什么，”琼思莉冷嗤一声：“她的野心可不比曼蒂·拉丽莎小，这就足够了。” “你就不怕她借由白尼利与海音·德西的关系，凑到奥斯汀·柯雷尔跟前摇尾乞怜，让阿尔萨斯山脉成为第二个西海森林？”回归族里这么些日子，乔利拉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个妹妹本事长了，也变得极为自傲，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琼思莉轻哂一声：“你以为什么狗都能凑到奥斯汀·柯雷尔和西海的跟前吗？”眼神变得悠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西海和柯雷尔的境况吗？” 她怎么会不记得？乔利拉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不提其他，单就拉丽莎家族剥夺其他生命来续接自身生命轨迹这一点，西海和柯雷尔就不会认同蒙拉丽，”琼思莉手搭到窗台上：“我们真正要防的不是蒙拉丽，而是白尼利·拉丽莎。” 脑中浮现出那个她在莱姆因平野地遇见的年轻面孔，乔利拉眸中闪过厉色：“确实。” 第105章 如里里所说，这场雪一直下到十二月二日仍在继续。天还未亮, 伴着一声低低的龙吟, 海音收回了盘旋在房间里的银翼东方龙法杖, 又调息了半个小时，才结束修习。 睁开双目, 撤去结界, 呼呼的风啸声闯入耳中，上望发白的天, 海音轻眨了下眼睛，一双黑眸平静如水。 “迪肯说琼斯部落购的粮大概会在早九时入马莎尔城, ”盘在海音腿上的乌黑黑站起身，抖了抖毛, 勾头看了一眼摆放在窗右侧架子上的漏：“现快七时了，”跳下海音的腿, “我们也该出发了，”说着就扑腾翅膀飞向门口。 坐在窗台上的海音只是敛下眼睫，并未跟上, 右手手指滑过左手掌心, 轻捻戴在左手拇指上的生灵指环, 似在思虑着什么。 奥斯汀进到房间时，海音回首看向他：“我们要出发了。” 按新制定的计划，米勒姐妹、博瑞今日会因情引发内斗, 扰乱马莎尔城, 搅和琼斯部落粮食进仓之事。里里联合威尔森隐在暗处, 观事态，必要时配合“表演”。 而她与奥斯汀则出城，去往木耷拉山岭东北一带，探那处有异的阳地，白尼利暗中伺机而动。 “迪肯准备了早餐，你吃一点我们再走，”奥斯汀上前，俯身自后抱住海音，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鼻尖轻蹭银蕊黑色曼陀罗王冠上的花枝，握住海音放在膝上的双手，低语抚慰道：“你不要担心，我会护你。” 海音轻笑，头后仰撅起红唇索吻。没有错过她眼中狡黠的光芒，奥斯汀宠溺地回应，一吻之后抱着她下了窗台，牵着她的手，欲要出房间，不想他美丽的爱人却杵在原地不动，回身揽着她的腰：“今日有正事，等回来之后我们再……” “说什么呢？”海音娇嗔地瞥了他一眼，她这模样像是欲求不满的吗？不动作是因为她还有其他的事，微敛双目，一道幽光划过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 在血涌出的瞬间，奥斯汀凝血双眸一沉，面上没了笑，语中带着微怒：“你在干什么？” 海音抬起右手送至他嘴边：“我知道我的血能助你抵御双子圣灵诅咒，”她在等他开口，可他却似忘了一般，“今日不一样，我们去的那地很可能会催发你体内的双子圣灵诅咒。你不是说要护我吗，那就不要拒绝。” 心中酸涩夹杂着甜蜜，让奥斯汀不知该如何应话，只盯着海音的那双总是能让他沉迷的美眸。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坚定，无奈轻笑：“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他也有他的坚持，“你的血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多了效果也会消减。” “知道了，”海音双目晶亮地盯着他的嘴：“以后我们商量着来。” 瞳孔中心血蕊七瓣花慢慢盛开，奥斯汀引导着海音的血进入血蕊，将其融于血统，后立马抚过她还在往外渗血的掌心，伤口迅速愈合。感知体内的轻松，手掌着海音的后脑，他想吻她。 回抱奥斯汀，闭上双目，海音放任他肆意攫取。房中的气氛变得热烈，奥斯汀感受着怀中爱人热热的气息，右眼一眨，一滴凝血自血蕊飞出，进.入了海音的眉心。 而就在奥斯汀给出那滴血的同时，木耷拉山岭内围中心，一棵长势茂盛的连根树变得虚幻了两分，不再真实。与其边上的两株一清晰一浅淡的连根树幻影倒是更为接近。 “为爱甘心奉献，”一空灵虚弱的声音响起，语调淡漠无波：“终于有人跨出了一步……” 呼……呼……咯吱咯吱…… 健壮的马拉着沉重的车，顶着风雪进了马莎尔城。地上的积雪漫过车轴，领队的转化者面上有着不悦，嗤了下鼻子，呸了一声，心里把琼斯部落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这天气普通的罗鬃人族几乎都不敢出门，琼斯部落竟挑这时候买了大批粮食，还跟死了父母似的等不及天放晴就要入仓，也就是他们转化者命不值钱。 “入马莎尔城了，地上积雪一压滑得很，大家不要懈怠了，跟在车后撑着点。” “好的，奥朗。” 而就在运粮的车队进城的时候，一身着金琼花纹白袍的血眸女子领着两位手拎摇篮的白袍女巫出现在木耷拉山岭北向天际处，她们踏雪无痕，不急不慢地走着。 也许是因为天气极差的原因，今日东西、南北主干街道两边的店铺，仅莫斯林钱行和商行开了门，只是店中除了管事和奴隶，并无客人，冷清得很。 运粮车队缓慢地前行着，城中的风要比城外弱上些微，但积雪还是一样的厚。不是说马莎尔城归入西海森林了吗，海音领主怎么不施咒将这碍事的积雪给融了？ 领头的转化者看着拉车的马儿这么冷的天竟流了汗，有点心疼，在未被转化前，他是个放牧人，自是见不得…… 嘭…… 一血影砸在雪地上，激得雪沙升腾，领头的转化者见那血影的颜色，心徒然一紧，立马举起手打手势示意后面的车停下。不待看清血影，就闻一声娇喝，“我已经忍你很久，今日定要与你连本带利一起算。” 又一血影追来，砸在雪地上的那个血影翻身一跃至街道对面，现出身形：“艾米·米勒，你太放肆了。” “你说谁放肆？” 现身在对街的艾米还未出声，眉目如霜的艾丽莎就自净空中走出，一把拨开挡路的艾米，与博瑞·霍尔隔街相望。 运粮车队领头的转化者见此境况，不由得两腮抽搐，平日里就跟躲在老鼠窟窿让谁都见不着的始祖公爵，今日一次来三位，抬起右手置于胸前，俯首单膝跪下：“米勒公爵、霍尔公爵、艾米公爵，”好像还内讧了。 传言不是说奥斯汀·柯雷尔公爵就在马莎尔城吗，他们怎么敢？ 有心想找事的艾米一下子跳了起来，甩手就掀翻了一辆装粮的车：“谁允许你们把我放在霍尔之后的，说……你们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谁……谁敢看不起安德罗氏始祖公爵？转化者们被吓得连忙跪伏到地上。装粮食的麻袋受到挤压破开了，袋中的麦粒涌了出来。 艾米气大，也不杀这群跪伏在雪地上瑟瑟发抖的转化者，接连地掀翻装粮的车，惊得马儿发狂，拖拽着侧躺的空车撒蹄子就跑，在那空旷的街道上横冲直撞。 隐在暗处的里里用手捂着脸，让艾米翻粮，她这一手还真是明了，简单粗暴地直达目的。不过也无碍，就像海音说的那般，反正琼斯部落应该已经猜到今日他们要闹事，所以也无所谓什么理由了。 博瑞还在跟艾丽莎僵持着，两位大眼瞪小眼，似在玩着谁眨眼谁就输的游戏。就在里里以为他们要一直这样胶着下去时，博瑞凝血瞳孔中心蓦然侵入一丝金色，艾丽莎眉角一动，正欲动作，就见博瑞开口了。 “你还记得斯特林庄园东孚杉林那一次吗？” “混蛋，”艾丽莎微眯双目，血影掠去：“你还敢提？” 刚装模作样查检完那批粮食的艾米，对空摇了摇头。回身就见她大姐拼命了，有着瞬间的懵神，她错过了什么吗？看着她大姐阴沉着脸，下手招招致命的狠劲，还是她大姐早就想教训博瑞？ 里里见艾米摇首，便知运粮车队里没有藏婴孩，还真是被海音给料准了，那接下来就该……该来的人来了。抬眼望去，出现在东向的那两个人影可不正是佛莉达和葛莱瑞亚。 啪一声，“博瑞”结结实实地挨了艾丽莎一巴掌，眼底起了暗沉，瞬闪穿过再次袭来的血影，嘭的一声摁着艾丽莎撞向了街道便的铺子，嘴杵到她耳边质问道：“不是说演戏吗，你真打？” “你是费舍尔，”艾丽莎抡起一拳捣向“博瑞”的脑袋。 “啊欧，”脑子昏沉，可就算是这样，“博瑞”也没放手，将下巴搁在艾丽莎的肩上，咬牙切齿道：“暂时帮你们，是因为我憎恶那些错待双子婴的混蛋，”眼中金色不稳，“琼思琦、琼思莉，我是一定要杀。过了今天，博瑞·霍尔会回来，我要补养灵魂，你不用这么粗鲁。” 抬腿就是一脚，艾丽莎将费舍尔踹离。费舍尔早就察觉有女巫来了，正好趁势飞出去，扭头看向东方，勾起嘴角，邪邪一笑，金色在眸中一晃。 赶来的佛莉达和葛莱瑞亚都没有错过那抹金色，神色均变得凝重。费舍尔竟醒来了，那今天的这场打斗还是早就安排好的“戏”吗？ “奥斯汀中了双子圣灵诅咒，你们不去……” “闭嘴，”艾丽莎“惊惶”打断“博瑞”的话，这次攻势更为凌厉。 “博瑞”避过艾丽莎的袭击，似极为气愤地道：“我说错了吗？奥斯汀既然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就该去阿尔萨斯山脉找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而不是围着一个女……” “闭嘴呀，”攻击屡屡不得手的艾丽莎疯了。艾米有点傻眼，不过她还知道上去帮她大姐，瞬闪拦住博瑞退路，一拳击出，就闻咔嚓一声，骨头断裂。 “博瑞”急闪，背抵着墙，疼得五官都有点歪了，恨恨地瞪向艾米那蠢货，她竟然用了十成的力打博瑞·霍尔，继续自己这次醒来未完成的事：“那个洛熙珮妮时能孕育娑婆……” 就是这个时候，里里现身疾言厉色：“博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博瑞”撇了撇嘴，轻哂一身转眼看向已走近的佛莉达和葛莱瑞亚，面上的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洛熙珮妮能孕育娑婆…… 佛莉达心中一动，与走在身侧的葛莱瑞亚互视一眼，便上前垂目看着撒了一地的粮食，沉声问道：“莫斯林商行是不是不可信了？” 城外，一身银装的海音与白衫白裤的奥斯汀并肩漫步在雪地上，奥斯汀眼中有疑惑：“我们绕着木耷拉山岭的外围走了近一个小时，按理若木耷拉山岭是双子圣灵诅咒的起源地，我应该不会没有感觉。” 可潜藏在体内的诅咒似被封印了一般，此刻的他就好像回到了中诅咒之初，只是实力还没恢复，仅达他鼎盛时期的七成。 “可能是我的血有用了，”海音攀着奥斯汀的臂膀神秘兮兮地说：“这是个秘密，在双子圣灵诅咒未破解前，我们谁也不告诉，”话音刚落，还未得到回应，就见奥斯汀眉目微不可查地敛起，心一紧，“怎么了，”不会是念叨什么来什么吧？ “有安德罗氏在往这来，”奥斯汀稍稍侧身看向正北方向：“不多，仅一位。” 海音闻言舒了一口气，顺着奥斯汀的目光看去：“在这个时候来此的安德罗氏也许和我们是同路，”闭上眼睛问风问雪，鼻头微动，她嗅到了一丝丝奶香味，红唇上弯，“有孩子，还真与我们是一路。” “那我们就继续走吧，”奥斯汀握着海音的手，眼角余光扫向那幽深的木耷拉山岭，冰雪与葱郁以木耷拉山岭边缘为界，互不侵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觉有必要闯一次木耷拉山岭。 一方自正北而来，一方向东北而去。 既知道今日那两对双子婴要被送到某个特殊的地方，现在人也来了，海音与奥斯汀也不准备再客气了。 穿金琼花纹白袍血眸女子正视着前方，双目无神。丝丝奶香味萦绕在鼻尖，一声软嫩“喔”声自白袍女巫提着的篮中流出，血眸女子心一紧，她的小莫莱恩也是这么大的时候被她拱手让出。 小莫莱恩是一个很喜欢笑的安德罗氏小子爵，极少哭闹，可就在她这个狠心的母亲将他给予洛姬时，他哭得脸都红了。想到此，血眸女子嗓子眼都似被堵上，眼中盈溢着泪。 “既舍不得，那为何要将他送出？” 轻语响起，百朵黑色曼陀罗徒然出现在风雪之中。血眸女子双目一凛忽得转身，不待出手，只见提着篮子的两个白袍女巫凭空被吊起，瞬间就没了命。闪身去抢摇篮，却听见一声娃音笑声，手下仅迟了稍微，两个摇篮就被一根红线圈走。 现出身形，海音去掀盖在摇篮上的毯子。 提着摇篮的奥斯汀敛下眼睫道：“这两个摇篮里躺着的是罗鬃婴孩，却不是双子婴，”见海音顿住了动作，他抬眼看向站定在十英米外的血眸女子，“双子婴呢，被提前送到那了？” 奥斯汀·柯雷尔？她正要找他：“知道我为什么要领了这事吗？”血眸女子轻眨了下眼睛，看向海音，“我在等你们上钩。” “我也正想见见你，洛塔·卡拉尔，”海音语带不屑地说：“一个奉献出肚子与骨血，为琼斯部落生棋子的狠毒女子。” 闻言，围着白纱巾的血眸女子猛然收紧垂在身侧的双手，双唇紧抿，海音·德西说的话，她竟无力反驳。 “你不用等我们上钩，也不用记恨我们，”海音冷嗤：“莫莱恩是自己崩溃了，向奥斯汀求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作为母亲，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吗？”不等回应，就厉声喝道，“他在惩罚自己。” 洛塔·卡拉尔刚刚憋回的眼泪，再次涌出，双手被握得咯咯响，今天她没准备活着离开。心很疼，疼得她都快不能呼吸。 海音能感受到洛塔·卡拉尔在战栗：“莫莱恩被关了十六年，他父亲亚历桑德拉·斯特林一直都在等他开口。可十六年，他闭口不言。” “洛姬·卡拉尔明明知道只要莫莱恩开口，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定会保这个儿子活命，她不但不劝说，还在奥斯汀面前放肆，屡屡打断莫莱恩的话。莫莱恩敬她为母四千多年，她亲眼看着莫莱恩向奥斯汀求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不但不阻扰，还松了一口气。” 心绪激荡，稠血不受控地溢出瞳孔，洛塔·卡拉尔吞咽下一口气，猩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海音·德西。游走在世间这么久，她能看出海音·德西并未说谎。 “莫莱恩死前自述他的成长历程，很小还懵懂时，他的母亲教导他，他是亚历桑德拉·斯特林的儿子，亚历山大有的，他必须要有，没有就去争去抢……长大后，他羞愧于过去的无知，不再去抢亚历山大的东西，洛熙·卡拉尔又提血统，”海音叙说着莫莱恩的话。 海音·德西的话每一句都像利刃一样割着她的心，洛塔·卡拉尔闭上双目，清泪滚落眼眶，沾湿了她长长的眼睫，任由着心中的激荡冲击着她的灵魂她的怨，久久才问出：“洛姬·卡拉尔还活着。” “莫莱恩死了，你以为安德罗氏八大始祖公爵会轻易放过她，”海音冷哼一声：“奥斯汀在她的心脉种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会让她受尽折磨，慢慢死去。” “好，”洛塔·卡拉尔还记得将孩子交给洛姬的那一天，她交代了她，不要管莫莱恩，将他扔给他父亲。她未依言做，她不怪她，毕竟她们都有不得已。但她的好妹妹不该那样教莫莱恩。 “好？”海音只觉好笑，讽刺道：“你知道莫莱恩为什么会以那样的方式惩罚自己吗？你知道乔利拉·琼是用什么方法唤醒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吗？你知道莫莱恩有多少子嗣是死在这上面吗？” 洛塔·卡莱尔忽得大睁双目：“不会的，我莫莱恩有两个孩子，乔利拉不会拿他的子嗣去……” 她这么多年到底在干什么？怕打扰到她，她选择回避，不敢去关注他的消息，只有实在忍不住了才偷偷去看他一眼，她竟从未保护过他。 “我知道你今天没想活着离开，”海音拎走奥斯汀手里的一只摇篮：“可看你这样子，我却不想杀你。像你这样的母亲，就该活着日日受锥心之痛，”说完便拉着奥斯汀离开，在经过洛塔·卡拉尔身边时，她开口了。 “我也不想死了。” 海音敛下眼睫，轻轻捏了下奥斯汀的手，斜眼看向洛塔：“也算我的话没白说。”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吗？”洛塔很聪明，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海音·德西在刺激她，会自愿跳入这设好的圈套中，是因她心中有解不开的怨：“我和我那个好妹妹是琼思琦、琼思莉幼妹的孙女，安德罗氏血统承自血祖罗莱奎·拉尔。” 原来是琼思莉的血脉后辈，海音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金琼花了：“你要什么？” “我要亲手杀了洛姬·卡拉尔，”洛塔压下眼中在涌动的稠血：“午十二时，那两对双子婴将开始净身洗礼。在净身洗礼的这十天，他们是安全的。现琼思莉和乔利拉正在双子林等你们光临。” 第106章 等他们光临？海音与奥斯汀对视一眼，后回首看向洛塔：“琼思莉和乔利拉真是好心思, 她们是料准了到了双子林奥斯汀的战力会锐减, 而我也只不过是个刚刚成就祖巫之身的巫祖。既已在双子林等, 那为何还要派你来，她们难道不知道你来了会没命离开吗？” 奥斯汀微挑唇角, 海音清楚这里的弯弯绕绕, 她只是想要洛塔·卡拉尔自己说出来，这样洛塔·卡拉尔才会更决然地背离琼斯部落和血盟。 果然洛塔回答的声音带着苦涩：“琼思莉和乔利拉行事向来谨慎, 柯雷尔公爵身中双子圣灵诅咒，历经万年, 却依旧活着，依旧强大, 这让她们惶惶不安。但双子圣灵诅咒未解是真，派我来这里, 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们坚信我支撑不了多久，”从灵魂归体到现在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奥斯汀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或是不适, 想到西海说的爱以及今早的事, 心中有了点点猜测：“莫莱恩死了, 但他还有两个孩子。” 听到这话，海音见洛塔·卡拉尔双唇抿紧，知道她是在乎, 扯起嘴角说道：“莫莱恩死后, 亚历桑德拉怕琼斯部落和血盟盯上两个孩子, 便把他们接回了斯特林庄园养护，”看着女子眼中闪过冷芒，心中已了然，“他们不能走莫莱恩的老路。” 这方小空间陷入了沉静，此刻洛塔的内心已经没了波澜，她在算计着手中的筹码。海音和奥斯汀极具耐心，他们愿意等，且相信不用等太久。 差不多过了快一分钟，洛塔终于拿定了主意，闪身来到奥斯汀跟前，与其面对面：“我这里有血盟在北地的分布图，还能帮你弄到东部的分布图。” “莫莱恩是亚历的亲子，他的死不是安德罗氏八大始祖愿意看到的，”奥斯汀明白洛塔·卡拉尔要什么：“那两个孩子是始祖血脉，没有安德罗氏敢冒犯他们。” 他开了口，她就相信，洛塔艰难地吞咽下一口气：“莫莱恩丧在血盟手里的那些未能出生的孩子，我会替他们报仇，”她不想死了，还有很多事要她去做，“我会用余生来猎杀血盟部众，”直到死为止。 作为母亲，她没有保护莫莱恩。现莫莱恩死了，他的孩子就由她来替他守护。 奥斯汀有点惋惜，这么聪明的女子怎么就未能早点觉悟：“你可以回斯特林庄园看莫莱恩的两个孩子。”若是把这脑袋换到艾米脖子上，那该有多好。 洛塔摇首：“我暂时不能去，”她还没有勇气去面对两个孩子，说白了他们的父亲就是死在她的无知与懦弱下。 蹲下身子，雪地为纸，手作笔，洛塔开始画血盟在北地的分布图：“等我见了洛姬，我会让她把血盟隐在八大始祖脉系中的暗子全部吐出来。” 她要杜绝血盟以及琼斯部落所有能接近两个孩子的可能，给他们一个相对干净的成长环境。 “我很期待，”玛尔大陆的地形分布，奥斯汀很清楚，所以能很快分辨出洛塔画的是什么地方，眼底晦暗不明，这位在血盟中的身份不低。 画完了分布图，洛塔确定无误便站起了身：“北地的分布图就在这了，两个月后我给你东部的分布图。” 奥斯汀记住了分布图，扭头看向木耷拉山岭：“知道那里隐藏着什么吗？” 洛塔轻眨了下眼睛：“不是很清楚，但绝对是让琼思莉畏惧的存在，”她也正要提这个，既然合作了，那就必须拿出诚意，转身面向木耷拉山岭，“据我父亲说，在琼思琦死后，琼思莉每六年就要两对同胎双子婴。” “每六年，不是每两年吗？”海音不解。 “每两年是现在，”洛塔虽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冰冷：“从每六年变成每四年，再到如今的每两年，我不知道木耷拉山岭里到底有什么，但却肯定山岭里的东西是不断地强大。” 海音蹙眉：“琼思莉要双子婴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敬献给山岭里的……” 这个她也有猜测：“应该不是为了敬献，”洛塔忽然转身看向海音，“双子婴在净身洗礼后，琼思莉会施咒，让意识还未形成的他们自相残杀至一死一活。然后将剩下的那个活生生的孩子凝成一根柱子，保留着他的灵魂。而死了的那个尸骨会被融入柱身，让活着的那个灵魂吞噬。” 心揪紧，海音微微眯起双目，黑眸中紫幽变得暗沉，她们真该死。 洛塔长呼一口气，这个场景她只见过两次：“当灵魂完全吞噬了死了的那个孩子，双子柱的柱身上会显现出两个孩子自相残杀的最后画面，这就意味着双子柱融合成功了。琼思莉会将融合成功的双子柱移入木耷拉山岭。如果这是敬献，那木耷拉山岭里的存在只会更邪恶。” “巫灵。” 对，就是巫灵，海音眉目如霜：“残杀双生同胞，被凝成柱子放在阳地，灵魂属阴必会受尽日晖折磨，后为自救吞噬同胞尸身。琼思莉在培养邪恶的双子巫灵。” 恶之巫灵可杀，但双子巫灵目前却是杀不得。究其根本，还是要先破解双子圣灵诅咒。 该说的已经说了，洛塔也不准备再停留，仰首上望阴沉的天，雪沙打在脸上，很凉，但心更凉，长呼一口气，心中的积郁未能少些许，转身起步离开。只是刚走了两步，一声痛吟自口中溢出，瞳孔外扩，其中有讶异。 奥斯汀敛目：“既然决定背离，那就彻底一点，”凝血如琉璃的瞳孔中，血蕊七瓣花盛开了，抬起右手凭空一拉，一根正红色细线自洛塔的背脊伸出。 在正红色细线被抽离的瞬间，洛塔露在外的肌肤迅速枯败。海音看着她倒下，转眼望向被奥斯汀捏在手里的那颗红色珠子，他剥离了洛塔的血统，助她诈死。 “我们回去吧，”奥斯汀将目光自手中的珠子上收回：“十日后再来。”趁着这个时间，他要弄清楚体内的双子圣灵诅咒现是什么情况。 海音也有此意：“她们在等我们，那我们就不去自投罗网了。”当然这也可以给那两姐妹制造点美好的假象，譬如回头不去双子林，是因为奥斯汀抵御不了双子圣灵诅咒的侵蚀。 十日后，琼思莉要施咒，那是最好的下手时机，说不定还能将那两对双子婴带回。 奥斯汀上前，将红色珠子放在洛塔的手边：“我给了你机会，希望你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起身把手伸向后。 拎着摇篮的海音笑着将手放进他的掌中，与他手牵着手往回走。 瘫倒在雪地上的洛塔动了动干枯的手，后一把抓住那颗红色珠子握紧，踉跄着爬了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 而此刻等在双子林的琼思莉，语带可惜地与站在洗礼台旁看着那两对双子婴的乔利拉说：“洛塔死了，她的血统被剥离了，”得用的刀又少了一把，幽叹一声，又笑着言，“死了也好。” “这么说柯雷尔和西海快到了？”乔利拉手指抚过婴孩的小脸，指下的细嫩令她流连。 “应该快了，”琼思莉看向这处山坳的出口：“如果来不了，就说明奥斯汀·柯雷尔扛不住双子圣灵诅咒的侵蚀。” 怕流言不盛，奥斯汀到了马莎尔城北城门突然放开海音的手，紧捂心头面露痛苦。海音会意赶紧地揽住他，急声说道：“我们快回去，”音未落便带着他瞬闪入了城，还咋咋呼呼地进了一趟莫斯林商行。 回到城堡，不待进门就听见博瑞的恼怒喝斥声，“谁让你用十成的力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演戏？” 艾米理直气壮地回道：“你嚷嚷这么大声吓谁呢，我那么费劲还不是为了逼真？”要早晓得博瑞的身体已经换主了，她还能再加点力。 “那你干脆打死博瑞·霍尔。” “你……” 正想呛声的艾米眼角余光瞥见海音架着奥斯汀进门，心中的恼意顿时消散不见，闪身杵到奥斯汀跟前，兴奋地问道：“你受伤了？” 坐在长皮椅上的艾丽莎和里里见奥斯汀面色无异，不约而同地撇开脸，也不知道蠢和瞎会不会传染？ 奥斯汀勾起唇角假笑两声，后站直身体：“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下次努力，”拿过海音拎着的摇篮，连带着自己手中的那一个一起塞到艾米手里，“他们暂时就由你照顾了。” 艾米凑了凑鼻子：“奶香味，你们把双子婴抢回来了？”眼神在奥斯汀和海音身上打转，“琼思莉和乔利拉死了？” “没死，”发微湿的白尼利出现在门口，走至海音的右侧站定。 倚靠在楼梯口的威尔森皱起双眉，目光落在摇篮上：“不是双子婴，”扭头看向还死板板坐着的艾丽莎和里里，见两位一点不意外的样子，他脑袋又开始发晕。 “琼思琦、琼思莉姐妹果然是老奸巨猾，”“博瑞”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老奸巨猾？”艾米今天是怎么看博瑞都觉不顺眼：“你这一个‘老’字把我们都骂进去了，”她活得是久了点，但还很单纯。 “博瑞”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哼笑着道：“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好？像你这样的，就不要去玷污‘奸猾’了，蠢更适合你。” 艾米喘着粗重的气，心中的小人已经被气死躺平了，真想什么也不顾上去咬死那个混蛋，可奥斯汀就在她旁边，她得忍着，回过头来关心道：“辛苦了，赶快上楼休息吧。” 奥斯汀抬手将杵在跟前当木桩的艾米拨开，视野顿时变得开阔了，看向里里跟艾丽莎：“你们两个跟我上楼，”他要再逼一逼德林西斯。 “好，”里里和艾丽莎立马站起。 “我呢？”艾米眼看着他们走向楼梯，跟上两步提醒道：“我也是始祖公爵。” “你先帮忙照顾那四个婴孩，”海音瞧着艾米悲伤的表情，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相信你可以的。” 艾米丧着脸：“我不值得你信任，”鼻间还有奶香味，这么新鲜的血液刺激得她味蕾在快速醒来，口中生津液。 威尔森见艾米在吞咽口水，立时上前夺过两个摇篮，后退离两步：“我们狼人最会看孩子，还是把这些小家伙交给我吧。”这几年，部落里狼崽子也多，再多这四张嘴也无所谓。 看威尔森这紧张的样子，艾米双手叉腰叹了口气：“那就交给你了，你放心吧，我没有吃.小孩的不良癖好。就是他们的味道太鲜嫩了，会让我忍不住流口水，”说着还翻眼带着警告意味地瞪向“博瑞”，“防着点这个，柯雷尔庄园里的奴隶有不少死在他的獠牙下。” “那是因为我灵魂……” “不要狡辩，瑞德尼庄园里有血库，难道还不够你喝？” “血库消耗太快，那阵子博瑞·霍尔又没受伤，艾丽莎管着莫斯林商行，这事能瞒得住她吗？”“博瑞”冷嗤一声，知道艾米在故意找茬，也不想再跟她打嘴仗，仰首看向楼上：“奥斯汀·柯雷尔好像没什么事，他不是中了双子圣灵诅咒吗？” 站在门边的白尼利也在思虑这个问题，今日他隐在木耷拉山岭的外围，有试图往内围靠近，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他让他离开，到底是谁？ 楼上书房，奥斯汀并未多言，直接画出洛塔·卡拉尔给的血盟北地分布图，交给里里：“召唤隐在马莎尔城以及附近的安德罗氏兵卫，你和艾丽莎带着博瑞、艾米尽快拔除北地的血盟势力。” 原还不明白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听奥斯汀这么一说，里里双目一亮：“血盟在北地的分布图，”种子有了。 奥斯汀点首：“给亚历递个消息，别让洛姬·卡拉尔死了，她的命被订了。” “明白了，”里里记住分布图，便将纸递给艾丽莎：“你们没去那个什么阳地？” 海音摇首：“现在还不是时候，过几天去，费舍尔怎么醒了？” “大概是博瑞对着艾丽莎舍不得下手，便让位费舍尔了，”今天也算是事事顺利，里里这会心情有点美：“艾米掀了运粮的车，琼斯部落的佛莉达和葛莱瑞亚想让莫斯林商行赔钱。莫斯林商行马莎尔城的管事哈云妮带了一个光明男巫，不到半小时就把粮完完好好地又装上了车，一个铜币都没赔。” “干得不错，”奥斯汀手指弹着桌面：“让迪肯和哈云妮安排商队助城中罗鬃人迁移。”不出意外，很快马莎尔城就会成为战场。 “好” 里里和艾丽莎出了书房，就冒着风雪离开了庄园。白尼利等在海音房间的门口，海音也知他来是为了什么，没有隐瞒地将洛塔·卡拉尔说的话告诉了他。 见其阴沉着脸，她苦笑着道：“如果真的是双子巫灵，从万年前至今，算算也有不下四千只，”那就等于四千个费舍尔，“我们有大麻烦了。” “双子巫灵？”白尼利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么说木耷拉山岭之所以成为禁区是双子巫灵在作祟，”那为什么以前没有？ 海音紧蹙双眉，用舌顶了顶腮帮子：“那里应该还是其他的存在。” 白尼利也觉是这样，转眼打量起奥斯汀：“你到底中没中双子圣灵诅咒？”他是双子巫，诅咒对他没什么影响，这位不会也吞噬了自己的兄弟吧？ 闻言，海英手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她得解释一下：“西海巫祖在逝去前已经悟出了破解双子圣灵诅咒的关键，那就是爱。” “爱？”白尼利看看奥斯汀又瞅瞅海音，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幻听，激动得都有点结巴：“那那是破解了吗？” 奥斯汀摇首：“还没有，因为不知道具体的破解之法，暂时只能抵御。”不过今天的诅咒有点过于沉静，到目前为止，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在莫斯林钱行和商行的有意操控下，奥斯汀·柯雷尔身中双子圣灵诅咒的事仅用了两日，就被传开了。 就在流言愈传愈烈时，双子巫白尼利竟当街讽刺了一位幸灾乐祸嘴脸不太好看的女巫，言明只需将灵魂和肉身分离，双子圣灵诅咒便会停止侵害。言下之意奥斯汀换一副肉身，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因他是双子巫，在不明内情者看来，白尼利是最接近双子圣灵诅咒的人，他所说的话还是非常有可信度的。这话刚撂下不过一天，又有好事者问到，奥斯汀·柯雷尔作为安德罗氏始祖公爵，换了肉身，还能是公爵吗？ “你太天真了，我听说安德烈王国已经寻到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了。” “谁说的？” “那日博瑞公爵当街说的，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我扒在窗口听得清清楚楚。说什么洛熙珮妮孕育娑婆……这不就是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吗？” “我也听说了，最近斯特林公爵和米勒公爵领着兵卫在北地到处剿杀血盟，这不会是在为奥斯汀·柯雷尔公爵换躯壳做准备吧？” “肯定是……” 外界谣言不止，双子林中的琼思莉和乔利拉等了一天又一天，却等不来海音和奥斯汀，听佛莉达连连上禀的那些消息以及所谓的谣言，心中生了不祥的预感。 “我记得在三个多月前，那个洛熙珮妮欲要引一群老狼进木耷拉山岭，”乔利拉收紧垂在身侧的双手：“关键是海音·德西没有杀她。” “奥斯汀·柯雷尔不可能换躯壳，”琼思莉闭上眼睛：“洛熙珮妮应该是那个合适的母体，外界的连番好戏肯定是那两位主导的，他们要以此为诱饵，将血盟一次扫清。” 她们是希望找到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母体，但却不希望母体落到柯雷尔手里。乔利拉在快速地分析着近来发生的事，眼底有了起伏：“最近北地血盟窝点屡屡遭袭肯定跟洛塔有关系。” “海音·德西知道得太多了，洛塔心中有怨，”琼思莉有点后悔没早点了结了她：“德林西斯应该很快就要找上门了，”好在后日就是十二月十二了。 “何止德林西斯，还有蒙拉丽，”乔利拉看向琼思莉：“蒙拉丽之所以离开加利尼亚城，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费舍尔醒来了，也许洛熙珮妮已经开始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了。” 琼思莉认同，慢慢地睁开双眼：“白尼利·拉丽莎留在莫斯林庄园，是要助费舍尔夺躯壳。西海和奥斯汀算计得可谓是滴水不漏，有费舍尔在中间，拉丽莎家族是怎么都不会顾及血盟，”她现在还担心一事，“这些先不说，十二月十二日由你来施咒，我欲死守这片双子林。” “好” 第107章 这一日两日地等，外面流言天天变, 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这出“故弄玄虚”玩得真是到位, 让她和琼思莉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乔利拉轻轻吐出胸中的气,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莫斯林庄园，迪肯亲自驱着一辆双鹿马车来到城堡门口, 海音已经等在那里。过去的八天, 她就想了一件事，如何在十二月十二日那天出奇制胜？ 马车停下, 迪肯跨步上前俯首致意：“海音领主，您要的那物哈云妮已经让匠人制出来了, 还请您查检，”说着便给候在一旁的奴隶使了个眼色, 奴隶立时便会意，赶紧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有劳你们了, ”海音弯唇一笑，两眼看向那些铁制箱子。迪肯将箱子打来，箱子里装着的全都是与暗冥火爆裂弹外形一模一样的黑球。 海音移步过去, 取了一颗, 掂了掂重量, 与暗冥火爆裂弹等重，手指轻捻，指下的触感都没什么大的差别, 莫斯林商行的匠人用心了。 这些黑球, 迪肯事先都查检过, 也一一和真实的暗冥火爆裂弹做了对比，心知这位要拿它们干什么，更是容不得半点差错：“制好后，哈云妮还让商行的黑暗巫师用月华蕴养了两天，让它们沾染上黑暗巫力。” “很好，”海音将手里的那颗黑球放回了铁箱中，吩咐弓腰在旁的奴隶：“搬回屋里去。”这些黑球虽不惧什么杀伤力，但却能让琼思莉和乔利拉分神。真真假假，她就不信炸不掉那片双子林。 迪肯看着奴隶将六个铁箱搬进城堡，共事的这几个月他也算是见识了西海森林这位年轻领主的灵慧和胆识，是真心替柯雷尔公爵高兴，深觉唯有这样的强者才能与柯雷尔公爵并肩同行，得长久，互不辜负。 送走了迪肯，海音运起巫力，带着六只铁箱上了三楼，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奥斯汀，眉眼间稍稍舒展，将箱子码在门口的柜子前，关上门，她便闪身盘坐到窗台。 窝在奥斯汀枕边的乌黑黑见她这般，不禁伸长脖子眨了眨一双黑豆眼，眼神跟着海音：“几天不见我，你眼里是不是就没有乌鸦了？”他活生生的在这，小德西竟然漠视他。 “我见你在打盹，就没打扰你，”海音拿着被拉长的地心银石细看，成就祖巫之身后，熔炼兵器的速度要比之前快上十倍都不止。再有三个月，她的凤刃便可成形。 “我打盹的时候多了去了，你以往都没跟我客气，”乌黑黑扑腾着翅膀飞至海音身边，落到她腿上：“你跟我生分了，”缩脖子收脚，半阖着眼睛，继续打盹，“等双子圣灵诅咒破解了，乌黑黑的躯壳我要好好收着。” 对这海音没意见，奥斯汀本就要保留乌黑黑的躯壳。看够了地心银石，手指轻耙乌黑黑背上的羽毛，见这小鸟享受得眼皮又往下耷拉了一点，她不禁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对乌黑黑有感情了？” 小鸟嘴硬回道：“我用过的东西，谁也碰不得。” “嗯，”海音点了点首，幼时的奥斯汀受了很多苦，活得也是惶惶不安，乌黑黑算是弥补了奥斯汀的诸多遗憾。 “也不知道是不是灵魂损耗得太厉害，”乌黑黑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我都没精神。” 海音抬眼看向窗外白皑皑的雪：“大概是因为天寒的缘故吧。” 上次奥斯汀灵魂归体，过了足有七天，双子圣灵诅咒才慢慢苏醒。不仅如此，诅咒对灵魂和肉身的侵蚀也弱了许多，这算是意外之喜。 “以往待在西海森林倒没什么感觉，”乌黑黑团紧自己，他不喜欢北地。 北地兰宜尔城东郊迪芬迪庄园，前一日还美如画，现却被夷平，血染红了洁白的雪，腥味扑天。 “放开我，我是亚德·阿纳斯塔，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的曾孙，斯特林庄园的主子……” 一身狼狈的青年男子被血眸安德罗氏兵卫钳制着双手，兵卫似没听到他的怒吼一般，毅然押着他出了阴暗的地下城。 身穿黑色战袍的里里早就听到了亚德的嚷嚷，她手里拎着一袋刚刚收缴上来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细细挑拣。 双手抱臂，神色冷如冰霜的艾丽莎蹙眉看着里里专注的样子，心中起了疑惑，未能往深里想，亚德已经被兵卫摁跪在三英米外。 刚还底气十足在嚣张大吼的亚德，此刻是大气都不敢出。艾丽莎冷嗤一声，亚历的后嗣，除了亚历山大，是个个都惧里里，当然恨也不少。 挑拣完饱满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里里不悦地看着被留在袋中的那些干瘪货，撇了撇嘴，还是要找奥斯汀帮忙，想到那只张嘴闭嘴都是钱的小鸟，不禁苦笑。 双目下瞥，打量亚德·阿纳斯塔，她什么也不想说。自己找死，还把他们这些从娑婆拉耶母树林里走出来的老不死当傻子，简直是无知又可笑。 艾丽莎看了一眼里里，便摆手示意兵卫将亚德带下去：“送回安德烈王城，交给亚历桑德拉公爵处置。” 又剿灭了一处血盟窝点，回到兰宜尔城莫斯林庄园城堡，里里刚梳洗完，艾丽莎就拎着两瓶血液找上门了：“午餐。” 侧身让艾丽莎进房间，里里笑着关上门：“谢谢，”不待坐下，就发现艾丽莎在盯着她看，“怎么了？” “你最近和亚历是不是在收集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艾丽莎倾身趴在桌上，一眼不眨地盯着里里，见其没反驳，心生了失望，将头发向后耙去，抿了抿唇劝说道：“奥斯汀知道不会开心的。” 里里拿过一瓶血液，拧断瓶颈喝了一口：“你想哪去了？我和亚历是在收集娑婆拉耶种子，但不是为了追求什么，也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仅是因为需要。” “什么需要要用到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艾丽莎目露坚决，今日里里不将话说清楚，她肯定是要把这事报给奥斯汀。 又喝了一口血，里里放下琉璃瓶，耸了耸肩后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奥斯汀知道我在收集种子。” 艾丽莎闻言舒了一口气：“你不会是见洛熙珮妮能孕育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生了让她帮里里桑德娜始祖脉系延续后嗣吧？” 里里两眼上翻：“你跟艾米真不愧是亲姐妹，”不说她能活多久，就以洛熙珮妮那性子，让她孕育种子延续始祖脉系那还不如叫亚历山大使劲作死，自取灭忙来得痛快。 知道里里没这想法，艾丽莎才放心：“你我都清楚洛熙珮妮诞下孩子那天，就是她的死期，”不过提到亚历山大，她好像已经有几个月没听到西雅的消息了，脑中有什么一晃而过，她只捕捉到了边角，敛目看着里里。 见她这神情，里里两手一摆：“安德拉尔娜母神眷顾亚历山大。” 咕咚一声，艾丽莎难得失态，吞咽下一口口水，她想的和里里意指的是一件事吗：“西雅还……回西海森林了？” 里里点首：“三个多月前就回了，”再有几天，胎婴便满五个月了。三天前，海音又送了一百颗种子回西海森林，她的心这才安稳了点，“我现在急切地想捣了德林西斯的老巢，”可惜不知道在哪。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后，艾丽莎已经听不进里里在说什么了，要吞噬娑婆拉耶母树种子，那应是安德罗氏血统占了主，她脑中浮现出一个场景。 一位长得七分似亚历山大三分像西雅的小肥崽崽双手叉着腰，高昂着小脑袋面对一群总想融合巫族和安德罗氏血统的东西自我介绍道：“我是小亚历山大·斯特林，姐姐是西海森林的领主海音·德西，姐夫是安德烈王国的奥斯汀·柯雷尔，祖父是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祖母是里里……最后我父亲是亚历山大·斯特林。” 很好，只要平安生下来，小肥崽崽的身份背景估计只有奥斯汀和海音的孩子才能及，但奥斯汀和海音的孩子得叫那小肥崽崽舅舅。欲要融合巫族和安德罗氏血统的那些势力估计要消停无限久。 里里轻吁一口气，快五个月了，这时间真难熬，也不知孩子长得会像谁？ “又是两处分部被填平了……” 尖细的声音在空荡阴暗的宫殿中响起，一位身披黑色金边连帽斗篷的男子，赤着双足走向血玉王位。王位上躺着一颗足有婴孩拳头大小的果核，果核的凸起处似人类腹部一样，有规律地起伏着。 “奥斯汀在逼我，”苍白无血色的面上很平静，男子驻足在王位之下，抬手温柔地抚摸着透明结界，喃喃自语道：“同天出生，为何他是娑婆拉耶母树之子，而我却只是一个血统上层的普通安德罗氏？”深情地凝视着那颗果核，“找到母体了吗？”勾起猩红薄唇，“真期待啊！” 十二月十二这日，天很晴，蔚蓝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无一片云。木耷拉山岭东北向山坳里，乔利拉亲手帮两对双子婴清洗好，穿上金琼花纹小白袍，放到刻满巫咒的祭台上。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抬首上望，目光穿过结界看向当空的太阳，嘴里轻念了一句：“祈求太阳神阿波罗保佑琼斯部落今日一切顺利。” 隐在木耷拉山岭里的琼思莉盘坐在一棵高耸的苍木树杈上，闭着眼睛，听着风声，时间已经过了十一时，若是她料得不错，西海和奥斯汀·柯雷尔就快来了。 四周寂静一片，无丝毫异样，这让她不由得提高警戒，放在膝上的手稍稍收紧。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动静。琼思莉的眉头不自觉地微蹙，太平静了，睁开眼睛，一双黄金瞳看向木耷拉山岭的边缘。时间在一点一点地在逼近十二时，难道洛塔连具体时间都告知他们了？ 不会的，琼思莉不相信她亲自打造的“刀”会如此彻底地背叛她。瞬闪来到木耷拉山岭外，寒凉的风拂过面，吹散了她心头的烦躁，转身跨步，刹那间就到了山坳外。 山坳内，乔利拉给自己净了身，换上了她耗费近四个月制成的金纹白袍，披散着长及腰臀的发，取了早就备好的八只小手镯。这小手镯是用明光金炼制的，表面印有深深浅浅的巫咒。 乔利拉拿着手镯走向祭台，躺在祭台上的婴孩似能感知到将要发生什么一般，竟不约而同地哭嚎了起来，软弱无力的手脚胡乱地动着。 可这怜人的哭嚎并没能打动乔利拉，脚下没有一丝迟疑地来到了祭台边，伸手为两对双子婴戴上明光手镯。被戴上手镯的婴孩手脚立时间都不得动弹了，他们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大声地哭着，像是在求救。只一会，白嫩的小脸就都红透了。 金铃声响，十二时到。乔利拉清空了思绪，淡金双唇微动，抬手起舞开始施咒，婴孩的哭嚎声更大了…… 山坳外，琼思莉一双黄金瞳瞪得大大的，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周遭死一样寂静，她能感知到危险在逼近。也如她所料，一声清脆的鸟叫打破了死寂，正对着山坳的上空突然出现近百颗黑色小球。 “卑鄙，”琼思莉早有预想到海音·德西会以暗冥火爆裂弹突袭，但却是万万没料到她来马莎尔城竟带了这么多的暗冥火爆裂弹，没有犹豫瞬闪上前，虚影掠动，将一颗又一颗的黑球打离这片净空。 就在这个当下，山坳东、西两向四枚爆裂弹破空贴地撞向结界。琼思莉双目一凛闪身欲要去截，不想海音和奥斯汀蓦然出现，只这一个分神，轰然巨响震天，三方急撤。 “呃……” 咒刚起，两对双子婴的眼睛才没了光，乔利拉心神就被这惊天巨响给扰了，顿时遭到巫力反噬，气血上涌，一声闷哼口中有了咸腥，血溢出，顺着嘴角下流。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没有停止施咒，凉意袭来，心知不妙，结界被破。 琼思莉在干什么？ 而此刻琼思莉也才察觉到她被耍弄了，出现在山坳上空的爆裂弹根本就是普通的铁球，火噌的一下子冲上了双目，瞬闪攻向海音。 海音见状不惊不慌，嘴角上挑，黑色的眼眸中紫幽渐深。琼思莉心头一突，忽的转向掠往西头奥斯汀处。她这一调头，海音右手一挥，一群秃头鹰鸟掠过，又是百颗黑色铁球落下。 琼思莉只当她故技重施，其实心中急得很，可身处双子林之上，奥斯汀却无一丝不同，难缠得很。 还在施咒的乔利拉心头莫然一紧，一抬首，暗冥火爆裂弹已到眼前，没得选择，只得中断施咒，去截那百颗黑色铁球。瞬闪迎上，恼恨无比。 “回去施咒，”琼思莉见乔利拉出了双子林，疾声吼道：“不要管这些铁球，”右手凭空一挥，无数金琼花化作金色日晖斩向奥斯汀。 听闻是铁球，乔利拉翻身回落。这会海音已经清楚双子林的情况，知道摆放双子婴孩的祭台有结界挡着，便不再有迟疑，一声龙吟，九针出。 乔利拉见此，左手对空一握，一杆金琼枝出现在掌中，当空横扫，一道日晖弧破空撞向西头三银针，后瞬闪又去拦南北两向。银针被打偏，海音一点不恼，右手一挽，数粒冰沙到手，还未掷出就先嚎一声：“撤……” 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琼思莉的奥斯汀唇角不自禁地上扬，依言摆脱琼思莉撤离。琼思莉见状竟也跟着撤了。而喊“撤”的那一位竟反向而行，一掌击向去抢双子婴的乔利拉。 背后一寒，乔丽染毅然没有躲闪，生生受了那一掌，双手抓起两对双子婴反身挡在胸前：“来呀，要死他们先死，”艳红的血不断地自唇口涌出。 哇……哇…… 落地站定的海音收回银针，冷嗤笑道：“我只管毁了这片双子林，他们又不是我生的，只要不被凝成双子柱，死不死与我无关，”音未落，飞掠上前，狠劲不减。 乔利拉心惊，本是凉薄之人，自是认为海音说得没错，急急闪过，用了九成力将婴孩上抛，腾出手来应战。 嘭的一声，海音扑空击碎了祭台。婴孩被抛至高空，正要下落时，一道光束掠过，卷起他们就跑。 “放下，”将将回头的琼思莉欲要去拦，红光若雷闪一般劈向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白尼利·拉丽莎将两对双子婴带走。没了双子婴，就不能形成新的双子柱，琼思莉愤怒至极，手下没了顾忌，更是凌厉：“今日，你们两谁也别想离开。” 海音一杖扫离乔利拉，退至南向，一脚踩在一颗铁球上。 乔利拉心一紧，欲要上前却又不敢：“海音·德西，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不等海音回答，她就疾声接着道，“这片双子林若是毁了，玛尔大陆就真的乱了，最先遭殃的就是那些无辜的罗鬃人。” “是吗？”海音轻嗤一笑：“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天真好骗？你和琼思莉在培养邪恶的双子巫灵，又源源不断地将邪恶的双子巫灵送往木耷拉山岭，我以为真要遭殃，首先是你和琼思莉。” “信我，”乔利拉抬手示意琼思莉停下，似掏心掏肺一般说道：“我和我妹妹早就后悔了，这些年若不是为了阻止木耷拉山岭里那个邪魔屠戮生灵，我们也不会……” 一个能给白尼利警示的存在，海音觉得那个存在也许不坏，而与恶之双子巫灵相对的便是圣洁之灵，敛目轻笑：“我知道你这副躯壳是双子巫人，你的灵魂也融了双子魂。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音落，人消散。 将将回到乔利拉身后的琼思莉，见一抹幽光窜进了海音·德西刚刚踩着的那颗黑球中，右边的眉角猛然一抽，本能地拉着乔利拉就撤。 轰…… 她们刚闪出，南北两向又是十数颗黑球贴地掠进双子林。 第108章 察觉到异动, 琼思莉一双黄金瞳都渗进了红, 放开乔利拉，耗尽体内半数巫力双手艰难地往上, 似费尽全力一般喊道：“起……” 立在双子林中的一百二十根双子柱立时就被拔起, 直冲向上。 轰隆隆……轰…… 沉重的山石似砂砾一般四溅, 烟尘升腾，大地都开始颤抖。这处阳地被毁，琼思莉心都在滴血，愤恨得想要将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生生撕成碎片，可眼下也容不得她拖沓，必须马上为这些双子柱另寻一块阳地。 目光扫过四方, 现别无选择, 只能暂回琼斯阳石林园, 与乔利拉对视一眼，琼思莉十指轻柔一勾，那些顿在空中的双子柱立时随她移动。 一英米两英米……千英米，四周无一点异样, 就在两人稍稍舒展之时，脖颈处蓦然一紧, 还未待做出应对, 人已被拉离。银光一闪, 一个巨大的龙尾虚影落下, 向扇子一样, 将一百二十根双子柱扫向不远处的木耷拉山岭。 “不要, ”刚刚斩断奥斯汀“血色牵引”的琼思莉等不及缓口气就冲过去阻截那些飞向木耷拉山岭的双子柱。 海音见她这般不顾一切，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双目一凛，人已到她身后，意念一动，同发三十六针，直击其死穴。 出于身体的本能，在感知到致命危险，琼思莉终是放弃了去阻截双子柱，突然回身，人一晃成幻影，三十六针如穿空一般。海音立马后撤，琼思莉一掌击出：“今日你必须S……，”话未说完，心钝痛，气血上涌自口中喷出。 海音看向木耷拉山岭，一百二十根双子柱在触及那片葱郁的瞬间，被碾碎成灰烬，同时一空灵之音在她耳边响起，“阿里大梦啰嗨摩提尔。” 阿里大梦啰嗨摩提尔，在巫咒中的意思是爱的真谛。这是要表达什么？海音来不及思考，趁琼思莉伤重再次攻向她。 毕竟是万年前的巫祖，琼思莉的底子深厚，轻易避开海音的袭击：“知道那是什么吗？” 海音心一突，敛目后撤消失在琼思莉眼前，化作幽光卷起正与乔利拉缠斗的奥斯汀，迎头撞向了自西掠来的一抹凝血影。银翼东方龙徒然出现在凝血影之侧，海音抽干了下丹田中的巫力，银翼东方龙分裂成针雨刺向血影。 血影立散，再等回首，针雨与幽光都已无踪无迹。长相阴柔的血眸男子赤着双足，踏空走向双双负伤的姐妹，勾起猩红的唇角说道：“现在我们重新谈谈如何合作吧。” “我以为你不会放奥斯汀·柯雷尔离开？”此刻琼思莉的心似拦中裂开一般，疼得她的灵魂都在战栗。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表现出丁点虚弱之相，吞咽下上涌至口中的血，舔了舔唇：“刚刚很明显，他体内的双子圣灵诅咒已苏醒。” “双子圣灵诅咒苏醒了又如何？他依旧是奥斯汀·柯雷尔，”血眸男子打量完琼思莉和乔利拉，垂目俯视东北向。那里烟尘已退散，山坳成巨坑。今天这出好戏正合他意。 琼斯部落的心思，他清楚得很，只是一直拿不到琼思莉的软肋，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时机到了。 抹去嘴角的血，乔利拉两眼盯着血眸男子，踏空走到琼思莉身边，她能感觉到今日出现的这位就是德林西斯本尊：“你要怎么合作？” 德林西斯话中的意味很明了，他一直都知道琼斯部落在利用血盟。是她们不仁在前，便不要怪他不义在后，他要趁人之危。 万年了，琼思莉闭上眼睛，仰首面迎太阳。自西海死后，她就再未有过像今日这般的狼狈。昔日莱姆因平野地的那一幕浮现在脑中，因为弱小，她被那个长相美丽的安德罗氏贵族抱在怀里，尖锐的獠牙触及她细嫩的脖颈，她害怕……害怕得失了声。 疼痛袭来，她以为她要死了，可就在她欲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一个女人从天而降，那个安德罗氏贵族扔下她就逃。 后来那个安德罗氏死了，西海领着一个更美的安德罗氏来看看她们，态度冷淡，只匆匆一瞥就离开。琼思琦还追上去，说要成为像西海那样的存在，她当时只觉可笑。 西海那样盛气凌人，她来看一眼，只是利用他们这些无辜的弱小在奥斯汀面前凸显她的强大。那事过了没几天，脖颈处的痂还未脱落，她又听说那个安德罗氏之所以会闯入莱姆因平野地，是因为西海受雇于一个罗鬃人，在追杀他。他们所遭受的一切就是无妄之灾。 就在那一天，刚刚能纳入日晖的她便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变成玛尔最强，让所有存在都对她俯首。 “你们应该知道我要什么，”德林西斯笑看着乔利拉，眼角余光在留意着琼思莉。虽然西海与他为敌，但他不得不承认琼思莉差西海太多。不过他也不是奥斯汀，与琼思莉仅止于互相利用，至于成为朋友、知己是绝对不可能。 轻呼出心中的积郁，琼思莉压下还在翻涌的气血，睁开眼睛：“洛熙珮妮现在莫斯林庄园，奥斯汀·柯雷尔、海音·德西、白尼利等等都守在那，她还真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 “确实很难，”不难，他也不会亲自来此找她们：“算算时间，奥斯汀在双子圣灵诅咒的侵害下，至多能撑三个小时左右。海音·德西虽内里魂是西海，手段也颇多，但她也才成就祖巫之身，若……” “她是才成就祖巫之身，”乔利拉瞥向东北向的巨坑：“但那些黑暗兵器呢？不说其他，单论暗冥火爆裂弹，你清楚她到底有多少吗？”说着就来气，抬手捂着钝痛的心口，“就算你厉害，摸到了她带了多少暗冥火爆裂弹，但你能一眼辨出那一群中哪一些是真的吗？”她和琼思莉今日就败于此。 每支巫族群体，只要有具体的炼制之法，多多少少都能炼制一些器物。但玛尔史上还没有哪一支巫族群体炼制了真品，还做了一堆假货。 难缠啊！乔利拉所说的，也是德林西斯正烦忧的事：“蒙拉丽已经在来马莎尔城的路上，那个白尼利我们可以用一用。” “别做梦了，”琼思莉冷嗤一笑：“蒙拉丽来马莎尔城可不是为了助你，费舍尔已经醒来了，白尼利留在莫斯林庄园为海音·德西效力，也仅是想要洛熙珮妮肚子里那孩子。” 德林西斯敛目笑道：“若我只要洛熙珮妮，不要那孩子呢？” 闻言，琼思莉和乔利拉顿时就明白了，德林西斯手里有果核。如果真是这样，蒙拉丽那也就不是问题了。姐妹两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被炸出的巨坑，琼斯部落现下确实需要与血盟合作。 “两年内，血盟需给我准备四十八对双子婴，男二十四、女二十四，”琼思莉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刚刚那个东西在她耳边说死神降临。 死神？哼，她从不信命。 德林西斯没有多做考虑便点头同意了：“四十八对双子婴换洛熙珮妮，这笔交易很公平。” 回到庄园，海音架着奥斯汀瞬闪上了三楼，承受着他大半的重量，心中有些担忧，难道伤害那些尚未融合完全的双子柱也能催使双子圣灵诅咒侵害加剧？ “不用担心，我没事，”奥斯汀被海音摁到床上躺着：“刚在木耷拉山岭外，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他就是听了那个声音，体内的双子圣灵诅咒才猛然苏醒。 “有，”海音紧蹙双眉：“她跟我说‘爱的真谛’，”这什么意思？ 奥斯汀眨了眨眼睛，也有些不解：“她在我耳边说的是‘海纳森加尔叠科拉尔’。” “这是巫咒，”海音看着奥斯汀：“心灵的桥梁，”他们听到的竟然不一样，“就是这声音触发了你体内的诅咒吗？” 奥斯汀点首：“对，”没听到这声音前，他即便是面对双子柱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反手握住海音的手，笑着道，“抱歉，我拖你后腿了。” “没有，”海音挨着他躺下：“我们这次找去双子林的目的有三个，一是利用那些双子柱试探木耷拉山岭；二、抢回双子婴；三则是摧毁那些双子柱。目的都已达到，还得了两句‘赠言’，”暂且这么叫吧，虽然不知是什么意思，“目前乔利拉杀不得，我也没指望宰了琼思莉，况且她们还来了帮手。就是你不犯病，我也打算撤了，所以你不用抱歉。” “那个‘帮手’是德林西斯本尊，”奥斯汀揽着海音：“他耐不住了，”可惜了这次机会。 德林西斯？海音抬眼看向奥斯汀：“他这个时候来找琼思莉、乔利拉，心思不浅，”看来琼斯部落这么多年的作为，德林西斯也未必不清楚。 “等吧，”奥斯汀认同海音所说：“蒙拉丽也快到马莎尔城了……” 话未说完，海音就见他闭上了眼睛，凑上去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心中还在念叨着“爱的真谛”与“心灵的桥梁”。 躺着想了一会没有结果，便起身下床了，将刚醒来的乌黑黑塞到奥斯汀怀中，设了一重反向结界，一重单面结界，留了一根针在奥斯汀的发里，她就出了房间。 楼下大厅，白尼利静立在长皮椅旁，低头看着并排躺在长皮椅上两对双子婴，面上神情柔和。 海音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走近驻足在他右侧发现婴孩身上的金纹白袍和明光手镯都已被脱去，不禁上弯红唇：“你找了羊奶喂过他们了？” “留在城堡中看孩子的老狼帮忙喂的，”白尼利伸手去触碰最边上的那个小男婴，男婴眼睑上还残留着湿意。也许是之前受了惊，这会虽睡着了，小脸还囧着，似随时都要哭。 “那些双子柱在触及到木耷拉山岭的边缘时，全部被碾灭成灰，”海音将她与奥斯汀听到的巫咒也告知了白尼利：“我有点不明其中意。” 白尼利敛下眼睫：“爱的真谛是奉献，心灵的桥梁是沟通与理解吗？”好像也不完全对，眼睫轻颤，“你们听到的那个声音是女音？”可他听到的是一个稚嫩的男童音。 两人对着两对睡着的双子婴陷入了沉思。 “都上车待着，”老狼人亚博指挥着一家子罗鬃人上了一辆黑色马车，看着马车缀在长长的车队后离开了，他才走向另外一家，帮忙收拾家当。 近来天放晴了，莫斯林钱行和商行派了光明巫师融了积雪，便联合麦克亚当部落的老狼人帮马莎尔城的罗鬃居民迁移。城主府发了通告，虽天寒地冻，但为了活命，城中的罗鬃居民是相当配合。 所以迁移进行得很顺利，只半个月就已经迁走了近半罗鬃人。至于这些罗鬃人的落脚点，海音与奥斯汀商量了，将那些从血盟部众那收缴上来的房屋和土地分给他们。 当然因为迁移得比较突然，安德烈王国和西海森林会给予这些罗鬃人一定的补偿。 “快点还钱，”乌黑黑扑腾着翅膀追在艾米身后。艾米双手抱着脑袋狂奔：“我为你跟血盟部众拼死拼活，你就不能让我清净几天，”她什么时候又欠他钱了？ “你那是为我拼死拼活吗？”乌黑黑一个大力扇动，一双爪子成功扣在了艾米的大裙摆：“血盟是安德罗氏始祖共同的敌人，一座城的罗鬃人都饿着肚子等着我这口呢，你赶紧还钱。” 想到最近莫斯林钱行给出去的钱，他气都喘不上来。养小德西一个已经够费钱了，没想到现在他竟要养一城的罗鬃人。 “我欠你的钱不是已经从我大姐的金矿里扣了吗？”艾米趴到她房间的门上，扭头俯视那个小无赖：“你不会是又想让我出去找金矿吧？” 心思被看穿了，乌黑黑一点都不气虚地说：“谁强迫你出去找金矿了？上次我是说了你欠我的钱会从艾丽莎名户下的金矿进账里扣除，但这不是还没扣除吗？按照一分钟一千金币算，那是……” “你闭嘴，”艾米强压着要活炖黑乌鸦的冲动，辩驳道：“我大姐都同意你扣了，那账就应该结了。你没吩咐迪肯扣除肯定是故意想要讹我，”这不是逼迫她出去找金矿是什么？ 乌黑黑冷冷地盯着在强词夺理要赖账的艾米：“那我们就把账算清楚，安德烈王国又不是我一个的，你们也有份，凭什么马莎尔城的罗鬃人迁移，掏钱的都是我？” “马莎尔城不是归西海森林了吗？”艾米欲哭无泪，她又不是西海森林的主子。 她还敢提这个，乌黑黑闭着眼睛吼道：“马莎尔城为什么会归西海森林，还不是你们七个太蠢了被琼斯部落耍得团团转？”小德西跟他用一个名户，她的钱就是他的，她的账也是他的，而他的帐是大家的。 楼道口，海音靠着墙面，里里将挑拣出来的相对饱满的种子递向海音：“我有预感今天可能会被一只最近破了财的小鸟讹。” 海音笑了，接过血琉璃盒子，打开看了眼便合上了，用巫力封印好：“你们回来得不凑巧，上午奥斯汀还在。” 双子林一事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这几天无论是血盟还是琼斯部落都安静得很，这偏离了她和奥斯汀的预料。 “有区别吗？”里里蹙眉苦笑：“你不会以为奥斯汀成熟了，他幼时的记忆就不在了吧？艾米那五处金矿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乌黑黑的性格体现是七岁时的奥斯汀，本性这东西一旦形成是很难改变的。且她很确定奥斯汀也没想过要改变，只是随着历经的事情多了，他用优雅装饰了不太美丽的本性。 “外面形势越来越紧张，奥斯汀想让艾米去莫斯林钱行待着也是为她好，”话说完，海音自己都觉有些不好意思：“蒙拉丽消失了，也没联系白尼利。” 打趣的话都到了嘴边，里里收敛了心绪：“半个月一点动静都没？亚历也传了消息过来，各种谣言之下，斯特林一脉的所有领地，除去北部，其他地方均没有异动。” 海音手指轻捻生灵指环：“奥斯汀猜测德林西斯手里有娑婆拉耶母树果核。” “若是这样，德林西斯要母体、蒙拉丽要洛熙珮妮肚子里的那孩子，他们之间便不存在冲突，那我们之前的打算就不成了，”里里垂目看向地面：“不过洛熙珮妮在我们手里，主动权还在我们这。” 海音点首：“洛塔有去找亚历桑德拉公爵吗？” “还没，不过她已经到了安德烈王城，”里里微挑唇角：“亚历的意思是让她隐在暗处见见莫莱恩的两个孩子。”洛塔可恨，但也有可怜之处。 “挺好，”海音音刚落，右肩一沉，去逼债的小鸟回来了。 里里瞥了一眼盯着她的黑乌鸦，笑着与海音说道：“昏天暗地奔波打杀了这么久，我先回房间梳洗，等会再聊，”说着便想转身。 “站住，”乌黑黑见她想跑，立马喊道：“你不是要凝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吗？现在明码标价，十粒凝成一颗价为十万金币，二十粒凝成一颗是二十万金币，三……” “你怎么不去抢？”里里就没见过这么黑心的商家：“亚历山大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这么待他？” “我不是正在抢吗？”乌黑黑站在海音的肩上，回瞪里里：“你不提亚历山大，我都忘了。上次在西海商城，他从我这要过去的那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我还没收钱，那是四十……四舍五入就是五十颗种子凝成的一颗，就收你五十万金币吧。” 亚历山大是他看着长大的，可又不是他亲生的，凭什么不能谈钱？ 第109章 钱钱钱, 满脑子都是钱。里里抬手掏了掏耳朵：“亚历山大欠的先记斯特林账上, 等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我陪着艾米出去找金矿。”这小鸟破财, 那是谁都要遭殃。 “记账上也行, ”乌黑黑自持对待七个蠢货是一视同仁：“那你和艾米一样, 拖延一分钟，给我一千金币的补偿。” 这是逼着她现在就掏钱，里里看着那只不要脸的小鸟：“我们七个的家底加起来都没你一半多，”外界都以为莫斯林钱行是八大安德罗氏始祖的，实际上就是奥斯汀的囊中物，“你怎么还有勇气盘剥我们？” 她可不是艾米, 里里桑德娜·斯特林不喜欢吃亏。 “你们七个联合起来都抵不上我一个有用, ”乌黑黑自有一套理论：“能者多劳, 多劳多得，这不是天经地义吗，难道你们还想坐享其成？” 瞧着那只小鸟义正言辞，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里里决定不跟鸟一般见识，鼓起两腮长呼一口郁气。从裙摆暗袋中取出两只小袋子, 扔给海音, 既然已经欠账了, 那她就破罐子破摔一回：“给我把这些种子凝了, 等我找着金矿全给你。”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实在？乌黑黑半阖着眼睛瞅着里里, 他直觉她在给他画金矿：“最近莫斯林钱行缺钱, 我给你凝种子的金币，你要先付。” 莫斯林钱行缺钱？里里真想掐死这个小鸟：“你睁眼在说什么瞎……” “噗……，”里里话还没说完，海音就憋不住笑出了声，看着把两眼闭得紧紧的乌黑黑，只觉幼时的奥斯汀熊是真熊，但也可爱得要命。 城中罗鬃居民在莫斯林钱行、商行以及狼人的帮助下有条不紊地撤离马莎尔城。安德烈王国和西海森林的这番举动也惊着了外界，稍有点脑子的都知马莎尔城要乱，各方势力有蠢蠢欲动的，也有收敛外部力量静观的。 紧盯琼斯阳石林园的那些眼睛，也发现了琼斯部落在招回游历在外的女巫。而之前形势紧张的北地却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斯特林庄园，两个长相相似的两个少年头凑在一起低语说着话，经过东孚杉林走往位于北向的一座城堡。 隐在一棵高耸杉树后的洛塔眼中闪动着泪光，右手五指紧抠着粗糙的树皮。她对不起他们，是她让这两个孩子还未长成就没了父亲的庇佑，一眼不眨地痴痴看着那两个单薄又紧绷的背影，紧抿着嘴，强忍着不让眼泪滚落。 静立在洛塔右侧的亚历桑德拉神情平静：“莫莱恩的事情，斯特林家族内部虽都知道，但你放心，没有安德罗氏贵族会因为莫莱恩的错罪及两个孩子。” 柯雷尔公爵已经给了她承诺，她自然放心。可她的莫莱恩有什么错，错的是洛姬，错的是那些引导他走上死路的有心者，错的是她。直到看着两个孩子进了城堡，洛塔仍不舍得收回目光：“他们长得很像莫莱恩。” “性子不像，”这是让亚历唯一感到庆幸的事：“他们很坚韧，并没有因为莫莱恩的死变得消沉。” 洛塔轻眨了下眼睛，两滴晶莹的泪珠滚落眼眶，她抬手抹去：“血盟在东部的分布图，我已经弄到手了，”之所以到了安德烈王城，不急着踏入斯特林庄园，她就是为了这份分布图，“德林西斯在安德烈王城有一处王殿。” 亚历明白了：“你要什么？” 洛塔脑中尽是两个孩子紧绷的背：“德林西斯到底有多少处王殿，我并不清楚。效力琼斯部落这么久，我只跟琼思莉到过安德烈王城这一处，它就在柯雷尔庄园和莫斯林钱行主行之间。据佛莉达说，这处王殿的隔层结界是琼思莉亲自设的。” 琼思莉是万年前的巫祖，由她设隔层结界，也难怪德林西斯敢把王殿挖在柯雷尔庄园和莫斯林钱行主行之间。亚历已经在考虑该怎么部署了，德林西斯的王殿应该存有不少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洛塔嗓子眼堵得很，换了一口气张了张口，费了很大的力才压下在翻涌的悔：“有嘱咐洛姬，让她不要管莫莱恩，将他扔给你。她没有做到，”她最后悔的就是相信了姐妹情，“这次我自己来，将莫莱恩的两个孩子交给你。” “他们也是我的后裔，你尽管放心，”亚历也不好受：“你去见见你妹妹吧，我想她应该给你个交代。” 洛塔双目一沉，声如寒霜：“洛姬，”紧抠的粗糙树皮的五指收紧，瞬间抓碎了树干，高耸的杉树轰然倒下。 亚历亲送洛塔至斯特林光狱入口处，也不知道洛塔和洛姬说了什么。三个小时后，洛塔自斯特林光狱出来，留了一张名单便离开了庄园。 呼……呼…… 屋外风雨夹雪，屋内温暖如春。白尼利抱着一只沉睡的红狐从楼上下来。一楼大厅中，海音正在等里里。 “还没出来？”白尼利瞥了一眼地牢入口处，来到海音对面坐下。 “快了，”海音看着白尼利小心翼翼地给红狐疏离毛发，面上露了笑：“你也不要着急，等过一段时日，她灵魂上的伤好了，应该就会醒来。” 蒙拉丽不来找白尼利，白尼利也不去寻她，安心躲在房间里为他母亲炼制灵魂载体。经历了十几次失败，终还是叫他成功了。只是泊伊的灵魂进入载体中就沉睡了，这便让白尼利坐立不安了。 “我知道，”白尼利轻轻抚着红狐：“刚刚在楼上，我有听到火烈鸟叫，这是蒙拉丽在召唤我。” 消失了两个月，他还以为那老贼巫死了。 “我和你一起去见她，”凝血眸中散着金光的博瑞倚在楼梯拐口，手里拎着一瓶血。 “你怎么又出现了？”海音蹙眉，博瑞最近是怎么回事，这已经是第二次将身体让给费舍尔了。 费舍尔耸了耸肩：“我给他留了字条，让他多进食血液，我要滋养灵魂。今天只喝了五瓶血液，他就不想再喝了，干脆将身体暂时出让，让我自己喝，”说着就仰首咕噜咕噜地大灌血液。 从地牢走出的里里见状不禁刹住脚，双手抱臂：“我让艾丽莎给你记了账，除去博瑞正常的进食，这两个多月，你一共是吞食了两千一百七十瓶血液。莫斯林商行从血液市场买进血液，一瓶六百银币，再加上后期处理，你喝的那些血液一瓶两金币……” 咳咳…… 听到一瓶血要两金币，费舍尔成功地被呛到了：“咳，奥斯汀·柯雷尔又给血液提价了？” 他不是安德罗氏吗，怎么总想着罗鬃人？再这般下去，大概会有不少安德罗氏喝不起血液了。 “呵呵，”抱着莫斯林商行账本的艾丽莎出现在费舍尔身后，冷冷说道：“两千一百七十瓶血液是昨天的记录，今天已经是两千一百九十二瓶了。” 费舍尔抬手算了下，这账没错，转身打量起艾丽莎：“你最近就在盯着这事？”安德罗氏始祖背靠莫斯林钱行，一个个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犯得着这么斤斤计较吗？ “你多喝一瓶，莫斯林商行就损失两金币，我当然要盯着点，”艾丽莎越过他，叹着气合上账本。最近这城堡里除了博瑞，个个都被一只小鸟追债，就连白尼利也不例外。 白尼利苦笑，他还是败在阅历不够上。这座城堡里，被黑乌鸦追债的几位中，就只有他鼻子一捏干脆地掏了钱，旁的是一个子都没往外拿。 明明给他灵魂载体炼制之法的是海音·德西，凭什么那黑乌鸦说要钱就要钱，说加价就加价？ 抬首看向一脸复杂盯着血液瓶瞧的费舍尔，他有一个好建议：“你和我一块去见蒙拉丽，别忘了跟她要钱。” “那就多要点，”里里来到海音身边坐下：“我们为了照顾洛熙珮妮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费了不少劲，你不能白得了一副躯壳。” 费舍尔嘴里发苦：“博瑞·霍尔名户下有两座金矿……” “那个你动不了，”艾丽莎只觉他是在做梦，问到里里：“我们是不是该提醒奥斯汀，让他吩咐迪肯算算博瑞被费舍尔侵占身体那五年用了多少钱？” “是得提醒，”里里拐了下海音：“这事就交给你了。”有旁的谁分担压力，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那……” “我劝你还是不要辩驳，”白尼利打断费舍尔的话：“现在该做的是好好想想哪些钱是你用的，等莫斯林钱行拿账单找上你，你就明白我的好意了。” 费舍尔俯视着楼下的几位，握着有点烫手的琉璃瓶，他直觉最近不该醒来，目光定在里里桑德娜身上：“洛熙珮妮怎么样了？” “情况挺好，”里里倚靠着椅背：“还在想着要见奥斯汀，”两眼上翻看向费舍尔，“与她在一起的那五年，你就一点没觉察出她不喜欢你吗？” 轻哂一声，费舍尔抬起手，琉璃瓶口都杵到嘴边了又放下。这血太贵了，他有点迟疑：“她的心思我一开始就清楚，”转眼看向背朝着他的海音·德西，“我也知道她在惦记奥斯汀·柯雷尔……的那双眼睛。” 海音轻笑：“你盯上洛熙珮妮是因为那滴血吧？” “得益于奥斯汀·柯雷尔的肉身，”费舍尔从不避讳自己的恶：“在近距离地见到洛熙珮妮的第一眼，我就发现她是雌琥母体。只是没有想到凯丽·德西会将阳山明石中的那滴血，融到洛熙珮妮体内。” “所以你也并没有爱过她？”海音轻捻着生灵指环。 费舍尔瘪着嘴摇了摇头：“因为那滴血，她的确有吸引到我。不过像我这样的恶灵，是很难生爱的，”忍不住还是喝了一口血，双目平视着前方。 海音眼神微动：“你觉得爱的真谛是什么？” 听到这个提问，白尼利撸红狐的手顿住了。 这个问题有点意思，让费舍尔不禁想到了很多人：“幼时，我母亲曼莎、姨母曼蒂、哥哥费考都说爱我，但他们在向我说爱的同时又在不断地掩盖我的存在。我看着他们虚伪的嘴脸，保持着乖顺。开创了灵魂投影后，我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费考，我要让他对我感到愧疚，自动将身体交出来。” “西海巫祖的手札里有记录，双子巫的身份之所以会暴露，是因你和费考的行事作风天差地别，”海音有点明白了，费舍尔是故意的。 “我就是想让所有能喘气的都知道费舍尔，”他高兴地笑着：“结果很成功，现如今很多人知道费舍尔，却遗忘了费考，” 海音低眉轻叹：“你杀了那么多无辜，就没后悔过？” “嘁，我是杀了不少无辜，但死了的那些也不全是我杀的，”费舍尔收紧握着琉璃瓶的手，沉凝了稍许才说道：“费考时不时的就失控，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我偷看了曼蒂的手札，才了解到一些情况，不过并不完全，因为她很快就回来了。” 里里撇了撇嘴：“是你自揭身份的行为给了琼思琦、琼思莉姐妹有了灵感。” “确实，”费舍尔脑中浮现出三十六年前在那个罗鬃人村庄里面对过的场景，刚刚那个问题是什么？爱的真谛。 “我不懂爱，但却知道爱既是无私的又是自私的，”母爱、爱母、兄弟姐妹友爱，他也想体会，可没人给他机会：“无私是甘心奉献，自私是希望得到回报，这都是相互的，少一点就会变、会失衡。” 海音闻言心中一动，她好像明白了：“你爱费考吗？” “不爱，”费舍尔想都没想，回答得很干脆。 “那费考呢，他爱你吗？” “爱我就不会掩盖我的存在，更不会把什么脏的臭的都栽到我头上。我唯一感谢他的就是在我要求为自己报仇时，他主动让出了身体，”说到这费舍尔心绪就有点不稳了：“我和费考真正会演戏的是费考，而死的那个之所以是费考，这还要多亏了琼思琦。” 他这话什么意思？艾丽莎想到海音之前的推断：“默爱城的祖巫之战，琼思琦也插手了？” “琼思琦、琼思莉想要的从来都是双子圣灵诅咒，至于我和费考，哪个好死就哪个先死，”费舍尔眯起双目：“大概是因为肉身被吞噬，促使了我的灵魂成长。自小我的灵魂就比费考强大。琼思琦的影魂术控制不了我，只能控制费考，而费考又是那副身体的主人。” 海音有一个疑惑：“既然知道这么多，当初你侵占了博瑞身体后，为什么你什么动作也没有？” 费舍尔挑眉：“谁说我没动作，只是因为灵魂有伤，没大动而已。这些都是我那五年理顺的，而且因为博瑞·霍尔的始祖肉身，我的战力受限，根本就斗不过琼思莉。” “所以你就紧缠着洛熙珮妮，想要她给你生一个，”有点不太对，海音蹙眉：“你之前不是想要霸占奥斯汀的身体吗？奥斯汀的身体不会限制你的战力？” “会，”事到如今，费舍尔也不瞒他们：“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安德罗氏始祖肉身，尤其是奥斯汀·柯雷尔的。他的血统太强大会把我巫族的天性压制得死死的，霸占是不可能，侵占也仅是暂时。让洛熙珮妮孕育胚胎，胚胎融合我的骨脊和血液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海音敛目：“即便融合你的骨脊和血液，肉身还是安德罗氏。” “巫术是不能修习，”费舍尔笑得有点得意：“你们不是已经见识过之前的洛熙珮妮吗？” 还真被她猜对了，海音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跟在座的几位说：“他要修习灵魂。” 悠悠荡荡地走下楼梯，费舍尔饮着血：“我知道即便是我成功夺得了洛熙珮妮肚子里的躯壳，奥斯汀·柯雷尔也不会放过我。” “那你还要我给你炼制乌灵魂索？”海音轻哼一声，有了乌灵魂索，他的灵魂除了灵魂载体，可不能再侵占其他生命体的肉身了。 拥有一副自己的躯壳是他的执念，费舍尔目光自在场的每一位身上掠过：“曾经做过的事，我不会否认。你们要猎杀我，等我夺了躯壳后请自便，也不用担心双子圣灵诅咒，”终目光定在了海音身上，“她和奥斯汀·柯雷尔迟早会破解。” 艾丽莎斜眼瞟向费舍尔：“你倒是挺了解我们的心思。” 握着两金币一瓶的血，费舍尔一点都不想理会艾丽莎，双目依旧盯着海音：“你母亲的仇、西海的仇，你可以随时找我报。” 海音点首：“会的。” 次日，天刚亮，白尼利和“博瑞”就出了庄园。海音握着已经快成型的凤刃，站在窗边低着头，用指腹摩.擦着刃口。 耷拉着两翅膀站在窗台上的乌黑黑，半阖着眼睛在念叨着：“也不知道费舍尔今天能不能从蒙拉丽那要到钱？” “你就不怕他被蒙拉丽收买吗？”海音也真是佩服米勒姐妹，为了减轻承重，昨晚上她们竟跑来找乌黑黑上报费舍尔的欠账。 这可不得了了，乌黑黑现也没心情追债了，只担心“穷困潦倒”的费舍尔会还不上欠账。 “那正好，”乌黑黑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奥斯汀：“让他把蒙拉丽收买他的钱先拿出来还账。” 马莎尔城东西主干街道的东街头，披着黑色斗篷的白尼利领着“博瑞”来到一家关了门的铺子，穿门而入。不待站定，就听背向着门的蒙拉丽说道，“来了。” 白尼利侧身让路，“博瑞”上前一步：“好久不见啊，我的好妹妹。” 听到这调调，蒙拉丽身子一僵，后忽的转身，双目莹莹地盯着“博瑞”：“你……你醒了？” “琼思莉没跟你说吗？”“博瑞”也就是费舍尔打量着蒙拉丽：“这些年过得不顺心？”不等蒙拉丽开口应话，他又似了然道，“也不怪，闭着眼睛过当然不顺心。” 蒙拉丽一愣：“你这是在怪我？” “曼蒂蠢，生的女儿也蠢，”费舍尔冷哼一声：“拉丽莎家族吃了多少琼斯部落的亏，你竟还能相信琼思莉姐妹的嘴，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静立一旁的白尼利听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意图提醒费舍尔先把钱要到再骂。 蒙拉丽看了一眼白尼利，方柔了语气解释道：“我与琼斯部落合作，也仅是想要助你抢夺那个躯壳。德林西斯说了，他只要母体，不要那个躯壳。” “这么说你还准备让洛熙珮妮活着落到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德林西斯手里？”费舍尔都乐了：“一个奥斯汀·柯雷尔已经压得各族喘不过气，若再来一个，你们打算怎么翻身，琼思莉、琼思琦的霸业呢？” 白尼利眨了眨眼睛：“按说琼思莉姐妹已经知道奥斯汀·柯雷尔身中诅咒，她们应该不希望德林西斯借由洛熙珮妮的肚子提纯血统，现在竟这样让步，她们是有所求吧？” 蒙拉丽闭嘴不言。 费舍尔冷笑：“你不说我也清楚，”莫斯林庄园里多出来的那两对双子婴，他见过，“琼思莉姐妹这次又要多少双子婴？” 见蒙拉丽神色微变，白尼利脸撇向一边，眼神冷刺骨。 “四十八对，”面对费舍尔，蒙拉丽总觉气虚：“二十四对男二十四对女。” 费舍尔双唇紧抿，四十八对，二十四对男二十四对女？若是记得不错，曼蒂的手札里说融合费考与他的那天，琼思琦、琼思莉姐妹就是用二十四对双子男婴二十四对双子女婴启灵的，这两姐妹要干什么？ “你暂时与他们合作吧，他们提出什么能应承的就应承，不能应承的就严词拒绝，”费舍尔弯唇笑道：“帮我看着他们，我已经与奥斯汀·柯雷尔合作了。” 蒙拉丽懵了，费舍尔这是要她当暗子？ “反正在他们看来我与西海和奥斯汀·柯雷尔是势不两立，”费舍尔觉得这个主意甚好：“等洛熙珮妮生下孩子，我会让白尼利通知你。到时你就可以撤回阿尔萨斯山脉了，不用领着你养出来的那群蠢货去送命。” 送命？蒙拉丽心中有了底：“琼思莉并不相信我，她今天让我过来就是要问明洛熙珮妮的孕胎。” 这费舍尔可不管，转身就想走：“你不会随便编一个告诉她们？” 白尼利见他打算离开，立马出声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他不想刚还完自己的债，又被乌黑黑追着要费舍尔的账。 “对，”费舍尔脚下一顿侧身回头，伸手向蒙拉丽：“曼莎没有其他的后嗣，她的遗产由我承继，你算算给我，我急用。” 第110章 木耷拉山岭石柱林之上,琼思莉双目幽深地远眺着内围中心那一小片净土,三株深浅不一的幻影连根树代表着至今为止降下的三道双子圣灵诅咒,怎么会是这样？ 听了佛莉达回禀在琼斯阳石林园中心石楼久等不到人的乔利拉寻来,见到那三株幻影连根树同样很是惊愕。 一步跨至琼思莉身侧,眼睛盯着那株长势最昌茂的幻影连根树，她用了足有一分钟才接受现实：“西海没有骗我们,奥斯汀·柯雷尔的双子圣灵诅咒被削减了。” 明明在三个月前,那株连根树还像实物一般，现竟成了幻影，那它离消散还会有多久？ “不妙啊！”琼思莉右手捂着心口，经过两个月余的调养，她的伤虽好了不少,但却还未能痊愈，在这当口不宜忧思太甚。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吐出,重复做了三次,她才感觉心口的痛意在减轻：“你怎么来了？” “今日蒙拉丽招回了白尼利,”乔利拉紧蹙双眉，这个紧要时候，奥斯汀·柯雷尔中的诅咒被解除或是被削减，于她们都是大不利，“博瑞·霍尔也跟着白尼利一同回了拉丽莎家族在城中的巫医铺。” “他也去了？”心口的疼意减轻了,琼思莉放下手，稍稍一想便了然了：“博瑞·霍尔与奥斯汀·柯雷尔一同住在莫斯林庄园，费舍尔醒来是瞒不过柯雷尔的。” 乔利拉点首,目光还未能从内围中心移开：“如此看来，费舍尔是已经与柯雷尔、西海达成了某种协议，我们不能再相信蒙拉丽了。” “我从未信任过蒙拉丽，”琼思莉轻眨了下眼睛：“德林西斯意在洛熙珮妮，费舍尔要的则是躯壳，两者看似不冲突，但洛熙珮妮是在奥斯汀·柯雷尔和海音·德西手里，这才是最关键的。” 西海森林和安德烈王国早已结成同盟，琼斯部落与血盟，想要从这两方手里抢夺洛熙珮妮，毋庸置疑，是非常不易。且现在洛熙珮妮就是个饵料，安德烈王国和西海森林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专等他们上钩。 “双子林被毁，德林西斯是料准了我们已穷途末路了，”乔利拉微勾唇角：“他不要洛熙珮妮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洛熙珮妮，这说明他手里有传说中的娑婆拉耶母树果核。” 仅凭！凭这一言，琼思莉就知这世上最懂她心思的还是姐姐琼思琦，淡而一笑：“母体有了，果核有了，我们也该有一位只听命于我们的安德罗氏之王。” 这正是她所想，乔利拉轻眨了下眼睛，不再盯着内围中心了：“还像万年前那般，你在明与德林西斯合作，我在暗找寻那个果核，必要时可以借助一些安德烈王国的力量。” “就这么办吧，”琼思莉想着海音·德西：“既有费舍尔与那两方的合作，我们现需弄清洛熙珮妮的生产之日，蒙拉丽出口的未必是真的。” “这个不难，”乔利拉手捻垂在胸前的发，成竹在胸地轻笑道：“就交给我吧。”莫斯林庄园中可不全都是厉害的主。 见了蒙拉丽，费舍尔与白尼利也未在外停留，直接回了莫斯林庄园。进门气还没换一口，艾丽莎就领着迪肯抱着账本瞬闪至费舍尔跟前。 见到迪肯，费舍尔心中已了然：“要不是为了见蒙拉丽，现站在你们面前的应该是博瑞·霍尔。”刚刚在回来的路上，他就不该贪享那一刻的自在，伸手抽走迪肯拿在手里的一沓纸张，垂目细看。 趁着费舍尔两眼盯着纸，艾丽莎打量起白尼利，见其眉目舒展隐含笑意，便清楚了。回首给迪肯使了个眼色，费舍尔从蒙拉丽那要到钱了。 费舍尔看着那纸上的条条记录，他终于明白白尼利为何叫他花时间好好想想用了哪些钱：“这账是谁记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坐在长皮椅上的艾米瞥了一眼费舍尔：“是不是想打击报复？”这账是迪肯配合着她大姐做的，没有一丝差漏。 “我都站在你们屋顶下了，还能怎么打击报复？”他现在恨不能两眼一闭让那位顶上，抬眼看向艾丽莎：“这账做得挺好。” 可不就是好吗？他瞧着列出的每一条都好像跟他没关系，但细想又有一定的关系，翻到最后一张，总账三十七万六千百一十六金币，四舍五入就是四十万金币。什么四舍五入？三十七万跟四十万可是差了不止一点。 “你们回来了？”海音抱着乌黑黑出现在楼梯口。 白尼利见着乌黑黑，立马闪身上楼，不过眨眼间又回到了一楼大厅，怀里多了一只在昏睡的红狐：“蒙拉！拉丽说德林西斯只要母体，不要孩子。” “不意外，”里里端着一杯血液自餐厅走了出来，望向费舍尔：“你怎么不跟他们合作？” 正在和迪肯争辩的费舍尔抬手示意迪肯暂停，扭头回视里里：“不跟他们合作，自是有我的打算。”他不想归于任何人或势力，得了躯壳后，便会离开。做想做的事，享渴望的自由，只要那些该死的人死在他前头，他就没什么遗憾了。 “你就不怕我们为阻止德林西斯孕育果核，提前杀了洛熙珮妮？”里里坐到艾米的对面，这个想法她还真的权衡过。 “精明，”里里优雅地小抿了一口血：“蒙拉丽那边什么打算？” “一个没用的东西罢了，能有什么打算，”费舍尔转眼看向抱着黑乌鸦的海音，他这倒是有一个算计：“我听白尼利说，琼思莉前段时日叫蒙拉丽带着一群蠢货去往加利尼亚城？” 海音挑了挑眉：“是，琼思莉是打算在天雪山召唤你。” 她算什么东西，还召唤他？费舍尔撇嘴冷嗤：“天雪山是我和费考的诞生之地……” “有什么可奇怪的？对外曼蒂、曼莎还是自然老死的，”费舍尔眼角余光留意着迪肯和艾丽莎，捏着纸张的手有点痒，轻轻捻动。 艾丽莎勾唇，抬手一把抢回了那沓记账。 看着自己空了的手，费舍尔有些讪讪地继续道：“曼蒂的手札中有记载，自我和费考在母腹中融合后，曼莎的体表就经常无故生火。这次数多了，即便曼莎是光明女巫也有些抵抗不住，便去了天雪山。那里日晖充足但气温极低，很适合她待产。” “你想要我遂了琼思莉的愿，回西海森林取出西海巫祖的藏魔蛇法杖，”不愧是能创出灵魂投影的强大男巫，这法子海音近半个月也在考虑。 费舍尔目露欣赏，正视起这个年轻的巫祖：“你不是西海，”她！就是海音·德西。 “你的眼神比琼思琦、琼思莉姐妹要好得多，”海音撸着乌黑黑的背，藏魔蛇法杖可以取出。乔利拉虽然暂时不能杀，但琼思莉却是可以杀，她想引琼思莉入西海森林。 品着西海森林这位年轻领主面上的神色，费舍尔眼尾飞扬：“琼思琦姐妹估计是心虚，惧怕西海。而我却是不怕西海，所以能看得分明。瞧你的样子，心中应是早有筹谋，那我就不多废话了。” 取出从蒙拉丽那得来的血色蔷薇琉璃卡，递给死板板杵在他眼前的迪肯，他虽心有不舍，但好歹还能给他剩点：“这里有一百万金币，你只能扣除三十七万，不能多。” 心中有事，海音便转身上楼，里里跟上。 进了房间，乌黑黑立马挣脱海音的怀抱：“你和里里先聊，我要在外看着。”迪肯可不能便宜了费舍尔，他有一百万金币呢。 海音随他，门也不关，设了结界便与里里说道：“我可能要回西海森林一趟。” 这正是里里所希望的：“亚历山大生下来时是一颗硕大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奥斯汀滴了一滴血在种子上，种子壳才破开。” 里里点首：“亚历那边已经部署得差不多了，至多不出半月便会对德林西斯在安德烈王城的那处王殿进行清剿。他们那边一动手，我们这边对东部的清洗就会立马开始。” “逼迫得越紧，以德林西斯多疑的性子必会认为我们是等不及了，”海音轻吁一口气：“可我们走了，洛熙珮妮谁来看着？” 安德烈王城那倒是可以运作一下，譬如无声无息地清剿完王殿。迟几天再闹出点动静，对外放出消息，如此也能拖延些时间。 “迪肯，”莫斯林钱行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可不单单靠的是安德罗氏八大始祖。里里见识过迪肯的手段和果决，若真到了那一刻，他们又不在，迪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洛熙珮妮，绝不会让她活着落到德林西斯手里。 海音沉凝了稍许便点头了：“！“两日后，我会和奥斯汀乘着西海森林的马车，不躲不掩地从这离开。” “是该这样，”里里以为现在不管他们做什么，在琼斯部落和德林西斯的眼中都是为了钓他们上钩。既如此，利用一番又如何？只是心中多少有些遗憾，西雅生崽子，她不能亲自守着。 当晚奥斯汀醒来就见海音呆坐在窗台上，难得见她这般出神，倒是有些好奇她在想什么？闪身来到她身后，俯身自后抱住她，大手包裹着她放在膝上的手。 “今天迪肯成功收得了费舍尔的欠账，乌黑黑算是安心了，”海音侧脸亲吻了下他的唇。 “这事我心里已经有计较了，”海音拉他坐到身边：“倒是昨天费舍尔的几句话叫我有点拿不定，”看着奥斯汀那双美丽的眼睛，不自禁地抬手去抚摸，“我问他爱的真谛是什么？他说爱是无私的又是自私的……” 听着海音的叙说，奥斯汀将话掰碎了细想：“近年来，我体内的双子圣灵诅咒一共发生过三次大的变化。第一次是帮你拔除娑婆拉耶母树；第二次是我们在一起；第三次就是两个多月前。” “我也分析过，”海音手指拂过奥斯汀的眉：“第一次，我对你虽有想法，但仅止于馋美色；第二次是你陪伴了我十六年后，我真心地想要与你结合；第三次，说是怕你带累我，实则是我总等不到你开口，又心疼便借机让你融合我的血。” 奥斯汀心情明朗，将海音抱坐到自己腿上：“费舍尔说得对，爱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他和海音愿意为对方奉献，但又霸道地占着彼此的唯一，谁也不容。 那怎么才不失衡？架起心灵的桥梁。难道她也要去打一把算盘和奥斯汀共用，就从给莫斯林钱行、商行盘账开始，锻炼心灵默契？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奥斯汀用手指帮她梳理头发：“等时候到了，自然会明了。” 两日后一大早，海音抱着乌！乌黑黑上了西海森林的马车。在威尔森和几头老狼的目送下，两匹黑马悠悠闲闲地出了莫斯林庄园。 “什么，你说海音·德西走了？”蒙拉丽放下手里的花汁水，瞬闪出了巫医铺子，转眼间就到马莎尔城外，追往西向，用了近半个小时才看到那个黑色的车影，紧皱双眉，轻语呢喃道：“怎么突然走了？” 而此刻琼斯阳石林园也收到了消息，琼思莉是真的很意外海音·德西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马莎尔城：“这两日一定要注意外界的流言。” 佛莉达俯首应道：“是。” “之前她和柯雷尔沉静了那么久，我们很不踏实，”琼思莉试着换位思索：“可自城主府被夷平后，琼斯部落和血盟也静默了几个月。就连上次双子林被毁，我们也生吞了那口恶气。海音·德西和柯雷尔又是亲眼看到德林西斯来找我们，他们现在应该也很不踏实。” 所以想要尽快地剪除琼斯部落和血盟的一些势力，这样待洛熙珮妮诞子之日到，他们才会胜券在握。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乔利拉否定了心中的那个猜测：“海音·德西走了，不知道柯雷尔是不是还在莫斯林庄园？” 琼思莉面色一沉，这个就说不准了。 站在摇篮边上的乌黑黑满眼好奇地盯着躺在摇篮里的小崽子，压着声音问道海音：“那头淫狼是不是太崇拜我们了，”他是哪只眼睛看出小德西会照顾奶娃？ “嘘，”海音一根手指抵在唇上：“你声音太难听了，会把他们吵醒，到时你来哄？” 这不是为难他吗？乌黑黑跳离摇篮落到海音的腿上，将声音压得更低：“白尼利不是很喜欢那两对双子婴吗，”难道只是说说而已？ 海音窝起右手盖在乌黑黑的鸟头上：“喜欢又不一定要养。” 这八个婴孩的父母在哪，没有谁想要去找。再者就算是找到了，把孩子还给他们，也没有谁敢肯定他们不会再卖一！次。索性将这八个婴孩带回罗河平川交给郎娜，日子虽然不富足，但胜在安生。 西海森林的马车上了正道，便向西疾驰而去。而随着它的离开，谣言再起，严冬也没挡住其热烈。 “真的假的，马莎尔城不是空了吗？因为这，我还特地储备了很多粮食。” “是啊，海音领主怎么在这个时候离开马莎尔城，总不会是习惯不了北地的气候？” “那快说说……” 莫斯林庄园里，里里算着时间，面上露了笑。距离海音和奥斯汀离开已有四日，他们应该快到安德烈王城了。而琼斯部落和血盟也如她所料，是一点动静都没。 既没有乌黑黑的追债，又没有敌袭，留在庄园的几位倒是落了个清净。抬眼看向楼梯口，见是博瑞，里里给了个笑脸：“洛熙珮妮的胎养护得很好。” “有你看着，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好像洛熙珮妮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一样，博瑞来到里里的对面坐下，搓着手状似闲聊一般问道：“马莎尔城中的罗鬃人都迁走了，奥斯汀没向你们讨债？” 瞧里里的表现，博瑞就知他们都被逼债了，唯独他没有：“奥斯汀不放心我。” “他防的是费舍尔，不是你，”里里能理解博瑞的心情，他们八个一同从娑婆拉耶母树林走出来，互相信任，从未将谁排除在外，这次却例外了，“奥斯汀现在不比以前，他身上诅咒未解，小心一点总是应该的。” 博瑞点首。 里里见他还是那副丧气样，不禁戏谑道：“最近奥斯汀多了一个新算法，大概是跟海音学的。拖债一分钟，就要多赔付一千金币。等费舍尔的灵魂离开，我估计你也差不多该收拾收拾陪我和艾米一起出去给他找金矿了。” “什么？”博瑞用了近五秒才转过弯来，笑着道：“他是拿费舍尔做借口，意在理直气壮地讹我吧！吧？” 里里想想，那小鸟还真做得出这事。 安德烈王城，正午十二点，白衣白裤踩着黑色牛皮靴的奥斯汀独自走在空旷的南城小道上。从莫斯林钱行主行经过，驻足在钱行和柯雷尔庄园之间的中心位置，蹲下身，手拂过地上的绿草，双目一凛，蓦然推地。 隐在暗处的亚历在感知到一丝异样气息的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了奥斯汀刚刚推地的点，而奥斯汀也跟着消失了。 披着黑色斗篷的守卫音刚吐出，就已化成了尘埃。奥斯汀走在前，亚历跟在后，两位一路畅通地来到了所谓的王殿中心，所经之处皆是尘埃堆成丘。 目光扫过西周，奥斯汀抬手抽离一丝空气送至鼻下，细细感知，面露不悦：“这里只有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气息，”没有果核。 而此刻亚历已经来到了一副琉璃棺旁，看看满满一棺的饱满种子，眼中跃动着兴奋：“这都给我，我不要果核。”亚历山大和西雅能生一个，便代表着有可能会生第二个。 奥斯汀就当没听见这话，寻着血腥味走向了一道暗门：“有血池。” 这三百颗爆裂弹是安德烈王城德西铺子的半数储备，要随商队周转三地，送往马莎尔城。除了这三百颗，她离开马莎尔城时，还留了八十颗给迪肯，再加上那些黑球，足够他们护住洛熙珮妮了。 傍晚，奥斯汀回到去往西海商城的马车时，海音已经在车里，见她正抱着一个婴孩在喂羊奶，他便坐到了对面。依着气息，抱出一个还饿着肚子的婴孩，学着海音的样子，给她喂羊奶：“乌黑黑觉得他们比一千万只乌鸦都吵。” 海音闻言不禁笑道：“你没翻记忆吗？这一路，几个孩子会哭闹多半是被他吵醒的。”那小鸟瞧他们睡得香，见她又在修习，总会挑一个顺眼的，偷偷地用翅膀去轻轻地挠，挠哭为止。 一个哭了，其余七个会跟着一起哭。 奥斯汀乐了：“他七岁，猫憎狗嫌。” 海音抬眼看向对面：“你在说自己。” "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 第111章 时隔近七个月, 再次见到海音, 胡子拉渣的亚历山大激动得两眼泪汪汪：“我等你很久了, 你怎么才回来？” 用得着这么激动吗？抱着乌黑黑的海音见他上前, 不禁后退了一步：“你先平复下心绪, 有什么话我们等会说。”他看起来怎么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不能等了，”亚历山大又上前两步, 见海音后撤, 他大喝一声：“停，”无视窝在海音怀中在瞪他的黑乌鸦，将油乎乎的发朝后耙去，指下的油腻令他不禁蹙眉，“你等我十分钟……不, 五分钟，我去把自己刷干净, 然后赶紧地回西海森林。” 见亚历山大话还没说完就闪身上了楼梯, 海音算是明白了：“这几个月你没回西海森林？”怪不得传信的都是她大嫂。 “回去过几次, 但自黛安、黛娜回了森林，我就回不去了，”若不是爱极了西雅，亚历山大都想从西海巫祖开始，狠狠地将历代德西女巫问候一遍, 那西海森林真的是霸道。没有邀请，作为西雅·德西的亲爱伴侣，他竟成了外人。 海音清了清嗓子, 垂首逗弄乌黑黑：“大概是姨母不想你担心。” 匆匆忙忙地把自己洗刷干净，亚历山大换了一身新的燕尾礼服，将头发绑了起来，手里拎着高礼帽还未到楼下就开始催促海音：“快点快点。” 西雅的肚子都快八个月了，最近他又多了一个毛病，总会不自不觉地胡思乱想：“昨天在城卫府，我见东尼的爷爷下楼差点摔了一跤，好在郎娜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西雅的房间在城堡三楼，这上上下下……” 顺手将铺子封好，海音跟上，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面上有着了然，她是知道姨母为什么不让亚历山大回西海森林了。 来到停在店铺外的马车边，亚历山大伸手去推车门：“枉我平日里对那两个小东西那么好，她们都向着你姨母，到底是……这门怎么推不开，难道是要往外拉？” 笨蛋，乌黑黑都想飞过去扇他两翅膀，让他醒醒。西雅才怀崽子七个多月，崽子父亲就傻了。西海森林的马车十辆有九辆是带有结界的，更何况这还是西海的马车。 海音一个跨步拨开在用力拉车门的亚历山大，后轻轻一推，车厢门开了。此刻亚历山大是真的伤心了，就连西海森林的马车都不认同他的内人身份，他太苦了。 “不上来吗？”已坐在马车里的海音见亚历山大悲伤欲绝地静立在原地，没有生出一点同情，只觉好笑：“你是要跟马车赛跑？” “不，”亚历山大不再矫情，瞬闪坐到了海音对面，可这才坐稳就发现马车里充斥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两眼盯着摆在长条几上的四个摇篮。没上车前闻不到味道，他还以为这是给将要降生的那位小子爵准备的：“他们是谁下的？” 车门关上了，乌黑黑没了顾忌，蹦起扇了一下亚历山大，斥道：“蠢货，他们是人族崽子，下……下什么，你是在意指谁呢？”这马车里，就仅有一只鸟。 哇……哇…… 海音叹气，倚靠在车厢壁上，看着还有点懵神的亚历山大，下巴朝着摇篮点了点：“还有两个月，我姨母就该生了，你也该学学怎么带孩子了？” 亚历山大看着那几个闭着眼睛在摇篮里蹬腿握拳的小奶娃，不禁有些紧张，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不会。” “我教你，”乌黑黑主动揽了事，海音落得轻松：“羊奶在角落的暗箱了，你先给他们喂奶。” “哦……好。” 海音闭目，取出已经有了雏形的凤刃，指间萦绕着幽幽巫力，继续打磨。 亚历山大小心翼翼地抱出哭得最凶的那个小奶娃，口中生出的津液也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因奶娃身上散出的鲜嫩味。 “左手托着他的后脑，”乌黑黑做着指导：“可以喂羊奶了。” 琼斯阳石林园中心石楼，披着一件血色连帽斗篷的德林西斯站在门口处：“西海的马车一路向西，她是要回西海森林。” 坐在屋中石桌边的琼思莉右手拿着一束散着圣洁之光的聚伞白玉琼花束，左手轻轻抚过那些盛开的白琼，目光落在被盛开的白琼围在中间的那些乳白色花苞：“她回不回西海森林，目前我们都不宜动作。” 德林西斯微微眯起眼睛：“我要洛熙珮妮活命。” “她暂时也死不了，”琼思莉抬眼看向德林西斯：“西海森林的马车是离开了，但你能肯定柯雷尔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微勾唇角，“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现在双子圣灵诅咒对柯雷尔的侵害被大大削减了。” 闻言，德林西斯眼底晦暗更浓：“怎么会这样？” 琼思莉收起花束，站起身来到窗边：“西海在进马莎尔城的第一天，她就说了这世上没有比她更了解双子圣灵诅咒的存在，包括我和乔利拉，”说到此她不禁紧蹙双眉，“我怀疑她已经找到了破解双子圣灵诅咒的法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若真是如此，他们还真不能轻举妄动。 “洛熙珮妮在柯雷尔手上，留着她活到至今是为了博瑞·霍尔，”琼思莉敛目：“但你也别忘了西海现在的境界已是祖巫，待她达到昔日的高度，剥离费舍尔的灵魂并非难事。所以洛熙珮妮是死是活，柯雷尔并不是很在乎，他看重的是我们在乎。” “你说得对，但漏了一点，洛熙珮妮能活到现在，还因我没露面，”德林西斯瞥了一眼琼思莉：“奥斯汀要将血盟连根拔除。” “比起将血盟连根拔除，他更不希望多一个安德罗氏之王，”琼思莉不在意德林西斯的冷眼，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痛快，但现在也只能忍。按照洛熙珮妮出现在马莎尔城的时间算，她的肚子应该有六个月了。” 德林西斯两腮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下，仍是不想放弃眼前的机会：“费舍尔没那么简单，他不会让洛熙珮妮出事。” “费舍尔是不简单，但也不会跟我们合作，毕竟洛熙珮妮不在我们手里，”琼思莉眼底闪过讽刺，只瞬息就没。 将孩子交给了等在罗河平川的郎娜，亚历山大只觉身心都轻松了，就连走路都一脚高一脚低。倒是乌黑黑有些舍不得，站在海音肩上眼巴巴地看着那一群拎着摇篮高高兴兴的半大狼崽子。 回到城堡，天已见白。马还未停下，亚历山大就等不及闪身出了车厢。看着古旧的城堡，酸涩涌上心头，他也算是体会过回家的艰难了。 海音脚刚沾地，就听亚历山大在感慨，“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南地北，而是你在门里我在门外。你出入自由而我进出由你定，我恋恋不舍地为你出门，你却不想我归。” “我现在敢肯定亚历山大是他父亲亲生的了，”乌黑黑半阖着一双黑豆眼：“两个有感而发作的诗都是一样的……烂。” “是什么让你以前对亚历山大的出身产生了怀疑？”海音笑着自亚历山大身边越过，走向城堡。 亚历山大瞬闪上前一把拉住海音：“等等，”抬眼上望，“现在还早，我们进城堡会扰到你姨母休息，先在外待一会，你可以回马车修习。” “我已经醒了，”披着一件银色斗篷的西雅挺着硕大的肚子，散着头发，两个跨步就到了海音跟前。 “你小心一点，”亚历山大闪过去左手扶着西雅的腰右手托着她的肚子，脸刚蹭到肚皮，就察觉到有只小脚丫子隔着肚子在踹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咝……” 西雅双手抱臂，两眼上翻：“怎么踹疼你了？” “没，”亚历山大赶紧地解释：“我在感叹生命的神奇。”他不想刚回来就被扔出西海森林。 海音笑看着亚历山大，里里的话在耳边回荡，亚历山大留在这确实只会添乱和加剧紧张的气氛。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她虽深居西海森林，但郎娜每日都会通过活动在这一带的黑暗物灵给她传讯。现在外界的形势可不好，尤其是马莎尔城，西雅伸手拉着海音：“西海巫祖的事查清了？” 海音反手握住她姨母的手：“查清了，琼斯部落的启巫祖琼思琦、琼思莉是主谋，拉丽莎家族说是帮凶也可，说是受害者也行，反正脱不了干系，”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便转移了话题，“你近来感觉怎么样？” 事情已经过去万年了，没想到其中还会有这么多的牵扯。西雅心中意难平，但也知海音不想让她操劳，就顺着她的话答了：“我很好，”嫌弃地一把推开托着她肚子的亚历山大，轻轻拍了拍肚皮，“他也很好。” 我不好，被推开的亚历山大有怨不敢表露，死皮赖脸地贴身守护着西雅。 城堡里有了灯光，不一会黛安和黛娜就提着灯出了城堡：“姑姑，是你回来了吗？” “还有我，”亚历山大现在对这两小东西意见大得很，明明他们之前都说好了，两人五天邀请他一回，结果呢？哼…… 看着亭亭玉立的两个侄女，海音上弯双唇，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肃：“你们祖父是不是也醒了？” “正在穿衣梳洗，”走近了，小姐俩讨好地朝着正在生气的姨祖父笑了笑，她们也想邀请他进森林，可姨祖不允许，能怎么办？ “那我们进屋说话，”海音与她姨母走在前，不待至门口，波丽娜和大卫就提着灯出来了。见到海音，波丽娜比大卫都激动：“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早餐。” “谢谢大嫂，”看着波丽娜进了厨房，海音才转过头来打量起她大哥：“辛苦你们了，”因为有他们守着父亲，她才能如此安心地在外行走。 大卫两眼含泪花，妹妹平平安安地回来，心就踏实了：“今天是汤森在林外接货，你要不要见见他，他很担心你。”他们兄弟忘不了三十六年前老迈的祖母牵着年幼的妹妹，带着沉睡的母亲回归西海森林时的那一幕。 “好” 一家子和和睦睦地吃了一顿早餐，海音挽着父亲入了森林深处，采摘了一束黑色曼陀罗，送给了母亲后，便瞬闪至西海森林的边缘地。 留着大胡子的汤森和两个狼人兄弟将鲜货装上车，刚准备上马离开，就瞥见一个身影自一株老树后走出，顿时愣在了原地。 “汤森，”爬上货车的狼人见他不动作，便喊了一声：“走了。” “哦……噢，”汤森的眼神舍不得离开那个头戴黑色曼陀罗王冠的女子，摆手示意狼人兄弟先离开。 海音站在森林的结界边缘，每日西海森林的马车会将货送到各个点，林中的小精灵则施咒把货移至结界外。她二哥、西海商城的莫斯林商行、城卫府等等只需按时按点来拿货便可，这些都是由她大哥、大嫂在管。西海森林的物产很丰富，近年来也吸引了不少商队不远千里来到西海商城交易。 汤森用力眨了眨眼睛，林中的人并未消失，泪沾上了眼睫，鼻腔内是被火燎，不自禁地上前两步哽声唤道：“小妹。” 十三岁承继西海森林，外人听着好像这是莫大的光环无上的荣耀，可又有谁能体会其中的残酷？母亲，你怎么舍得？ “二哥，”海音跨出西海森林，汤森紧抿着嘴，吞下到嘴边的哭音，抬手想要摸一摸妹妹的脸，但终是没触到，自她颊边滑落放到她肩上。 三十六年了，他们从没一刻不惦念着对方，紧紧相拥，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么温暖。 待心绪平复了，汤森才放开海音：“你长得比母亲和姨母都高。”上次她出西海森林，正逢他不在西海商城。他在外听说她出了森林，当时就想赶回，但又觉太突兀，怕引得旁人注意，给她添乱，便按捺下心和商队同行。这次可算是见到了。 “二哥和大哥都一样，越长越像父亲，”海音拍了拍哥哥结实的臂膀：“你还好吗？” 汤森连连点首：“好，我和大哥过得都比你好。”妹妹要面对的敌人太多了，除了姨母，就没有可靠可信任的帮手。每次听到有关她的流言，他都夜不能寐，不敢去深入地想被娇宠的妹妹是怎么一步一步地在前行，又是如何拼命地在守护西海森林？ 海音笑了：“那就好。” “黛安和黛娜快十七岁了，”汤森眼中露了慈爱：“小妹，你不是一个人。”他无比地感激大嫂为西海森林诞下一对月神女，德西女巫强大，但族口却是少得可怜。外界群狼环伺，海音独木难支。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海音很庆幸这辈子她有一群可爱的家人：“二嫂还好吗？” “好，我们都好，”提到妻子，汤森就想到一事：“我岳父一家半个月前随一支商队来了西海商城，他们在城中买了一处房屋，看样子是来探路了，我估计汗贝利家族要迁至西海森林一带。” 这海音倒不意外：“多年来，汗贝利家族虽然靠联姻的方式打通了不少关系，但他们只求自保，并无过分作为。”当然就算有，入了西海森林的领地，也请他们把手脚管好。不然缺胳膊断腿，西海森林概不负责。 妹妹既然这样说，那他就安心了：“你是不是卖过一张血色蔷薇琉璃卡给萨哈家族的女子？” “怎么了？”她是卖过一张琉璃卡给一个女人，但却不能确定那女人是不是出自萨哈家族。 “在一个月前，萨哈家族的族长带着他的孙女雪灵·莎拿着那张琉璃卡去了德西铺子，找亚历山大姨夫，”汤森皱起眉头：“那天刚好我和城卫府的两个狼人兄弟也去寻亚历山大姨夫，遇见了。” 萨哈家族的族长跑来了西海商城？海音轻笑：“他们找亚历山大干什么？” “说是想要与麦克亚当部落联姻，”汤森见妹妹面露惊奇，紧皱的眉头都平了：“郎娜原本还挺高兴，后听东尼说雪灵·莎曾经花了八千金币从你那买了一张血色蔷薇琉璃卡，就立马把联姻的事给拒了，直言养不起。” 这像是郎娜会有的反应，海音眨了眨眼睛：“亚历山大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了？” 汤森摇首：“亚历山大姨夫让萨哈家族往西海森林西向迁移，”这是他疑惑不解的地方。 “做得不错。” 兄妹两又聊了一会，海音便回了古冢了。 墨翼精灵王后还是老样子，带着她的三千……额？好像多了一只小精灵。一只翼如圆扇的绿发小精灵被墨翼精灵王后揽着肩，面对着一众小精灵傻笑。海音走近，蹲在花丛旁聆听着。 “这是蓝晶翼王，”墨翼精灵王后挨个地介绍：“这是冰景翼王……，”介绍完一众头头，她便掰着还在傻笑的圆扇翼小精灵面朝海音，“这个是西海森林现在的领主，海音德西，你的曾孙女。” 曾孙女？海音眼眸一亮：“她是我曾祖范哲尔娜领主的另一件成名兵器绿冰圆扇。” “对，”墨翼精灵王后今天可高兴了：“我们又多了一个伙伴。” “嘻嘻，”圆扇翼小精灵两眼弯弯地笑着，海音心似被那开朗的笑给触动了，运起巫力两指一挽，凝成一朵黑色曼陀罗，送至小精灵跟前：“欢迎您醒来。”她终于明白祖母离开前对她说的那些话了。是的，她永远都在。 圆扇翼小精灵高兴地收了花，墨翼精灵王后便让部众带她去联络感情：“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海音正有事要与她说：“我可能要带你出森林，”将之前出森林后所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娓娓道出，最后言明她的意图，“我想引琼思莉入西海森林。” “杀了她，”墨翼精灵王后气愤地扇动羽翼直冲向上掠去西海墓前，大张着嘴，仰首大哭，西海死得太冤了，“呜呜……让你随便救人，看把你能的……呜呜，”又嚎了两嗓子，眼泪一抹，闪到海音面前，“她想你将我取出，估计是妄图要封印我。” “封印你？”海音不解：“琼思莉应该是想调虎离山。” 墨翼精灵王后小手一挥：“你不懂，像我们这样的凝灵圣器在玛尔大陆上是极少的，琼思莉难道不想要？她一光明女巫虽不能占有我，但只要将我封印带回，用不了多少时间，便可探究出如何使光明器物凝灵。” 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谋得真多。”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墨翼精灵王后双手抱臂：“凝灵圣物跟一般的圣物是不一样的，我们有自主意识，可以自行凝聚月华，这是一般圣物所不能的。” 说到这，她便扬起了小下巴：“你就尽管将我带出去吧，现在的小魔蛇可比西海离世时的小魔蛇要强大得多。除非琼思莉已成圣归灵，否则别想封印我。” “成圣归灵只是传说，玛尔大陆上还没有一个巫族能达那个境界，”海音抬手帮精灵王后正了正王冠：“那等我姨母诞下孩子，我们就一起出西海森林。” “好，”墨翼精灵王后重重地点了下脑袋：“等会我要召集我的一百零八大王，将双子圣灵诅咒的事告诉她们，让她们每位都要给琼思莉姐妹设定一个死法，”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她再去哭一哭。 ……………… 夜，月华正盛，一声凤鸣，黑金羽翼划破空，嗡的一声，现真身。一柄长约四寸的银黑雕凤刀顿在神色平静的海音面前。她闭着双目，十指翻飞，一道道巫咒似乐谱一般，散着幽光愉快地融进雕凤小刀。 三日过去，在海音完成最后一字巫咒，伴着一声凤鸣，凤刃化作一道幻影进入上丹田。又调整了两个小时，海音才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眸紫幽更甚，抬首望天，轻叹一声，语带失落地说：“还是不行吗？” 这两个月，她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用意识配合巫力打磨凤刃。以为凤刃打磨好，她的灵魂也该更进一层，现却是高估自己了，看来她还需一个契机。 哇……哇…… 刚踏出森林，海音就闻一阵婴孩啼哭声，那是自城堡中流出的，姨母竟提前生了小弟，她急闪入内。只见亚历山大一脸不忿地对奥斯汀吼道：“你说以我儿子的血统该是伯爵，那我呢？要不你给我升公爵，不然我这一家之主是真的没地位可言了。” “一家之主？”奥斯汀将刚刚剥落的种子壳凝聚成一粒凝血珠，藏入在张嘴大哭的婴孩心脉里：“那我该做的不是升你至公爵，而是劝你自成一家。还有他的血统比你纯净，你都是伯爵了，他为什么不能？” 第112章 “他是我儿子, 我要有为父的威严，”亚历山大还在为自己争取着。 奥斯汀在等小家伙睁眼：“你为父的威严是身份赋予你的吗？”有点想念里里，若是她在，这里应该会清净许多，抬头看向海音, 伸手过去, “靠近点, 小克劳伦斯快哭够了。” 海音闪身将手放进他的掌中, 低头看着躺在摇篮里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干嚎的小家伙。刚出生的小克劳伦斯并没有人族婴孩落地时的红和皱巴，他的皮肤很白，两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小腿无力地蹬着，瞧得她心都快融成水。 不舍地收回目光, 扭头望向神情凝重的亚历山大，海音放低了声音问道：“姨母怎么样？” 这问题刚吐出，亚历山大的神色就变了，隐露着忧愁：“你说西雅会不会喜新厌旧？”就在两个小时前，他还被准许待在产房里。可正临生产时, 西雅竟从床上爬了起来，亲手将他扔出了产房，并且严禁他大声喧哗。 “那就要看‘新’是指哪位了？”怪不得在这跟奥斯汀争，海音也是服了他：“我去看看姨母。” “我跟你一起, ”亚历山大刚想挪步, 就被奥斯汀拉住：“西雅刚交代了, 她想见你时自会唤你，现在你该做的是在这看孩子。” 音刚落，摇篮里的小家伙抽噎着慢慢睁开了眼睛，海音刹住脚，回首看向他。小克劳伦斯挺争气，瞳孔的颜色比他父亲稍微深那么一丁点，红得偏暗，很纯净。 小家伙一睁眼，亚历山大心就软了，俯身两手摁在摇篮边，温柔地与小家伙打招呼：“嗨，宝贝，我是爸达——亚历山大·斯特林，很高兴见到你。” 伸手去握小家伙的拳头，不想手指刚触到小拳头。小拳头就松开了，一把握住了他的食指，软软的触感，让亚历山大眼睛都湿润了。与小家伙对视着，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就怕错过什么。这是西雅给他生的，克劳伦斯·斯特林是西雅·德西和亚历山大·斯特林生命的延续。 海音两指一捻，一朵黑色曼陀罗出现在手中，扭转脚跟，将黑色曼陀罗放到克劳伦斯·斯特林小脑袋的右侧，后在奥斯汀的目送下去了产房。 亚历山大介绍完自己，还不忘立在身边的奥斯汀：“这是你姐夫，”他是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的姨夫。 手指被儿子握着，亚历山大徒然有点理解他父亲那些整天想着孕育子嗣的伴侣了。有了孩子，这感觉确实不一样，至少地位稳固了，他也不是西雅·德西说抛弃就能抛弃的伴侣了。 进到产房，房里的血腥味还很浓烈。海音见姨母躺在干净的床上，便上前向正忙着擦洗的大嫂和其母薇哈妮致谢：“辛苦你们了。” “都是一家人，说辛苦太见外了，”波丽娜放下棉巾，欲要去提黛安刚送来的一桶温水，不想海音比她快了一步，手下扑空，她心却是被填得满满的。 海音将温水提到床边，想去拿放在床头的棉巾，薇哈妮赶紧拦住她：“西雅身上的汗渍、血污已经被擦洗干净了，我再给她洗个脸和手脚就行。” “那好，”海音让出位置，走到床的另一边，握住姨母放在毯子外的右手：“感觉怎么样？” 睁着眼睛在沉思的西雅深叹一口气，掀起眼皮看向海音：“我生了一颗血色种子，”她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原来是在苦恼这事？海音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亚历山大没跟你说过吗，他出生时也是一颗种子吗？”这样说也不完全对，他们父子只是被种子壳包裹着。依她看，那种子壳也就是类似于胎衣。 “说过，”但听听和亲眼看到可不是一回事，况且那颗种子还是她亲生的，西雅满脑子都是种子出生时的画面：“幸亏薇哈妮和波丽娜心有准备，不然铁定会被吓到。” 薇哈妮笑了：“这一个月，亚历山大伯爵已经跟我和波丽娜说过不下百次，小子爵出生时有可能会是一颗种子，没想到生下来还真是一颗种子。”倒是没吓到她，她就是很稀奇。那种子壳热热的软乎乎的，触到时感觉指下似有什么在流动。 “种子壳已经剥落了，”海音帮她姨母将贴在面颊上的一缕发勾到耳后：“奥斯汀说小克劳伦斯的血统比亚历山大要纯净。” 西雅闻言五官线条都变得柔和了，眼中闪动着晶莹：“他长得漂亮吗？” “长得比你和亚历山大都漂亮，”海音开始比划：“眼睛大大的，瞳孔特别清亮，小鼻子挺挺……有三分似他祖母。” 黛安又送了一桶温水进产房，后来到海音身边，俯身轻语问候道：“姨祖，您还好了？”见西雅点首，她也跟着笑了，“我刚看过小叔叔了，柯雷尔姑父将一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融入了羊奶中，让姨祖父喂小叔叔。” 西雅闻言忙问道：“他吃吗？” 黛安点首：“吃得挺香。” 因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补足了孩子的气血，所以西雅孕育小克劳伦斯，身体并没有亏虚太多，只用了三日就养了过来，小克劳伦斯更是一天一个样。 奥斯汀将西雅用剩下的那些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凝成一颗颗血珠储存在特制的琉璃瓶中，让亚历山大一天一粒融进羊奶喂食小克劳伦斯。他和海音该离开了，还有一个月出头，便是洛熙珮妮的生产之期。 最近外界除了安德烈王国在大肆清剿血盟隐于东部的窝点外，一切都看似很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各方势力极力蓄势。 蹲在西海墓碑前的海音，手指描绘着墓碑上的刻文。站在她身后的西雅双手放在腹部，肃着脸道：“你放心去吧，过几日我会和亚历山大回西海商城守着。”波丽娜会帮她照顾好克劳伦斯。 “不急，”海音看向坐在墓碑上正在叮嘱其他精灵的墨翼精灵王后：“等克劳伦斯满月了你们再出森林，”那时该乱了。 “也行，”西雅还真有点舍不得：“那让亚历山大先去西海商城守着，”威尔森不在，单凭郎娜和东尼，西海商城的力量还是薄了点。 正沉迷于做奶爸的亚历山大又要悲伤了，海音轻笑，见墨翼精灵王后说完了，便运起巫力，微启红唇。听到召唤，墨翼精灵王后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西海的墓，紧跟着一柄泛着幽光的墨色蛇头法杖出现在墓碑之上。 海音神色郑重地拿起藏魔蛇法杖，杖身冰凉入心，对着西海巫祖的墓碑承诺道：“您放心，我会将小魔蛇完完整整地带回，”抬首目光扫过围着她们的小精灵，自豪油然而生，“西海森林就交给你们了，等我回来。” “好……” 托着两只小精灵的西雅虽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从口型已辨出，低下头撅起嘴去亲吻她们的王冠。跟着海音离开时，还不禁回首看向那一排排的墓碑，终有一日她也会成为这里的一座，永远地守护着这片森林。 黑色的马车走在林中小道上，站在车窗上的乌黑黑欣赏着小道边的花木：“这几天我一共给亚历山大的孩子凝了四百颗血珠子，除去我送给小克劳伦斯的诞生礼，剩下三百九十九颗，一颗要十……” “你确定要多了里里或是亚历会掏钱给你？”海音左手两指夹着凤刃在找着手感。 乌黑黑想了想，虽多有不愿，但也觉海音说得很实在：“那就一万金币一颗吧。” 夹着凤刃的两指一个横扫，撕裂空间的声音似凤鸣一般，海音又来一记斜劈，一道幽光若雷闪一般下落，感觉很奇妙，只是马车中的空间有限，施展不开。闪身出了马车，凌空起舞，舞姿轻盈，时而柔软时而凌厉。 马莎尔城琼斯阳石林园中心石楼，琼思莉坐在石桌边小口喝着羊乳，她在等乔利拉。 出了木耷拉山岭的乔利拉正匆匆往这赶，入了阳石林园进了石楼，就布下了结界：“德林西斯藏果核的王殿，我已经找到了。” “我比较好奇谁给他的那处王殿设的隔层结界，”琼思莉抬眼看向穿着无缝衣的乔利拉。 “他的那处王殿并没有设隔层结界，”乔利拉走到石桌边坐下：“因为王殿设在城主府之下百英米之处，城主府有设隔层结界，再加它埋得深又未建血池，基本不会泄露什么异样的气息。” 琼思莉右手攥着琉璃碗：“哪城的城主府？” “总不会是马莎尔城，”乔利拉笑看向琼思莉：“马莎尔城南向雅达伽城，以前也是莫莱恩的领地。” “心思倒是精巧，”琼思莉冷嗤一声：“雅达伽城的城主府是新建的，地基下的隔层结界还是我应洛塔的请求，亲自布下。” “就不知她当初的请求是为莫莱恩，还是为她体内的另一血统？”乔利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面露不愉：“近日德林西斯的心情该是差到了极点，洛塔和洛姬都背叛了我们。” 不然安德烈王国怎么会突然如有神助一般，短短几个月内清剿了一处王殿，还将血盟隐藏在东、北部多年的势力尽数拔除。 琼思莉不掩冷厉：“没在莫莱恩死的时候杀了洛塔，我很后悔，”双子林的存在估计也是从她那漏出去的，“海音·德西回了西海森林已经有两个月了，她和柯雷尔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提到这个，乔利拉就敛下眼睫，遮住眼中的悔：“从海音·德西离开莫斯林庄园的那一刻，我便觉不对。也许是因之前种种，我们在推测海音·德西和柯雷尔的心思时，想法有些固化，总会不自禁地拿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去界定。现在看来，很明显这是错……” “哼……，”不等乔利拉说完，琼思莉便用一声讽刺味极浓的冷哼打断了她：“在海音·德西离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对，那时是她在说，“现在讲这些，你是要表达什么意指什么？” 就知道会如此，可她已经尽量委婉了，乔利拉无奈地耸了耸肩，略过这些接着往下说：“应该是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海音·德西回西海森林肯定有事。” “这都是废话，”琼思莉掀起眼皮：“大概在九个月前，西雅·德西就回了西海森林，至今未露面。近几个月西海商城一直都是亚历山大·斯特林坐镇。”西海森林一带把控是愈来愈严密，能探听到这些消息已经是极限了。 乔利拉蹙眉：“西雅·德西回西海森林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回西海森林的时间，九个月前正是西海商城订立新城规的时候，按理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回西海森林，除非不得不回。” 这“不得不回”可能性就多了，提升境界、参悟新的黑暗兵器亦或是……琼思琦看向乔利拉：“之前种种不但让我们想法固化，还让我们见识了流言与舆论的力量，西雅·德西怀孕了，怀的是亚历山大·斯特林的孩子。” 乔利拉扬起唇角：“里里桑德娜可是当众召唤过西雅·德西的獠牙，七大安德罗氏始祖亲眼目睹在始祖血统的召唤下，西雅·德西长不出獠牙，她是巫族。” 自安德罗氏和巫族诞生在这片大陆上，融合巫族和安德罗氏血统的话题就从未停歇过，为此那支尊母系的雌琥狼群灭绝了，还有多少人族和安德罗氏死于此更是难以估量。 现西雅·德西竟以人族之身成功孕育了安德罗氏伯爵之子，那定会引起诸多猜测，西海森林不交…… “海音·德西出了西海森林，”一束金光投射到石楼门前，佛莉达现出身形：“按西海森林马车的速度，现应已达安德烈王城。” 这么巧！琼思莉和乔利拉互视一眼，西雅·德西不会真的生下了巫族与安德罗氏的混血统婴孩吧？ 也正如佛莉达算计的那般，海音这时已抵达安德烈王城，回了一趟铺子，便去往斯特林庄园。 斯特林庄园中心城堡，亚历桑德拉背着双手来回踱步，紧皱着一双长白眉，明明知道门口空空，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去张望。 “你是在等小德西吗？”端着一杯血液的贝基一只脚搁在长条几上，见亚历不理会他，不禁嘀咕了一句：“亚历山大也真是的，有了西雅，就把你和里里全撇一边了。” “你懂个屁，”亚历难得的爆了粗口，再次朝着门口望去。 被骂的贝基感觉不对了：“我说得有错吗？瞧瞧那小子，自己的领地马尼拉中心三城不管，天天赖在西海商城，小德西有给他一个铜币的报酬吗？”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坐在贝基对面的阿普里尔言道：“小德西都把她唯一的姨母给了亚历山大，亚历山大还想要什么？” 这话还算顺耳，亚历瞥了一眼贝基，心中腹诽道：“也不看看你那些血统一般的后嗣，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见见血统比亚历山大还要纯净的小伯爵，”那就是克劳伦斯·斯特林，想想下巴就不自禁地抬高了一点。 又走了几个来回，亚历脚下蓦然顿住。 “你们都在，”海音挽着奥斯汀的臂膀出现在城堡门口，目光扫过大厅，笑着朝亚历恭喜道：“孩子很健康。” “好好好，”亚历高兴得两眼都眯成了线：“我已经吩咐斯特林商行为小克劳伦斯准备月下栀子血液了，明天……不，一个小时后就送往西海商城。” “克劳伦斯在两岁前不用进食血液，”奥斯汀看向已经愣住不动的贝基和阿普里尔：“我将他没融合完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凝成了血珠子，每日一颗融进羊奶中，他吃得很好。” 亚历一听这话，立马闪身上了二楼，转眼间又回到奥斯汀跟前，手里捧着一只血色琉璃盒：“这才刚生下来就要一天一粒，等长大点肯定不够，你帮我再凝一些。” 奥斯汀没拒绝。 他们在说什么，克劳伦斯又是谁？贝基盯着亚历捧着的血色琉璃盒子，两岁前不用进食血液，想到一点，他霍地站起冲过去扒着亚历桑德拉问道：“西雅给亚历山大生的孩子叫克劳伦斯？” 亚历现在一点都不想理会他，一把将他提起扔去一边：“孩子长得像我还是像里里？” 不是应该像亚历山大或是她姨母吗？海音笑着道：“现在还没长开，但有五官面容有里里的影子。” “像里里好，里里好看，”亚历抱着血色琉璃箱子：“最近我和里里又收集了不少……” “等一下，”愣了半天的阿普里尔终于回神了，一下子窜到奥斯汀面前：“亚历山大的儿子在母胎里就能融合娑婆拉耶母树种子，那不就意味着那小子的血统可媲美亚历山大？”不对，他应该问西雅怎么能给亚历山大生孩子？伸手想要去抓奥斯汀的衣襟，但又不敢。 海音用手肘拐了下奥斯汀：“你来讲吧。”小克劳伦斯既已平安诞下，那就无需再藏了。 “我来讲，”亚历抢过话，这是他家的事该由他来交代：“西雅是女巫这一点很分明，在亚历山大决定跟她在一起时，我和里里就已经断了一些不可能的念头……” 贝基和阿普里尔一眼不眨地盯着亚历的脸，一字不落地听完了整件事情，用了足足两分钟才缓过来，后猛然跳起就去抢被亚历抱在怀里的那个琉璃盒子，异口同声道：“这些种子我们也有份。” 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就八个，伯爵只亚历山大一个，不不……很快就要多一位小伯爵了，伯爵可分中心大城三座。亚历山大已经占了马尼拉中心三城了，他儿子又是三大城，凭什么都便宜斯特林家族，他们也要生伯爵。 亚历紧抱着琉璃盒子不放手：“血盟手里多得是，你们再去抢就是了。我这些种子可都是你们不要的，不能反悔。” “你之前又没明说，”阿普里尔从后圈着亚历的脖颈，刚好近日他的一个伴侣有了身孕，有了这些种子，说不定雷克家族也能有小伯爵诞生。 贝基两手扒在盒子上：“你手里那么多种子，匀给我们一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亚历死不放手：“亚历山大和西雅能有小克劳伦斯，那就可能会有小劳伦斯，小伦斯，这些种子都是我和里里抢来了，谁也别想从我这拿走一颗。” 拿走一颗，他家小伯爵的餐盘里就少一颗，那不是得饿肚子？想到这亚历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群干瘦的小奶娃，将怀中的盒子抱得更紧了。 还小劳伦斯、小伦斯？贝基和阿普里尔加重手下的力道，亚历和里里这对夫妻太奸猾了，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告诉他们。 奥斯汀也不掺和，拉着海音来到长皮椅那坐下：“克劳伦斯的事情瞒不住。” “不用瞒，”海音看着那三位尊贵的始祖公爵跟小孩抢泥巴似的闹在一起，只觉认知有些破灭。 “东部、北部的血盟势力已经被拔除了，余下的血盟部众也变得更为谨慎。我们可以将姨母怀胎的事情对外公布，突出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和安德罗氏血统的关联。手里掌握着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血盟就不得安生了。” “同意，”他也是这么打算的，见那三位还在僵持，不禁蹙眉说道：“你们拿到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也不是全都能借助种子来提纯婴孩的血统。克劳伦斯之所以能平安诞下，一是亚历山大的血统侥幸压过了西雅的女巫血统；二是因亚历山大的血统足够纯净，能吞噬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阿普里尔和贝基闻言顿住了，亚历趁机闪离将琉璃盒子塞到奥斯汀手里，后又立马闪身上楼，他要去把书房的防御石开启。 “你……你，”贝基眼睁睁地看着亚历跑了，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清楚，望向奥斯汀：“你的意思是血统没有亚历山大纯净的安德罗氏贵族最好不要轻易尝试这个法子？” 奥斯汀点首：“对，所以要生只能你们自己来，且你们的血统还需压过婴孩母系的血统才可用娑婆拉耶母树种子。”而血统不够纯净，尝试这个法子只会被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吞噬，母子俱损。 亚历山大的血统，阿普里尔非常清楚，说句自贬的话，除了召唤不出七瓣花，那小子的血统可不比他们七个差多少。奥斯汀的意思是一众子爵的血统并不能吞噬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自己来就自己来，贝基捏了下鼻子，双手插着袋：“你那里有多少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我买。” 奥斯汀垂目看向手里拿着的盒子，正想说话。亚历去而复返，急声提醒道：“那种子是克劳伦斯的，”这还不行，转眼看向海音，“克劳伦斯可是你弟弟。”不能由着奥斯汀霸占了他的种子。 第113章 海音在亚历的逼视下, 慢慢转过头问道奥斯汀：“你要霸占克劳伦斯的种子吗？”刚他那下意识的动作, 还真挺像, 瞧亚历急切的样子, 也可见平日里这位强取豪夺的事没少做。 “没有, ”奥斯汀摇首，他就是看看而已, 抬眼望向贝基和阿普里尔：“血盟那应该还掌握着不少娑婆拉耶母树种子, 你们想要就趁着西雅孕育克劳伦斯的事情没对外公布前赶紧抢。”公布之后，抢种子的势力就多了。 这还用他说，贝基瞅着奥斯汀，他是看出来，这又是一个“亚历山大”。 奥斯汀不在意贝基的目光：“德林西斯手里有果核, 你们若是抢到了记得给我。”小克劳伦斯倒是提醒了他，有些事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给？他脸可真大！贝基冷哼一声翻了个妖妖娆娆的白眼便急急地冲出城堡。 阿普里尔见状也不准备再在这缠亚历了：“若是抢到果核, 我可以卖给你, ”说着便追着贝基出了中心城堡。奥斯汀和小德西都特地来了斯特林庄园, 那便预示着安德烈王国将很快对外宣告克劳伦斯·斯特林小伯爵的诞生，他得抓紧了。 单看亚历和里里这几个月的狠劲，就知小克劳伦斯能平安降生所需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不会少。至于果核，哎……，那东西他们七个没一位敢肖想。 阿普里尔和贝基走后, 亚历舒了一口气，坐到了奥斯汀和海音的对面，心中的兴奋之情难以压抑, 但还有一事他得问明：“克劳伦斯身上有巫族特性吗？” 海音摇首：“没有，巫力进入他的体内就会立马消散。不过因为承继了巫族血统，克劳伦斯对自然的感知可能会比其他安德罗氏要敏锐一些。” “这就很好了，再过反而有害，”亚历长吁一口气：“克劳伦斯已经平安降生，我打算明天就去找索耶夫，让他准备公告。” 碍于形势，西雅怀了孩子不得不躲在西海森林，是斯特林家族对不住他们母子；现在孩子诞下了，斯特林家族不能让孩子再没名没分。 海音与奥斯汀对视一眼，后看向亚历：“西海森林会联合安德烈王国发一份公告，将我姨母当初为何选择转化，以及转化失败的原因、孕育克劳伦斯的艰辛过程等等正式对外公开。” “除此之外，我会以柯雷尔庄园的名义向玛尔各族详细说明西雅诞下克劳伦斯与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的关联，”奥斯汀敛目：“并且言明不要滥用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提纯婴孩血统等等。” 亚历连连点头，有他们这两份公告就足够了，双手紧扣，设想各种可能会出现的后续，双眉不禁皱起：“克劳伦斯暂时还是养在西海森林，”那里安全。 “好” 事情说定了，海音与奥斯汀就离开了斯特林庄园，回到德西铺子便取出纸笔开始书写将要对外发出的公告。写好了，奥斯汀召了索耶夫国王来取。 得了公告，亚历和索耶夫国王还闭门商量了一天，改了近二十遍才敲定言语表达形式，将公告的内容完整的更好地呈现出来。 傍晚莫斯林商行的总管事听到风声匆匆赶至德西铺子，让他惊喜的是此次竟见到了柯雷尔公爵，赶紧地将事情禀报：“暗里有流言，西雅夫人以女巫之身孕育了安德罗氏伯爵之子。” 海音挑了挑眉，不禁干笑两声：“流言从哪起的？” “北地。” “放出流言的人是想借势牵制西海森林和安德烈王国，”至于借谁的势，那就不用言明了。奥斯汀微勾唇角，敛下眼睫：“倒是学聪明了。” “确实，”海音手指弹着桌面，想要融合巫族和安德罗氏血统的势力可不在少数，不过对方是万万料不到，他们这方已经准备开诚布公。 奥斯汀微侧首对商行管事说：“你去一趟斯特林庄园，那里有两份公告，你印万份交给索耶夫，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 “自家事还是不要麻烦别人，”海音看着管事离开，轻语嘀咕了一声：“北地？”想来是琼思莉姐妹终于发现她这一趟回西海森林有蹊跷，才来的这一出。 “明天我们就出发去马莎尔城。” 奥斯汀握住海音放在桌上的右手：“好。” “也不用赶路，就悠悠荡荡地走，”海音反手与奥斯汀十指相扣：“有顾虑的是琼思莉姐妹和德林西斯，我们不用那么紧张，按部就班地来就是了。” 奥斯汀喜欢海音的心态：“明日我会现身，”告诉盯着海音的那些势力，马莎尔城莫斯林庄园现力量薄弱。等消息传至马莎尔城，他和海音也差不多快抵达了，“小魔蛇既然都跟出来了，我们不能总藏着她。” “对，”海音两眼一弯：“琼思莉姐妹那么惦记墨翼精灵王后，我也不好让她们失望。” 墨翼精灵王后可是告诉她了，经万年累积，她藏在肚子里的力量一次放出可以夷平两座马莎尔城。不过海音可舍不得伤害那么可爱又精明的精灵王后。 这夜莫斯林商行每赶出百份公告就出一次货，十份两兵卫往外散发。仅一夜，安德烈王国中心七十六城都知他们多了一位克劳伦斯·斯特林小伯爵，父为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母则是出自西海森林的西雅·德西。 原还以为是流言，可看着张贴在各方城主府以及城门处的两份公告，世人不想信都不能。 一石激起千层浪，巫族和安德罗氏伯爵竟诞下了一个血统胜过父系的安德罗氏小伯爵，这是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你瞎吗？这公告可是安德烈王国联合西海森林、柯雷尔庄园一同发布的，还能有假？” “那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真的能提纯胎婴血统吗？” “别乱来，柯雷尔公爵言明了前提，需胎婴的血统足够纯净，才能吞噬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否则一个不好会母子俱损。” “我算是明白了，大家还记得这段时间最疯的是哪两位主吗？” “当然斯特林家族的那两位公爵大人，真的是到处烧杀抢掠，还只针对血盟。我原以为是柯雷尔公爵要不行了，他们在延伸势力。现在看了公告全明白了，他们是在抢种子。” “不管了，先找种子再说。” “你说得倒是轻松，抢种子的是始祖公爵，谁敢去从他们手里抢？” “你蠢啊，不是还有血盟吗？我们可以抢他们的，柯雷尔公爵可是说得很分明，安德罗氏爵位都是依血统来断，不然克劳伦斯小伯爵怎么一生下就跟他父亲平起平坐了？” “对，就算自己不能用，我们还能拿来卖。” 早十点，安德烈王城主干街道来往的行人正多，莫斯林商行的总管事带着两个血眸安德罗氏捧着两个不大不小的箱子，不遮不掩地来到德西铺子。 西海森林的马车已经等在铺子门口，经过此的行人不敢大肆窥探，只敢偷偷瞧两眼，就顺着人流离开。 奥斯汀换上商行送来的黑衫黑裤，牵着海音出了铺子。绝美的面容、红黑色的发、凝血如琉璃般的眼眸，都是极为醒目，让人一眼难忘。 柯雷尔公爵……真的是他…… 得益于敏锐的五感，海音没有错过声如蚊蝇的窃窃私语，面上无异色，封了铺子，和奥斯汀坦然地上了马车。 同天莫斯林钱行、商行挂牌对外无限量回购娑婆拉耶母树种子，每颗一万金币，不过半日就迎来了第一位卖种子的客人。 皮肤更加黑亮的艾达将一只兽皮袋放置柜台，莫斯林商行的管事验明了东西，爽快地付了金券。 艾达确定数目无误，难得地露了笑：“后期若还能猎到种子，我还是送到这。”十万金币，有了这笔钱，夏洛蒂部落也能得到更好的建设。 商行的管事闻言目光扫过行内的客人，用着不低不高的声音说道：“莫斯林商行静待您的再次光临，”恭敬地送这位夏洛蒂部落的少酋长出了商行。 不过两个小时，有女巫卖给莫斯林商行十颗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得十万金券的事就被传遍了安德烈王城。只三日就有不少猎种小队赶往西、南两向，碰运气。 入了五月，北地已是草绿花开。西海森林的马车又出了一城，盘在长条几上的乌黑黑面朝着海音，气恼道：“里里和亚历到处挖血盟的窝点，外界怎么就觉得我要死了呢？” “现在外界已经都知道你活得挺好，”海音想想刚刚在城中听到的私语，就觉好笑，不过眼底却平静得很：“动静这么大，马莎尔城那也该听到消息了。” “听到消息又能怎么样？”乌黑黑抱着双翅：“我们再有十个小时也该到马莎尔城了。” 他好像还有几百颗种子藏在小德西的空墓了，莫斯林钱行、商行对外收购是一颗一万金币。他便宜点，五万金币一粒卖给七个蠢货，这么一算下来，心情顿时好了。 夜风凉凉，夹杂着血腥味。马莎尔城北郊莫斯林庄园，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恶斗，已是血染绿地，到处是焦土坑。威尔森领着一众老狼挡在城堡之前，狼目紧盯慢慢朝这靠近的一群黑斗篷。 “王，”老狼人亚博头稍稍挨近威尔森：“那个叫琼思莉的老不死也藏在里面，”虽然眼睛的颜色变了，但气味变不了，一样的恶臭。 威尔森紧敛着双目，领头的那个眼里似有很多蛆虫在爬的阴柔男子应该就是德林西斯，看来他已经知道柯雷尔不在这。 “不让路吗？”勾起猩红的唇，德林西斯慢慢地抬起右手，这些狼人的味道比罗鬃人可鲜美多了。 “我们倒是想让，就是背抵着结界，进不去城堡，”威尔森不羁地笑着，舌头掠过狼牙，眼底似结了冰。 “那就……” “威尔森带着你的部众离开。” 一浑厚的男音打断了德林西斯的的话，音还未落，挡在城堡前的狼群已四散。垂首看着空空的门前，站在三楼阳台的迪肯是哭笑不得。清风佛面，焦土味混杂着血腥，很难闻。 “交出洛熙珮妮，”德林西斯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迪肯，他最讨厌仰首面对谁。 迪肯面上笑意不减：“德林西斯，你隐在暗处缠了柯雷尔公爵这么久，而我又是万年前就跟着柯雷尔公爵的，你应该知道面对今夜这样的境况我会怎么做？” 心中怒火难消的德林西斯阴沉着双目，幽幽警告道：“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我劝你还是趁早带着你的部众离开莫斯林庄园，”迪肯丝毫不惧德林西斯：“柯雷尔公爵和海音领主还有半个小时就到。” “半个小时，足够了，”话一落地，德林西斯不再拖沓，化作凝血聚力撞向城堡外的防护结界。站在三楼的迪肯见状，冷嗤一笑，转身进入房内，来到一楼。 眼眸泛着金光的“博瑞”站在地牢入口处，倚靠着墙面，见到迪肯，他笑言：“没挡住？” 迪肯不在意一笑：“博瑞公爵想要什么就赶紧取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胎婴才满了九个月，我希望得到的是一副非常健康的躯壳，”费舍尔扭头看向门口，眼中金光朝中聚合，凝聚成光束后立时向四周散开，遮住凝血瞳孔。 这些日子灌了近六千瓶血液还是非常有效的，他灵魂上的伤已经恢复了九成。 迪肯看着他自身边经过，嘴角微挑，柯雷尔公爵说得不错，没有谁比费舍尔更在乎洛熙珮妮肚子里的孩子，他会保护好她。 费舍尔走向城堡大门，每迈一步面上的笑意就愈肆意，奴隶在迪肯的示意下打开门。城堡结界已经有了裂痕，费舍尔在门口站定，看着那些黑斗篷，吹了个口哨，声音温柔似带着魔力一般说道：“杀……” 杀……杀……杀…… 被挡在结界外的黑斗篷，立时就有几位意志薄弱的将利爪冷不丁地伸向了同伴。隐在其中的一位浅棕瞳孔的黑斗篷见此双目一凛，掩在斗篷里的右手开始凝聚巫力，就在她想要施咒时，一道嗤笑徒然闯入耳中。 “很高兴见到你，琼思莉。” 琼思莉面上神色沉凝：“费舍尔，我以为我们不是敌人。” “是吗？”费舍尔阴阳怪气地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和你的好姐姐琼思琦将我和费考融合，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他该拥有着原属于他的身体，游走在玛尔各处，做着他想做的事，为自己的梦想奋勇努力着，不管能否实现，他都活得精彩。 咔咔…… 结界上的裂缝在不断的延伸，费舍尔一个闪身向前，面杵着贴在结界上的那抹血色，眼中金光更胜，沙哑着声音轻语道：“你还没有感觉到吗？奥斯汀·柯雷尔就在你身后……” 身后……身后…… 一重虚影自贴在结界上的血影跑出，虚影用力甩了甩头，气恼瞪向琼思莉。而此刻琼思莉也退去了掩饰，一双黄金瞳被夜色衬得极为神圣，左手一挽，白琼花束出现在掌上，淡金唇张张合合，巫咒声起。 周遭在自相残杀的黑色斗篷，一半面露挣扎手下动作变得迟缓，这正好便宜了已杀红眼的几个黑斗篷。看着好戏，费舍尔哈哈大笑。 因近日血盟连受打击，窝了一肚子火的德林西斯见不得费舍尔对他这般耻笑，几乎是嘶声大吼：“琼思……” 音还未冲到高点，琼思莉双目蓦然大睁：“撤，”说着日晖直击长空。德林西斯大惊，毫不迟疑地化作血影逃遁。 咻…… 一束幽光划破暗沉的天空，生生撕出一道白莹雷闪。巨蛇嘶吼，长尾似鞭一般拦中击向日晖弧。 还算及时，费舍尔退回了城堡。 嘭的一声，空间激荡。 一声闷哼传出，琼思莉现出身形，血自嘴角溢出，凝目看着自天边踏空走来的海音·德西，眼神定在其右手紧握着的蛇头墨色法杖上，心突突地跳动着，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藏魔蛇法杖。” 她不是已经勘破了计谋吗，怎么又舍得拿出来了？ 海音驻足在距离琼思莉百英米之地，右手两指转，蛇头直指琼思莉：“今日既然来了，那我们就把老账新仇算算清楚。” “你是西海又如何？”话是这么说，但见到藏魔蛇法杖琼思莉心中多少有些怵，掬一朵白琼送至鼻下，试图安抚自己在狂烈跳动的心。 “哼，”海音冷哼一声，双目一敛右手一松，瞬闪上前。藏魔蛇法杖一得自由，就化成近百英米长的墨色巨蟒，庞大的蛇头虚影霸占了天空，一声嘶吼，震得琼思莉气血不受控地翻涌。 这就是传说中的凝灵圣器吗？ “西海……是藏魔蛇法杖。” 正准备出行潜往雅达伽城的乔利拉一脚跨进木耷拉山岭边缘又收回，急急调头瞬闪去往北郊，右眼皮不自禁地抽搐着，心中徒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离了莫斯林庄园，德林西斯下意识地向南逃去，危险感愈来愈强烈，他知道这次真的是奥斯汀亲自来拿他。回想过去，每次都是一个情景，心中愤恨不已，不禁怒骂道：“安德拉尔娜母神不公，她愧对我。” 凝血色划过忽闪忽现的血影，一滴稠血自血影中剥离，嘶声惨叫响起，但血影不但没有停下，逃遁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奥斯汀，是你一直在逼我。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你的降生？” 周遭无回应，突然凝血色破空若利刃一般下劈向血影，因血影猛然加速，只堪堪截下一角，但仍是让血影晃了晃。 当凝血色第三次袭来时，血影心徒然一揪，脚下一刹，急急后撤，凝血刃口自其身前划过。德林西斯终于现出了身形，不再逃了，看着出现在他三步外的奥斯汀，笑着道：“知道什么是调虎离山吗？” 奥斯汀瞳孔一缩，德林西斯声再起：“里里桑德娜、米勒姐妹、包括白尼利、蒙拉丽都已被琼斯部落的女巫设计引离了马莎尔城附近，这个时候乔利拉、琼思莉……呃，”双目大睁，眼孔下垂看向空了的心口，嘴角勾起。 暗红色雷闪急急往回。 当初骗了他一滴血，他都已警告过奥斯汀不要动情，动情会输。残躯倒地，一颗稠血自眼眶滴落。 闷咳响起，滴落的那滴稠血抽离残躯的血肉，迅速凝成身形，再不会有血傀儡了。德林西斯苍白着脸跪在地上，手紧捂心口，咳得都站不起来。 而此刻琼思莉已缓过神拿定了主意，连连避让海音的攻势，有意引她朝着木耷拉山岭而去。海音见状立时就了然她要干什么，收势欲要回头。 琼思莉怎肯让她回头，一个瞬闪截下她，双手轻柔自两边抬起，万千光刃凝成，破空攻向海音。海音急闪后撤，两枚暗冥火爆裂弹掷出，与光刃迎头撞上。 轰然一声，火光四射。眨眼间，这方小空间就没了海音和魔蛇的身影。琼思莉静立空中不动，聆听周遭自然的回应。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自北而来，横扫西南，墨色肥壮的蛇尾自黑暗中现出，啪的一声将那金光击散。乔利拉忽闪而至，与琼思莉将海音堵在了中间。 海音持藏魔蛇法杖神色淡定地凌空而立，面上挂着浅淡的笑：“万年前，在莱姆因平野地的那场相遇就是个莫大的错误，而今日这个错误该纠正了。” “说这么多，你是在等奥斯汀·柯雷尔吗？”乔利拉的到来给了琼思莉底气，眼中跃动着兴奋，终于……终于与她正面交战了。 “需要吗？”气势不能弱，海音冷嗤一声，心中在衡量着彼此的战力：“万年前你们为了对付一个有恩于你们的人，用尽心思，欺骗了拉丽莎家族的曼蒂、曼莎，成功融合了双子。现万年过去了，你们难道至今都未发现琼斯部落的异样吗？” 战力不达，攻心为先。 乔利拉心一突，上前一步，不想再听下去了。 第114章 死一个 海音微勾唇角, 蛇头指向动作的乔利拉：“着什么急，”黑『色』的眼眸在紫幽的映衬下显得更为深邃神秘，看着乔利拉，语带讽刺地说，“有些事情不是你们不想面对就可逃避得了的, ”扭头瞟向琼思莉, “你们在琼斯阳石林园生活了那么久, 就没感觉冷吗？” 冷？琼思莉微微眯起双目，托着花束的右手稍稍收紧, 她想知道破解双子圣灵诅咒的关键是什么。 “不要听她的，她在拖延时间, ”乔利拉又想上前。 海音不在意地轻笑道：“柏莎·琼说得好，琼斯部落没有爱……” 乔利拉瞳孔一颤, 脑中不自禁地浮现出万年前妹妹琼思莉假意服软，趁她不备偷袭杀她的画面, 没有爱吗？淡金的双唇紧抿着, 眼底闪过阴郁，这是她最不愿回忆的往事。 而此刻琼思莉想到的则是, 万年前在莱姆因平野地姐姐琼思琦不顾自身安危去救被安德罗氏吸血的她，面上神『色』晦暗不明。 见两姐妹闪神，海音双目一敛, 脚尖一点直冲向上。藏魔蛇法杖飞出，她十指翻飞，周遭温度蓦然大幅下降。黑暗中隐现无数墨『色』鳞状透明利刃, 飞冲向琼思莉、乔利拉姐妹。 说那些原来是意在扰『乱』她们的心神，琼思莉轻蔑地看着海音，双唇微动，右手托着的白玉花束升起迎上，散着强烈的明光。周遭的温度回暖，袭来的鳞状利刃速度不减，只是在进到白玉花束方圆两英米之内，瞬间消散。 海音见状意念一动，银翼东方龙法杖飞出。乔利拉在击散了那些利刃后，与琼思莉对视一眼便瞬闪攻向海音。琼思莉则将目光落在了顿在空中的藏魔蛇法杖上。 对上乔利拉，海音碍于她的身份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但却并未落下风，令她恼的是琼思莉的屡屡偷袭。背后一寒，她连忙摆脱乔利拉避闪，一朵散着金光的琼花撞向了日晖斩，嘭的一声，火花飞溅。 见海音再次避过，乔利拉没有气恼不耐，唇角上扬，忽闪而至，金琼枝头生金线。既有线，正好她有针，海音两弹指，六针出。金线穿进了针孔，乔利拉面上笑意更浓，手作莲花状，捋过发，两指捏针。 见乔利拉金针孔中金线分六股，正连着她的银针，海音心一紧立马收针。 这时隐在暗处的琼思莉再次偷袭，寒冽『逼』近腰侧要害，海音双目一凛右手凭空一抓，藏魔蛇法杖出现在掌中，一记横扫，破了偷袭。琼思莉早有准备立时后撤，再次隐入黑暗，这分明是在戏弄海音。 待海音再回首，金线已扣住银针，乔利拉不掩巧计得逞后的得意之『色』，朝着海音嫣然一笑，突然控针破空掠向木耷拉山岭。 咻的一记月辉斩落下，可不待抵近那拉针的金线，徒然出现两朵琼花迎头撞来。乔利拉趁机一个瞬闪到了千英米外。 距离木耷拉山岭愈来愈近，海音清楚她们的意图，不再去追乔利拉。松开藏魔蛇法杖，意念一动，缺了六根长粗针的银翼东方龙法杖伴着一声低『吟』回归上丹田。 凝聚巫力汇聚到右手食指尖，海音红唇微动，用流溢着幽光的指轻轻一点顿在她身前的藏魔蛇法杖。隐在暗处的琼思莉眼中跃动着兴奋，她终于要沟通藏魔蛇法杖的灵了，脑海中是琦梦思勾画出的梦示图。 幽光一闪，嗡的声，藏魔蛇法杖摇身一变，墨翼精灵王后现身，似憋坏了一般，小嘴吧啦吧啦地无声说着：“真是坏死了……我去把那只大地鼠揪出来。” 见到墨翼精灵王后，琼思莉激动得打了个颤。只这一个不慎，便让海音捕捉到了她的气息，破空袭去，左手两指一扫，凤刃划过。琼思莉急急避闪，但还是没能完全躲过凤刃的杀势，痛意自腰间传来，感知到血在外涌。 一小指头大的小光脚伸到琼思莉背后，正对其心脉用力一踹。琼思莉大惊，知道是那凝灵圣器，不敢硬抗只得趁势飞离。海音自天而降，凤刃划破空间。 刺耳的声音让琼思莉急忙停下躲避，手捂住腰间还在流血的伤口，后闪至一边。面上『露』了诡异的笑，黄金瞳孔中忽然隐现密密麻麻的细小巫咒，她捂着伤口的手一抬，牵出一十八滴血珠。 血珠将琼思莉围在中间，后金光一闪，消失不见。 难懂的咒言在这方小空间中响起，海音心有所感，扭头望向受牵引从黑暗中走出的墨翼精灵王后，耳中回『荡』着古怪的咒言，持凤刃闪身攻去，欲要阻止琼思莉。不想竟穿空而过，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在烈日天坑底捞奥斯汀躯壳那般，是反向防御结界吗？ 她看到琼思莉，但却感知不到她的气息。 听着咒言，墨翼精灵王后面上『露』了疑『惑』，这个狠毒女人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她的肚子怎么呼咙呼咙的，小手拍拍肚子，示意里面的巫力安静下来。可巫力竟不听她的话，墨翼精灵王后恼了，抬脚朝向在呜呜呀呀的琼思莉凌空一踹。 海音眼睁睁地看着墨翼精灵王后那记飞踹凝成光弧势如破竹地扑向琼思莉，如无物一般拦中掠过，心揪起。琼思莉面上的笑更灿烂了，念叨咒言的速度加快了。 海音牙一咬，她赌不起，幽光划过掌心，用西海巫祖的血脉招回藏魔蛇法杖。 琼思莉见状，面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墨翼精灵王后看得分明，她明白了，遵循海音的召唤，飞奔向她，自主化作一道幽光投入其上丹田。 在墨翼精灵王后回归的瞬间，海音掌上的伤口便立时愈合，同时她也感知到了琼思莉的气息，飞闪一记下劈。墨翼精灵王后不在这方小空间，施咒不得不中断，琼思莉急急避闪，但凤刃的刃口依旧划过她的面。 一击没能要了她的命，海音再来一击，刚刚墨翼精灵王后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她。琼思莉施那样的咒术能对凝灵圣器产生影响，其自身必定也消耗颇多。攻势更为凌厉，海音双目如寒霜，她要她的命。 正如海音所料，琼思莉确实损耗了大半巫力，她低估了那凝灵圣器，没料到其自主灵识竟那般强。面上的血汇聚到了下巴，一滴一滴地滴落。体内巫力在锐减，她心感不妙。 海音紧『逼』，招招致命，又是一记横扫。琼思莉堪堪避过，海音捋下十数根断发抛出。巫咒起，断发立变成乌丝银锁，飞向琼思莉。 很快一根断发缠住了琼思莉的右臂，海音逮着机会挥出一道幽光刃，人也跟着幽光刃掠向琼思莉。 右臂被紧缠，银锁勒紧陷入皮肉还在不断紧缩，誓要将她手臂勒断一般。琼思莉一边躲避那些似长了眼的乌丝银锁，一边凝巫力赶紧划断那根缠上右臂的银锁。只是不待其右臂解脱，幽光刃已『逼』近，余光瞥见紧随幽光刃之后的海音，她心一凉。 就在这时海音眼神一动，刹住脚，一道日晖弧从旁飞扑而来，击散了幽光刃。与此同时，琼思莉聚力完成，眼都不眨一下，光刃划破血肉割断束缚右臂的乌丝银锁。 返回的乔利拉挡在受伤的琼思莉跟前，急声问道：“没事……啊，”身后一击大力，将其推向了再次攻来的海音。 疼痛让琼思莉恼恨至极：“她不敢杀你，将她带进木耷拉。” 同时海音收回凤刃，抽离丹田中的巫力一掌击在扑来的乔利拉心脉，不能要她的命，但却可以废了她。 剧痛冲击着灵魂，乔利拉能感觉到心脉中气血在往上冲，眼底浮动着寒凉和愤怒。这是第二次，可真是她的好妹妹。双手成爪紧抠海音腰侧，如琼思莉所愿，她要将海音·德西带进木耷拉，瞬闪向东北。 海音手肘向下击去，乔利拉左臂下弯避过，仍死死地抓着海音，推着她飞快地向东北掠去。 琼思莉又玩起老把戏借机偷袭，感觉到『逼』近的寒意，海音双手扣住乔利拉的肩，抽里中丹田中的巫力一个用力，翻身将乔利拉推向琼思莉的偷袭。琼思莉见状立马收势。 发了狠的乔利拉似要与海音同归于尽一般，即便调转了身位，她仍然不放手，拉着海音逆风向木耷拉掠去，其面上的经脉暴起，五官都扭曲了，撕裂吼到：“啊……，”血不断地自她口中涌出。 琼思莉偷袭不断，海音挣脱不得。 转眼间，三人就到了木耷拉山岭的边缘。海音眼都红了，看了一眼那片葱郁，后望向近在眼前的乔利拉，见其眼底尽是疯狂，面容可怖，立时有了决定。心中想着琼思莉，抬手欲杀乔利拉，她就算死也要她们姐妹垫背。 看似疯狂的乔利拉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海音的意图，忽而翻身拉着她下坠。琼思莉见状现出身形，汇聚浑身巫力一掌击向海音的头。就在掌『逼』近至海音一英米之内时，一道凝血『色』晃来，拦碗削断那偷袭的手，同时一击向琼思莉心脉。 琼思莉顾不得剧痛，慌忙收势，但仍是没能逃过那一击，被击飞出去的同时，血自其背后喷出。 解决了一个，奥斯汀回身一把拉住海音的衣服，体内的诅咒在大肆侵蚀他的肉身和灵魂，双眉紧蹙，勉力压制暴动的诅咒。一根血『色』丝线缠上了还在拖拽着他们往下坠落的乔利拉，他欲要收紧那根血『色』丝线时。 “不要，”海音认命了，盯着那片葱郁，反正迟早都要闯，那不如就今天：“你不能杀她，这会加重你的诅咒。”葱郁到了眼前，察觉到紧抠她腰间的手松散了些微，眼中闪过寒芒。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奥斯汀贴上海音，他要和她一起。乔利拉脖颈上的那根血『色』丝线跟着消失不见了。 在乔利拉背抵树梢松开海音时，奥斯汀一掌击向她的脑门。“癫狂”的乔利拉没料到奥斯汀会有此招，完全无防备，脑中震『荡』，灵魂好像被一根棍子在搅和。 海音趁机收回了被乔利拉藏在发里的六根银针，翻身与奥斯汀相拥，一同坠落木耷拉山岭。 呀……莫妈……拉格…… 悠扬轻柔的『吟』唱似能抚慰心灵一般，像一块破布一样趴在腐叶上的乔利拉慢慢地爬起，麻木地踱着步踉踉跄跄地走在林中。粘稠的血顺着嘴角向下，拉成长长的丝，她眼神怨毒，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是你背离我……” 木耷拉山岭边缘，琼思莉如烂泥一般瘫在一块尖石上，血还在不断地自体内涌出，顺着石壁蜿蜒向下。一双黄金瞳暴凸出眼眶，左手指在颤动，她在挣扎，在求生：“呃……” 当熟悉的金边闯入眼帘，涣散的双目激亮，琼思莉屈了屈手指：“啊……姐，”感知到手覆上了她的头，颤抖的嘴角不自禁地微微上挑，“姐，救……我。” 一滴清泪滴下，一样是满身血污的乔利拉渐渐收紧掌着妹妹命脉的五指，哑声说道：“万年前，西海逝去的消息传到琼斯部落，你很兴奋，说自己终于战胜了玛尔大陆上最强的女巫，你是玛尔最强。” 琼思莉闻言，眼中的亮淡了两分，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事，心中生了不愉：“疼，我疼。” “疼？”鼻涕混着血污流进嘴里，乔利拉似毫无知觉，她更疼：“万年前，我只不过说了一句西海并非死在你手，她是死于双子圣灵诅咒。你就与我大闹，甚至打到木耷拉山岭，后你更是假意服软，趁我不备一掌将白琼花束打入我的心脉。” “不……不，”琼思莉耳边回『荡』起那日双子圣灵对她的预言——死神降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没风风光光地站到玛尔之巅，她不要死。强烈的求生欲给了她力量，让她变得顽强，左手指屈起成爪，头昂起用尽力气晃动，想要摆脱那只来自死神的手。 乔利拉甩了甩愈发昏沉的脑袋，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晃了晃，她的伤太重了。 她并不在意琼思莉的挣扎，仍在幽幽诉到：“在我生机消散时，你抱着我痛哭，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又全力收集我的灵魂，用心地保护着。我信了你的话，可今天……” “姐姐……我错，”琼思莉哭了，眼泪混着血流出。 “没用了，”过去经不起回忆，乔利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继续收紧五指：“两次了，你背离了我两次，我不想再有第三次的失望，”无力垂在身侧地左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大腿，“今天我救了你，现在该你救我了。” “不……不要，”琼思莉的瞳孔更加的暴凸：“姐姐，不要……我是你妹妹，还能活。我们还要重新连接心灵的桥梁……” 听到她提心灵的桥梁，乔利拉面『露』宠溺，语调轻柔地说：“不用连接了，我们合二为一岂不是更好？”如今的她太弱了，竟经不起妹妹的一推，她急需强大，急需恢复到万年前的实力。 合二为一……合二为一，不不，她不要。一滴血『液』滴落顿在她眼前，琼思莉猛然大力挣扎，可却已是强弩之末，难逃乔利拉之手。脑海传来剧痛，有什么东西溢出了眉心。 两滴血靠拢，乔利拉唤出了她的法杖，抽取其中的巫力开始施咒…… 就在气血被抽离的瞬间，琼思莉竟看到了自己的生命轨迹，她孤身一人站在生命轨迹的尽头仓惶张望着，似在找寻同伴。 同伴？对，同伴是她的双生姐姐，她们启巫时对太阳神发过誓此生不辜负彼此，同生共死。可又是什么时候，她们忘记了誓言，背离了伟大的太阳神。 随着气血被抽离，那双似已凝成金的瞳孔中的亮开始溃散，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在琼思莉脑中快速地放映着，终定格在海音·德西身上。 她悟了。 身为琼斯部落的启巫祖，她和琼思琦弃了大爱，故圣灵便剥夺了他们的爱与情，所以琼斯部落的族人愈来愈冷漠。 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姐姐的死、柏莎的死、洛塔和洛姬的死等等，每一幕都在证实着海音·德西所说的话。而她与姐姐心灵的桥梁之所以断绝，并不是被双子圣灵掐断的，而是她们自己断绝的。因为丢失了情与爱，就不会再相信彼此了。 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身体在迅速枯败的琼思莉手一松，不再挣扎，颤着唇清楚地说道：“我错了。”瞳孔中的金『色』有了裂纹，开始崩散，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接受着死神的收割。 木耷拉山岭内，海音与奥斯汀寻了一个方向，小心地移步。动听的歌谣还在继续，奥斯汀轻眨了下眼睛：“这是灵音，娑婆拉耶母树林里每隔三百六十五天就会响起一次，一次维持一天。每次灵音消散后的一段时日，安德罗氏们都会变得相对平和。” 这歌谣是在安抚林中的那些双子巫灵，海音握紧手中的银翼东方龙法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奥斯汀目光扫过四周：“不知道为什么我体内暴动的双子圣灵诅咒到了这里竟突然退去了，”这让他不禁产生诅咒已被破解的错觉。 走在前的海音还是有些不放心，像是保证一般坚定地说道：“我能带你出去。” 听着这样的承诺，看着她紧绷的背，奥斯汀一点都不想死在这里，轻笑着抚慰道：“不要怕，我们运气不错，坠落林间时正逢灵音响起，此时的双子巫灵应该都在聆听灵音。”同样在心中许诺，他会带她走出这里。 亲眼看着枯骨成灰，伤势已痊愈的乔利拉掀起眼皮，凭空向上，眺望东方。红映入黄金瞳中，一双淡金唇上弯，她很庆幸太阳神没有瞧见她的丑陋。 从此刻开始，她是琼思琦，不再是弱小的乔利拉。直至太阳升起，琼思琦才收回目光，冷冷下瞥了一眼木耷拉山岭，便踏空向南去，赶往雅达伽城，有一样东西她必须要去取回。 罗德烈山谷外，白尼利拦下了蒙拉丽：“你要去哪？” 蒙拉丽微眯眼眸：“想要成大事就需先断情绝爱，你既舍不得，那我替你动手了结。” 第115章 “了结了我母亲之后呢？”白尼利面上笑容灿烂, 可双目却若寒潭，看着蒙拉丽，品着她的神『色』，见其除了恼怒没有丝毫退意，目光定在她混『乱』的明黄瞳孔, 不禁轻嗤一声讽刺道：“费舍尔说的没错, 你真的是蠢透了。” “你……, ”蒙拉丽狠瞪白尼利，收紧垂在身侧的双手。世道要『乱』, 她只是想要拉丽莎家族在将临的『乱』世中雄霸一方罢了：“你资质卓绝，不输海音·德西, 可这么多年你为了一个不可能东奔西走。海音·德西四十六岁成就祖巫，你呢, 准备何时成就……” “我以为你并不希望我成就祖巫之身，”白尼利打断蒙拉丽的话。 蒙拉丽本能反驳：“怎么可能？” “因为我成就祖巫之身后, 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然后取代你，”白尼利面上的笑没了, 看着蒙拉丽惊愕的样子，沉声说道：“你、温蒂丝·拉丽莎、啵伊尔、塔丽娜等等，活着就是祸害。” “温……温蒂丝是你杀的？”之前虽有怀疑, 但蒙拉丽始终认为白尼利是出生在阿尔萨斯山脉，不会残杀同族，她给他找了诸多借口, 但现在却是他自己承认了，厉声喝问：“为什么？” 为什么？白尼利嗤笑，抬手轻拍她这张细嫩的脸：“你在剥夺旁人生机时，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羞愧之心？”想他母亲，承受着双子圣灵诅咒对灵魂和肉身的双重侵蚀，都宁死不屑用这些恶毒手段来缓解自身痛苦，她才称得上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后裔。 “就因为这？”蒙拉丽心里委屈极了：“你以为我怕死吗？”费舍尔杀了她母亲，她为什么还极力地想方设法复活他，难道是她天生就贱，“拉丽莎家族承受着诅咒反噬之苦，我不敢死。” 她怕她死了，拉丽莎家族就没了。现在虽声名不佳，但有她这个巫祖在，至少无势力敢随意闯阿尔萨斯山脉。 “既是为了拉丽莎家族而活，那你就不该动我母亲，”白尼利知道蒙拉丽会在这个时候发作绝对是受了谁的挑拨和怂恿。 他现在既杀不了她，也不想杀她，盯着她逐渐清澈的眼眸，心中一动，有一个人可以切实地影响蒙拉丽。 蒙拉丽被这喝声震得眼前发花，五彩『荡』漾，微微仰首，热烈的日光刺进她明黄『色』的瞳孔，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后甩了甩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抬手扶着还有些眩晕的头，瞳孔干净了，周围的景象映入眼帘，脑中记忆回放，她心惊：“怎么会？” “因为我母亲对拉丽莎家族有归属感，我没有，”终于醒了，白尼利冷哼一声。 “谁问你这个？”缓过了眩晕，蒙拉丽放下手，紧皱双眉看向白尼利：“我早知你把泊伊藏着这，要杀她早杀了，不会挑这个时候。” 她清楚地记得是琼思莉叫她过去商谈抢夺洛熙佩妮的事，可她到了琼斯阳石林园，等着她的却是乔利拉，她明明有防备，怎么还是着了道？ 想到她们这么做的目的，蒙拉丽不禁大睁双目：“不好，我们赶紧回马莎尔城，”说着也不等白尼利就瞬闪向北。 白尼利回首看向罗德烈山谷的深处，眼底冰霜消融，面上神『色』和煦如春风，在心中默默地对沉睡在山谷中的母亲许诺：“再见时，你安康我亦安好，”跟上蒙拉丽，“你不杀我母亲了？” “杀了她，谁还能管得了你？” 蒙拉丽自知没有费舍尔聪明，但有些事也并非没看在眼里，刹住前行的脚，转身正对白尼利：“你若有本事取代我，我就支持你成为拉丽莎家族的下一任族长。” 白尼利干笑冷声：“没兴趣，”闪身掠过她，敛目说道，“奥斯汀·柯雷尔和海音·德西希望我能统领光明巫族，重组秩序。” 蒙拉丽瞳孔外扩，不无震惊，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猛然转身看向远去的那个身影，愣神了两秒追了上去，“你答应了没有？” “这跟你有关系吗？”白尼利就知道蒙拉丽会上钩：“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赶回马莎尔城，莫斯林庄园应该已经『乱』了。”琼斯部落这一出大戏耍得不错，成功分散了汇聚在莫斯林庄园的力量。 “我助你。” 世人皆说安德罗氏亲光明巫族，而光明巫族不喜安德罗氏。可又有多少人知巫族除了西海森林一脉，无一人能入得安德烈王国权利中心。说是不喜安德罗氏，实则是安德罗氏始祖们从未把光明巫族摆放至与西海森林同等高度。 白尼利微勾唇角：“你先将拉丽莎家族的仇报了，再和我说其他吧。” 这是要她彻底与琼思莉、乔利拉敌对？蒙拉丽想到刚刚的眩晕，眉目冷然，不再言说。 只是白尼利和蒙拉丽还不知琼思莉已死，而乔利拉也不再是乔利拉。 海音和奥斯汀迟迟不归，费舍尔直觉是出事了，叫了迪肯和威尔森到一楼大厅：“你们一点都不关心你们的主子吗？” 怎么可能会不关心？迪肯沉着脸双手抱臂坐在长皮椅上，手指弹着臂膀：“这附近能困住柯雷尔公爵还海音领主的就只有木耷拉山岭。”双双消亡，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相信他们会回来。 费舍尔看向威尔森，见其满脸愁苦，也不指望他能拿什么主意了，直接下命令：“你赶紧地带着你的狼群回归西海森林一带。” “为什么？”威尔森耙发的手顿住了：“我们狼人不贪生怕死。” 那昨夜是怎么回事？迪肯听到了费舍尔的话，眼底『露』了一丝笑意：“博瑞公爵的意思是这里已经没有守着的意义了，你该回守西海森林一带。” 威尔森霍的站起，双拳紧握，怒瞪费舍尔：“你是指小德西回不来了？” 真蠢！费舍尔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我没说海音·德西回不来，不过他们暂时也确实回不来，”见那狼又要张嘴，他连忙接着道，“我和你们守在这里也不是为了等他们回来，仅是因为洛熙佩妮。” “洛熙佩妮还活着，”威尔森可没忘记他们要拿洛熙佩妮当饵钓鱼的事。 迪肯接过话：“她很快就死了，”抱歉地看向费舍尔。 费舍尔会意一笑：“九月余的胎婴也差不多了，”洛熙佩妮不能再留了，再留，他们都好不了。 上下打量着费舍尔，威尔森还是有点不放心：“那等洛熙佩妮死了，我再带着部众离开。” “我不会让洛熙佩妮活着，”费舍尔微眯双目，他不想日后会遇到一个跟他长得相似的谁谁：“你要是忠诚于海音·德西，现在就该带领你的部众回守西海森林一带。因为洛熙佩妮一死，琼思莉姐妹和德林西斯定会率琼斯部落和血盟围攻西海森林。” 海音·德西已经把藏魔蛇法杖带离了西海森林，琼思莉姐妹绝不会放过这个颠覆西海森林，踏平德西古冢的机会。到时西海森林的神话会不会破灭，他不清楚，但却能肯定新建立的那个什么商城和罗河平川若是防守不到位，定会遭殃。 这次威尔森听明白了，想到那个场面，他不禁吞下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还坐着的迪肯，后瞪着费舍尔警告道：“我走了，你不许耍花样。” 费舍尔头次认真打量起威尔森，这狼也太自以为是了，他冷笑两声：“我真要干什么，你留在这也没用，至多是让我多伤一条命，”说到这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海音·德西还欠我一根乌灵魂索，我日后会去找她讨要，所以你可以放心地走。” “这里还有我呢，”迪肯取出两颗暗冥火爆裂弹，把它们当铁球转动。 威尔森将费舍尔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点头了：“行。” 看着狼人大步离开，费舍尔长呼一口气，做好事真不容易，还是做恶比较顺手，两眼瞥向迪肯：“你呢？” “威尔森比较耿直，还请您不要见怪，”迪肯起身抬起右手做请：“我和您一同去地牢，”他看不到洛熙佩妮死绝了，是绝对不会走的。 “没问题，”费舍尔耸了耸肩走在前：“你跟了柯雷尔这么多年，难道还没看透他既小气又狠毒的本『性』吗，”怎么还这般忠心耿耿地跟着他？ 迪肯笑而不语。 守在地牢的梵迪啦见到迪肯和眼冒金光的费舍尔，便知她此次的任务该结束了，抬起右手置于胸前，朝着两位俯首致意。 迪肯回礼，叫了她到一旁吩咐了几句，便让其尽快出发。 “是” “博瑞？”刚刚进食了血『液』，此刻正躺在软床上休息的洛熙佩妮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睛。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有怯意，但不知为何她感觉站在床边的这个博瑞就是那个疼宠了她五年的博瑞·霍尔。 立马坐起，一把抓住他的手，洛熙佩妮委屈地哭了：“博瑞，带我离开好不好？我不要待在这里。”她被海音·德西骗了，后悔孕育这个孩子了。 费舍尔垂目凝视着这张我见犹怜的脸，当初他的灵魂之所以能缠上洛熙佩妮，还真该感谢奥斯汀·柯雷尔那双眼睛。正因为洛熙佩妮对那双眼睛念念不忘，才会在经历了那样的事后还敢到罗德烈山谷一带。 反握住她的手，费舍尔稍稍用力，将她拉起，目光落到那硕大的肚子上，眼神柔似水，有晶莹溢出，很快他就不再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消散的存在了。 洛熙佩妮见状，心中一动，难道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的血统是来自于他？有了这个想法，她不禁大胆了起来，拽着博瑞的手放到肚子上：“你『摸』『摸』，他很乖很疼惜我，从不闹腾。” 感知到肚皮下的有力勃.动，费舍尔面上多了满意，眼中的金光慢慢隐去：“我给了你想要的上流生活，这个孩子就当是回报吧，”话一脱口，一颗小儿指甲盖大的黄金珠子便自博瑞的眉心飞出。 “什么？”洛熙佩妮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正想问，一抹金光晃过眼帘，心猛然一抽，疼得她都打了个冷颤。 黄金小球穿入肚皮，只刹那间，洛熙佩妮就双手抱肚，支立不住瘫趟到软床上，痛呼出声：“疼……我要生了……博瑞，救救我们的孩子。” 灵魂苏醒，正好回神的博瑞听到这话被吓了一跳，本能地闪出铁牢，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守在铁牢外的迪肯。待看清地方，他才松了一口气，再去瞧洛熙佩妮，见她腹部在蠕动，竟有些庆幸小德西不在，不用经历这一幕。 眼都不眨一下，盯着铁牢内情况的迪肯手中攥着暗冥火爆裂弹，他在等。 “啊……啊，”洛熙佩妮痛得在床上直打滚，双手紧抠着肚皮，十指早已陷入皮肉，大颗大颗的汗自『毛』孔渗出。 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在剧烈地撞着她的肚皮，她不要生了，紧咬牙关，瞳孔暴凸。融了他……融合了他，她的那个诡异强大的能力就会又回来。 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掌击向肚皮，她要他死。起伏涌动的肚子受了一掌后，平静了，腹中的胎婴就像真死了一样。 站在铁牢外的博瑞微挑唇角，费舍尔成功融合了胎婴的灵魂，夺得了躯壳。与此同时，洛熙佩妮目『露』精光，抬手欲要再来一击，将腹中胎婴击碎碾成血肉。不想右手刚刚下落，她就发出一声闷哼：“呃……” 双目中的精光没了，恐惧侵入，瞳孔放大，她死死地盯着隆起的腹部。那里有一张血盆大口，他在吞噬她的气血。 木耷拉山岭内，将将正午灵音就停了。海音和奥斯汀更为谨慎，经过两次方向调整，当他们再次回到昨夜坠落的地方时，终于确定了之前的怀疑。他们在兜圈，抬眼上望正当空的烈日，所看到的也未必属真实。 “没得选择了，”奥斯汀与海音对视着。 “既然走不出去，那我们就往内围中心，”话音还未落，海音心头就一动，虽然这个感觉微不可查，但还是让她捕捉到了，不由得微蹙双眉问到奥斯汀：“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奥斯汀上弯双唇：“去内围中心吧，”也许这次会有意外的收获。 “好” 地下铁牢，博瑞双手抱臂看着洛熙佩妮气绝，肉身干瘪终成枯骨，才转身准备离开。不料刚抬腿，一道小小的血影掠来挡住他的去路。 博瑞抬起的腿也没落下，看那光.『裸』着小身子胖乎乎的婴孩瞪着他，很是疑『惑』， 费舍尔要干什么？ 气血十足的胖婴孩紧抿着小嘴，用着腹音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博瑞闻言打量着这婴孩，愣了足有五秒，心一紧，他不会是嫌弃这副肉身吧？下意识地后移两步，用着商量的语气与这位说道：“人都靠衣装，安德罗氏也一样，我让博瑞给你准备两套漂亮的小衣服……” “谁要你施舍了？”话说不到点上，胖婴孩大红『色』的眼眸中流溢着金沙：“把你外衣内袋里的那张血『色』蔷薇琉璃卡交出来，那是我的。”六十二万金币可是他全部的家底，博瑞·霍尔摆明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原来是为了钱，博瑞舒了一口气，赶紧掏出来还给他：“我还以为你在我体内寄生久了，对我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感情？” “呸，”胖婴孩化作一道血影，卷了琉璃卡就闪出了地牢，还好心的撂下一句：“你们没事也赶紧离开。” 进了铁牢的迪肯看着枯骨空空的十指，不由得『露』了笑，收起攥在手里的爆裂弹，取出一只小幽冥盒子，用力一捏，便松开。 盒子掉落在枯骨上，墨『色』透明的火苗从裂开的盒子中跑出，爬上了枯骨。迪肯跟着博瑞出了地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莫斯林庄园。 “真的是可惜了这刚换上的防御石。” “博瑞公爵不用可惜，有这防御石上的巫力波动，德林西斯和琼思莉姐妹才会来这，如此亚历山大伯爵和夫人也能多些时间布控西海森林一带。” “确实。” 琼思琦抵达了雅达伽城城主府，入到地下，几个瞬闪就进了地下王殿，站在空空的王位下，双唇微抿，明显很是不悦。娑婆拉耶母树果核不见了，看来德林西斯已经回到这里。 眼中闪过讽刺，奥斯汀·柯雷尔也是真无用。 “你怎么来了？”面『色』依旧苍白的德林西斯出现在乔利拉身后，刚刚站定就发现她的气血不对，背在身后的双手稍稍收紧，扯起嘴角说道：“恭喜呀。”乔利拉的身上竟混杂着琼思莉的气血味，她这是把琼思莉给吞了。 “来这当然是找你有事，”琼思琦转过身。 德林西斯看着乔利拉那双和琼思莉一模一样的黄金瞳，不禁提高了警惕。她能找到这里，想必是早就盯着他了。抬步走向王座，坐定后德林西斯故作轻松地笑着问道：“我现在该叫你乔利拉，还是琼思琦？” “琼思琦吧，”乔利拉太弱了。 “好，”德林西斯点了点首：“你刚说有事找我。” 琼思琦轻眨了下眼睛：“昨夜与海音·德西、奥斯汀·柯雷尔一战，我妹妹受了非常重的伤，不得已之下，我们姐妹选择了融合。” 先不提琼思琦说的是真是假，德林西斯只知此刻她能站在这于他就算是好消息，心中有了猜测，但还需确定：“奥斯汀和他女人现在哪？” “木耷拉山岭。” 听到想要的答案，德林西斯慢慢地从王位上站起身，不掩激动地说：“你们姐妹总是能让我惊喜，”抬起右手对空一招，一只黑影单膝跪在角落，他吩咐道，“召唤血盟部众，向马莎尔城进发，”他要拿下莫斯林庄园。 琼思琦闻言笑了，虽还没得到果核，但母体不能失。 夜幕降临，没了悠扬动听的灵音，木耷拉山岭变得尤为阴森。海音依旧走在前，而安心跟在后的奥斯汀则默默地护着她的背，身体仍然无异样。自中午改变了目的地，他们就没有再回到坠落地。 随着树木愈来愈高耸，渐渐的没了虫鸣鸟叫，海音提腿又向前迈了一步，她能清楚地感知到林中的诡异，有东西在窥视她和奥斯汀。那窥视中带着浓烈的贪婪，有对血肉、有对她和奥斯汀的躯壳。 “把小魔蛇叫出来，”奥斯汀敛下眼睫，遮住眼底的冷意，那些东西在『逼』近，他们想要海音和他的躯壳。 海音没有犹豫，意念一动，墨翼精灵王后飞出，面朝后坐在海音的肩上，对着奥斯汀张合着小嘴。 奥斯汀轻笑，他听不见也看不懂她在说什么。 海音似能感知到他的无奈：“墨翼精灵王后让你自己折跟树枝防身，别杀了那些双子巫灵。” “好” 音还未落，他双目一敛，数根隐形凝血丝线笔直飞出，闪身至海音的右前方，握着线头的右手用力一挥，只闻啪啪声，隐形凝血丝线如鞭一般击打在一旁的几株草木上。 立时间静谧的林中就响起阵阵婴孩哭闹声，甚是可怜。海音神『色』平静，眉目清冷，继续向前走，自奥斯汀身边经过，并未去襄助。 独自走了不到一分钟，奥斯汀的身影出现在海音身边，温柔地安抚她：“亲爱的不要怕，一切有我。” 海音扯起嘴角，扭头朝着边上的身影粲然一笑：“你带着你的同伴离远点，我真怕伤到你们，”两指一挽，龙头朝内，一记横扫，啪的一声打向“奥斯汀”的腰部。 “奥斯汀”格外弱不禁风，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一棵巨树上，嘤嘤嘤地哭了起来。海音握紧银翼东方龙法杖，看着跌坐在树根处的婴孩，其全身青紫，咧着嘴『露』出满口的尖牙，双目墨黑。他在对着她笑，嘴里发出的却是哭声，这让他显得极为可怖。 打跑了那几个化为草木的巫灵，奥斯汀跟了上来，蹙眉看着还在哭的那只巫灵，蹙眉笑道：“真丑。”巫灵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第116章 这就是琼思莉姐妹弄出来的双子巫灵？不是说已融合完成了吗, 那为什么却是一个在哭一个在笑？海音与奥斯汀对视一眼，不再理会那只还坐在地上哭、笑的巫灵，继续走他们的路。 墨翼精灵王后扇动着翅膀飞在最前。 那巫灵见他们竟这般冷淡又毫无畏惧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小脸顿时一沉，很是不高兴地龇牙瞪眼做出凶狠的表情, 后化作黑雾不死心地再次去追海音和奥斯汀。 感觉到背后的恶意, 奥斯汀勾起唇角蓦然回头恶作剧般地大喝一声：“啊……” 那刚从黑雾中『露』出的乌紫大口才张嘴, 被他这么一吼惊得立马闭合紧抿，黑雾如猴窜一般躲到一棵巨树后。 海音轻叹两眼上翻, 不禁笑出声：“我们刚坠落到这时听到的灵音是不是让你想起了娑婆拉耶母树林？”此刻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乌黑黑的影子，熊啊！ “灵音是圣洁灵之音, 并不是娑婆拉耶母树林所独有，”奥斯汀跟着海音继续前行。 “这里的双子巫灵有点不对, 虽贪婪难抑，但恶胆却小, ”海音瞥见一只小小的缺了半边头的女婴怯怯地躲在一棵树后, 偷偷地窥视着他们，小脚伸出来一点, 又怕怕地缩回去。 奥斯汀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在我幼时，生活在娑婆拉耶母树林的安德罗氏，同族相残相食很常见。后来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圣洁灵之音的洗涤, 同族相残还是不断，但吞食同族却是愈来愈少。” 海音明白了：“圣洁灵之音能消弭这些恶之巫灵的怨恨，助他们开智, 压制恶之本『性』。” “对，”奥斯汀面上没了笑意，望向木耷拉山岭深处的目光多了一丝郑重，神情变得肃穆：“但圣洁灵之音却不是平白降临的，它是圣洁灵消耗本源发出的赞歌。”灵音动听，其背后却是牺牲。 闻言，海音心徒然一抽，脚下顿住，轻眨了下眼睛，沉凝了片刻抱着点点希望问道：“本源会被耗尽吗？”琼思莉姐妹不断地往木耷拉山岭输送双子巫灵柱，到底是为了困住林中的圣洁灵，还是想要借此耗尽圣洁灵的本源进而抹杀之？ “本源都是有限的，”奥斯汀没有直接回答。 传说娑婆拉耶母树林的圣洁灵之音是母神安德拉尔娜的歌声，母神在耗尽本源后，依旧没能消弭尽安德罗氏本『性』里的凶残，终不得已将灵魂和肉身献祭给月神赛涅娜和太阳神阿波罗。 在娑婆拉耶母树林被毁后，他以为再不会听到灵音，没想到…… “近年来木耷拉山岭逐渐变成禁区，是不是意味着圣洁灵的本源已近枯竭？”海音心中滋味难辨，圣洁灵不是放纵双子巫灵杀人，而是有心管束却无力。 奥斯汀很能理解海音：“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有一点他要明说，“琼思莉姐妹不会听到灵音，因为林中的圣洁灵憎恶她们。她们不断地将双子巫灵柱移入木耷拉山岭，估计就如洛塔·卡拉尔说的那般，是以为圣洁灵在不断地变强。”实则随着本源的消耗，圣洁灵会越来越虚弱。 “圣洁灵甘愿耗尽本源，是因为这些婴孩都是无辜的，”海音嗓子发堵，艰难地下咽：“琼思莉姐妹惧怕她，是明知自己罪孽深重。” “所以才要困住圣洁灵。” 一群狼影在夜『色』中若风一般飞掠，领头的银狼一蹬就是数十英米，穿过山涧路，出了深谷就迎头遇上了两束一明一淡的光。 “威尔森？”白尼利见着熟悉的狼影立马现出身形截住他：“你们怎么离开马莎尔城了？”扭头看向他们的去路，向西，是要回西海森林？ 急刹腿脚，差点撞到白尼利的威尔森脑袋后仰着，将几乎贴着他的白尼利往后推了推，摆手示意老狼们不要停：“你怎么不叫一声？”说着还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等着的蒙拉丽。 “你们速度太快，叫了也听不见，”白尼利看着远去的狼群，一个不少。 威尔森『揉』搓了下胡子拉碴的脸：“小德西和柯雷尔掉到木耷拉山岭了，洛……” “什么？”白尼利大惊，神『色』变得凝重：“他们怎么会掉到木耷拉山岭？” 原背着他们的蒙拉丽这时也转过了身。 “还怎么会？”提到这个，威尔森就来火：“你急急匆匆地离开莫斯林庄园不到两小时，里里桑德娜就收到了一条有关血盟的消息，领着米勒姐妹出去了。她们一走，第二天晚上德林西斯便带着琼思莉和一队安德罗氏围了莫斯林庄园。” 发现蒙拉丽的异样时，白尼利就猜到会是这样，但却没料到海音·德西和柯雷尔会掉到木耷拉山岭：“你回西海森林，那洛熙佩妮是不是死了？” “费舍尔呢？”蒙拉丽上前一步，她只关心这个。 威尔森双手叉腰：“洛熙佩妮应该死了，费舍尔估计……” “他会拿着钱有多远跑多远，”相处了一些日子，白尼利自认还算了解费舍尔：“不等长到行动自如是不会出现的。” 洛熙佩妮已经死了，德林西斯没得到母体定不会善罢甘休。正好海音·德西和柯雷尔掉入木耷拉山岭生死不明，此刻正是攻略安德烈王国和西海森林的最佳时期。柯雷尔不在，安德烈王国还有七位始祖公爵；可西海森林呢？ 白尼利想到这里，便扭头看向蒙拉丽：“你不是想要助我吗？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和诚意吧。” 这会蒙拉丽也在心中权衡着，听白尼利这般说，她面上也无异『色』，只问了一句：“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能活着出木耷拉山岭吗？” “能，”白尼利回答得毫不迟疑。 蒙拉丽笑了：“好，”就赌这一次吧。赢了，她会带领拉丽莎家族的女巫全力拥护白尼利成为新一任光明大祭司，然后坐等他重建秩序。 长在阿尔萨斯山脉，活了这么久，她比谁都清楚拉丽莎家族的根就是烂的。白尼利若是有那个本事成功建立新的秩序，她愿意拿拉丽莎家族给他立威。 威尔森拐了下白尼利，小声问道：“能信任吗？” 白尼利敛目：“交易而已。” 琼思莉姐妹联合德林西斯围攻西海森林，他不担心德林西斯。毕竟以亚历山大的血统，德林西斯想要拿下他并非易事。让他顾忌是琼思莉姐妹，西雅差了海音可不止一点。 威尔森声音虽小，但身为巫祖，蒙拉丽自是听得分明，不屑地瞟了一眼威尔森：“我正好有账要和琼思莉、乔利拉算。”她虽斗不过那对姐妹，但趁『乱』偷袭却是可以。 刚那话就是有意要说给这老巫听的，威尔森舌头扫着狼牙冷哼一声。 “你们出发吧，”白尼利意味深长地看着蒙拉丽，这次机会就算是他替母亲偿还阿尔萨斯山脉的养育之情，希望蒙拉丽不要白白浪费了。 “你呢？”威尔森问到白尼利：“不一起走？”他这会也把这小子当自己人了，实在是现在的西海森林就缺助力。 白尼利摇首：“我去木耷拉山岭。” 蒙拉丽欲要出声，但见白尼利微眯着双目在看她，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她确实是不太值得被信任，调头往回走，一个瞬闪就到了千英米之外。 听闻他是要去木耷拉山岭，威尔森想阻止，但私心里又希望他去，捏了下鼻子，自嘲一笑，拍了拍白尼利的肩：“你自己小心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去追他的狼群。 目送着他们离开，白尼利才紧拧起双眉，转身看向北方，想到洛熙佩妮死了，不禁轻语呢喃道：“这条路不能再走了。”微挑唇角，瞬闪向右，他要绕道。 月华渐盛，一道道如鬼魅似的黑影自四面八方悄悄地朝着灯火通明的莫斯林庄园聚拢。 一滴稠血从空中滴落，缕缕血丝迅速朝着稠血聚拢，凝成德林西斯。回琼斯部落换了一身白袍的琼思琦走出净空，站定在德林西斯右侧：“马莎尔城中，莫斯林钱行和商行都闭门歇业了。” 看着亮堂堂的城堡，德林西斯莫然心慌，闪身上前，欲要冲入城堡，不想竟穿空而过。回首还是能见城堡在那，瞬闪再次冲向城堡，又是穿空，立在琼思琦跟前，他语带不悦地说道：“是反向防御结界。” 琼思琦闻言蹙起双眉，召唤出金琼枝，踏空走向结界，抬手去推，情况同德林西斯一般，这就麻烦了。 “反向防御结界是费考独创，蒙拉丽把它当宝一样的捂着，”琼思琦收回右手：“我妹妹见过蒙拉丽设界，她会破解，可我却是不会。” 按理说能将整座城堡护在内，布设结界的人境界定不低。海音·德西不在，费舍尔顶着博瑞的躯壳是设不了结界的，难道是白尼利回来了？ “那怎么办？”德林西斯已『露』不耐，看着琼思琦，她不是万年前的巫祖吗，就这点本事？ 五感敏锐的琼思琦岂会察觉不到德林西斯的轻视，脚尖一点，后撤腾空翻身，持金琼枝法杖的左手凭空三挥。三道金『色』光刃咻咻撕空掠向反向防御结界，虽然还是穿空而过，但琼思琦能感知到那结界的力量在明显消减，又是数道光刃飞扑而去…… 足足用了十分钟，德林西斯一行才得进城堡。跟在后面的琼思琦前脚跨入城堡刚落地，面『色』一沉，瞬闪掠向地牢入口处。 下到地牢，德林西斯见地牢中一捧灰烬，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晃了晃才稳住，仰首紧闭双目，他来迟了。怒火冲击着灵魂，他们怎么敢？ 琼思琦感知着地牢中的气息，握着金琼枝法杖的手指节发白，她的谋算就这么被迫提前结束了，轻轻吸气、呼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缓过来才出声道：“应该是迪肯见海音·德西和柯雷尔一直没回来，预知不好才动的手。” “啊……” 德林西斯终是没能压制怒火，双拳紧握，嘶吼着捣向铁牢。 “洛熙佩妮已经死了，你动这么大怒也是于事无补，”琼思琦紧握金琼枝法杖的手稍稍松了松：“我们只能想其他法子。”她比德林西斯要清楚，木耷拉山岭里的东西诡异异常，未必会要了海音·德西和柯雷尔的命。 对，琼思琦说得对。德林西斯大喘着粗气，不再击打铁牢，没了母体，还有森林精灵。不能直接孕育出血统纯净的躯壳，他可以捕捉森林精灵来复活娑婆拉耶母树林。 “走，我们去西海森林。” 白昼将至，木耷拉山岭内白雾升腾。海音和奥斯汀在又打退一群“闹事”的双子巫灵后，终于看到了那一片石柱林。 “我们是不是到内围中心了？” 看清了那些双子巫灵后，奥斯汀便不再担心，牵着海音走向那片石柱林：“应该快了。”这一路来，随着他们的深入，遇到的双子巫灵就越多，也相对的更加调皮，不过较于…… 呜呜…… 听到这声音，海音是哭笑不得，与奥斯汀扭头看向声源。只见一个穿着血污白袍的小胖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缺了两根手指的肉爪拖着一截断肢跌跌撞撞地走走着。 奥斯汀吹了一口气：“我们看起来是不是很胆小？这样吓人的把戏，他们已经玩了十三次了，上一次就在一个小时前，只是拖着的不是断肢是脑袋。” “我该把乌黑黑带着，”海音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他应该会喜欢和他们玩。”她和奥斯汀被困在这，想来迪肯会提前结束洛熙佩妮的命，带着西海森林的马车离开马莎尔城，要有几天见不着雄俊的乌黑黑了。 “然后合起来吓唬你和小魔蛇，”奥斯汀都能想象到那个精彩的场景。看着巫灵拖着断肢一瘸一拐地走向石柱林，他们也不再驻足，踏入石柱林。 石柱林中的每一根石柱上都有一双婴孩图样，一死一伤，死相各异。在海音和奥斯汀看来，这些极像墓碑的石柱都是琼斯部落的罪孽。每向前跨一步，他们都希望是尽头，因为那便代表着少几根石柱，可每每都是失望。 坐在海音肩上的精灵王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可怜了，我要把他们都带回西海森林。” “暂时他们还不能离开这片山岭，”海音轻叹。 愈靠近内围，贪婪的气息就薄，阴森也跟着消减了。 直至旭日高升，海音和奥斯汀才到石柱林的尽头，一双从地底钻出的脏乎乎的小手紧紧扒着海音的脚不放，牛皮靴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奥斯汀蹲下身子，手指凭空画了个圈，血『色』的丝线圈上小脏手的手腕，捏着线头的两指稍稍用力一提。 一个小女娃被拉出了地面，还在发懵，脑袋慌忙地转来转去张望着，好像还没弄明白她怎么就被抓了？两短腿一通『乱』蹬，见奥斯汀不放开她，嘴一咧呀呀哭了起来。 海音看着这缺了半边面颊的小女娃，她知道她，从后向前数，第一百六十七排中间那一根石柱上有她的图样，嘴里犯苦：“快把她放开吧，我们到了。” 奥斯汀捏了捏小女娃完好的右边面颊：“下次调皮再被抓住，我就把你倒过来拎。” 小女娃被惊得忘了哭，张着惨白的小嘴呆呆地盯着奥斯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太阳神已经出来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奥斯汀轻笑着收回了丝线，站起身。 小女娃站在他脚尖前，仰着脑袋看着他。 海音与奥斯汀则望着那片不同于这里其他地方的明亮和干净，心中徒生一股很难言的感觉，似酸涩又似……血脉相连的亲近。 呀……梦提拉……哈妮…… 灵音再起，海音和奥斯汀不禁闪出石柱林。目光触及生长在那片净土中的一株连根树时，奥斯汀心头猛然一颤，如琉璃般纯粹的血『色』瞳孔渐渐地没了焦距，站在他身侧的海音亦是一样。 墨林牵着十岁的海音上了马车，已坐在马车里的西雅伸手捏了捏海音肉乎的小圆脸，看向她大姐，笑着说：“这次去阿纳斯塔城，我要给我们海音多买几顶小王冠。” “不用几顶，”倚靠在母亲怀里的海音嘻嘻笑着竖起三根短短的手指：“就三顶，”说完两眼一弯问道，“姨母，你带钱了吗？” “当然没有，”西雅说得是一点不气弱：“钱带多了占地方。” 去阿纳斯塔城？海音坐在她姨母身边的空位上，看着赖在母亲怀里的自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转眼望向角落，同样的百宝箱摆放在同样的位置，只是百宝箱上缺了只黑乌鸦。 听着三人的对话，海音知道她是回到了三十六年前，和母亲、姨母出西海森林去参加洛奇·阿纳斯塔儿子洗礼仪式的时候。回头再次看向被母亲抱着的自己，从眼神、肢体动作以及言语表达等等，她可以断定那就是她。 可乌黑黑哪里去了，难道她没带他出门？ 马车出了西海森林，如幽灵一般的海音闪离了车厢。天已快黑，眼前的绿野是那么的熟悉，这里是罗河平川。她跟在马车后，默默地算计着时间。在要到阿纳斯塔城时，挺着大肚的泊伊拦住了西海森林的马车。 如她所经历的那般，母亲召唤出了她的法杖对上了泊伊。 “墨林，杀了他……帮我杀了他。” 海音看着母亲面『露』挣扎，倒是不急，已经经历过一次，她很清楚母亲没有同意杀……怎么会？ 见母亲取出圣乌灵匕，海音双目大睁，急急闪身上前欲要阻挠：“不要，泊伊肚子里的孩子是位很好的光明男巫。” “大姐，你在干什么？”西雅牵着十岁的海音出了马车，冷声怒斥道：“你忘了西海巫祖是怎么死去的吗？” 十岁的海音放开姨母的手跑向母亲，抱住她的腰：“母亲，我不要你有事。” 旁观的幽灵海音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手覆在肚子上的泊伊突然动作。不顾圣乌灵匕的凝灵排斥，她一把抓住它，刺向了自己隆起的肚子，血飞溅而出。 “不要，”海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冲到支立不住瘫倒向地的泊伊身边，想要抱住她，可惜却抱不到她，眼泪滚落眼眶，厉声呵斥道：“白尼利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给他机会？”可是泊伊什么也听不到。 墨林在惊愕之后，一个挥手将西雅和十岁的海音送入马车，两匹黑马立时调头奔向西海森林。来到泊伊身边，她痛心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将圣乌灵匕取出。” 蹲在地上的海音眼睁睁地看着泊伊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同时没了气息，她猛然惊醒：“不对……不对，”仓惶地去推母亲，可一次又一次地扑空，她大叫道，“拔了圣乌灵匕快跑啊，啵伊尔就要到了。” 终于墨林似感知到了海音的急迫，招回圣乌灵匕，最后看了一眼泊伊就追向马车。 可惜太迟了…… 第117章 雄壮的白鹿踏空狂奔追在西海森林的马车后, 手持烈日神杖的啵伊尔愤怒至极。明知挡不住，但海音还是本能地去拦，看着啵伊尔再一次穿过自己，她心钝痛。不对……不是这样的，哪里错了？ 墨林自知斗不过啵伊尔, 但为了女儿和妹妹毅然截下啵伊尔的马车。圣乌灵匕乃是凝灵圣器, 烈日神杖难敌。看着母亲凭借圣乌灵匕勉强与啵伊尔斗了个平手, 海音心紧揪着。 这里是罗河平川，就在西海森林之外。啵伊尔见一时间难以拿下墨林, 本已有退意。可就在这时，墨林不知因何徒然不支, 脚下一个踉跄给了啵伊尔可趁之机，被其一掌击在天灵。 “母亲……” 海音心神俱裂, 愤恨得双目赤红。而此刻啵伊尔的神情也极为震惊，紧皱双眉看着气息渐弱的墨林, 似完全没想到会一击即中。 “诅……诅咒, ”两字说完，墨林生机断绝, 瘫倒在地，右手还紧紧地握着圣乌灵匕。 站在净土外的海音此刻双目虽『迷』蒙，但早已泪流满面, 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握紧，不长的指甲抠进了肉里。陷入莫名境域的奥斯汀这会神『色』也不好，嘴角微微上挑着, 周身透着寒刺骨的冷清。 墨林死了，啵伊尔眼中闪过阴鸷，瞬闪全力去追西海森林的马车，既已杀了一个，那就斩草除根，不然必定后患无穷。 感知到姐姐生机已断，西雅紧紧抱着海音，瞳孔中心侵入银『色』，终低头一吻，决然扯开不让她下马车的海音，招出银霜月法杖破空拦下『逼』近的啵伊尔。 “姨母，”十岁的海音眼中没了天真，只剩怨毒，她恨毒了拉丽莎家族的老巫婆。 罗河平川下起了美丽的银『色』雪绒花，为保海音，西雅带着银霜月法杖与啵伊尔同归于尽。 海音跪在地上，眼泪已经哭干了，她不愿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凝视着站在雪地中静立不动的自己，鼻间似被千万把火燎烧一般，仅仅只一刻钟，她最爱的两位亲人就在她跟前被杀。 银灰『色』的双眸平静如死水，十岁的海音圆圆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但此刻却没有再流泪。 咯吱……咯吱…… 头戴黑『色』曼陀罗王冠的凯丽来了，连失两女，神情悲恸，掩不住迟暮之气，但脚步仍坚定，她要活着。走至十岁的海音身边，牵住她冰冷的小手，凯丽强压着痛意，缓了口气说道：“我们带你母亲和姨母回森林。” 银『色』雪绒花还在下着，西海森林的马车慢慢地往回驶去。 东向路的尽头，穿着燕尾礼服的亚历山大双目无神地走着，走进了飞舞的雪绒花域中，贪婪着嗅着空气中属于心爱之人的香味，眼眶中盈溢着泪。他后悔了，后悔没早点了悟，揽她入怀好好地保护着。 而此刻阿纳斯塔城内汉克宝石铺子，白胡子店家迎来了一对盛装打扮的母女。长相精致拥有着一双琥珀美眸的女孩站在柜台边，纤细的手指指着摆放在角落处的那枚不起眼的银『色』指环。 “您好，能麻烦您将这枚指环取出吗？我想看看。” “喜欢这枚指环？”海娜·穆林怜爱地『摸』了『摸』女儿最近消瘦了许多的面颊，抬首对店家说：“这指环怎么卖？” 白胡子店家为难地看着拿在手里的指环，这东西也是刚被送来，因为是银的，价格还真不好定。其次也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卖它了。 见店家迟疑，海娜·穆林隐隐有些不愉：“指环摆在柜台里，不是要卖的吗？” “是要卖，”白胡子店家笑笑，虽有不舍，但还是逆了心思将指环递了出去：“夫人细看，这枚指环价值一百金币。” “一百金币？”海娜·穆林有些吃惊，接过指环来回翻看：“一枚银指环而已，竟这么贵？” 一旁的女孩扯了扯母亲的衣角：“妈姆，我喜欢这么指环，您买下来将它送给我好不好？” 在亲眼目睹了母亲和姨母的死后，海音跟着马车回了森林。父亲如她所预料的一般，悲痛欲绝，他抱着母亲再没了往日的温柔，疯了似的问她为什么不信守承诺，为什么丢下他…… 大哥、二哥都跪在地上痛哭着，她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茫然、不知所措、恨以及自弃。 凯丽带着海音，亲自给两个女儿梳洗，换上她们最喜欢的衣裙，后去了德西古冢。在那里海音见到了墨翼精灵王后和哭得眼睛红红的银翼精灵王，跟着祖母祭拜了西海巫祖和历代德西女巫。 然后她独自走到最后一排的空墓旁，开始动手为母亲和姨母挖墓『穴』。埋葬了母亲和姨母后，海音回了一趟城堡，就在古冢的树屋中住下了。 站在墨林·德西墓碑前的海音看着闭目端坐在树屋檐下的自己，再一次问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树屋的檐下没有鸟笼，乌黑黑呢，他哪去了？ 闪身去往森林深处，用了一个月遍寻不着那只她熟悉的黑乌鸦，终回到了古冢外，站在曾祖范哲尔娜领主丢弃乌黑黑的地方。海音蹲下身子，伸手去扒地，看看乌黑黑是不是还在贪睡？可惜手指拨不动一粒尘土。 她顿住了。 树屋中，十岁的海音在纸上勾画着人体构造图，描绘着小周天和大周天运行图。眉目稚嫩，但神情却格外的冷。凯丽抱着厚厚的一摞兽皮书卷出现在树屋门口，看着孙女瘦弱却挺直的身姿，眼中流过疼惜。 “祖母，您来了，”海音放下鹅『毛』笔，并未收起人体构造图，过去接了那摞兽皮书卷：“这些是西海巫祖的手札？” “对，你要好好参悟，”凯丽走进屋中，来到书桌旁，拿起那张人体构造图看了足有十分钟，才弄明白孙女画这图的目的：“你是想要主动沟通自然，主动纳入月华之光？” 心中有触动，只是她的生命轨迹已定，经脉近枯竭。为了能多陪海音几天，她不敢也不能随意尝试。 “是，”海音将西海巫祖的手札整理好，放入父亲不久前为她打制的书架：“被动接受自然的馈赠太过依赖天赋，且修习速度也慢。” 凯丽再次低头细细推究这法子的可行『性』：“你的天赋不逊于西海巫祖，修习之事勿急切。” “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珍重自己，”放好手札，海音走至祖母身边，抱着她的腰，脸在其怀中轻蹭：“您给我讲讲双子巫人的事吧。” 凯丽闻言深叹：“好。” 没有找到乌黑黑，海音又想起了被锁在罗德烈山谷中的奥斯汀躯壳，她闪身出了西海森林，意念一动就到了罗德烈山谷。 急急来到烈日天坑，正巧见到当初那个抓了她想要吸她血的转化者——伊莉娜，她摁着洛熙佩妮的头肩，亮出了獠牙。 十岁的洛熙佩妮被吓得都失了声，双目瞪得大大的，瞳孔中尽是惊恐。海音盯着她挂在脖子上掉落出来的银链吊坠，生灵指环？ 就在她看着生灵指环发呆时，躺在水银石塘中心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美丽的瞳孔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察觉到石塘中有异动，海音无一丝惊喜地望去，只一眼她就认出了醒来的不是奥斯汀，果然一切都脱轨了。 费舍尔顶着奥斯汀的躯壳一醒来就杀了伊莉娜，救了洛熙佩妮。看着洛熙佩妮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抱着费舍尔，海音心中无酸意，她只想知道接下来费舍尔会不会去阿纳斯塔城外的村庄？ “我现在饿极了，告诉我这附近有没有吃的？” 听到这个问话，海音闭上了眼睛，到底是哪里不对？她还是她，可旁的却多是不对。 “回……回尊贵的公爵大人，紧挨着罗德烈山谷的便是凯凯萨平……平野。” “真是个乖女孩！” 海音没有再跟着洛熙佩妮和费舍尔，她已经可以预料到凯萨平野那几个罗鬃村庄将要面临着怎样的悲惨，愣愣地穿过一棵树，她什么也做不了。 一晃三年过去，十三岁的海音成功开辟了上下中三丹田，从祖母手中的接过黑『色』曼陀罗王冠，成了西海森林有史以来最年小的领主。 “你要答应祖母，在未成就祖巫之前不要出西海森林，”老迈的凯丽抱着跪在地上的海音，轻抚着她的发：“祖母知道你恨，但拉丽莎家族有巫祖，你又势单，所以听祖母的在还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避着些阿尔萨斯山脉。” 海音不想，但终是点了头：“我听您的，在拥有了绝对的实力后，我定会踏平阿尔萨斯山脉，一个不留。” 凯丽闻言眼中有着担忧，她的小海音不该是这样的，轻轻拍了拍怀中幼儿的背：“明辨是与非，你万不可因仇恨变得盲目。” “您不要担心我，”海音仰首，暗灰『色』瞳孔很清亮：“我不会堕德西女巫的声名。” 手指描绘着孙女的眉眼，凯丽多有不舍，可时间不等她：“奥斯汀·柯雷尔与西海巫祖是好友，原你若有难，他也是可以信任的，但现在是不行了。如今住在安德烈王城里的奥斯汀·柯雷尔已不是过去的那位柯雷尔公爵了，你要小心他。” “不是过去的柯雷尔公爵？”海音有些不明白。 凯丽叹息，眼神变得悠远，沉凝了稍许才说道：“安德拉尔娜是人族的圣母神，她是不会孕育出一个嗜食人族血肉且不自抑的安德罗氏之王，”指腹点着黑『色』曼陀罗的银蕊，“海音，祖母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现在的这位柯雷尔公爵内里很可能是双子恶魂费舍尔·拉丽莎。” 站在门口的海音听闻祖母这般断言，倒是不意外。这三年来，祖母异常关注外界的形势，柯雷尔醒来一夜断绝了凯萨平野上的罗鬃人生机已不是什么秘密。 而现柯雷尔庄园与阿尔萨斯山脉也有了往来，拉丽莎家族的女巫近来更是多有踏足安德烈王城。这些种种早已引得斯特林庄园、瑞德尼以及米勒庄园不满，亚历山大更是被气得出走，回了自己的领地。 当然这位柯雷尔公爵醒来，也打『乱』了洛奇·阿纳斯塔母子的月辉计划，暂缓了他们围攻西海森林。 告别了祖母，海音回了城堡，按着祖母的意思，做了颇多安排送走了两位哥哥。父亲守着母亲的房间，不愿离开，他说他要替母亲陪着她长大。 时间如流水，转眼过去四十年。五十三岁的海音很美，尤其是在成就祖巫之身后，她那双泛着紫幽的冷眸充满着令人着『迷』的神秘和矜贵。 站在树屋檐下，放飞了一只乌鸦后，海音轻眨了下眼睛闪身来到了古冢边缘。蹲下身子，伸手去抚『摸』那株清透若琉璃的血『色』小树。这株漂亮的小树是七年前在她成就祖巫之身后，突然从地底钻出来的，她很喜欢。 用心养护了七年，当年小指节似的树芽也才长了不到三尺高。墨翼精灵王后和银翼王手拉着手飞了过来，杵到海音眼前。 “我们和小伙伴们用心想了，这株树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娑婆拉耶母树。” 对墨林和西雅的死至今未释怀的银翼王上前亲吻了下海音的额头，眼泪又流了下来：“圆扇精灵说，当年范哲尔娜就是将奥斯汀的灵魂载体扔在这的。” 海音眼神微动：“娑婆拉耶母树复活，是不是就意味着外面那一位已经召唤不出血蕊七瓣花了？” “很有可能，”墨翼精灵王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为小树擦去叶片上的尘灰，海音微挑唇角：“洛奇·阿纳斯塔控制了月辉，联合他母亲阿娜诗·斯特林以及舅舅莫莱恩·斯特林不日将要围攻西海森林。” “正好西海森林的树也该上肥了，”银翼王一把挥去眼泪，阿纳斯塔城勾结拉丽莎家族的事在外已是公开的秘密。 海音轻笑：“这次不用你们来，我亲自动手。”西海森林沉静太久了，久到外界都以为德西女巫已经死光了。 安德烈王城柯雷尔庄园，一脸怒容的里里强闯入中心城堡，一把推开穿着一身血『色』衣裙的洛熙佩妮，朝着坐在主位的“奥斯汀”吼道：“莫莱恩和阿娜诗要围攻西海森林，你竟然漠不关心就这样放任他们？” 敛目的“奥斯汀”耸了耸肩：“手脚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要去哪干什么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况且他也遇到了很糟糕的事，自十年前，瞳孔中溢出第一滴凝血滴入大地后消失不见，每三十天，就会有一滴血溢出瞳孔。他想捕捉滴落的血，可那血就似知道他要干什么一般，一脱离眼眶就化作万千根隐形的红『色』丝线投入大地，让他看得见却『摸』不着。 发生这种诡异的事，原他还以为是自己进食了太多血『液』造成的，但后来却发现奥斯汀的血统在变弱。而更让他惊慌的是七年前的一天，他遇上了德林西斯，想要杀他，可在关键时候竟召唤不出血蕊七瓣花。 从那之后，他试过无数次，血蕊七瓣花就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你忘了西海了吗？”里里用力眨了眨眼睛，压下眼泪。 “里里，你……” “闭嘴，”听那个低贱的女人这般叫她，里里积压在心中的怒意顿时失控，她看都不看洛熙佩妮，盯着面无异『色』的“奥斯汀”看了很久，终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我对你已经绝望了，你好自为之。” 看着里里离开，洛熙佩妮放在腹部的双手紧扣着：“奥斯汀，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奥斯汀”摆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则上了楼进了书房，取出一只血琉璃盒子放到桌上，打开盒子。看着盒中躺着两颗不太饱满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不禁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查清后，他并不想去招惹西海森林。 阿娜诗母子联合莫莱恩以及拉丽莎家族十三位女巫围攻西海森林，不遮不掩。 那一天沉静了四十三年的西海森林一战震惊玛尔。 血灌进了罗河平川，冲天的腥味令人作呕。西海森林外遍地残尸，披散着一头乌发的海音·德西凌空站在西海森林之上，漫天的黑暗物灵都在盯着地上的残尸兴奋地叫嚣，它们在等待着主人恩赐盛宴。 红唇微挑，海音没有让这些可爱的黑暗物灵等太久，幽幽一声：“下去吃吧，吃不完就扔出森林里做肥。” 黑压压的一片闻声争先俯冲向那些残尸，场面阴森可怖。 海音运起巫力，嘴轻抿，音却传至方圆百英里之地：“西海森林的领主海音·德西在这里跟诸位问好了，今日这一出算是自我介绍。我也借机再重申一遍，西海森林就在这，谁想要尽管来拿，海音·德西随时奉陪。” 年仅五十三岁的西海森林领主海音·德西一日屠戮两万转化者以及五千血眸安德罗氏和十三位女巫，让各方势力闻而生畏。而阿娜诗、莫莱恩、洛奇·阿纳斯塔更是被她脱去月辉，吊在西海森林上空，遭受着太阳神阿波罗的“洗礼”。 这三位身份可不低，仅一个月就钓来了不少血统上层妄图要说和的安德罗氏贵族，而海音则是来者不拒。来一位，西海森林上空便会多一根阳柱。 可让海音意外的是直至那三位被吊死，她以为会出现的两位始祖却没来。一战之后，西海森林再次归于沉静，海音仍是沉『迷』于修习，以及与古冢中的小精灵们切磋。只是外界再不敢忘了西海森林、忘了海音·德西。 又是十年过去了，西海森林依旧充满生机，不过外界的形势却越来越严峻了。 安德罗氏八大始祖内斗激烈，而以拉丽莎家族为首的光明巫族则趁势大举扩充势力。相比之下，黑暗巫族就显得很是势弱了，当然这里并不包括西海森林。 十年前血的教训极为深刻，这十年来不但无任何势力敢打西海森林的主意，反而外界有很多势力想拉拢。可那西海森林进得去出不来，西海森林的领主就更神秘了。至今为止，见过她的都死了。 第118章 十年, 血『色』琉璃小树长势不错，已高过海音，只是还未成荫。结束一夜修习的海音如往常一般，拎着一瓶自酿的月桂酒来到古冢外，正对着琉璃小树席地而坐。独饮一瓶月桂, 美眸中水雾渐起。 酒喝完, 伸手去抚『摸』仅有小女儿手腕粗的树干, 她轻笑言道：“都长了十七年了，怎么树干还是这么细？如此长势, 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倚着你，对月饮酒？”被蒙了水雾的黑眸清澈且平静。 五年前, 父亲也离开了。她凝了很多月华灵『露』，却从未想过给他。因为她知道父亲过得并不好, 活着也仅是为了陪她。城堡里有很多母亲的画像，全都出自父亲的手, 他深爱着母亲, 而她也不想他活得那么痛苦。 安德烈王城柯雷尔庄园，刚与艾丽莎大吵了一架的“奥斯汀”, 气还未消，背脊处横生两股力量迅速上涌，他身子蓦然顿住, 神『色』变得凝重，这力量太熟悉了。 “奥斯汀，”依旧一身盛装打扮的洛熙佩妮, 端着两杯莫斯林商行刚送来的血走近，面上挂着温婉的笑：“艾丽莎脾气向来这样，你不要跟她……” 不等洛熙佩妮话说完，血影激『射』上了楼，很快楼上就传来嘭的一声关门声。端着血『液』的洛熙佩妮面上笑意牵强，眼中有着不愉。奥斯汀是越来越古怪了，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她。 书房中，“奥斯汀”双拳紧握站在琉璃镜前，那股诡异的力量已经涌至眼球。而今日不同于以往的是左右眼球中各溢出了一滴血，血统消减的速度加快了。两滴血脱离眼眶的瞬间，分散成无数根隐形凝血丝线，似受到召唤一般，欢快地穿过楼层直入大地。 “不能再拖了，”五十三年，要查的事他都已经利用奥斯汀的身份查得很清楚。 费舍尔轻呼一口气，不死心地再次召唤血统，看着镜中凝血如……不，凑近琉璃镜扒开眼皮细观瞳孔，腿一软，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前后晃了晃：“那细纹是什么，裂痕吗？” 盯着那不知什么时候生出的细纹，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这的真的发生了，费舍尔还是有瞬息的惊惶，就好似一直以来他偷盗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被正主尽收眼底。而且不知为何，在眼眸出现规律『性』滴血开始，他就有一股强烈的直觉，滴血、血统消减都跟奥斯汀有关。 放下扒眼皮的手，费舍尔勾起唇角，嗤鼻一笑，转身无力地晃『荡』着膀子走向一旁的桌子，取出抽屉里的那个血『色』琉璃盒子打开，看着盒中的一枚非常饱满『色』泽艳丽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神『色』肃穆，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若不是因为召唤不出血蕊七瓣花，他想他应会是在杀了琼思莉、乔利拉那两个女人后才会换躯壳，真实地做自己。 这天晴好，日光尤为热烈。去庭院中剪了几朵开得正好的花，洛熙佩妮就倍感疲惫，瞥了一眼戴在指上做工精致的月辉戒，不悦地拿着花进了中心城堡，『插』花的心情也没了。 将花给了奴隶，自己则上楼休息。坐在床上饮了一杯血『液』，洛熙佩妮才觉舒服了些微，躺下没一会便睡着了。 费舍尔拿着琉璃盒子走进她的房间，看着她无防备的睡颜，眼中无一丝爱意。取出琉璃盒中的那颗他从近百颗中择出的娑婆拉耶母树种子，小心翼翼地种入女人的宫神宫中。 也许是因为娑婆拉耶母树种子着床引得女人很不适，睡梦中双眉微微蹙起，『吟』哦了一声，眼睫轻颤睁开了一双美如琥珀的眼眸，见到坐在床边的“奥斯汀”，也未有怀疑，只惊喜道：“是来道歉的吗？我还在生气。” 四十三年，他给了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想要的一切荣光，现在到了她该付出的时候了。 “累了就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费舍尔闪出了洛熙佩妮的房间，招来了大管事，吩咐道：“最近多注意一点里面那位，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是” “奥斯汀”来了又莫名地走了，躺在床上的洛熙佩妮再无睡意，面上没了刚刚的娇，呆呆地看着门。 近几年，奥斯汀对她是越来越冷淡了，穆林世家老族长很担心，不止一次地找她母亲，意在想送几个族女进柯雷尔庄园助她。洛熙佩妮冷哼一声，不掩轻蔑嘀咕道：“做梦。” 穆林世家能有今天，全都是她赐予的，现在心被养大了，竟敢妄图她的东西，简直该死！不过气归气，正如母亲所说只有给奥斯汀生了继承者，她才能真正地坐稳柯雷尔庄园女主人的位置，谁都抢不走。手覆上平坦的小腹，她也很渴望，可就是怀不上。 ………… 匆匆闯入斯特林庄园中心城堡，还未站定，艾丽莎就急声问道：“你听说了吗？洛熙佩妮怀了奥斯汀的孩子，”不可能，那个整天装模作样的女人凭什么？ 里里端着一杯血『液』慵懒地坐在长皮椅上，瞥了一眼失态的艾丽莎，幽幽说道：“你慌什么？怀了又不代表能生下，”以洛熙佩妮那羸弱的肉身根本就承受不住奥斯汀强大的血统，“就算她有幸生下孩子，也还要看血统。” “你的意思的是她生不下来？”艾丽莎将披散着的发向后耙去，一个瞬闪就来到了里里身边坐下：“可迪肯说，洛熙佩妮怀胎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又如何，她除了能恶心到你，碍着你了吗？”里里同艾丽莎一样，很不喜洛熙佩妮，但她知道什么事能出手什么事不能做：“给你句忠告，不要去动洛熙佩妮，她不会有好下场的。” 艾丽莎心惊，一眼不眨地盯着里里，世人皆知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奥斯汀·柯雷尔深爱一罗鬃女人。为了她甚至违背一直以来的坚守，令部属将穆林世家上下近三千的族人全部转化。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里里红唇贴着琉璃杯口，手下一顿，敛下眼睫遮住眸中隐『露』的担忧。她确实察觉了一些事，只是还未得到证实：“你还记得奥斯汀上次召唤血统是什么时候吗？” 艾丽莎眨眼细想：“十多年了吧，”不对，里里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里里没了食欲，将琉璃杯放到长条几上起身上了楼。 安德罗氏始祖公爵奥斯汀·柯雷尔的爱人洛熙佩妮·穆林怀孕的事很快就传遍了玛尔，柯雷尔庄园中心城堡，费舍尔看着端坐在长皮椅上的海娜·穆林，面上挂着笑，眼神却冰冷如寒霜。 “我太久没发火了，你们是不是以为我都已经没脾气了？” “奥斯汀，”脸『色』不佳的洛熙佩妮上前想要为母亲辩解几句，可费舍尔根本就不给她机会，目光落在她还未隆起的肚子上：“我让你活着，就能让你死，所以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最近本就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得消瘦了许多的洛熙佩妮，听了这话，气都不敢大喘，双手贴在小腹上，委屈得两眼泪汪汪。她看着“奥斯汀”，似不敢相信他会因那点小事动怒。 美人垂泪，可费舍尔是丝毫不怜惜，他早就不满穆林世家的高调了。这次更甚，穆林世家那些蠢货竟将洛熙佩妮怀孕的事传得人尽皆知，这于他之后的行事可是大大不利。 西海森林，海音抱着一只尖牙黑蝙蝠走到琉璃小树边，笑着道：“告诉你个好消息，那个奥斯汀把洛熙佩妮搞怀孕了。现在玛尔大陆上，大概有近九成九的女子都对洛熙佩妮羡慕嫉妒恨。” 正跟小伙伴玩耍的墨翼精灵王后听闻这话，立马飞了过来：“再过几个月，那些女子就不羡慕洛熙佩妮了。奥斯汀·柯雷尔的孩子不是那么容易孕育的。” 海音帮尖牙黑蝙蝠磨着牙，不在意地淡而一笑。 也正如墨翼精灵王后所说，“奥斯汀”的孩子不是那么好孕育的，洛熙佩妮自怀胎以后，身子就极度不适。腹中胎婴刚够着七月，她就一睡不醒。 “奥斯汀·柯雷尔”为她憔悴为她奔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求那些光明巫医，此番种种作为，真的是令无数女子心醉不已。 盘坐在琉璃小树旁的海音听着刺耳的乌鸦声，眼中紫幽莹莹，不禁唏嘘道：“这故事真动人，”看来她西海森林很快就要有客临门了，“祖母说得对，我势单，为保重自己不要急着出西海森林。” 不破不立，等外界那些蛇虫鼠蚁、魑魅魍魉全部现了真身，她“神功”也该大成了，那时再出去岂不是正好？ 安德烈王国柯雷尔庄园，坐在洛熙佩妮床边的费舍尔是一脸的疲倦，手覆在那隆起的肚子上，感受着腹中胎婴愈来愈弱的胎心勃.动，是极其无力且无奈，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甘心，不能就这么放弃，双手『揉』搓着脸。 光明巫医救不了，还有西海森林那位。西海和奥斯汀是知己好友，她的手札中一定记录了很多有关奥斯汀的事。想到此，费舍尔就觉可笑，他是得了奥斯汀的躯壳，可因为这躯壳没有灵魂，他几乎对奥斯汀的私己事一无所知，更是因为此都一直避着那七位。 琉璃小树下，海音睡得很熟，也许是梦到了美好的事物，她的嘴角微微上挑着。在黑森曼陀罗花丛中嬉闹的小精灵们，时不时飞过来亲吻她一下。一阵清风拂过，琉璃小树随风摇曳着，似很高兴。 柯雷尔庄园的马车抵达西海森林外，站在森林的地界边缘，费舍尔面上神『色』复杂，曾经在未查明那些事前，他做梦都想踏平西海森林。可查明之后，才发现他和西海、墨林、泊伊以及那个未能出世的双子巫都是受害者。 轻吁一口气，费舍尔抬起脚：“希望住在森林里的那位能手下留情，”他如今的实力都不敌艾米。 前脚刚刚跨入沾地，西海森林中心，正在玩闹的小精灵们立时没了笑脸，『露』了凶相。躺在琉璃小树下的海音睁开眼睛，一把抓起铺在地上的斗篷，消失不见。 费舍尔前脚掌落地，正想抬起后脚，不料凭空横生一道大力击在后腿，疼痛袭来，眼前境域忽变，他已在林中。四周暗黑，右膝跪在地上，全身动弹不得，费舍尔震惊，没想到距离那次屠杀才十年，这位的境界已高深难测。 一声空灵悠远的嗤笑在耳中炸开，费舍尔心中徒生钝痛，口中有了咸腥，不过眼神却精亮得很。她没立时杀了他，就代表还有的谈。 小道的尽头盛开了一朵银蕊黑『色』曼陀罗，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目之所及之处尽是它，美丽、神秘、高贵。 一双踩着曳地黑金斗篷边角的玉.足闯入视线，费舍尔想要抬头去看，可脖颈僵硬得很，动都动不了。顶着奥斯汀的躯壳生活了几十年，他的灵魂得到了充分的蕴养，此刻能清楚地感知到这位灵魂凝实，巫力趋灵，富蕴华光。 她比当年的西海更加的强大。 睡眼惺忪的海音打了个哈气，双目下瞥：“你要救他们？” “是，”费舍尔有了认知，心中不再存有侥幸。 “那就将你的躯壳交出来吧，”海音伸手向他，像是索要：“你本就不该活着。” 听她这般言说，费舍尔竟舒了一口气，他来对地方了：“救了洛熙佩妮腹中的孩子，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原来是只救孩子，”海音收回手，转身欲要走。费舍尔发现她这一转身，周遭空气蓦然变得冷凝，凝若实质的杀气令他不禁打了个战栗。 身子依旧不能动弹，但眼珠子能转，余光可窥见有一群冷面精灵在『逼』近，看清之后双目徒然大瞪，满是不敢置信，那些竟都是凝灵圣器，他瞬间了悟为何西海森林擅闯不得了。 “我知道有关双子圣灵诅咒的所有事，”费舍尔拿出了诚意，说到底西海、墨林都是死于双子圣灵诅咒，海音·德西不会真的冷了情。 海音脚下一顿，面上没了笑只剩清冷：“那就说吧。” 有了机会，费舍尔自是会把握，详详细细地将这些年查到的事一一道来，直至天将黑才说完。 森林中死寂一片，隔了足有两分钟，海音才接着沿着小道向前走，宁和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洛熙佩妮孕育的是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但唤醒种子的血统是来自奥斯汀·柯雷尔。她之所以会进入沉睡，是因肉身承受不住奥斯汀·柯雷尔强大的血统。你只需换一颗血统稍次的种子便可。” 原来是这样，费舍尔明白了。 “作为交易，我要阿纳斯塔城向西至阿尔萨斯山脉的十二城，”海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晓得洛熙佩妮的“病症”，但直觉告诉就是这样。 西十二城？费舍尔嘴角不受控地抽搐，她还真当他是奥斯汀·柯雷尔。发现身上的禁锢没了，刚想抬首，眼前又是一变，他已被扔出了西海森林。 将将站定，就听迪肯禀报，“穆林小姐的肚子好像……” 费舍尔抬手，示意他不用说了，看着西海森林心生烦躁：“我们回去吧。” “啊……呃，”沉睡了近一个月的洛熙佩妮发出痛『吟』，双手紧抓裙摆，隆起的肚子在快速地消融，无数隐形凝血丝线穿过车厢投入大地。 费舍尔感知到了，却并没有上马车，直接挑了一头马，率先走了，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让那七个同意将西十二城割给西海森林。 森林中，海音站在琉璃小树旁，手指轻点一片树叶，宠溺地道：“那个奥斯汀的血统会崩裂，是你动的手脚吧？” “费舍尔忙了一大通，求了一大圈，”墨翼精灵王后这会心情美美的：“最后还得换一颗种子。” 海音敛目：“换一颗种子于他未必是坏事，奥斯汀的血统太过强大，会压制他对自然的感知。” 墨翼精灵王后坐到海音的肩上：“你相信他所说的话吗？” “相信，”海音抬手将刚刚从洛熙佩妮手上撸下来的银指环交给精灵王后：“你要的东西。” 见着银指环，墨翼精灵王后立时激动地展开双臂扑了过去：“生灵……” 听着那充满哀怨心疼的呼唤，海音笑靥如花，只是眼中无情。 洛熙佩妮腹中的孩子没了，也就清醒了。回了安德烈王城，听了管家的回报，费舍尔便去往斯特林庄园，他要找的七位都在，开门见山地宣布：“我要将阿纳斯塔城以西至阿尔萨斯山脉的十二城给西海森林。” 这话说完，他就在等着他们的质问，心中已想好怎么应对。 里里喝了一口血，首先表态：“我同意。” 艾丽莎拉着蠢妹妹的手举起，无所谓地道：“米勒庄园没意见，”给西海森林总比让那群低贱货糟蹋好。 亚历、贝基、博瑞等都只点了点头。 费舍尔蹙眉：“你们……，”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可怎么觉得很怪异？ 安德烈王国将西十二城割让给西海森林的事一经公布，反应最激烈的便是阿尔萨斯山脉。拉丽莎家族的巫祖蒙拉丽昼夜不停赶往安德烈王城，欲要质问。 得了西十二城，海音并没有立时就大动，仍是按部就班地修习，直至安德烈王城有传出洛熙佩妮诞下一子，奥斯汀·柯雷尔同洛熙佩妮死于德林西斯之手。琼斯部落联合血盟、拉丽莎家族大动，各方势力站位，她才出了西海森林。 给阿纳斯塔城换上黑『色』曼陀罗徽记后，进城清理了一些碍眼的东西，她便一路向西。将余下的十一城全部换了徽记，清洗干净，终于来到阿尔萨斯山脉脚下。 这一系列的举动成功引得各方注意，可看那狠辣手段和高深莫测的境界，谁又敢上前领教？ 顶着烈日，海音看着那层层叠叠地山峦，眉目平静，这一天终于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海音·德西到山脚了，”拉丽莎家族年轻的女巫跌跌撞撞地跑进圣殿禀报。 “什么？”族长西维尔·拉丽莎面如死灰，巫祖已从费舍尔巫祖那得知，海音·德西比西海还要强大，她……她是来灭门的。 一个白日，海音·德西上了阿尔萨斯山脉，又活着下了山，后直接漫步去往安德烈王城，途遇不顺眼的杀之，血盟的窝点更是不会放过。 蒙拉丽闻讯慌忙赶回，阿尔萨斯山脉上除了寥寥几个气息干净的，其他全都死了。一日之间，拉丽莎家族经营万年的根基断绝了。 海音·德西的杀戮之路才将将开启，没了奥斯汀·柯雷尔的压制，安德罗氏的天『性』彻底爆发，罗鬃人苦不堪言。里里桑德娜夫妻联合其他五位安德罗氏始祖公爵连发声名，大力打压以转化人族扩充势力的安德罗氏贵族，可惜效果甚微。 掬一把黑『色』曼陀罗种子抛向天空，神秘的黑『色』曼陀罗在安德烈王城的上空盛开、飞舞。这一日，安德烈王城尤为安静，海音细细感知，走向血腥味最浓烈的方向…… 杀戮……不断地杀戮…… 二十年后，在紧挨着西海森林南部的乌达拉城，她见到了守着一家小店铺的两个老年男子，心头一震。 两位老年男子也看到了她，他们相扶着步履蹒跚地走来，浑浊的双目盈满泪水，颤着唇久久才唤道：“小妹……” 有什么东西顿时填满了她空落的心，两滴清泪不自禁地滚落，海音笑了：“大哥、二哥，”原来他们并没有走远。 “走不远，这里靠近根。” 三兄妹紧拥在一起。 还是一身干净的银白衣裙，不再冷如寒霜的海音牵着四根绳索回了西海森林，绳索的那头分别穿着琼思莉、乔利拉、德林西斯、蒙拉丽的琵琶骨。他们手脚被废、双目被挖，进了西海森林就被静候多年的小精灵们埋到了腐土里做肥。 海音·德西的杀戮之路结束了，但玛尔大陆各族纷争才开始。 一年、两年……一日沉寂神秘近千年的西海森林，突然传出了空灵悠扬的歌声，人们听之神宁气和， 噢……梦哈……朗朗…… “灵音，”一身血『色』战袍的里里出现在西海森林的边缘，凝血双眸中有震惊有敬慕，那位成圣归灵了。 又是千年过去了，玛尔大陆上的各族纷争终于停歇了，他们握手言和，不再相残相杀。而西海森林则被奉为“圣域”，这里依旧是每隔一年会传出灵音。 丽丽……哈『迷』妮…… 红唇微动着，海音倚靠着粗壮的血『色』琉璃树胡『乱』唱着歌谣，一头乌发已白，面容依旧如少女。唱完了歌，仰首上望树梢，她娇俏地笑着言道：“还不打算现身见我吗？我的本源已近枯竭，不出十年便会重归于尘，你真的舍得？” “我会随你一起，”干净的男音响起，不过男子并未现身。 “你本源充裕，等我离开了，你就回去吧，”海音只当他一直不愿现身是因害羞，也不强求。 男子并未答应，只问道：“你可有遗憾？” “遗憾吗？”海音紫黑美眸变得深幽：“很多，”脑中浮现出母亲、父亲、两个哥哥还有泊伊等等，数都数不清，“你呢，有遗憾吗？” 男子沉凝许久，就在海音等得快要睡着时，他终于出声了：“你。” 海音噗嗤一声笑了：“那你还不快快现身，让我好好宠幸。”男子没有依言行事。 十年时间转眼即逝，在灵音的抚慰下，玛尔大陆一片祥和。 唱完准备的最后一首歌谣后，海音头靠着树干笑言：“一唱就是千余年，虽然中间有间歇，但也真的是为难我这个五音差了好几个音的人了，”侧首看向候在一旁长大了许多的精灵们，温柔一笑，“你们要好好地守着这片森林，这可都是历代德西女巫打下的基业。” “都没人承继了，还守着干什么？”墨翼精灵王后哭了。 “这里是圣域，”海音无力地扯着嘴角：“圣域在，外界有信仰也能消停点。”闭上那双美丽紫幽眸，她这一生，幼时受尽宠爱，少年忘情，不过好在又找了回来，总算没成魔，没堕了德西女巫的声名。 在她本源枯竭的瞬间，明朗的天空立时暗沉，高耸的娑婆拉耶母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枯败成尘。 干净的男音响起：“对不起，我不想放开你。” 见娑婆拉耶母树枯败，精灵们顿时就感受到玛尔大陆的生机在变，纷纷毫不犹豫地向月神赛涅娜献祭自身，山河巨变，时间回溯，一切从来时开启…… 站在净土外的海音和奥斯汀同时睁开双目，一朵银蕊黑『色』曼陀罗在海音的脚边盛开，有了第一朵，第二朵、第三朵争先冒头。清风习习，月朗星稀，浓郁的月华迅速聚拢，将海音包裹成茧，在看不见的脑海深处，灵魂凝成了一颗花籽。 站立一旁的奥斯汀召唤出了血蕊七瓣花，花飞出。吸尽月华的海音心动，放出了下丹田中的那轮圆月，这是她的本源。 心意相通，血蕊七瓣花与圆月本源亲昵地融合城一体，后再次分开飞向自己的主人。与此同时净土里最粗壮的那棵幻影则跟着消散了。 本源回归下丹田，海音发现本源的中心安然沉睡着一颗血『色』果核。 奥斯汀笑开了：“血蕊中藏着一粒花籽，”从此他们共生共命，爱护彼此，为彼此珍重自己。 “你们是不是该离开了？”白尼利出现在石柱林里，笑看着这两位：“外面闹得很，”说完也不等他们就转身瞬闪出了双子林，那男童音可说了只给一刻钟。 海音和奥斯汀看了一眼那片净土，下次再来便是四十年之后，不再拖沓化作做流光跟上白尼利。 木耷拉山岭归于平静，一稚嫩的男童音隐含兴奋却有带着不舍地说道：“姐姐，这次让我当哥哥好不好？” 隔了好一会，一空灵的女音才响起：“还是看本事吧，你能挤得过我，先钻出母亲的肚子就是哥哥。首先申明我喜欢当姐姐，不会让你。” “你当过姐姐了，”男童音中充斥着忧虑：“这次就让我当哥哥嘛。” “不行，听你这声音就知不稳重。还有谁让你放那个双子巫进来这里的？” 这次男童音得意了：“我决定的，父亲和母亲早点出去，也能早点把琐事都处理完在，这样母亲才能安安心心孕育我们，把我们都生得白白胖胖的。” “好吧，饶你一次。接下来四十年该你唱灵音了，母亲有空孕育我们还不成。这些无辜的小巫灵不净化完全，我们姐弟是不能离开这里的。” “我知道。” 第119章 他们本是大自然孕育而生的双生灵, 先开智者为长。他开智的时间比姐姐晚了几个小时，所以就当了无数年的弟弟。 万年前，一对心灵相通的恶毒姐妹利用她们的双生灵血为引，迫使二十四对女双子婴灵、二十四对男双子婴灵融合，聚怨恶以启灵, 施咒诱导刚成型的双生胎婴自相融合。 没成想双生婴灵怨恶太重, 竟形成怨咒, 触动了自然，将他们姐弟抽离了自然生境, 从此就有了这巴掌大的净土。灵被抽离自然生境，原只需破灭触动自然的巫灵怨咒便可回归自然生境。 可他和姐姐见这些巫灵生息纯净, 都是无辜婴灵，心生不忍, 就决定放弃回归自然生境，拘着这些巫灵, 消耗自然圣灵本源启灵音助他们脱离怨恶。待自然圣灵本源耗尽, 他和姐姐便会消散。 怎料十七年前自然生境突然降下厚赐，为他和姐姐连接了子母线, 依旧是双生。这代表着在自然本源耗尽后，他们会归于无垢胎灵。他早就想当哥哥了，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 欢快的男童音从净土中传出, 灌进每一个小双子巫灵耳中。 出了木耷拉山岭，白尼利立马凑到奥斯汀跟前：“你的双子圣灵诅咒破除了？” 奥斯汀握住海音的手，笑着道：“对, 破除了。” 虽然刚在木耷拉山岭内直觉就告诉他了，但此刻得到肯定，白尼利还是有一瞬间的愣神，脑中不断地回『荡』着奥斯汀的回话，破除了，真的破除了。嘴角不自禁地上挑，眼中闪着泪光，他的母亲很快就能摆脱痛苦了。 看着白尼利，海音心中安慰，她不知道在境域中的所见所闻属真属假，只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以爱为引，取本源破解诅咒。”她和奥斯汀与泊伊、白尼利母子不一样，扭头望向身边的爱侣，同生共命，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谢谢，”白尼利笑了，笑得很开心。 奥斯汀牵着海音看着一眼木耷拉山岭，后瞬闪向西行，白尼利紧跟在他们之后：“洛熙佩妮死了，费舍尔夺了躯壳卷钱跑了。德林西斯联合琼思莉姐妹……” “琼思莉没死吗？”奥斯汀打断白尼利的话，他那一掌是用了全力，而且琼思莉本就有伤在身，按理是逃不过的。 柯雷尔既这般问，那定是有把握。白尼利蹙眉摇首：“不知道，”他将近来发生的事大概地讲予两位听，“威尔森已经带着部众回守，我怕遇上德林西斯他们便绕了道。所以不确定琼思莉是否还活着，不过琼斯阳石林园是真的空了，想必是倾巢而出。” 经历了这一番，海音那双清亮的黑眸更显幽深，不作多思：“我们还是赶紧回去。” 日夜不停地狂奔，威尔森领着老狼们终于在离开马莎尔城的第三天早晨回到了西海商城，气还没缓过来就拽着郎娜：“准备吃食，”他们需要大量的食物来补充损耗的力量。 郎娜很了解她这个哥哥，闻言立马让跟着的半大小子回去部落招呼一声，后才打量起威尔森一行：“你们这是怎么了？海音领主呢，没跟着一起回来吗？” 几个老狼人一听这话就呜呜咽咽要抹眼泪：“呜呜……” “闭嘴，”威尔森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就小德西那样的『性』子，再加上一个柯雷尔，他们掉进木耷拉山岭，倒霉的肯定是木耷拉山岭。” “王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老狼人亚博将渗出眼珠子的泪又憋回去，像海音领主这样的豪富靠山，玛尔大陆上可没几个。圣母神眷顾，才让他们麦克亚当部落赖上一个，不能就这么没了。 “掉进木耷拉山岭？”郎娜明白威尔森为什么领着老狼们急匆匆地回西海商城了：“洛熙佩妮是不是死了？” 威尔森挠了挠头脑勺：“她不死，我们能回来吗？”瞧着郎娜的样子，他倒是一点不意外，“估计再有半天，小德西和柯雷尔掉进木耷拉山岭的风声就该传到西海商城了。” 郎娜心一紧，拨开杵在眼前碍事的威尔森，吩咐老狼们：“你们立即回部落，肉管够，等会钠姆会回去罗河平川进行全境布控，你们听他安排。” “好” 目送着老狼们离开，郎娜就拉着威尔森去德西铺子找亚历山大。不到中午，城卫府就联合莫斯林钱行、商行，调动粮食储备，发了告示，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城中居民。要城中各家一天之内，存够一月吃食，后尽量闭门不出，开启防御石。 也正如威尔森说料，下午抵达西海商城的商队就带来了海音和奥斯汀掉入木耷拉山岭生死不明的消息。只是这消息来得晚了点，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两地的居民都已经动了起来。 有城卫压镇、引导，亚历山大坐镇指挥，莫斯林钱行、商行以及城中大小商户全力配合行动，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都没有『乱』，一切都在紧而有序地进行着。甚至有久居在此的狼人、巫族、安德罗氏主动找上城卫府，希望能联合一起御敌。 西雅收到消息，亲吻了下儿子，便带着黛安和黛娜出了西海森林。她不相信海音会出事，当下只一心想着如何守卫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 艾达本是领着夏洛蒂部落的女巫进入西部，找寻血盟踪迹，抢夺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不成想种子没猎几颗，她就听闻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双双坠落木耷拉山岭。 “少酋长，这会是真的吗？” “真的、假的，有区别吗？”艾达微眯双目：“只是坠落而已，又不是死了。” 一个编着一条大辫子的棕眼女巫双手抱着臂膀：“少酋长说得对，木耷拉山岭好似很凶险神秘，但大多是嘴传出来的。因为有西海森林的例子在前，世人想强闯也多几分考虑，会下意识地代入西海森林，胆子也就大不了了。” “我不管海音·德西和柯雷尔是不是死了，只知道最近应该会有不少血盟部众跑去西海森林一带作『乱』，”一头发蓬得老高的女子两眼发亮，掩不住兴奋地搓着手说：“有血盟部众的地方就有种子。”钱啊，上万的金币！ 艾达敛下眼睫：“我们去一趟莫斯林钱行，问问有没有其他什么任务？”譬如杀一个琼斯部落的女巫、逮着一个血盟部属能得多少钱？ 不但夏洛蒂部落的女巫想到了这些，其他的猎种小队听闻了消息也都蠢蠢欲动。还有几个小队首领更为谨慎，特地跑去莫斯林钱行、商行确定了一番。 莫斯林钱行、商行也很上道，清楚这些出来猎种的兄弟姐都是困于日子难过，所以明里暗里给他们找挣大钱的路子。 发现有近千支猎种小队在往西海森林一带聚集，亚历山大都有些怀疑海音和柯雷尔公爵坠落木耷拉山岭的消息是莫斯林钱行和商行传播开的，揽着正在看地理分布图的西雅：“安德烈王城里的那几位都在嫉妒我，现在更是为了种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西雅嗤鼻一笑：“你想太多了，应该是琼斯部落和血盟透出的消息，他们以为没了海音和奥斯汀，西海森林和安德烈王国就成了散沙，不料却弄巧成拙了。” 莫斯林钱行、商行最不缺的就是钱，只是不知待奥斯汀回来，迪肯和艾丽莎要怎么向他交代？ 也有可能，亚历山大凑过去在西雅丰润了些许的面颊上大力吸了一口：“你一来就盯着地理分布图，也不看看我。”他们都有好几天没见了。 “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空看你，”西雅看完地理分布图，便叫来了黛安和黛娜，匆匆扭头瞅了一眼，确定她男人没变丑，就安心了：“我们回罗河平川。” 洛熙佩妮死了，德林西斯的安德罗氏帝王梦不会就此断绝，他要的还是西海森林里的小精灵。既如此，她不介意送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进森林见见世面。 “你才来就回罗河平川？”亚历山大也想跟着一起。 “安排好西海商城的事，你也回罗河平川守着，”西雅带上一份地图：“之前海音就有要开放西海森林外围的想法，现强敌『逼』近，我可以先做主在外围圈出一块地。将生活在罗河平川的罗鬃人和麦克亚当部落无战力的老弱移入西海森林，这样我们也能无后顾之忧。” 黛安和黛娜郑重地点首，目前这也是最好的法子了。 德林西斯和琼思琦决定要围攻西海森林后，就召集了可用的势力，丝毫不耽搁地向西海森林一带进发。因为他们也不敢肯定木耷拉山岭里的东西能否压制住那两位，所以要快。 嗷……喔…… 一声震天狼啸，西海商城全城房屋门户紧闭，利兹部落的狼群自四面八方涌入城中。威尔森见来袭的没有安德罗氏和女巫，立时就知道德林西斯和琼斯部落打的什么主意，这早在他们的预想之列。 留守在西海商城的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们可不陪这些配角玩耍，奋勇奔往西向。西海商城里的各家门户紧闭又有防御石，利兹部落就算是想打劫也得有本事先破了防御石才行。一座空城，他们要待随便待，最好能待久点，等到领主归来。 利兹部落的狼人一见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向西跑，立马去追。只是他们好日子过久了，哪里跑得过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 近万血眸安德罗氏带领着饥饿的转化者们蓦然出现在罗河平川。隐在一处空『荡』房屋中的亚历山大上弯双唇，稠血自瞳孔中涌出。藏在附近的安德罗氏感知到血统召唤，立时按照计划小心地朝着西海森林聚拢，遇着落单的血盟部众顺手除去顶上。 森林里的小精灵们已经察觉了异样的气息，一百零八大王召集小伙伴，准备杀敌。古冢里的黑『色』曼陀罗花丛挤挤挨挨的，正好需要消耗掉一些。 一穿着黑斗篷的血眸安德罗氏踹开一道门，轰然一声，烟尘起房屋坍塌，血四溅，惊得周遭一阵死寂，不待回神又是一声炸响，血腥弥漫。闯入罗河平川的安德罗氏和人族顿时变得仓惶，是暗冥火爆裂弹。 “罗河平川无人，围了西海森林，”一尖细的声音凭空响起，瞬间安抚了惊惶的闯入者们。 这时西雅持银霜月法杖出现在西海森林之上，对空不掩轻蔑地说道：“既然来了，为何要躲躲藏藏？不是要进西海森林吗，那就来啊……” 来啊……来啊…… 声音散开，回『荡』在西海森林四周，语调中的无畏彰显着德西女巫的张狂，同时也昭示着西海森林的强大。 “你若是敢打开西海森林的护界石，我还真想进去走一走，”黄金瞳琼思琦现出了身形，凌空而立与西雅对峙着。 西雅见过乔利拉的画像，立时就认出了她，盯着她那双黄金瞳：“你吞噬了你妹妹琼思莉。” 第120章 “不是吞噬, ”早在踏入罗河平川，琼思琦就已经放开了五感，去感知西海森林里的草木生灵，可惜隔着一层屏障，她得不到丝毫回应：“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咄咄『逼』人一步不让, 我们姐妹只得选择融合。” 西海冷嗤一笑, 俯视着那些在快速朝着西海森林聚拢的脏东西：“咄咄『逼』人、一步不让, 是因为面对你们，我们让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聊吧, 隔着结界石，她可以陪她聊到海枯石烂。 “你们没让怎么知道是万劫不复？”琼思琦目光下移, 看着西海森林的边缘，黄金瞳孔金光外溢, 那里没有巫力波动，但却有一重很明显的透明屏障, 这是西海亲自炼制的结界石。 过去万年, 琼思莉设计试探过无数次。没有来自西海森林的邀请，罗鬃人基本是穿不过那层屏障, 除非力量超越了正常罗鬃人范畴，譬如狼人后裔；而狼人、安德罗氏、巫族靠近，那层屏障会变得明显, 但却不阻碍他们闯入。 真的是奇妙得很！也正因为此，才更叫她畏惧。 西雅见她盯着森林边缘，不禁冷哼一声：“莱姆因平野地, 西海巫祖对你们姐妹的相救，你们回报了她双子圣灵诅咒，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吗？” 闻言，琼思琦双目一敛，眼底有着恼意：“要报仇，我就在这里，你尽管来。” “你也可以进来，”西雅微眯着眼睛看着琼思琦。 西海森林的护界石并不具备强大的防御力，存在只是为了警示外界西海森林的界线所在，以及沟通德西古冢内的凝灵圣器。琼思琦想要她撤去护界石，无外乎是想浑水『摸』鱼，避过西海森林里的凝灵圣器闯入林中。 可她不知道的事，西海森林的护界石不是谁都能撤的。因为这些护界石的中心基石就是黑『色』曼陀罗王冠，而黑『色』曼陀罗王冠自凝灵起便只听命于西海森林的领主。 琼思琦抬眼复又看向西雅，讥笑着讽刺道：“什么时候德西女巫竟成了缩头乌龟？” “你和德林西斯都带着这么多部众到了我家门口了，”西雅知道琼思琦在激她：“磨磨唧唧的迟迟不进森林，是害怕吗？” 德西女巫还真是能言善辩，琼思琦轻呼一口气，西雅眼中的揶揄之意明显，她承认自己的心绪失了衡。 “你既不打开护界石又不出来，那就不要怪我了，”垂在身侧的双手轻柔地从两边慢慢抬起，。 西雅见琼思琦周遭空间微微扭曲似被灼烧，便知她要干什么。意念一动，手作莲花状反手向前一推，银霜月法杖飞出上丹田。 隐在森林边缘地的黛安和黛娜均鼓着两腮，恨恨地瞪着那个顿在空中的黄金眼。真卑鄙，竟然想要火烧西海森林。 成千上万的明火光刃渐渐地显现，琼思琦眼中跃动着兴奋，她太喜欢这种强大的感觉了，一挥而下。万千明火光刃飞掠向西海森林，毫无阻碍地穿过结界屏障，撞向了刚起的冰墙。 境界相差太大，西雅虽有银霜月法杖在手，也只能勉强抵挡住那些明火光刃。 琼思琦不掩轻蔑地笑着，右手凭空一抓，金琼枝法杖出现在掌中，仰首上望，今日晴好，真是天助她，借阿波罗神威凌空挥舞。一道道凌厉的日晖向镰刀一般剐着结界。她始终相信力可破万物。 西雅面『色』发白，但仍在一层又一层地竖冰墙，抵御明火光刃。 现在的琼思琦实力不输巅峰时期的琼思莉，见西雅已『露』不敌之象，眼中掠过快意，挥杖一记横扫，凝成的日晖弧破空掠过结界拦中削去冰墙，威势不减地袭向未收势的西雅。 西雅后撤，只是体内巫力损耗太多，一时间动作稍有迟缓。眼看着日晖弧掠至眼前，她避无可避，琼思莉嘴角上挑的弧度渐大，不禁笑出声：“哈，”笑声刚起，就被扼断，“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幽光箭带着寒刺骨的冰凌之气自西雅身后冲出，直穿日晖弧而过，消失在森林边缘结界。 “怎么会？”琼思莉黄金瞳颤动，不禁踏空向前一步，那道借太阳神神力的日晖弧竟被一支箭轻易击散，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时海音·德西的话又在耳边回『荡』，难道西海森林真的不止两柄凝灵圣器？这怎么可能，器物凝灵哪会那么容易？她心慌了。 西雅刹住脚，站稳身子，感受着后颈处的冰凉，一只冰蓝箭翼小精灵拱在她的花领里，她笑着轻语言道：“谢谢了。” 小精灵回以一吻，不用谢，让她们一起守护美丽的家园。 琼思莉不愿相信心中的那个猜测，不掩狠戾，举起法杖，淡金唇微动。金琼枝法杖连接当空的烈日，散发出刺目的金光，她腾空飞起凌空斜劈，无间隔反手又是一个斜劈。 咻……咻，刺耳的撕空声响起，而随着两记日晖刃下掠，近万不知来处的势力突然涌现，袭向还在往西海森林边缘靠拢的安德罗氏和人族，大战立时激发。 “杀啊……” “莫斯林钱行挂牌，”迪肯的声音在上空响起：“德林西斯·康纳尔头颅一千万金币，乔利拉·琼头颅一千万金币，佛莉达·琼、葛莱瑞亚·琼头颅五十万金币，血盟黑……” 还未奔至西海森林的麦克亚当壮年雄『性』狼人们，闻声更是兴奋，狼目晶亮，激『荡』的心情带动下他们奔跑的速度都快了很多，齐声吼道：“冲啊……” 藏在暗处的血眸安德罗氏们听着莫斯林钱行开出的赏金，也按压不住了。不说他们，就连亚历山大都有点馋，自嘲一笑勾起唇角说道：“去吧。” 一声令下，白日血影重重，所过之处皆留血雾。 又一日晖刃被破，琼思琦神情变得凝重，没想到西雅·德西这么难缠，她的日晖刃和明火光刃根本就突破不了守御，直觉告诉她，有强大的东西在帮助西雅。 “德林西斯，你在等什么，还不破了西海森林的结界？” 此话一出，无数凝血丝线自西海森林边缘的地底冒出，覆上透明结界，迅速蜿蜒向上。 亚历山大正等他，摇身血影随风掠去，贴近西海森林边缘时，凝血大手从血影中伸出，一把揪住几根血『色』丝线，跟拔杂草一般伴着一声吼叫，用力将其拔离边缘结界。后撤腾空，不待其汇聚成形，就接连数击。 以为融了柯雷尔公爵的一滴血，他就是安德罗氏之王了？还凝血丝线，那是他能玩的把戏吗？柯雷尔公爵的血『色』牵引，凝血丝线是隐形的，看得到『摸』不着。他这算什么？亚历山大血眸中稠血激烈涌动，血『色』丝线将将汇聚，一拳击散。 趴在西海森林边缘地的黛安、黛娜看着外面的战况，十指都抠进了地里，只恨自己没能早生个十年八载，如此也就不必待在这了。 “姐姐，待这一战后，我们就开辟中丹田，”黛娜眼神坚定，她们太弱了。 “好，”黛安紧握着『潮』湿的黑泥，战火连天，她们姐妹却因为太弱只能躲着，因为出去一个不慎被捉就可能会拖累亲族，害了生活在西海森林的万千生灵：“黛娜，我们往边缘结界靠近点。” 黛娜知道姐姐要做什么，拿出了算盘，匍匐前进：“走，”她们也许太弱，但森林里可爱的小精灵们很厉害。 结界边缘，两个血眸安德罗氏相斗，一黑『色』斗篷正欲偷袭，手刚伸出，不想背后一痛，忽的转头望去。一根乌丝银锁趁机拴住黑斗篷的脚『裸』，不待其反应过来，已被一股大力拉进西海森林，突来上百刀片瞬间将其剔得只剩骨。 “姨祖给的乌丝银锁真好用，”黛安大出一口气。 “对，我们也要好好收集连根发。” 见那散在地上的血肉开始凝聚，她们也不管，反正有小精灵看着，两人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西雅坚持不出西海森林，很快琼思琦就猜到她的意图了，这是要拖住她。 有莫斯林钱行下放的赏金任务，那些猎种小队个个都奋力搏杀，气势如虹。前是猎种小队、斯特林始祖一脉的安德罗氏以及狼人，后是传说中的神秘禁地西海森林，血盟部众可算是腹背受敌。 而他们的大帝呢，还在跟亚历山大·斯特林缠斗胶着着，一时间血盟士气倍受打击。 琼思琦朝空中打了一支光箭，一直不现身的琼斯部落女巫们自天际瞬闪而来。佛莉达、葛莱瑞亚冲在最前，只是不待她们抵近加入战局，忽来冷意。 艾达领着夏洛蒂部落的女巫截了她们的去路，见到琼斯部落的女巫，夏洛蒂部落的姑娘们个个眼中都充斥着恨。 去路被截，佛莉达、葛莱瑞亚不得不刹住脚，刚站定，就闻熟悉惊呼，一回首，只见一群浑身带着冰凌之气均穿着白衣的银发黑暗女巫斩杀了她们三位族人。 “北滨燎原安妮儿家族，”葛莱瑞亚双目一紧。 领头的银发女巫正是安妮儿家族的少族长：“我们已经等你们很久了，”粉唇微抿，双目如霜，“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芙拉·安妮儿的姐姐，”其他便不必再说，大呼道，“为我们死去的族人，为过去的屈辱报仇。” 杀…… “看看吧，这都是你们做下的孽。” 有了孩子，她的心都变软了，琼斯部落和血盟落到人人喊杀的境地，其背后尽是无辜的生命。西雅握紧银霜月法杖紧盯着神『色』冰冷的琼思琦。 不能再跟她耗下去了，必须引得西雅·德西出西海森林才行。琼思琦忽然后掠，一掌击向紧缠德林西斯的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察觉她的意图，叫道：“不许出西海森林，”同时松开那些丝线，急急后撤。 “他身上藏着始祖生机血，”德林西斯不待凝血成形，就恼怒道：“抓住他……” 不等音落，一道银『色』狼影如电闪一般掠来，撞飞了刚刚凝成形的德林西斯。威尔森与亚历山大以二对一攻向琼思琦。 德林西斯飞出很远，才稳住了身形，正欲回归战局，一声厉声呵斥自远方传来，调头去看。一把血玉骨扇破空直击其门面，他本能避闪，身着血『色』战袍的里里出了净空，右手成爪，干净的指甲忽如钩，抓向他的心脉。 德林西斯躲闪不及，被利爪生生撕下一块血肉。 安德罗氏始祖公爵来了两位，亚历桑德拉见儿子没事，便加入狙杀琼思琦。 一战到日落，太阳神阿波罗一走，德林西斯看里里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极为贪婪，浑身是伤但依旧掩不住兴奋：“哈哈哈……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西海森林攻不下，始祖血统却是能得的。 里里右眼皮不自禁地抽搐了下，心生不祥：“亚历山大，快进西海森……” 话未说完，她就见一颗足有婴孩拳头大小的果核自德林西斯心脉中飞出，凝血双眸立时大瞪，失声惊呼道：“娑婆拉耶母树果核，”想走却已走不了，他竟将它唤醒了。 哈哈哈…… 因兴奋，德林西斯血眸中的稠血涌动得更加激烈，这娑婆拉耶母树果核是蕴养在他的心脉，使得他常年虚弱不堪，但结果却是尽如他意，尖细的声音难得温柔似水：“你渴望的东西就在这，尽情地享用吧。” 娑婆拉耶母树果核可以说是娑婆拉耶母树的本源，里里和亚历、亚历山大以及在场的所有安德罗氏都已动弹不得。 已『露』疲惫的琼思琦笑了，换了口气，扭头看向依旧站在西海森林上空的西雅·德西，还不出来吗？ 受到本源召唤，血蕊七瓣花不受控地自里里和亚历的凝血瞳孔中盛开。 亚历山大紧咬牙关，血自牙根渗出，面上青筋暴凸，极力地想要挣开束缚。他不能放弃，双目紧盯着欲要出西海森林的西雅，想大叫让她滚回去看儿子，可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呃……” 里里和亚历在试图压制不受控的血统，心中急切地呼唤奥斯汀。 德林西斯看着那颗勃.动增强的果核，咧嘴肆意大笑：“嘎嘎嘎……” 在见到血丝跑出亚历山大的眼眶，西雅闪出西海森林的上空，要死死在一起，克劳伦斯有海音看着，他会好好长大。 亚历山大眼角余光扫到琼思琦得逞的笑，脑中蓦然闪过一幕美丽的银『色』雪绒花境域，几乎是目眦欲裂，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僵硬的双手一下子握紧：“回去……，”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似在他的心脉中炸开，飞出眼眶的血立时回归。 掠向西雅的琼思琦心徒然一紧，刚跨出西海森林的西雅立马收回脚。同样见亚历山大血统回归的德林西斯也惊愕了，不过在察觉他依旧动弹不得，立时用力眨右眼，一滴粘稠的凝血滴落。 那滴凝血一滴落，顿在空中的娑婆拉耶母树果核立时红光大盛，血影婆娑。只五秒，不但亚历山大的血统再次溢出瞳孔，就连里里和亚历也压制不住血蕊七瓣花，凝血凝成丝伸出血蕊。 德林西斯见状安心了：“哈哈哈……” 看着血飘向果核，德林西斯就似看到了一株如血琉璃般美丽的娑婆拉耶母树，快点……再快一点，耳边是两个始祖的痛苦『吟』咛，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如玉大手伸进了梦境，捏住了像是要破壳的果核，一声轻嗤击碎了美好。 奥斯汀出现在德林西斯跟前，将果核拿近细观，面『露』满意，在离开木耷拉山岭时，有个可怜的小家伙跟他说，“父亲，我想做哥哥。” 嗯，有了这个果核，应该可以帮他达成所愿，强大了，才能照顾妹妹。 “奥斯汀……” 德林西斯在本能驱使下一刻不停留地想要逃遁，重得自由的里里和亚历怎会放过除去他的机会？ 第121章 黑『色』曼陀罗王冠从天而降, 顿在德西古冢正上空。古冢中的黑『色』曼陀罗花丛立时无风摇曳，莹莹月华如雾升腾。森林边缘地界徒生无数藤蔓，目标明确飞快地直奔附近的黑『色』斗篷和转化者，将他们拖拽入森林。 一时间惊恐吼叫声连连，吓得不少靠近森林边缘的人族和安德罗氏纷纷急急后撤远离。捕捉西雅未得手的琼思琦, 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些被拖入森林的人族和安德罗氏瞬间被削成泥, 不禁遍体生寒。 柯雷尔归来, 她心知大势已去，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直冲向天。 魔蛇一声震天嘶吼, 惊得冲天流光差点崩散，巨龙摆尾拦腰直击流光。嘭的一声, 琼思琦被抽离净空，数十道幽光瞬间没入其体, 砸在了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那是什么？” “快看, 是精灵……” 退离西海森林边缘的人族和安德罗氏, 在观望着。他们大多半张着口瞠目盯着出现在西海森林边缘结界处的小精灵们，面上全是不敢置信。 走出净空的海音, 抬起握藏魔蛇法杖的右手，手一松，藏魔蛇法杖飞奔向森林, 在众目睽睽之下摇身一变成墨翼精灵。 这是在昭示西海森林的强大。 是凝灵圣器……不是森林精灵，她们是凝灵圣器…… 一身狼狈的威尔森和麦克亚当部落的狼人们看着精灵笑了；联合狙杀了琼斯部落女巫的夏洛蒂部落和安妮儿家族的女巫们，目『露』敬慕；身穿黑斗篷的血眸安德罗氏们和利兹部落的狼人不自禁地后撤…… 听着惊语, 海音瞬闪向下，落地于瘫躺着的琼思琦身侧，嗤鼻一笑左手一挽，像拉着木偶一样拖拽着三十六死『穴』均被钉入长粗针的琼思琦，一步一步地走向西海森林。其所到之处，无论是人族还是安德罗氏均自动让出道。 一坨似烂肉样的东西嘭的一声坠落在森林边缘，血肉凝聚再次成形，周遭一片死寂。 站在父母身边的亚历山大朝着西雅伸出了手，勉力扯起唇角，庆幸于他们都没事。 奥斯汀看够了果核，将其收好，敛下眼睫上弯双唇，凝血瞳孔中心血蕊七瓣花慢慢地盛开。 将将恢复体面样的德林西斯看着围着他的那些藤蔓，已知今日是在劫难逃了，眼『露』癫狂，不禁仰首大笑：“哈哈，我终还是落在了呃……” 话未说完，无数无形凝血丝线争相涌出其身，飞向奥斯汀，这是他幼时在娑婆拉耶母树林被骗走的那滴凝血，现终于收回了。 “不……不要，”德林西斯眼中的癫狂崩散，他血脉中最尊贵的一部分在被剥离，心中的不甘压下深入灵魂的疼痛，脑中浮现出一片美如画的血『色』森林，那是他诞生的地方。 血盟部众见他们的大帝败了，惶恐之后倒也干脆，朝着奥斯汀单膝跪地，置右手于胸俯身认罪。 拖拽着琼思琦走到森林边缘，背对着德林西斯站立，抬首仰望坐在树梢上的摆动着小脚丫的墨翼精灵王后，幽幽说道：“你也看看吧，认认清楚这些到底是不是森林精灵？” 被抽离了奥斯汀凝血的德林西斯瘫趴在地，他知道海音·德西这话是对他说的，眼中的稠血像是没了生命，艰难地侧过头看向瘫在地大睁着双目的琼思琦，她们骗了他。 口中生出津『液』，他很饿。 “他……他要吃我，”琼思琦目『露』恐惧，想要逃，可就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海音·德西的那些针像钉子一样把她死死地钉住，“带……带我离他远……” “带你离他远远的，岂不是白费了我拖你到这的那些力气？”海音转身俯视她：“你和琼思莉不是喜欢施咒让双子融合吗？琼思莉已经被你吞噬了，她也算是享受过那个过程，现在就只剩你了。” 说着意念一动，血肉炸开，一根银针回到海音手中。富有生机的鲜血激得德林西斯瞬间化成血影，投向琼思琦。 啊…… 撕裂的惨叫声响起，海音眼都不眨一下看着尖牙刺入皮肉：“不要哭喊，没有谁会同情你，毕竟那些无辜的婴孩嚎哭的时候，你也未对他们生出半点怜悯，”见德林西斯生生撕下琼思琦背部的一块肉，笑着道，“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耳边是凄厉的惨叫和低低的嚼肉声，在场的人族、安德罗氏看着这幕，无不生寒。 罗河平川的一处小丘上，白尼利面带冷笑地看着蒙拉丽，丝毫不掩揶揄之意地说：“迟迟不出手，拉丽莎家族是想要坐收渔人之利吗？” 现在好了，海音在木耷拉山岭里更进了一层，灵魂已凝实，柯雷尔的诅咒也破解了，待清剿了血盟和琼斯部落的残余势力，就该清算了。 蒙拉丽此刻也是后悔不已：“你都说了海音·德西和奥斯汀·柯雷尔会活着回来，我怎可能还想着坐收什么渔人之利？”她也不要脸面了，“我不是琼思琦的对手，而且年岁也大了，不到『逼』不得已是不会与她正面对战。” 之前西雅·德西跨出西海森林时，琼思琦去捉她。她都已经准备动手偷袭了，不料亚历山大竟冲破了娑婆拉耶母树本源对血统的束缚，西雅·德西又回了西海森林，她只好罢手，想着再待时机。结果时机没等到，却把两个正主等回来了。 “哼，”白尼利怎么会不清楚蒙拉丽的心思，他现在也没空理会她，踏空往东向。 “你去哪？” “去罗德烈山谷，接我母亲。” 他这话什么意思？蒙拉丽看着远去的白尼利，难道双子圣灵诅咒破了？想到这个可能，嘴角不自禁地上挑，那是不是意味着针对拉丽莎家族的反噬也该结束了？ 德林西斯有意折磨琼思琦，口口到肉却又避过要害。琼思琦身不能动，但五感却敏锐，遭受这般折磨，简直生不如死。在场的人族和安德罗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谁也不敢起步先离开。 ……………… 今日蒙德特地修剪了胡子，穿上了奥斯汀让莫斯林商行送来的燕尾礼服，和一大家子等在墨林的房间外，眼中透着渴望，他的爱人终于要醒了。 房间内，海音坐在母亲的床边，手指描绘着她眉心处的银蕊黑『色』曼陀罗，脑中是三十七年前的那个雨夜，运起巫力来至其心脉处，微启红唇，幽光覆于手上。『插』在心脉的圣乌灵匕显现，这次她没有被弹开，手成功握上柄。 下丹田中的纯净巫力被迅速抽离，圣乌灵匕上遒劲的银线『露』了头，慢慢地向下蔓延…… 海音屏气，在银线完全呈现后毫不犹豫地拔离匕首。圣乌灵匕被拔离的瞬间，墨林眉心处的银蕊黑『色』曼陀罗化作一道幽光回归了圣乌灵匕。 皮下的眼珠子在滚动，泪溢出，顺着眼尾流下没入发中，墨林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头戴黑『色』曼陀罗王冠的姑娘。眼底有骄傲有自豪，也有化不开的愧疚，双唇颤抖，张张合合，隔了许久她才找回声音：“海音。” “母亲，”海音扬起笑，眼泪却不受控地奔涌而出，母女相拥。 候在房间外的蒙德不禁上前一步，面贴着房门，眼中闪过晶莹。他不哭，墨林不爱软弱的男子，他要笑。 大卫和汤森也不敢淌眼泪，波丽娜感动于公婆之间真挚的爱，与二弟妹悄悄地退离，相携去了厨房。既然母亲已经醒来，她们也就不担心了。 西雅听到动静，手紧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她终于等到大姐醒来。抱着小肉团克劳伦斯的亚历山大见她这般，心疼不已，赶紧地将儿子塞到他父亲怀里，去将西雅揽进怀中安慰。 站在亚历身边的里里，一把夺过她孙子，闪出城堡躺到摆放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好好与孙子培养感情。亚历捏了下鼻子，悄没声地跟上妻子，他得看着些她。这里不是斯特林庄园，林中尽是凶悍的凝灵圣器，可不能『乱』跑。 封印解除后，墨林休息了半日，便领着海音、西雅、黛安和黛娜去了德西古冢，跪到了西海巫祖的墓碑前，双手奉上圣乌灵匕：“当年是我从这将它取出的，很有幸今日我能亲手归还。” 圣乌灵匕消失在墓碑，一只头戴王冠的银翼精灵飞出，凑近墨林闭着眼睛用小脸轻蹭着墨林的面颊，似在抚慰她一般。 墨翼精灵王后等在一边，贪看着银翼王，她的最强搭档终于回来了，小手『揉』着泪汪汪的眼睛。 银翼王飞离了墨林，又在海音额上印了一吻，便冲过去和墨翼精灵王后手牵手手耍闹了起来。站在古冢入口处的奥斯汀看着古冢里的那些小精灵，眉目舒展，在心中默默地对她们说了声谢谢，转眼看向海音，这一回他没有遗憾了。 海音感知到奥斯汀，回眸一笑，面上有着戏谑。 “我还要跟您说一件事，”墨林对着西海的墓碑，语带恼意地道：“您的好友奥斯汀·柯雷尔公爵现在成了您曾曾……曾孙女的爱侣了，听到这个消息，您应该会很高兴，他终于比您矮了不知道多少头。” 抱着小肉团的西雅乐了：“大姐，你再说下去，西海巫祖估计该后悔那么早离开了。” 奥斯汀轻笑，走了过来牵住海音的手。 祭拜了历代德西女巫，墨林让他们都散了，自己则跪在母亲的墓碑前，一跪就是三天，只说了一句话。 “母亲，墨林·德西醒来了。” 琼思琦被德林西斯生吞了，德林西斯死在了西海森林，安德烈王国八大始祖脉系趁机清剿血统异化的安德罗氏。 墨林醒来，奥斯汀也把他和海音的大婚提上了日程。 四十年后 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巫带着一把金算盘与白尼利入了木耷拉山岭，欢快的童谣『荡』漾在山林中，这里已不见阴森。内围中心，一个个白胖嘟嘟的小婴孩再不见任何残缺，他们扛着石柱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黛安和黛娜相视一笑，两人的眉心处各飞出一滴血，血投向那方净土，净土崩裂，木耷拉山岭内围对双子巫灵的束缚立时不见，『荡』漾在林中的童谣也渐渐地消散了。 白胖嘟嘟的小婴孩们很是不舍得这里，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白尼利在前领路，牵引着他们出了木耷拉山岭。海音和奥斯汀等到木耷拉山岭外，他们要带着这群小巫灵回西海森林蕴养。 ………… 唉…… 待在树屋檐下鸟笼中的乌黑黑没精打采地缩着鸟头，一双黑豆眼半阖着又瞥了一眼悠闲自在地躺在摇椅上的那位，再次为自己这惨淡的一生发出哀叹：“自西海商城和罗河平川推出‘税’，外界都开始传海音·德西是玛尔大陆有史以来最强大、最歹毒、最无耻、最残暴、最最贪婪的女巫，作为您的忠仆，黑黑深以为荣。” 外界的评价还真到位，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咬着苹果的海音挑了挑眉，不信道：“这说的是我吗？我哪里歹毒、残暴、无耻了，”贪婪、强大这两点，她是承认的，“我明明人美心善、人善心美，行事光明磊落，更是大力倡导人族与安德罗氏和平共处，他们也太不实事求是了。” 哼，还有一点点自知之明，没全盘否认。乌黑黑叹息道：“说你歹毒、残暴的估计是还记着当年你让德林西斯活吞琼思琦那事。” “呵呵，”海音干下两声：“他们也不想想现在的和平是怎么得来的？” “不是因为你镇压得好吗？” 苹果送到嘴边的海音，斜眼瞥向乌黑黑，他是故意在跟她作对，眯起眼睛大口咬了一块苹果用力咀嚼：“最近我气『色』不佳，准备炖锅鸟汤补补。” 又拿这吓他，乌黑黑两眼盯着她那圆滚滚的肚子，这明明是奥斯汀闯出来的祸，为什么要他来受这鸟气，越想越不忿地昧着良心奉承小德西：“你呕心沥血着的那本《玛尔律法》真的是太完美了。” 海音两眼一翻，左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娇哼一声：“这话还算顺耳。” 瞧着她那嘚瑟样，乌黑黑再添胸闷，深喘了两口气，没有得到缓解，站起身两小腿一蹬，扑腾着翅膀飞出古冢，落在一树梢上，用翅膀指着海音：“我警告你不许再无度盘剥我，不然我就去森林里找一只母乌鸦，恶心死你跟奥斯汀。” 说完就强作镇定地赶紧跑，这鸟气他受够了，他要去林子里找小巫灵们玩。 躺在摇椅上的海音闷笑着嚼着苹果，小鸟还是那个德『性』，手感受着肚皮下的勃.动，闪身进了树屋，躺在沉睡的奥斯汀身边。 她昨晚就随口说了一句想乌黑黑了，今天一早还没醒就感知到那小鸟幽怨的眼神，玩着奥斯汀的手指，凑过去在他嘴边落下一吻。 西海森林联合安德烈王国推出《玛尔律法》以及《税.法》，各族对此多有怨言。受强行管制还要交税，这什么歪理？想闹却迎来最现实的三问。 “拼得过西海森林吗？” “拼得过柯雷尔庄园吗？” “拼得过西海森林和柯雷尔庄园吗？” 拼不过就散了吧，规规矩矩地等柯雷尔公爵和海音领主寿终正寝，等不到没事，自己死了也行。 多年之后，海音自觉准备得充分了，便打算着手重新撰写《启巫录》。进了古堡书阁，来到角落取了西海巫祖撰写的那本《启巫录》，翻看正要再次研读，眼角余光扫到放在书架最底层的一本兽皮书。 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子，取了那本明显是新制不久的兽皮书。海音翻开，看到书页中的文字，双目不禁敛起，这是繁体字，她已去世的大嫂留下的，往下翻看。 穿书！ 第122章 墨林与蒙德 今天是她醒来的第四天, 墨林祭拜完了母亲便披着一身晨『露』出了古冢，笑看向她等在古冢外的女儿和妹妹，自豪感油然而生。虽然错过了女儿的成长错过了妹妹的婚礼，但她不后悔。 “大姐，”西雅眼睛红红, 泪不自禁地再次滚落眼眶, 展臂扑向她最亲爱的姐姐。 『性』子直爽火爆的妹妹变得成熟内敛, 墨林很是欣慰，感受着她紧紧箍住自己的双手, 眼中闪动着晶莹用力回抱她，在她的额侧落下一吻：“很好, 西雅你很好，大姐很高兴你没有放弃自己, ”也谢谢她温暖着海音。 “大姐，”西雅抽噎着,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大姐不醒来, 她永远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待西雅情绪稳定了些许，墨林伸手向静立一旁的女儿。海音没有哭, 面上带着笑，将手放进母亲的掌中，与她和姨母抱在一起。 天大亮, 三人走在林间的小道上。西雅将这么多年来所经历的事以及外界发生的大事巨细无遗地道出，她想弥补姐姐记忆上的空缺。 牵着女儿手的墨林听得很仔细，一会蹙眉一会敛目, 还时不时地『插』上一句话。 “对了，”西雅勾着脑袋，隔着大姐问道海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把奥斯汀藏在了哪？” 她不是说事吗，怎么又扯到这了？海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母亲，后微怒地瞪向姨母：“你猜。”她也没故意瞒着，一座那么大的空墓在那，是这位自己想歪了好吗？ 墨林倒是猜到了，打趣道：“你空墓是不是挖得太早了？” 西雅闻言双目一暗，面上没了笑：“大姐……” “把奥斯汀藏在你的空墓里，你是不是早就看上他了？”墨林瞟了一眼傻妹妹，见其板下脸，不禁笑了，回过头来望向非常坦然的女儿。 “看上就下手，不是我们德西女巫的一贯作为吗？”海音攀着母亲的手臂，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上望着碧蓝的天空，感叹道：“真好。” “大姐，”西雅攀着墨林的另一条胳膊：“待休息好了，我教你海音推衍出来的那套新的修习之法。” 墨林闻言双目一亮，她正想着这事：“好。” “也不用那么急，”海音还惦记着她父亲。 抱着一束黑『色』曼陀罗，穿着燕尾礼服的蒙德等在小道尽头。 刚陪祖父进森林深处采摘黑『色』曼陀罗的黛安和黛娜想要陪祖父一起等，但禁不住一个见不得她们闲着的母亲三催四催，终是进了厨房帮忙准备早餐。 “母亲，”黛娜小嘴撅得高高，大力『揉』着面团，不高兴地嘟囔道：“祖母醒来，我和姐姐都没能好好跟她说说话，您倒是得了祖母好一番夸赞。” 穿着围裙的波丽娜这几天是通体舒畅，拿了小勺从锅里舀了一点牛骨汤品了品：“你们两个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想要跟祖母说说话我还能不允许，但不能等等吗？你们祖父都等了三十七年了。” 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光眼睛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没看到她们祖父抱着一大束黑『色』曼陀罗在望着吗？ 波丽娜心里感动于这样的感情，也是真心替父亲高兴。 离得老远，海音就看到站在小道尽头结界外的父亲，一把拉过姨母：“走，我们去林子里采摘些果子回去。” “好啊，”西雅朝着大姐暧昧地夹了下右眼：“你和姐夫好好聊，我……哎，不要拉我呀。” “走啦，”姨母还是那个姨母，历经了这么多事，虽然看似稳重了，但本『性』没变。海音硬拖着她闪离了这地，笑笑闹闹地去了森林深处。 看着蒙德，墨林眼神柔似水，心中甜蜜蜜，走出小道，她知道就算她醒不来，这个男人也会守着她直至死神降临。 蒙德送上她最爱的黑『色』曼陀罗，轻揽着她的腰，抬手描绘她的眉眼，这个美丽大方的女巫是他的妻子，他用生命在爱的女人。 墨林白皙的面颊上染了嫣红，靠在他宽厚的怀中：“让你久等了。” 亲吻她的额头，蒙德拥紧怀中的女人：“能照顾你、等待你，是我毕生的幸福。”昨夜柯雷尔公爵问他接不接受转化？他拒绝了，作为墨林·德西的男人，他同样有信仰。 克劳伦斯·斯特林 在克劳伦斯四岁时，安德烈王国终于扫清了血盟残余势力，亚历山大迫不及待地带他和西雅回了安德烈王城。 “祖母、祖父，”被养得肉肉的克劳伦斯抱着姨夫蒙德给做的小木马，走在爸达身边。 “克劳伦斯……” 等了许久的里里拍了下手，弓腰一步一顿地作着怪样走了过去。克劳伦斯嘿嘿笑了起来，小心地放下他的小木马，也学着祖母的样子迎上去。 看着摆放在地上的小木马，亚历山大真想一脚把它踩成碎屑，见祖孙两亲亲热热地抱在一块，他有意将前几天问的那问题再问一遍，也好叫他母亲清醒清醒：“克劳伦斯，你最喜欢谁呀？” 肉屁股一调坐在祖母腿上，倚靠在她怀里。克劳伦斯嚅动了下小肉嘴，毫不犹豫地回道：“姐姐和姐夫。” 这答案没问题，站在里里身后的亚历表示支持，大手轻抚了下小家伙的脑袋，头发和他父亲幼时是一样的柔软。 “除了姐姐和姐夫呢？” 西雅抬手捂脸，亚历山大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妈姆、姨母。” “还有呢” “祖母和祖父、姨夫。” 凭什么？亚历山大不高兴了，这两位不常见的不是应该排在他之后吗？ “还有呢？” “黛安、黛娜。” “接着说。” “魔蛇王后、银翼大王、圆扇灵灵……小巫灵，”小家伙扭头找水，他有点渴。 这些不算，亚历山大只觉他这四年的精心养护全都喂了狗了，按捺着想要揍儿子的心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小家伙两眼骨碌碌的：“还有小木马。” 最后一次机会，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双手抱臂：“还有谁？” “威尔森……”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亚历山大一步跨上前，克劳伦斯立马丢开他祖母，血影一闪到了楼上，扒在围栏下望被得意洋洋的祖父抓着的父亲：“姐夫说了，你是伯爵，我也是伯爵，不用对你太客气……嘿嘿……” 这是什么话？亚历山大甩开他父亲的爪子，伤心地转身一头栽进西雅的怀里，哭喊着：“我们再生一个。”他当了里里桑德娜四千多年的独子，太了解独子的张狂了。 亚历嗤鼻一笑：“这才到哪，你就摆出这副德『性』给谁看？被你怼了四千多年，我有说什么吗？”转头笑眯眯地朝着扒在围栏上的小家伙招手，“快下来，祖父带你去柯雷尔庄园玩。” “好” 找金矿小队 走过荒无人烟的深山，进入峡谷，艾米是真不想回头看紧跟在她身后的那六个，嘴里抱怨着：“我出门都六年了，还没找到金矿，肯定是因为你们跟着才这么倒霉。” 与里里并肩而行的亚历笑道：“找不到就慢慢找，反正回了安德烈王城你也要对着奥斯汀那张嘴脸。” 艾米刹住脚，双手叉着腰远眺无边的天际，叹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和里里大肆侵夺了那么多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他们几个能欠莫斯林钱行那么多钱吗？” “我们也没想到莫斯林钱行会那么黑心，”里里拿着血玉骨扇挡在头上。 “没想到？”艾米才不信：“莫斯林钱行的主子是谁，你们哪个不清楚？” 贝基找了块地坐下，长吁一口气：“清楚归清楚，但也没料到它会那么黑心，一万金币一颗的种子收回来，转手再卖就变成十万金币一颗了，比打劫还凶狠。” 他们想还种子，可那黑乌鸦竟说货物既出概不退还。 “能不提这些糟事吗？”阿普里尔丧气道：“我从莫斯林钱行拿的种子最多，足足欠了钱行四千一百三十万金币，我说什么了？”转眼看向艾米，目光热辣辣，她是他唯一的希望了，找着了金矿，把债还清了，他还是高贵的安德罗氏始祖公爵。至于现在，唉…… 走在最后的博瑞和艾丽莎默不吭声，只是神『色』也一样，充满了怅然。那几个欠的是钱，她和博瑞欠的是命，有生之年是别想清账了。 早知道一扫清血盟和琼斯部落的顽固势力，奥斯汀就跟他们算账，他们肯定不会对血盟和琼斯部落下手那么狠辣。 “唉……” 艾米大叹一声，她命怎么这么苦，找着的金矿最多，但却没一座属于她的，扭脸欲要看向她大姐。不想对面山地一片熟悉的断层纹闯入了她的视线，顿时神『色』变得极为复杂，她可以当作看不见吗？ 黛安、黛娜 拿着金算盘，一瘸一拐地出了森林小道，黛安与黛娜相扶着走向城堡。 累了的波丽娜躺在摆放于城堡门前的摇椅上，轻摇着桐木扇子，脑中还在想之前总结的那几条《税法》要点，直到女儿走至眼前，她才回神，打量起两人，心中有底了：“输了？” 黛安笑着点头回道：“我和妹妹今天和祖母战了一场，很痛快。虽然没赢，但也没输得太难看。” “嗯，”波丽娜很满意两个女儿的这份大气：“你们祖母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女巫，能与她切磋是你们的荣幸，不要太在意输赢，但我希望你们能从失败中总结自身，得以成长。” “是，”站在摇椅边的黛安与黛娜立马附和点首，她们很清楚，在修习时流的汗就是在外少流的血。 波丽娜从摇椅上坐起身：“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六十岁了，此生是不会再有其他子女。不过有眼前这两个，也足够她骄傲了。 黛娜与姐姐对视一眼，后凑到母亲身边腆着脸问道：“您真的不接受转化吗？” 这个问题没有讨论的必要，波丽娜摇了摇首：“我怕疼也怕血，”脖子又有点发凉。 依照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再加月华灵『露』的加持，活到一百五十岁一点不费劲，这就足够了。活得太久，未必是好，她和大卫都没有那心思。 “好吧，我们尊重您和父亲的选择，”黛安和黛娜相视一笑，已在心中默默决定日后多抽出时间来陪双亲，让他们安详地度过一生。 两个女儿的互动，波丽娜看在眼里，站起身走向厨房：“给你们做拉面。” “您今天不写《税法要点》了吗？”黛安腿也不瘸了，跟在母亲身后进了厨房。 波丽娜拿面：“今天不写了。”她写的《税法要点》每一条都要经过多遍检核，因为那些是要做参考的。 安德烈王国联合西海森林将要推出《税法》，迪肯和东尼他们起立《税法》便是根据她所写的《税法要点》结合现状撰写，所以她必须得郑重对待。 “我来弄牛骨，”黛娜走向储物柜，她的母亲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但她敬爱她。 黛安拿走母亲手里的面：“我来拉面。” “好，那你们来做，我等着吃，”波丽娜转身出了厨房，笑着去往母亲的房间，看看她有没有醒。 奥德里奇·柯雷尔与辛西娅·德西 在将木耷拉山岭里的小巫灵们引至西海森林后不到两个月，海音就怀孕了。 奥斯汀虽早有预感，但还是极为紧张。在确认是双生后，他立马将乌黑黑藏起来的那些娑婆拉耶母树种子从空墓中取出，挨个唤醒。海音也拿出了近年来凝缩的月华灵『露』，肚子里有一个气息与她一样。 待胎婴满三个月，海音加大了月华灵『露』的饮用，奥斯汀则将从德林西斯那夺来的娑婆拉耶母树果核凝聚成生机珠送给了要当哥哥的那个小可怜。 满了九个月，海音就不再出古冢了，实在是她肚子里那两位太活泼了，天天在翻跟头。 奥斯汀常常抚着她的大肚子，蹙眉与那两位商量，让他们安静点，可惜一点用都没有。他一出声，肚子里有一个小家伙就跟他打招呼，小脚丫一下一下地踢着她的肚皮；另外一个则喜欢拿小屁股朝他。 这明显是帮了一个，得罪了另外一个。 这日，天刚亮，海音喝了两瓶月华灵『露』，站起身正想去找墨翼精灵王后，刚抬腿，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漏了。眨了眨眼睛，放下腿，她还想再坐回去。可屁股还未沾着皮椅，奥斯汀已经抱起她闪出古冢，转眼间便到了城堡：“母亲，海音要生了。” 墨林和西雅赶紧地带她去产房，黛安和黛娜已经很熟练了，进去厨房烧水。波丽娜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白『色』棉布，兴奋地跑向产房。 这两孩子是真难生，从早到晚再至天将明，终于一个右眼似被谁捣了一拳的小家伙挤了出来，闭着右眼睁着左眼呜呜咽咽地哭着。 他一出母腹，守在产房门口的奥斯汀就感知到了，双唇上弯，凝血瞳孔中血『色』七瓣花慢慢盛开。正在帮小家伙洗澡的西雅惊见他左眼瞳孔里的花影，失声大呼：“血蕊七瓣花？” “呜呜，”小家伙还闭着右眼在小声低泣。 一个出来了，剩下的一个就顺当了。看着女婴一头长及脖颈的乌发，墨林眼中闪着泪光：“像海音。” 哇哇…… 门外的奥斯汀听见另一响亮的哭声，面上笑容更是灿烂，他女儿在伤心。而在这两个孩子诞下的当天，生活在森林里的小巫灵们纷纷拿着喜欢的东西前来祝贺。 黛安抱着两个小巫灵，黛娜接过另一位小巫灵送上的猴头菇，笑得两眼弯弯：“谢谢你们。” 平安生下两个孩子，海音是浑身轻松，坐在奥斯汀的腿上，逗弄着刚刚吃完『奶』正躺在摇篮里活动手脚的两个小家伙，头顶了顶奥斯汀的下巴：“名字取好没？” “哥哥叫奥德里奇·柯雷尔，妹妹是月神女，就唤辛西娅·德西，”奥斯汀抱着妻子，侧首低下头用鼻尖轻蹭着她的耳鬓，情不自禁地落下一吻：“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会？” 海音摇首：“不用，”有月华灵『露』的滋养，她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手指拂过儿子已经褪去乌紫的右眼，心中对他是生不出一点同情，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肉脸，她笑着道：“竟敢联合你父亲作弊，被揍是应该的。” 奥斯汀也乐了。 双子满九个月时，奥德里奇终于清楚地吐出了两个字：“妹妹，”白胖胖的小身子灵活得很，小短腿一蹬，翻过身，看向躺在他身边的娃娃，“妹妹……妹妹，”一边叫着一边傻乐。 正打瞌睡的女婴两眼一闭，翻了个身，小屁股一撅，就把哥哥顶开了。 站在摇篮边的奥斯汀看着嘚瑟的小子，心疼地抱起他姑娘，亲了亲她嫩嫩的面颊：“靠着爸达睡，等会爸达就请你祖父给你新做一个摇篮。” 摇篮里的小胖子爬坐了起来，仰着脑袋笑眯眯地继续叫：“妹妹……” 奥德里奇和辛西娅满三岁时，有一日海音突发奇想地对奥斯汀说：“你把乌黑黑放出来，我有一句话想要还给他。” 一听海音这般说，一手抱着姑娘一手牵着儿子的奥斯汀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爽快地同意了。 再次醒来，乌黑黑有些恍然，明明诅咒已经解了，为什么还要他披着丑陋的黑乌鸦躯壳，怒目瞪向躺在树屋檐下的海音。 海音两眼瞥向他：“奥德里奇和辛西娅在屋里，你进去陪他们玩。” 她这是不想带娃，乌黑黑窝在鸟笼里不动：“为什么是我陪他们玩？” “因为他们是你亲生的呀。” “我……” 海音看着乌黑黑无言反驳的憋屈样，不禁咧嘴大笑。 白尼利 “还没抓到吗？”白尼利坐在仲法院的法庭主位，手指敲击着摊在桌上的名单，看着名单第一列上的名字，明黄『色』的眼眸中闪过冷意，都快百年了，他还没玩够？ 立在庭下的两位女巫也是无力得很：“大人，原威尔森·麦克亚当已经捉到费舍尔·拉丽莎了，没想到半夜他又给放了。”为这事，威尔森清醒后问候了拉丽莎家族上上下下足足两个小时，连他们大人也在被问候之列。 白尼利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嘴里嘀咕了一句：“能抓到费舍尔，蠢狼还是有点本事的，”只是费舍尔的灵魂极为强大，通过灵魂投影驱使蠢狼放了他也不难，“看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了。” 起身来到窗边，白尼利垂目下看，光明巫族的仲法院就建在罗德烈山谷烈日天坑之上。百年前，安德烈王国和西海森林剿灭了祸首德林西斯与琼思琦后，他就在奥斯汀和海音的支持下，很快在光明巫族中站稳了脚跟。 待成就祖巫之身后，他大肆争权，推翻了光明巫族的原有制度，直接立法，建了仲法院，凡是违反法规的光明巫族，都要接受仲法院的制裁，这其中拉丽莎家族出力颇多。仲法院建立后，蒙拉丽是第一个来自首接受仲法院制裁的光明女巫。 在仲法院的强压下，这些年光明巫族规矩了很多，但“旧疾”仍在，头一个就是万年前的双子巫费舍尔·拉丽莎。他不归案被制裁，仲法院就得不到更深层次地认可，所以费舍尔·拉丽莎必须归案。 大雪飘飞的北地，血眸费舍尔看着拦路的白衣男子，往地上一赖：“自从有了躯壳，我就没再杀过无辜的谁谁了，还顺手做了不少好事。你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让我去趟西海森林找海音·德西讨要乌灵魂索？” “然后你就会去立法院自首吗？”白尼利笑看着费舍尔那双金红『色』的眼睛，这些年他确实没有再做下什么恶，但这不代表过去的就是一场噩梦。 “又回到原点了，”费舍尔后仰躺在雪地上，枕着双手：“你能告诉我，我去自首，那个仲法院会怎么制裁我吗？” 白尼利淡而一笑：“那就要评估你的功与过了。” 费舍尔扯起唇角笑了，闭上眼睛。白尼利眼前一花，心中立时警惕，费舍尔已不再眼前，只闻一句，“既如此，那我再去做点好事。” 追着费舍尔的踪迹出了北地，抵达马尼拉中心一城，刚进城，见着一人立时回头就逃，费舍尔他也不追了。 “跑了，”一个乌发黑紫眸姑娘红唇微抿，有点恼，瞬闪追去。叼着一根草茎的威尔森，用胳膊肘拐了拐边上的那位与乌发黑紫眸姑娘长得极相似的青年，凑过去说道：“白尼利也没抓到费舍尔。” 奥德里奇撇了撇嘴：“我姨祖诞下小姨母，玛尔大陆谁不知？费舍尔又不是聋子，他能不知道辛西娅在马尼拉中心一城吗？” 白尼利也是的，都被他妹妹骗财骗『色』骗得只剩仲法院了，还有什么可矜持的。 “既然费舍尔都知道辛西娅在这，那白尼利能不知道吗？”威尔森耙了耙发，吐掉嘴里的草茎，似恍然大悟：“好小子啊，这欲擒故纵玩得不错。”不过下次见着他，作为过来人他得提醒那小子，差不多就从了，别跟他一样，玩脱了。